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早自習下課之前, 班主任喬與橋終於來了教室裡。整個班級在幾秒鐘迅速陷了一片安靜，又過了那麼幾秒鐘，讀書聲躍然而起。

顯然剛才大家都在說廢話, 沒人自覺看書。

好在喬與橋笑了笑，手掌在講臺上輕拍了兩下, 笑著說道：「同學們, 跟大家說個好訊息呀, 這周呢學校決定舉行月考, 這是本學期的第一次月考。」

班級裡一片死寂，有哪個學生會覺得考試是個好訊息？

於是沒人吱聲。

喬與橋也不生氣，笑嗬嗬地說：「學校提前考完試，這樣國慶七天假大家都會相輕鬆些, 有足夠的時間休息。」

這個倒是勉強算個好訊息。

畢竟有句話不是說了，早死早超生。

考完試就放假，最起碼還有七天的時間來迎接令人髮指的考試績。

沒一會兒早自習下課鈴聲響起，喬與橋宣佈下課。不過他臨走的時候，把班長了過去似乎有事吩咐。

一下課，聞淺夏立即轉頭，低聲問道：「染染, 你跟江藝的關係真不是我說的。」

這兩天聞淺夏簡直是泡在吧裡麵，而且也沒忍住發簡訊問了紀染和江藝的關係。紀染沒瞞著, 直接告訴了。

誰知吧裡就有人料說, 紀染和江藝兩人是重組家庭。

聞淺夏生怕會誤會，趕跟解釋。

紀染輕聲說：「沒事兒, 我知道不是你。」

這種事稍微猜測一下，就能猜到了大概。聞淺夏沒說，其他人也會猜測。反正從當眾揭穿江藝，們之間的關係也掩藏不住。

「江藝回去被罵了嗎？」聞淺夏低聲音問道。

在簡訊裡問，紀染並沒告訴。聞淺夏特別想知道後續結果，紀染見眼睛裡都快冒著，忍不住低笑：「淺夏，馬上月考了。」

聞淺夏眨了眨眼睛。

紀染覺得自己還是有這個義務提醒：「你不是說過，你媽媽說過要是你再考上個學期期末的分數，你媽媽就把你零花錢減一半。」

聞淺夏張了張，因為想起來媽媽今天早上還問什麼時候月考呢。

於是趕轉頭去看書，哪怕臨時抱佛腳沒什麼用，至心理是安。

第一節課快要上課的時候，突然年級主任跟喬與橋一塊到了八班的門口，把紀染喊了出去。大家都特別好奇地著，畢竟這兩天在紀染上發生的事多。

而且都好彩。

要不是紀染平時很安靜，在班級裡除了聞淺夏跟很好之外，其他人都是一般同學。而且邊又坐著沈執這樣的年紀大佬，才讓有了不被打擾的寧靜。此時見老師來找紀染，大家都忍不住在想，會不會跟週末發生的事有關。

隻是上課鈴聲已經響了起來。

誰都不敢找死。

年級主任見上課了也就沒把紀染拉到辦公室，直接站在班級後門，也就是靠近樓梯口那裡，語氣格外和藹地說：「紀染同學，到學校裡也快一個月了吧。」

紀染不知道為什麼主任會突然把自己喊出來，麵對他這種有些客套的問候，點點頭。

孟主任笑得更開心：「是這樣的，你父親呢今天通過校領導那邊，決定對我們四中捐贈一批高達百萬的教學材和獎學金。為了表示對紀先生支援四中的謝，我們想安排你在待會的課間時進行國旗下講話。」

旁邊的喬與橋滿臉無奈。

很多高中學校都有這樣的傳統，週一課間不做早，主要是進行國旗講話還有針對上一週各個班級學生違規況的公佈。

本來這次國旗演講已經定下是一班的一位同學。

誰知早上校長把孟主任過去，重點問了紀染的況。孟主任這才知道原來，紀染父親要給學校捐款，而且會立一個獎學金，獎勵那些品學兼優又家境貧寒的學生。

於是孟主任一下想到了今天是週一，正好有個國旗下講話。

在老師看來，讓學生在國旗下講話是一種榮耀，這可不是誰都能得到的。一般學校在選人上麵，都會選擇一些年級前幾名或者是為學校得過獎的學生。

紀染本來還認真聽孟主任說話，結果到了這裡的時候，聽不下去了。

說：「老師，我覺得這不太適合吧。國旗講話是要提前準備發言稿的，我沒有準備。」

紀染想用委婉的口吻，讓孟主任打消這個無聊到頂的想法。

誰知孟主任輕笑一聲：「沒事兒，發言稿待會課間的時候我給你。這次的主題呢，就是講講你父親對你人生中的影響，畢竟你父親這樣富有社會責任的企業家對我們學校的幫助是巨大的。」

紀染差點兒聽笑了。

如果紀慶禮對人生最大的影響，那麼大概就是讓徹底明白，男人是多他媽不靠譜。

前一世紀染跟裴苑一起生活，紀慶禮對最大的關心就是每年源源不斷開啟的養費，當然他也會在紀染生日的時候送上一份禮。不過都是書幫他挑選的。

就連祝福賀卡都是書代筆。

這一次紀慶禮不是因為什麼社會責任心，也不是因為他富有心，他隻是不了自己被四中這幫學生謠傳一個司機。

紀染覺得司機好的，最起碼家裡的幾個司機看起來比紀慶禮都要靠譜。

沒想到紀慶禮作快，前腳聽說這事兒，後腳就來學校捐款。

他可真是生怕別人覺得他是個窮蛋。紀染覺得紀慶禮這輩子最應該做的事，就是謝爺爺把他生在了段家。

紀染很認真地說：「老師，這次演講我真的很難勝任。因為我覺得我爸爸對我的人生沒那麼積極的影響。」

孟主任目瞪口呆，顯然他沒想到看起來乖巧又漂亮的小姑娘，居然一張這麼颯。

此時站在樓梯中間的那個平臺那裡，背靠著牆壁，本來安靜地聽著。可聽到說完這句話時，沈執突然垂眸笑了下，隨後翹起的角再也沒落下。

到了最後，他手掌微握拳，抵住自己的。

這才沒讓輕笑聲傳到上麵被聽到。

孟主任作為一個人民教師，最大的習慣就是說教，於是他張就說：「紀染同學，我知道你們現在這個年紀正於青春期，有叛逆，覺得老師和家長都無法理解你們。但是你一定要端正自己的態度，要知道謝父母，畢竟如果沒有父母這世上哪有你。」

紀染並沒有再說話。

因為知道對孟主任這樣刻板又固執的人民教師而言，哪怕是再垃圾的父母，都應該值得謝。

此時沈執臉上也流出一冰冷。

他靠著牆壁，微仰著頭看著雪白的樓頂，可是耳中彷彿傳來另一個聲音。

「要是沒有老子，你什麼都不是。」

「你別跟我說這些，你現在姓沈，你要記住是誰讓你擁有現在這一切的。」

真他媽可笑不是。

這世上最可怕的事，大概就是沒人可以選擇自己的父母。

待沈執回過神，走廊上的人早已經離開。

他慢慢地直起腰背，雙手在兜裡，慢悠悠地一步一步踏上臺階，最後走進教室裡。這節課是語文老師，格溫吞的很，哪怕沈執已經遲到十來分鐘，他也當作沒看見。

紀染讓開位置給他進去之後，兩人坐下，都是沉默寡言。

平時紀染還會裝作在聽課的模樣，可是這一節課，始終沉著臉在發獃。

剛才孟主任不由分說將國旗講話這件事給了紀染，有種哪怕不願意也必須要配合學校，歌功頌德紀慶禮一番。

紀染上一世在學校裡是所有老師眼中的驕傲，沒有老師會強迫做什麼。當然裴苑也從來沒做過給學校捐款，然後讓上臺對自己吹捧一番這種事。

對於孟主任的堅持，紀染有理由相信，這個捐款背後或許紀慶禮提出了什麼要求。

直到下課鈴聲響起，紀染決定先去廁所躲一下，就不信孟主任一男老師難不還去廁所抓。

要是孟主任真的這麼乾，那麼紀染也不介意在學校裡跟老師翻臉。

看了一眼自己邊的年，這位校霸名聲可謂全校皆知，可是看各個老師都對他客客氣氣的。

就在紀染心底下定決心時，突然發頂上一隻手輕了下。

待順著看過去時，沈執又按著的發頂輕了兩下，在他起時，順勢彎腰湊近，低聲說：「別不開心了，有我呢。」

*

紀染剛走出教室的門打算去廁所，結果還沒邁出腳，離老遠就有個聲音喊道：「紀染同學，你等一下。」

紀染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沒讓自己的表過於難看。

當轉頭看著後趕來的孟主任時，就見他一臉熱且著洋溢地說：「你看演講稿老師已經幫你寫好，你隻要好好讀一下就好。國旗講話可是難得的機會，你好好珍惜。」

周圍路過的同學都轉頭看著他們。

紀染再次說道：「老師，我說了我真的勝任不了這件事，因為……」

還沒說完，突然回在整個學校的運員進行曲停住了，本來伴隨著音樂的走廊特別吵鬧。可是這會兒，乍然隻剩下所有學生的聲音。

大家左右看了幾眼，顯然也對於這突如其來的安靜有些不適應。

按理說運員進行曲會一直放到整個學校的學生都集中到場上為止，不應該這時候停下。

有學生嘀咕道：「是不是停電了呀？」

很快有個特別愉快地聲音大喊：「停電了，停電了，不用去場了。」

走廊裡此起彼伏的吶喊聲，顯然不用去場上傻站著半個小時，讓所有學生都興不已。於是很快這種開心，從一樓一直蔓延到四樓。

紀染甚至能聽到對麵高三學生歡呼的聲音。

站在麵前的孟主任，手裡還拿著一張列印好的A4，此時他茫然地左顧右看著歡呼的學生，趕嗬斥道：「怎麼回事，誰說不去場的。」

可是他拿起手機給廣播室那邊打電話的時候，一直沒人接。

於是孟主任隻能親自過去檢視。

因為不用去場，於是學生們很快散開，去超市的、去洗手間的、甚至還有抓住這僅有的半個小時去場打籃球。

直到課間的時間快結束，教室裡慢慢重新坐滿學生。

一個男生從前門衝進來，喊道：「你們知道今天為什麼停電嗎？」

「怎麼回事？」

這男生朱曉東是班級裡有名的小靈通，在八班有男曉東淺夏的說法，意思就是這學校就沒有他們兩個不知道的八卦。

朱曉東一臉神地說：「要不大家猜猜，猜中有獎。」

「無聊。」

「你他媽趕說呀。」後排男生見他賣關子怒罵了一句。

朱曉東被罵了也沒生氣，反而笑嘻嘻地說：「那是因為咱們班的沈大佬把廣播室弄癱瘓了。」

本來安靜坐在位置上並不太關心八卦的紀染，猛地抬起頭。

因為突然想起沈執輕笑著說下的那句話。

別不開心了，有我呢。

「大佬幹嘛幹這種事呀？」

「肯定是因為不想在場上傻站著開會唄，多無聊。」

「牛，大佬的格局果然是大佬。我不想做頂多躲廁所，大佬直接把廣播站弄癱瘓了。」

眾人都以為沈執是因為不想去場開會才這麼乾的，一邊議論一邊發出佩服的慨。就連聞淺夏都轉頭跟紀染說：「染染，我現在可真是越來越服氣你同桌了。」

「難怪他是我們學校的老大，看看人家這魄力。」

紀染聽著周圍的議論聲，一時說不出話。

一直到上午放學的時候，沈執都沒有再回來。也有班級裡的人去打聽，說是他被孟主任罵了一頓之後，直接走了。

倒是夏江鳴他們一直在教室裡，紀染並沒有沈執的手機號碼。

本來一直在猶豫，可是一想到他可能是因為自己，才會把廣播站搞癱瘓，紀染還是在放學的時候，攔住了夏江鳴。

「紀染，怎麼了？」夏江鳴見攔住自己又不說話。

還是徐一航問：「你是不是想問執哥？」

紀染猶豫著，小臉有些擔憂，抬眸時水亮的大眼睛裡著幾分霧濛濛，一時連徐一航都看得有些呆。

待他回過神，輕咳了聲：「待會我讓執哥給你打電話，行嗎？」

紀染點頭。

等紀染跟聞淺夏吃完飯從麻辣燙店裡出來時，就看見站在店外麵手裡拿著一煙的年，他的姿態鬆懶，有著一特別人的味道。

往來很多都是穿著四中校服的生，路過他時，紛紛轉頭打量他。

這樣英俊高挑的年，幾乎沒人不認識。

聞淺夏本來就是一見到沈執就慫，此時酒足飯飽一出門就看見這位閻王爺，差點兒被嚇得背過氣。

還是紀染拍了拍的肩膀，「淺夏你先回教室吧，我待會再回去。」

聞淺夏點頭，猶豫了下還是小聲說：「染染，你快點兒哦。」

真的覺得沈執會欺負紀染。

沈執在出來的時候，便走到路邊的垃圾桶，將手裡的煙按滅之後，扔進垃圾桶裡，這才緩緩走到紀染麵前。

他問：「吃飽了？」

紀染點頭，想了下也客氣地問：「你呢，中午吃了什麼？」

沈執似笑非笑：「我還沒吃呢。」

紀染沒想到他沒吃飯，立即問：「那你要不要吃點兒東西，下午還要上課呢。」

沈執朝旁邊的一排小店看了一眼，四中門口的店鋪都是針對高中生的，不是拉麵就是麻辣燙這種東西，小孩吃。

他不喜歡。

紀染見他不說話，小聲說：「你是不是不喜歡這些，要不你去吃你喜歡的。」

頓了下，說：「我請客。」

沈執沉默不語。

紀染以為他還不滿意，又繼續加碼：「你想吃什麼都可以的。」

「謝謝你。」到底還是說了出來。

即便不問，也明白今天沈執為什麼突然破壞廣播站，他是在幫，不想讓去講那個讓人厭煩的國旗講話。

沈執終於笑了，他說：「你就打算請我吃頓飯謝我的？」

紀染抬頭看著他，又怕他提出什麼無理要求，可又覺得自己欠了個大人，猶猶豫豫之間問道：「你想要什麼？」

可是沈執沒有說話，反而轉往前走。紀染隻能跟上他的腳步，年穿著一件普通的T恤，可是行走間微風輕輕吹起他的裳，將T恤吹鼓之後又猛地吸在上，出漂亮又結實的線條。

等走到一個安靜的巷子時，沈執終於停下了腳步。

他轉頭看著紀染，輕聲說：「紀染，你能不能答應我一個要求？」

紀染見他這個口吻，有點兒擔心，可是又無法一口拒絕。就在猶豫時，沈執整個人靠近，兩人之間近地隻要他再一下，就能過的鼻尖。

於是紀染再也忍不住，低聲斥道：「沈執，你別過分，你不許那樣。」

他彎了彎，卻沒有退後，反而又往前進了一步。

眼看著他的似乎是要吻過來，抬起手掌打算推開他，可是沈執一把握住的指尖，輕笑著說：「孟主任讓我寫一千字檢查，我不想寫，所以你能不能幫我寫？」

紀染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出吃驚的眼神瞪大了看著他。

待猶疑道：「就這個要求？」

沈執聽著的口吻，不住笑出聲，「怎麼，這個要求讓你很失？」

紀染聽他說出這麼不要臉的話，惱火地瞪了他一眼。但是這個要求的話，紀染當然會答應，雖然也沒寫過檢查，但是沈執畢竟是因為。

在紀染點頭時，沈執著的眼睛，突然將握著的手掌拉向自己，直到的手指尖輕輕地到他的。

的手指尖有些涼，可是他的很燙。

紀染像是電般猛地收回自己的手掌，當看向沈執時，年烏黑的眼睛直勾勾著，濃的長睫輕著，彷彿泄了他心底最真實的覺。

他的眼睛那樣虔誠而又真摯。

在吻上指尖的一瞬，那是他最深的。

直到他低聲說：「紀染，我是認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