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春梁家在南城的一條小巷子裏。

巷子十分的狹窄，馬車沒有辦法進去，池時同周羨早早的便下了車。巷子裏吵吵嚷嚷的，好幾個小孩兒蹲在地上，抓著石子兒。

幾個男娃子追來趕去，大聲嚷嚷著，“哎喲”，其中有一個孩子跑得瘋了，一頭撞在了周羨的上，摔倒在地，捂著頭喚了起來。

他抬起頭來，剛要破口大罵，卻瞧見了周羨上的穿著，頓時拘謹了起來。他一個骨碌爬了起來，夥同其他的小孩子，都站在了路邊，眼中滿是警惕。

“方春梁家是哪家？”池時問道。

那個摔倒的孩子，看了一眼周羨，又看了一眼池時，猶疑了片刻，抬手一指，“就是那家，你們是什麽人？方邑好幾天沒有出來玩了，怕不是他阿娘又病了。你們是方大人的朋友麽？”

池時點了點頭，在袖袋裏了，出了一把糖果，走了過去，放到了那孩子手中，朝著他說的那地方走去。

“我們都是好人”，周羨跟上，路過那孩子的時候，了他的腦袋，笑的說道。

那孩子捧著一大捧糖，哪裏還顧得腦袋被人了，歡呼了起來，其他孩子見狀，全都圍了上去，爭搶起來。

池時抬起手來，正準備敲門，卻見那門突然打開了來，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孩子，探出了一個小腦袋，“是池仵作嗎？薑大人說，有一個姓池的仵作會來，棺材臉，風都能刮走的。”

池時出手來，了那孩子的臉，又塞給了他一把糖，點了點頭。

環顧了一下四周，院子很小，甚至比尋常的百姓家中，還要清貧一些。一個大大的簸箕裏，曬著一些幹菜，竹子已經爛了，有些地方，用布包著，打了補丁。

這簡直不像是一個工部大員之家，還是一個擁有一座金塔的員的家。

“可是池仵作來了？我這子不中用，不能夠出門去迎你，實在是抱歉了。”

這個時候，屋子裏傳來一個婦人的說話聲，的聲音很虛，一句話三聲，覺是不大好了。

池時皺了皺眉頭，朝著那正屋走了過去。

如今天氣已經暖和了，大部分人家都已經收起了厚厚的門簾，可方家卻還掛著，池時開簾子，一進門便聞到一刺鼻的藥味。

屋子裏燒著炭盆子，黑漆漆的，讓人的心瞬間抑了下來，在那床榻之上，躺著一個婦人，幾乎已經瘦得隻剩一把骨頭了。

見到池時同周羨進來，拿帕子捂著，咳了幾聲，又看了一眼跟進來的孩子，歎了口氣。

“我李眉，方春梁是我夫君。池仵作，薑大人說是你大梁最厲害的仵作，我想知道，孩子他爹，到底是怎麽死的。”

池時扯了一把凳子，在床邊坐了下來，瞥了一眼那個孩子。

李眉注意到了的視線，心酸的笑了笑，“沒事，他年紀雖然小。但是他阿爹沒了，他便是一家之主了。他阿爹是怎麽沒的，他也應該知道。”

池時點了點頭，“太過愧疚，引發了心疾，暴斃而亡。他隨帶著的那個小金塔裏的香，是因。目前來看，是這樣的，但是我需要做進一步的驗看。”

“愧疚？小金塔？”李眉握著帕子的手一，兩行清淚順著臉頰落了下來。

池時看了一眼，“看來你知道他在害怕什麽，又在愧疚什麽。”

李眉了眼淚，捶了捶自己的口，抖了抖，深吸了一口，方才說道，“方春梁上輩子是造了什麽孽，方才娶到了我這樣的妻子。不僅害得他一輩子清貧，還讓他連命都丟了。”

“是同五年前，安大水有關對嗎？你知道什麽，便說出來。我後站著的是陛下的親弟弟，楚王殿下，有什麽後果，他自是會一力承擔。”

李眉子一抖，翻就想下床行跪禮，卻是被周羨立馬攔住了，“夫人子不適，便不要多禮。這個案子楚王府已經接了，夫人若是知曉什麽，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他說著，餘瞟了池時一眼，見他角微微上翹，無語的垂下了眸。

從未見過甩鍋甩得如此順手之人！

李眉這麽一激，又猛地咳嗽了起來，那小男孩一瞧，忙跑了過去，替拍了拍背，過了好一會兒，方才順過氣來。

“我同方春梁，是一個村子裏的鄰居。他家中貧寒，往上數九代，都是種田的泥子，也不知道怎麽到了他這裏，便出了個神。那時候他已經九歲了，我們一起去放牛，經過私塾。”

“夫子說的功課，他隻聽了一遍，便能倒背如流。就這樣，也沒有正經的去過書院，靠著窗下聽……我扯遠了。”

李眉說著，有些不好意思的又道，“後來他一路考上來，考中了進士。也不是沒有那些世家小姐樂意嫁給他，可他這個人，是個死腦筋，是遵守年時的承諾，娶了我。”

“我子一直都不好，生了方邑之後，更是一病不起，幾乎下不了榻了。方春梁是個清，工部拿著國庫的銀子，修來修去的，不是沒有人賄賂他。可是他一個大子兒都不肯收。”

“直到五年前，我突然病重，郎中說活不過那個秋天了。那會兒正是安大水的消息傳了過來，方春梁急吼吼的出了門。回來之後，便失魂落魄的，他還帶回來了一個箱子，藏在了房梁上。”

“我問他，他一直不說。打那之後，幾乎沒日沒夜的在外頭奔波，鮮著家。直到今年，他突然回來了，把那箱子拿了出來，裏頭便放著那尊小金塔。”

“他方才同我說，當年泄洪之時。他做了一樁虧心事，這麽多年來，因為這事，沒有睡過一個好覺。心中惴惴不安的。”

“當時薑大人要泄洪，是他去負責百姓提前遷走的。當時有一個人找了他，說泄洪區有一地方，名玲瓏莊，地偏僻。莊子的主人，是個殺人如麻的江湖人士。”

“同他有不同戴天之仇。隻需要方春梁在派人通知轉移的時候，當做不知道還有那麽一個莊子，便可以了。事之後，便會給他一大筆救命錢，同時還會給他一個玲瓏莊的寶，能治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