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第四零九章 消失的孩子
池時在池瑛的旁邊坐了下來,拿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茶,一飲而盡。
這裏頭放了川香花椒茶葉,再加了一些鹽,一到夏天的時候,姚氏就喜歡泡在這樣的茶,放在一個巨大的涼茶缸子裏。
“難怪哥哥的書都拿反了了。”
池瑛慌張的低下頭去,見他手中的那本書好好的,耳子一紅,“阿時長大了,都會打趣哥哥了。還記得你剛剛出生的時候,也是在這個院子裏。”
“阿爹了傷,池家的人都去看他了,阿娘著急要生孩子,可哪個顧得上?我不能進去,就圍著這李子樹轉圈兒!轉了不知道多圈,都分不清楚東南西北了……”
“方才聽到了嗷的響亮一嗓子,聽到你的哭聲,我心中的大石頭方才落了地。那會兒才覺到,腳疼得很,低頭一看,鞋子不知道何時丟了,著腳丫子,腳底板紮了好大一刺……”
池時聽著池瑛絮叨的話,心一下子了起來。
池瑛說著,手比劃了一下,“那時候你隻有這麽長……乎乎地,一晃……”
“打住!明日要娶親的人是哥哥,這話應該我來說才是,那時候你隻有這麽長……”池時說著,也學著池瑛的樣子比劃了一下,“乎乎地,全紅得像是猴子屁一樣……”
“一晃明日都要娶妻了!再生小猴子了……”
池時一口氣說完,池瑛聽得目瞪口呆。
“我比你年長,我出生的時候,你都不知道在哪裏,淨是胡說!”池瑛無奈的了池時的腦袋,發現頭發草草的束著,忙站了起,“我給你拿梳子去,不是去太白樓用飯了麽?”
池瑛說著,腳步一頓,看了看池時上的衫,有些艱難的說道,“怎麽衫都換了。”
池時舉起手看了看自己的袖看了看,“早上……”
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種李院的角門口,傳來了一陣嚷嚷聲。
因為今日府中大門敞開,種李院的人都跟著姚氏去忙明日親的事去了,這個角門沒有人看著,便給拴上了。
“我說你這個孩子,怎麽說不聽呢,先前在那大門口,我便同你說了,且不說我們東家有喜,忙碌得很,管不了閑事。就說你這檔子事,也不該我們管不是。”
“你阿弟丟了,你應該去京兆府報去啊,那裏養著那麽多衙役呢,能給你全城到找去。這孩子若不是擱哪裏待著,那就是拍花子給抓走了。”
“你再不快些去,那拍花子上了船走了道,那你想追,都來不及了!”
一個婆子的大嗓門呱呱的說著,格外的尖銳。
池時皺了皺眉頭,朝著角門行去,剛走到麵前,就聽得一陣猛烈的拍門聲,“池仵作,池仵作,求求你,求求你,幫我阿弟做主啊!”
池時聽著聲響,打開了角門,一個約莫十二三歲的小年,一個沒有站穩跌了進來。
一見池時,他便噗通一跪,趴在地上不起來了。
跟在後的婆子,看著池時忍不住了脖子。
是在長房伺候的,如今府中哪個不曉得,老太太已經不偏幫長房了,五房的池九太過邪。
據說那眼眸,就是勾魂使者的鉤子,同對視一眼,那是把要壽都鉤掉的。
婆子想著,眼神不停地閃爍,一下子看左邊,一下子看右邊,就是不敢看池時。
“九公子,老奴攔了,是沒有攔住。”
池時擺了擺手,那婆子餘瞟著,如同獲得大赦一般,拔就跑了。
池時無語的了角,蹲下去,看著地上跪著的孩子,“說吧,你進來了沒有瘋喊,說明是個有算的。那個婆子雖然說的不中聽,但卻是最妥當的辦法。”
“畢竟我隻是一個仵作,擅長驗。而追人,那是京兆府捕頭的拿手絕活。”
像在佑海的時候,驗是的事,但是捉拿真兇歸案這種事,那都是陸錦的活兒。
“說說你的想法吧。”
那年抬起頭來,他有一雙十分清亮有神的眼睛。
“我要找的就是仵作。因為我知道,我弟弟本就不是被拍花子抓走了,而是被人殺死了,我在葬崗上,找到了他的骸骨。”
池時一愣,轉走到那石頭桌子跟前,坐了下來,那孩子一瞧,快步的跟了上來。
已經從房中拿出來梳子的池瑛,拿起茶盞,給那孩子倒了一杯水。
“怎麽說?”池時問道。
“我名字做柳榮,我弟弟名柳芳。我們一家子都是住在城南的平民百姓,主要的營生是賣春麵。小子今年十二歲,在池五夫人的一個酒坊裏做學徒,跟著人學釀酒。”
“哪家酒坊?”池時問道,姚氏名下產業太多,不記得,可久樂記得。
“南杏坊,是專門做果子酒的”,年柳榮說道。
池時看了一眼久樂,久樂點了點頭,姚氏名下,的確是有一個南杏坊,是以杏子酒起家的,但如今賣得最好的是梨花白。
“我小弟柳芳,今年隻有四歲。我爺去得早,爹娘不放心他一個人在家中,便每天帶著他一起去賣春麵的攤子上。三日之前,正午的時候,攤子上的生意特別的好。”
“我阿爹阿娘忙得不可開,等閑下來之後,便發現我小弟不見了。”
池時聽著,微微蹙眉,“一般的人,發現孩子不見,都會以為貪玩躲起來,或者是被拍花子抓走了。你怎麽會想到去葬崗,又怎麽會認為一骸骨,便是你弟弟?”
不過才三日而已,就算是炎炎夏日,腐爛得快,也不至於三日便隻剩骨頭了。
柳榮剛剛說的,可是他發現了一骸骨,而不是一。
柳榮聞言眼眶一紅,“因為我弟弟不是第一個。”
去屋子裏拿果子的池瑛腳步一頓,快步的走了過來,將裝著洗好的果子的盤子,放到了石頭桌子上。
柳榮看也沒有看那果子一眼,隻是抬著頭梗著脖子,認認真真的看著池時說道,“因為我弟弟不是第一個。他們都是在巷子裏捉迷藏的時候,消失不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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