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第一三一章 一錠金子
“你事後沒有派人去平城打探過消息麽?”池時盯著劉史臉,仿佛他一旦否認,便要立馬反駁。
劉史瞧著,突然搖了搖頭,“我大梁皇帝,自開國以來,便廣開言路,是以史強勢,敢同陛下在早朝之時對罵,而不獲罪。上行下仿,百勳貴亦是對言行頗為容忍。”
“但即便是曾祖父當年盛極一時,也不似你這麽囂張無禮。你家那頭烏祖父,沒有告訴過你,當你問尊長話語時,就該低下你的頭麽?”
“你不是在審問犯人,我也並非必須回答這些。若你繼續如此,總有一日,會踢到鐵板,頭破流。我瞧你思路清晰,口齒伶俐,是個做史的好料子。”
“你若是科舉能中,有了史份傍,說話再怎麽難聽,他們忌憚你的份,也隻會以為你在為國敬忠。不然的話,旁人看你,隻會像是看跳梁小醜的笑話一樣。”
“你這般無禮,無禮的底氣在哪裏呢?無半分職,也沒有爵位在。站在你邊的曹推也好,還是站在你後的楚王也罷。他們都遠勝於你,但卻從未如同你一般……”
池時聽著,神微,轉過去,不知道何時,周羨已經來了這裏。
他穿著一朝服,倚著門框,見池時看他,輕輕地笑了笑。
池時回過頭去,看向了劉史,“但是你會回答我的問題。有的人天生就是圓的,有的人天生就是方的,也有人一出生宛若針尖麥芒,左右不過是折了,不值得一懼。”
“更何況,我見貴人之時,貴人有求於我。”
池時想著,又回過頭去,看了一眼周羨。
雖然不說,但是心中卻是門清的。
就如在宮中放肆,太皇太後雖然惱火,卻不會懲治於。太皇太後尋他,有兩件要事,一樁便是打聽當年的祖父池榮向先帝告假丁憂之時,同先帝談之事。
第二樁,端慧長公主可不會無緣無故收到消息,闖進宮宴裏,強行要求重審駙馬案。因為公主府在宮外,公主要尋他什麽時候不可以,可偏撿了陛下在之時。
分明就是太皇太後早有打算,陛下順手推舟的局罷了。
而在這個局中,是撐船人,船尚未發,怎會死了船夫?
“而你即將有求於我。是以,於於理,你都會說。”池時認真的說道。
劉史有些錯愕,他看了一眼曹推,微微遲疑了片刻,走到門前,關上了書房的門。
“在齊死之前,我去獄中見過他,他不肯見我。可就在他死後三日,我收到了一樣東西。”
“端慧長公主整理駙馬,在一個匣子裏,發現了一張欠條,上書駙馬欠我劉釗一錠金。於是,公主府派人送了一錠金來。”
“欠條乃是齊親筆所書,蓋的是他鮮用的平城齊四個字的舊印。金子我看了很久,沒有看出什麽特別之來,就是一錠普普通通的金子,底部有銀特有的印記。”
劉史說著,將手進裏一旁的一個大花瓶裏,那瓶子裏堆滿了畫軸,他在裏頭掏了掏,掏出了一個錦盒,然後打開來,放在了桌案上。
劉史看著那金子,輕輕的挲了兩下,“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麽,但是當時駙馬一定卷了一件大麻煩裏。這個大麻煩,連駙馬都因此而死,我們這些貧民出的人,又有什麽辦法?”
“這件事,我一直很慚愧。我們劉家子嗣不昌,我兒劉璋又是個不中用的,日在外頭花天酒地。整個劉家,都靠我一人苦苦支撐。”
“直到駙馬去世後兩年,我才悄悄的遣了人去了平城,可是什麽蛛馬跡都沒有查到。不如此,端慧長公主那次翻案,亦是敷衍至極。”
“從此之後,我便沒有過問這件事了。”
劉史說著,深深地看了一眼周羨,“今朝重翻齊案,可是天變了,殿下?”
周羨站直了子,走到了劉史跟前,拿起了那枚金錠,在手中轉了轉,“今日天氣甚好,短時日不會刮風下雨,天哪裏會變呢?”
劉史沒有說話,有些頹唐的坐了下來,“我該說的,都已經說了。齊對不對得起公主,我不知曉,但是他這個人,的的確確,對得上史的名號。”
“若是能還他清白,老夫在告老還鄉之前,也算是了卻一樁心事了。”
他說著,抬起頭來,看向了池時,苦笑道,“你說得沒有錯。你說話難聽,我同池家有世仇,可我卻還是容忍於你,乃是因為,我對你有所求。”
“我隻有劉璋一個兒子,雖然他是一個爛泥扶不上牆的廢,我也時常恨不得將他塞回他娘的肚子裏,重新出生一回。”
“可是,他到底是我的兒子,不能夠這麽無緣無故,不明不白的被人殺掉了。”
“我得罪了很多人,便是有人找我複仇,我也得知曉,是誰複的仇。今日你在巷子裏驗,我瞧見了。殺人簽案有多難,我同蘇仵作一樣清楚,可是你破了那個案子。”
劉史說著,自嘲的笑了笑,“我自詡同你池家有世仇,可我劉家人丁凋零,放眼看去,尋不出一個能夠耀門楣的;而你池家,雖然你祖父是個沒用的。”
“可是上一輩,有你父親,這一輩有你。”
池時聽著,轉頭看向了曹推,可是沒有忘記,曹推今日早晨方才同說,他不要管劉璋被斬首的案子。
曹推一瞧,慌忙對池時點了點頭,瞧著人有多記仇。
“好。”
池時說著,手拿起了桌上的錦盒,一把從周羨手中奪過那金錠子,塞了進去,“走了。”
周羨也不惱,搖了搖手中的鵝扇,看著池時的背影,轉過去,又對著劉史笑了笑。
“殿下,池時還是個孩子。”
“劉史,周羨也還是個孩子呢!我覺得,明天會是一個好天氣,您覺得呢。”
劉史沒有接天氣的話題,卻是說道,“老夫已經上奏陛下,告老還鄉了。等犬子事一了,我便要帶著他回鄉去了。我隻有一個孫子,不能再養廢了。”
“是呢,殿下也隻是一個孩子。那您要當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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