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茶館的掌櫃的，是一對夫妻。

那漢子穿著一個醬的短打，肚子鼓得大大的，看上去像是十月懷胎了一般。

跟著他邊的婦人，裹著頭巾笑瞇瞇的著桌子，聽到池時的話，高興說道，“有的有的，上好的老薑同紅糖熬的，這外頭可冷得很，年初一的難得有客人，不收你們錢了，快快坐過來暖暖腳。”

池時搖了搖頭，“那哪裏，正是因為是年初一頭一位客人，方才要收錢，這開門紅，今後一年的生意，那都紅紅火火的。”

池時說著，拽著周羨便做到了火爐子邊。

那婦人聽著，頓時樂得合不攏，“承貴客吉言！兩位稍等，我這就去拿。”

池時手在火在烤了烤手，又見周羨有些發愣，毫不客氣的將他的手扯到了火爐子上。

周羨回過神來，又咳嗽了兩聲，待暖和過來了，方才說道，“沒有想到，你的也能跟了似的，怎麽在我跟前，那就是淬了毒？”

池時翻了個白眼兒，“我們做買賣的，講究個好兆頭。你這種靠爹給錢的，自是不懂。”

“客來來來，喝薑茶，試試我們這米糕。我自己個做的，剛剛才從蒸籠裏拿出來的。”

池時點了點頭，不客氣的接過來就吃，又將那一大碗薑湯，推到了周羨跟前，開門見山的問道，“我聽說這裏最近風言風語的，說是丟了一個姑娘，但後來又找回來了？”

婦人拿著火鉗撥了撥火，又加了一柴，皺了皺眉頭，思量了片刻，方才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你莫不是說的方家的茹姑娘，年前是有人說丟了的，不過都是那起子黑心肝的說的。”

“那方茹姑娘好著呢，前幾日才定下了親事，阿娘還領著進了一趟京城，置辦嫁妝。方家有錢，那嫁都是直接去繡樓裏買的，十分拿得出手。”

周羨聞言，同池時對視了一眼，倘若這方姑娘是害者，那麽是一個活著的害者。

“的麻煩嬸子給我們細細說說，實不相瞞，我家阿妹昨夜丟了，我們兄弟二人找一宿了，都沒有找見，聽聞這裏也有姑娘丟了，便想來打聽一二，看看有沒有什麽線索。”

周羨說著，掏出了一錠銀元寶，遞給了那茶鋪的東家。

婦人一看，眼睛瞬間就亮了，可轉瞬又著急起來，“這小娘子丟了，可是大事，若是找不著，趕去報吧。這京兆府尹龐大人，可是個好。”

周羨點了點頭，“您說？”

“其實……”婦人說著，四下裏看了看，見沒有人來，還是走過去，將那門給關上了，然後又神神的跑了回來，“說起來，我也是姓方的，還算是那方茹的遠房姑母呢！”

“那方茹的祖父，是我們這裏書院的夫子，早年中過舉人，雖然後來屢試不第，但也是十裏八鄉有名的讀書人。方家就在這裏往東去不遠的屋子裏，門口有一個石頭雕刻的竹簡，你們一看便知曉了。”

“我希你們能夠快點找到妹妹，方才說的，你們可別到說，毀了人家姑娘的清譽”，婦人說著，聲音更低了些，幾乎隻有湊在一起的三人，能夠聽得見了。

“方家乃是積善之家，我們這地方離京城近，遇到災年的時候，會來許多流民。他們有的年好了，就回老家去了，有的沒有走，就在這裏紮下來。”

“流民沒有戶籍，自然也就分不到田地，那日子過得艱苦得很。方家經常救濟他們，尤其是方茹，乃是十裏八鄉出了名的良善人。還會襖子，送給那些可憐的孩子們穿。”

“那一日，又送襖子，結果就不見了。方家人到找，以為被人擄走了，可不多時，又自己個回來了。你們知曉的，這年輕小娘子，孤一人不見了，那是要被人說閑話……”

婦人說著，突然想起周羨說他阿妹也丟了，有些訕訕的住了，又找補道，“那是心裏齷齪的人，看什麽都齷齪。好姑娘就是好姑娘，是去做善事去了。”

“那方茹對外頭說沒有丟過，但我知曉，千真萬確的丟了，然後又自己個回來了。我們在這道上開茶館，見著許多人，方茹的母親，還的問我有沒有瞧見姑娘。”

周羨點了點頭，喝了薑湯他整個人好了許多，肚子裏先是火燒一般，也不那麽冷了，他站起了，佯裝著急的樣子說道，“多謝嬸子，我同阿弟著急找妹妹，要去那方家問上一問。”

不等那婦人說話，他又道，“你且放心，我們絕對不會說是你說的。”

婦人鬆了一口氣，“就是那個門口有石頭竹簡書的，別走錯了，快點去找罷。”

……

從方家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晌午了。

周羨率先跳上了馬車，搶占了駕車的位置，他遠遠的看了看在那一角孤零零的角門，在那門邊，明晃晃的刻著兩條整齊的豎痕。

這裏同馬家門前不同，方家的宅院不小，圍牆都塗了白，那兩道痕跡看上去便格外的紮眼，好似在宣告著不管你再怎麽偽裝，方茹都是真真實實的第二個害者。

“阿時你發現了麽？不管是馬家也好，還是方家也罷，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邊是長輩都是那種十分注重臉麵，開口規矩閉口清白的人家。”

池時聽著周羨的話，點了點頭，跳上了馬車，“而且都是小家碧玉。若是高門大戶的姑娘，邊會有很多丫鬟婆子，便是年節，也不可能全都歇了。是以是不可能單獨一個人出來被擄走的。”

“作案手法也是完全一樣的，方茹說得清楚明白，是一個約莫六歲的小姑娘，臉生得圓圓的，眼睛很大且黑，像是夏日的葡萄一樣。梳著包包頭，左手上戴著一個鐵鈴鐺。”

“也聽到水流的聲音，還聞到了香味，那賊人上有很重的熏香味，聞起來像是鬆木一般。”池時說著，想起了之前見到方茹的樣子，亦是有些難過起來。

這真是一個極好的姑娘，見到的第一麵，便想起了那在石頭裏生長著的雜草。雖然絕境，可依舊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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