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第一零五章 殺人簽(一)
“什麽樣的發帶?”
池時讀殺人簽案的卷宗。在蘇小娘子綁架案之前,京城裏發生了一樁沸沸揚揚的案子。在國子學的一棵被稱作百年老樹的狀元樹上,死了一個夫子。
那夫子姓孟,早年的時候,中過狀元,學識十分的淵博,有一回作為監軍,隨軍出征,在戰場上雖然僥幸的撿回了一條命來,但雙卻是不便於行了。
當時國子學的林祭酒,勸說陛下,請了孟夫子,也就是孟學清,來了國子學教書育人。
他為人清正,頗有君子譽。那是在一個炎熱的午後,一個名張慶年的生徒,經過狀元樹的時候,發現了在樹上撲騰的孟學清。
那張慶年也是個膽大的,他倒是不懼怕,衝了過去,就想把孟夫子給救下來。
可狀元樹是棵有年頭的老樹,需要幾個人一塊兒手拉手,方才繞其樹幹一圈。樹冠如華蓋,遮天蔽日,樹高聳雲,實在是罕見。
被認為是樹中頭魁,國子學的人,都管那棵樹,做狀元樹。每到快要科考的時候,就有不學生,用那紅繩捆了祈願符,朝那樹上拋。
張慶年聽到響,想要過去抱住孟夫子,剛抱住他的腳,就覺到,孟夫子整個人,都在緩緩地上升,他嚇了一大跳,仰頭想要朝上看。
可是過樹照著他的眼睛,實在是太過刺眼,他被刺得流出眼淚來,下意識的閉了閉,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桃兒落了下來,直接砸在了他的鼻子。
張慶年痛得捂臉,可就這麽一瞬間,那孟夫子一下子就不見了。
張慶年大駭,去人來。
可眾人來的時候,四周都安安靜靜的。一滴落了下來,落在了其中一個學子的臉上,他仰頭一看。隻見那孟夫子,穿著一襲紅衫,趴在樹幹上,他的腳下,穿著一雙繡著紅黃白三花紋的靴子。
乍一眼看去,同書生們扔上去的紅線與祈願符,一模一樣。
樹太高了,書生們都文文弱弱的,幾乎沒有幾個人爬得上去,直到京兆府的捕快來了,這才將孟夫子給弄了下來,隻不過那時候,他已經徹底沒了氣息。
孟夫子乃是有功之臣,又死在了權貴子弟雲集的國子學裏。就那棵狀元樹,朝中員,在考中之前,有幾個人沒有去祈過福?
這案子一下子就轟了整個京城。
“是什麽樣的發帶?當時孟夫子的頭上,可係了發帶?”池時追著問道。
曹推皺了皺眉頭,“是一條紅的,上頭繡了很多花兒,黃白相間的小花,怎麽說呢?就像是春日踏青,草地上野生野長的那種黃白小野花一樣。”
“同他的靴子是匹配的……頭上……說起來,他的頭上用一木簪子綰著……讀書人,你懂的,不好金玉,就好一些樹枝丫子,做天然去雕飾。”
曹推說著,四下看了看,低了聲音,“蘇仵作驗之後,同我說,孟夫子傷之後,一時不了,曾經割腕自盡過。畢竟寒窗苦讀數十載,好不容易有了遠大前程,就因為這……唉……”
“不過當時的國子學林祭酒給救回來了,是以林祭酒方才在陛下麵前,力薦孟夫子的……可誰能想到……孟夫子到底沒有逃過一個死字。”
池時皺了皺眉頭,“所以那條發帶,是用來遮擋他手腕上的傷痕的?”
曹推點了點頭,“沒錯。是以這條發帶有什麽問題嗎?可能是在搬運的時候,不小心被蹭掉了,也有可能是蘇仵作在驗的時候,去掉衫的時候,不小心弄丟了。”
因為在驗的過程中,蘇仵作的兒被人綁架了,他那會兒心煩意,難免有所疏忽。
池時搖了搖頭,淡定的說道,“不知道。”
眼眸一,又問道,“蘇仵作的兒被綁架之後,蘇仵作為什麽不願意拿錢去贖?”
“唉”,曹推說著,低下頭去,重重的歎了口氣,“事到如今,老蘇也十分的後悔。”
他說著,四下裏看了看,將池時拽到了一個牆角邊,不遠京兆府的衙役正同那歐婧一道兒,給歐穀收,圍觀的群眾,時不時的發出嘔吐的聲音。
醉仙樓的人,已經抬了水出來,就等著將這灘泥弄走,然後衝刷掉跡……不出一個月,這醉仙樓就還是醉仙樓,沒有什麽人記得曾經有一個人,死在這裏了。
“卷宗裏,有些東西沒有記載。其實當時,我同弟妹,也就是蘇夫人,曾經按照綁匪說的,去了贖金,是瞞著蘇仵作做下的。”
“當時綁匪要求,將贖金放在護城河邊的一個亭子裏,是拿的銀票。我想要追蹤匪徒,還在銀票上,灑了一些藥,想著到時候,放狗追人。”
“可惜,最後反倒中了人調虎離山之計。兇手了一個乞丐假意拿錢,揣了一個空包袱就走,等我們抓到乞丐的時候,銀票已經不見了。放狗去追,也屁都沒有追到。”
“再後來,你都知道了,蘇小娘子死了。”
“大人,我們這邊都妥當了,可要一同回府衙去?”曹推還想繼續說,可那頭的捕快,已經收拾妥當,在等著他了。
他拍了拍池時的肩膀,“我以前,曾經見過你曾祖父斷案,隻能說神乎其技。後來池家沒落了,人人都說,你們池家不過就是走了狗屎運,出了一個神人。”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我莫名的就覺得,這種神奇,像是刻在骨子裏一般,代代相傳。因為後來,我又見識了你父親的本事,再後來,又見到了你。”
“池祝的兒子,怎麽差得了呢?”曹推說著,自嘲的笑了笑,“蘇仵作這一輩子,都因為他閨的死,愧疚於心。我同你說這麽些,興許也是妄想,希你就是那從天而降的神明,來救救那個可憐的人。”
“他救了很多人,幫很多人洗刷了冤屈,可是他救不了自己。”
池時看了看自己被曹推拍過的地方,“神又如何?沒什麽大不了的,池時不是神,也不願意當神,池時就隻是池時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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