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第一二四章 初次進宮
這是池時頭一回進宮。因為坐的乃是楚王府的馬車,一路上無人阻攔。進了宮門,也沒有如同話本子裏說的一般,換了那小公公或者婆子抬著的小轎。
池時不知道,是梁宮有所不同,還是楚王周羨的特權。
周羨一路上沒有說話,像是真惱了火,被他氣歪了鼻子。池時用餘瞥了他一眼,隻見他不知道何時,已經背靠在馬車壁上,睡著了。
過馬車簾子,照在他的臉上,讓他那白皙的皮,近乎亮得有些明,池時甚至能夠看到,周羨臉上那一層被金暈染了的汗。
他的眼睛下麵,黑漆漆的一圈。昨兒個夜裏,送回府之後,怕是沒有睡多時,便又去早朝了。
以前未見過的病態,好似在他睡著了之後,一下子沒了遮攔。
馬車停了下來,池時捋了捋自己的袍子,率先跳下了馬車,然後朝著馬車裏,出了手。
剛剛睡醒的周羨一愣,有些傻傻的將手了過去,等下了車,方才發現,手中多出了一塊秋梨糖來,他無奈的笑了笑,將秋梨糖塞進了中,吃得腮幫子有些鼓鼓囊囊起來。
他快步上前,同池時並肩同行,“當我是三歲孩兒麽?罵完了給顆糖?”
池時出手掌心,“不要就吐出來!”
周羨哼了一聲,拿著鵝扇子,拍了拍池時的腦袋瓜子,搶先一步,進了偏殿,這裏是皇帝經常宴客的地方。
他一進去,便愣住了,這裏頭坐得滿滿當當的,從上往下去,除了皇帝之外,全是後宮眷。
池時見他堵在門口,出手指,了周羨的後腰。
周羨一愣,想起池時說的,又不是未過門的妻子去給親戚長輩相看的胡話,頓時紅了耳子,他輕了輕嗓子,領著池時上前見了禮。
“皇祖母昨兒個不還說有些咳嗽,怎地今日過來了?陶嬤嬤也真是的,怎麽不給祖母穿我送的狐裘,那個暖和。今年冬天,冷得很。”
池時趁著他們的注意力都在周羨上,悄悄抬頭看了看。
那在正座上坐著的,便是如今的大梁天子周淵。周淵同周羨兩兄弟,有七相似,一看便是一母同胞。但那周的氣質,格外的不同。
若說周羨溫似水,那這天子周淵,簡直就是騰騰燃燒的一把火。這火可能燒得太旺了一些,連他的頭發,都有些泛紅,池時在心中歎道。
比起薄如紙的周羨,周淵敦實得像坐小塔,“行了行了,你送了個狐貍皮子,都說了一個冬了,恨不得祖母睡覺,都披著睡。”
周羨一聽,不滿地看了一眼周淵,“皇兄慣會笑話我。”
屋子裏的人,聞言都輕鬆的笑了起來,就連太皇太後,都是麵了三分笑意。周羨說得沒有錯,這老太太,臉上都沒有什麽褶子,一看就是棺材臉了一輩子,跟一樣,不是個好相與的。
“這就是池家那個剛剛破了殺人簽案的仵作?”不等池時打量完其他人,那太皇太後,已經看了過來,將池時上上下下的打量一遍,像是懷念什麽似的,扭頭看向了張太後。
“他們年紀都小,沒有聽說過池家的風。你小時候,應該有所耳聞。那時候啊,京城裏所有茶樓酒肆,說書先生的裏,便隻有一個故事,那便是仵作池丞。”
“太宗皇帝看池丞,那同看眼珠子一樣,說往上數五百年,往下數五百年,都不會再有第二個池丞了。今兒個我一聽是姓池的仵作,便一下子全都想起來了。”
太皇太後說著,對著池時招了招手,“這人年紀大了啊,就是喜歡回憶往事。今兒個也是我讓皇帝你進宮來的,許久都沒有聽人,說起破案的故事了。”
“我本來啊,還以為是你祖父回來了,沒有想到,竟然是個娃娃。那殺人簽案有十七件,你才來京城幾日,看了看卷宗,便查清楚了?”
太皇太後說著,看向了周羨,“你先請了汪大妄出山,如今去永州,又淘了個寶回來,當真是進益了。先前你說要去永州,那些老頭子們,還說你瞎胡鬧。”
不等周羨說話,張太後慈的看了一眼周羨,“羨兒雖然是年紀最小的,但做事最有章法。”
池氏眉頭微蹙,直起了子,“若兇手一直是林卿,那起碼需要一月有餘;中途換了個草包,幾日功夫足矣。我若是這點本事也無,楚王何必千裏迢迢,尋我來京。”
屋子裏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幾乎可以聽見針掉落在地的聲音。
周羨搖著扇子的手一僵,給池時使了個眼,使得他眼皮子都要筋了,也不見池時有所意,清了清嗓子,準備上前給池時解圍。
就聽到一聲笑,“哈哈!祖母,這池仵作,朕甚喜歡!本該如此,有本事就應該使出來,藏著掖著不為國效勞,那才是國之損失。”
“這孩子看著同阿羨上下年紀,可比他本事多了”,見周羨要惱,周淵又笑道,“之前沒有這孩子,他那清白印就是個擺設,現在好了,這孩子一來,他就跟著人家,混上功勞了!”
周淵說著,端起了桌上的酒盞,“還愣著做什麽,你又不是頭一回來了,還不席。”
周羨一聽,徑直的朝著他的位置走去,又有那小太監來,引了池時,去了最末的位置。
太皇太後看了他一眼,笑道,“確實是個本事的。我聽說,你還有一武藝?唉,我還記得,當年你祖父來宮中告,說是要回鄉丁憂。那會兒先帝還在,同他說了好一會兒的話。”
“你祖父雖然遠不如你曾祖父出,但也是個忠心耿耿的。隻不過,他好似不會功夫。今兒個氣氛甚好,不若你出來打上一段,也算是助興了。”
周羨一聽,臉微變,他有些擔憂的看向了池時,他總覺得,池時下一秒拳頭就要錘在他祖母的鼻子上。
池時屁剛落座,又被喚了起,瞇了瞇眼睛,走到了大殿的中央。
“池時有一項絕技,就是徒手開棺材,隻可惜,今日無法給太皇太後表演。您老人家若是想看,生辰的時候,池時願意獻藝。”
“祖父曾經進過宮,池時倒是不知曉,他隻教我們辯是非,卻是不好講古。他總說若是時常回憶往事,倒顯得前程無多,應該朝前看才是。”
池時說著,抬起腳輕輕的跺了跺,然後行了禮,乖巧的站在了一旁。
大殿上又是一片安靜。
太皇太後皺了皺眉頭,剛要說話,就瞧見池時先前跺腳的地方,哢哢幾聲,出現了明顯的裂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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