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歡由老太太做主，嫁到了京城張家做長媳。

這張家雖然沒有勳爵在，但也是不可小覷的大族。池歡的夫君張景，蒙了祖蔭，推恩了朝堂，原本混得也算是人模人樣的。

可是先前不知道怎地，得罪了天子，周淵是個暴脾氣將他一腳踹去了嶺南，年前的時候，方才走了關係，又起複回京了。

嶺南日曬，池歡去那兒不過待了一年半載，整個人便黑了好幾個度。在這京城裏，隻有做使的婆子，才有這等，是以抹了厚厚的一層，蓋得那一個嚴實。

“好了，小九回來了，快些坐下吧，春闈在即，我瑛哥兒硯哥兒都去書房溫書去了”，池老太太見池時放眼尋池瑛，忙轉移話題，替池歡解了圍。

池歡還說話，池老太太卻是衝著搖了搖頭，示意坐下來。

如今算是明白了，池時這個人你隻順的，若是逆著來，能讓你禿。

“歡兒，你去洗把臉去，別說小九了，就是阿娘頭一眼瞧見你，還當你戴了個麵進門。黑便黑些，這京城裏，也不是隻有你們去過嶺南，等天氣暖和了，出去走的時候，自然又白回來了。”

池歡老臉一紅，猛的站起來，那臉上的一抖，卻是將自己個都嗆著打了個噴嚏，有些不好意思的捂住了臉，快步地走了出去。

“外祖母當真是偏心，九表哥未進來的時候，您可不是這樣的……”池歡一走，一個滴滴的聲音，便突然響了起來。

池時循聲看了過去，隻見在姑父張景旁邊，坐著一個約莫十四五歲的小姑娘，生得一雙丹眼，倒是紅瓷白的，像極了父親。

“祖母，聽見沒有？說你當人說人話，當鬼說鬼話，兩麵三刀不實誠。”池時鬆開了著鼻子的手，又打了個噴嚏，端起茶盞猛的灌了一口，又將帕子解了下來，了眼睛。

“你！”那小姑娘一張臉紅得能滴出來，腳一跺，就要衝上來……

“好了，這是你表妹優然，小姑娘麵皮薄，你倒是讓著人家幾分！”池老太太瞧著這飛狗跳的場景，有些頭痛。

池時完臉，站了起，“祖母若是無事，我便先走了。您同姑父姑母多年未見，當好好敘話才是，我就不在這裏討人嫌了。”

“我母親在這京城裏沒有娘家走，我怎麽著也得回去陪著才是，免得這府裏有那不長眼的，還當好欺負呢！”

池老太太見狀，給了張景一個眼，“小九是個爽快人，你有什麽事，便直說好了，他能辦的，自是辦了，不能辦的，你也莫要強求。”

池時有些詫異的看了池老太太一眼，總覺得這個祖母來了京城之後，變得聰明了許多是怎麽回事？像是有人給打通了任督二脈似的。

那張景立馬站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地將兒張優然拉到了後，“說起來慚愧，這麽多年未見，姑父一開口，竟是要求小九辦事。”

“嶺南那地方，鄉複雜頗為不好待，你姑母剛去的時候，還大病了一場，險些沒有救回來。我們在那裏，承蒙友人照顧，方才堅持到了起複之時。”

“臨了上京，我那友人知曉你姑母出仵作池家，便求了我們一件事，想要朝廷重審一個案子。我當時就給拒絕了，嶽父大人如今在永州任職，並不在京城。”

“想要重調卷宗，那得大理寺同楚王府出麵。咱們家中，辦不了這個事，我自是不敢攬上肩頭。可偏生他說得人無法推，隻希他日若是有這個機會之時，再順手助他一把。”

張景說著，越發的不好意思，“原本是我們欠下人，不該侄兒來還。隻是上京之後，我知曉小九你了楚王府，便怎麽也睡不著。這案子不同旁的事，萬一有冤屈呢？”

“好友幫了我們良多，我隻好領著你姑母，厚著臉皮求上門來……”

池時皺了皺眉頭，同姑父張景幾乎沒有打過道，這還是頭一回聽他說這麽多話。就是尋常中年男子的樣子，說話溫溫吞吞，頓頓的。

以前便不喜歡池歡，姚氏嫁進來的時候，沒小姑子的氣。張景沒有被貶的時候，池歡是大太太，那一個趾高氣昂的；被貶之後，又時常遣婆子過去尋池老太太拿錢。

張景起複不了要打通關係走門路，池歡沒惦記姚氏的嫁妝銀子。

“你且說來聽聽？不過我不過是個同死人打道的沒出息的仵作，翻案得有證據方才會翻。周羨執掌清白印，那也得案子有疑點，能夠查下去，他方才會翻案。”

“人人都覺得自己是清白的，但未必就真的清白。”

張景一聽，整個人的眼睛都亮了，“你樂意去看看卷宗，姑父已經是激不盡了。說來慚愧，以前我確實太過孤傲，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說著，苦笑了幾聲，“待離了京城，沒有家族替我遮風擋雨，整個人才被鞭打得清醒了。若是以前對小九有什麽出言不遜的話，還請莫要放在心上。慚愧，慚愧！”

“說正事！”池時有些不耐起來，雖然池歡不在屋子裏，讓舒服了一點，但是這空氣中殘留的花香味兒，實在是讓渾不自在。

“我那友人名徐昭軍，多年以前，是武曦軍出的，這是二十年前的舊事了。那是夏天的一個晚上，他領著兄弟們巡城。子時已過，街市上沒有什麽人了，他們經過一個民居的時候，發現了門前有一路腳印……一個人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上都是。”

“走進去一看，發現這一家子人，都死得一幹二淨的……京兆府很快便來了人。那個跑出去的人，名柳敏，是那家的媳婦兒。”

“我不知道仵作是怎麽查的，但是有了徐昭軍等人作證，很快那個柳敏便被認定為殺人兇手，被判了秋後決。”

“徐昭軍在武曦軍升遷後，對這個案子一直無法忘懷，因為他最後一次見到柳敏的時候，柳敏拉住了他的襟說，說是冤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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