池時在炭火上烤了烤手，又用帕子拭了一下，方才從箱子裏，出了第一個卷宗。

小心翼翼的打開來，映眼簾的便是一筆出的楷書字。謄抄者的字寫得極其的工整，像是印刷刻出來的一般。

殺人簽的第一名死者，名賈凱，是一個秀才。

卷中寫得十分的清楚，賈秀才的，是在京城一個名綠蔭巷的地方，被早起去買菜的蔡婆子發現的。當時他整個人被凍了冰雕，靠著牆坐著，手中握著一本書。

乍一眼看上去，還以為是誰惡作劇，做了一個假人。因為他渾酒氣，又三名同窗佐證，就在他的那一晚，他們幾個一起從酒樓出來，賈秀才喝醉了，走路歪歪撇撇的，一出門就摔了一跤。

是以一開始，並沒有人把這個案子，當做是兇殺案。

畢竟天寒地凍的，每年像這般被凍死的酒鬼、乞丐，總有那麽幾個。直到有人注意到了那本《殺人書》。賈凱死的時候，手中握著的書，剛好翻到了中間頁。

上頭便記載了他的詳細死法。兇手將其迷暈之後，放置在雪地，以酒澆之，將其凍冰雕。凍死者常有，仵作定不會嚴查，是以乃是殺人之良策，是為第十二簽，上上簽。

池時翻閱著，眉頭皺。

“兇手以為自己的是什麽？神明麽？”

殺了人，又將自己的殺人手法公之於眾，簡直就是變態。通常而言，像這種連環殺人案的兇手，多都是有問題的，他們對生命沒有敬畏之心，自然也不會覺得，獵殺人類有什麽問題。

池時想著，出手來，看了看自己的手，的輕，到底又將手給了回去。

有人說過，同那些殺人兇手一樣，沒有心。

池時翻過一頁，上頭記載了當時的推發現了殺人書之後，繼續探查，可查遍了賈凱邊所有的人，都沒有查出任何一個有殺人機的人。

這賈凱雖然家境貧寒，但是為人和善，幾乎沒有什麽脾氣，同人大小聲都沒有，更加不用說得罪什麽人了。最後沒有辦法，這個案子無疾而終，了一樁懸案。

隻不過，當時在賈凱死的附近，有一個文心廟，據說裏頭供奉的菩薩，乃是文曲星公。很多學子都去那裏求簽。就在案發三個月後，廟裏的人大清掃，準備迎接新年的時候。

在廟中假山的石頭裏，發現了被人進去的一支殺人簽。上頭的簽文，同殺人書上的十二簽，完全一致。

……

等池時看完整個箱籠的卷宗時，東方已經魚肚發白了。

落了這麽多日的雪，今日可算是放了晴。池時了眼睛，吹滅了燭火，拿起了一塊雪白的緞子，開始了每日例行的事，給虛目骨頭上的灰……

等完，久樂正好端了銅盆進來讓洗漱，又擺上了朝食。

池時的朝食很簡單，一般都是一碗白米粥，然後再配上一碟子辣蘿卜，外加一個胡餅子。

“公子，瑛公子一大早便出去了，他說春闈在即，尋了個靜謐之溫書，便不同公子一道兒用朝食了。三公子來過了，說馬車已經備好了，等公子用完朝食，便去盛平。”

“我想著公子今日去不得楚王府，早上去給常康報了個信，省得楚王有事相尋，找不到您。”

池時咬了一口餅子，點了點頭，久樂辦事，是放一百二十個心的。

“公子昨夜吩咐的事，我已經咱們在京城酒樓的曲掌櫃去辦了，若是有了眉目，曲掌櫃會給信。”

“嗯，你也趁熱吃罷。然後背上箱子，咱們去盛平。罐罐也去，若是那撈起來的不是張小年，那我們需要罐罐去找到真正的張小年。”

……

朱三死的那個客棧，就是在盛平縣。

池時昨日剛離開，今日便又回到了這裏。張小年的墳地，在一個小山坡上，旁邊挨著還立著一座墳，上麵寫著張大林，看那墓地的年頭，應該是張小年的父親。

“那條河，就是發現的地方麽？”池時站在山坡上，抬手一指，在不遠，有一條不算很寬的小河，上麵已經結了冰，有幾個孩子，將椅子放倒在地上，當做冰車，推來去。

看上去熱鬧無比，在河邊搭著一個草棚，那裏人聲鼎沸的，麻麻的圍了許多人。

張小年的母親錢氏，了眼淚，清了清嗓子，“貴……貴人……就是那條河，我們小年……不……池仵作說，那個可能不是我們小年……就是那個孩子，就是在那條河裏被人發現的，飄起來了……”

“那條河，就盛平河，住在河邊的人，都在裏頭挑水喝。有時候到了荒年，這裏的人，全靠河中的魚蝦勉強活著。”

池時瞇了瞇眼睛，“那個草棚，是一直都有的麽？”

錢氏踮了踮腳，點了點頭，“一直都有的。是附近的善人蓋的，夏日過路的人，能夠去遮個，下雨了能去躲個雨，冬日能夠進去避個風。”

“前幾日雪下得太大，有些人的房子垮了。今年冬天格外的冷，縣城裏的善人，流在那裏擺善棚，會給孩子們寒的服；給大家一口熱粥。”

“盛平縣一直很太平，善人很多；盛平河邊，常有人垂釣，小年水又好，是以我對他自己一個人上下學，十分的放心，可我沒想到……都怪我。”

說著，哭了起來。

池時從袖袋裏，掏出一方帕子，強的塞到了錢氏手中，“你把眼睛哭瞎了，連張小年的墳都瞧不見了。”

說著，一個轉，朝著墳邊行去。

對於挖墳之事，久樂已經十分練了，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他已經同池平二人，將張小年的棺木刨了出來。

“都讓開，讓我來罷。”池時說著，走到了棺木邊，抬手就朝著那棺材蓋子拍去。

“住手！住手！池平你這是做什麽？張小年案已經了結了，是誰讓你哄騙張小年的母親，說這不是那孩子的。你知不知道，你這是揭人傷疤！”

池時抬眸去，來的是一個留著白山羊胡子的老頭，那老頭注意到了池時，又是一驚，罵道，“你給我住手！這案子，豈是你們想翻就能翻的？”

池時低下頭去，一掌拍在了棺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