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不知是不是因為班主任宣佈的考試事件, 上晚自習的時候，大家都在認真看書，平時竊竊私語的聲音都不見了。

整個教室裡有種針落在地上都能聽到的覺。

不過等坐在最前麵的理老師暫時離開時, 班級裡又響起嗡嗡的聲音。

紀染手裡拿著一支筆，認真地盯著麵前的本子, 聚會神的模樣如同正在解一道數學卷子的最後大題。

直到輕輕放下筆, 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太難寫了。

檢討書實在太難寫了。

紀染看著筆記上至今為止寫下的三個字, 檢討書。

上一世紀染不僅是品學兼優的學生, 還是所有老師喜歡和同學仰的學神。這麼說吧，隻要想考第一，絕對不會考第二。

特別是數學，高三幾次聯考都是滿分。

隻可惜紀染最後並沒有參加高考, 因為在裴苑的規劃當中，高中畢業之後就應該前往國外名校求學。在高考之前提前被錄取，後來又因為裴苑安排去參加公益活刷履歷，因此並未參加高考。

紀染上一世別說自己寫檢討信這種東西，甚至都不認識寫過檢討信的人。

此時才明白，原來當一個學渣也是這麼難的，是寫檢討這一條就先把難住了。

此時一旁從手機裡抬起頭的沈執, 轉頭饒有興趣看著一臉愁苦的紀染。

教室明亮的白熾燈線下，紮著乖巧的單馬尾, 出線條和纖細的側臉。似乎因為正思考著, 被牙齒輕輕咬住。

沒一會兒手掌抬了起來托著腮，手指尖在臉頰上輕輕地來回敲打著。

周圍嗡嗡的聲音還在響著。

可是沈執盯著安靜著, 他的視線像是被蠱似得，先是盯著的手指尖，思緒裡突然回味起了中午時的一幕。

當微風從他邊拂過時，眼前紅了臉頰。

沈執又盯著的臉頰看，有點兒肆無忌憚的覺，心頭翻江倒海一樣。沈執下意識地想要靠近，想聞聞上那清淡甜的香味，還有再次。

相就像是毒藥一樣，一旦沾染上，戒不掉。

沈執之前還竭力控製著自己，他不想靠近的太快嚇著，就跟小狐貍似得，警惕心那麼高，他好不容易纔靠近。

他真的怕嚇跑。

可還是沒忍住，當揚著乎乎的小臉沖著他笑時，心底的滋味是說不出的甜。

他好想靠近，不隻是親手指那麼簡單。

更想親。

當紀染察覺到旁邊肆無忌憚的打量時，微微轉過頭時著正盯著看的年。忍不住低聲道：「你幹嘛？」

「我看看，寫到哪兒了？」沈執手來拽的筆記本。

兩人是同桌之間統共那麼點兒距離，其實哪怕他不拿紀染的筆記本都知道到現在，就寫了三個字。

可他還是把的筆記本拿到手裡，小姑孃的筆記本漂漂亮亮，是馬卡龍封麵畫著一隻可的獨角。

還帶著點兒香味。

沈執突然笑了起來覺得有點兒不可思議，怎麼這小姑孃的筆記本都這麼乎乎。

紀染見他笑出聲，還以為他是在笑話自己到現在一個字都沒寫完，於是手把筆記本拿了回去，因為搶的太快，的手指捧著他的手腕了過去。

沈執沒用力抓著，讓一下搶了回去。

等紀染低頭，不打算搭理這個神經病的時候，就聽他低聲說：「要不你求求我？」

紀染轉頭看著他，烏亮的大眼睛裡著不太懂的疑。

直到沈執不不慢地說：「求求我，我教你怎麼寫檢討。」

紀染：「……」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厚無恥的人。

生氣地按住筆記本，或許更想做的是把筆記本扔在旁邊這人的臉上，順便告訴他什麼做得寸進尺。可是紀染著筆記本，手指尖了又，最後還是乖乖把本子攤在麵前。

紀染終於明白，為什麼總是輸給沈執。

或許不要臉這三個字從一開始就刻在了他的骨子裡，哪怕是年後的沈執，隻是仗著一副好皮囊藏了這一屬。如今這個還未進化完全版的沈執，表現的是更加□□吧。

紀染憂鬱地著麵前依舊隻有『檢討書』三個字筆記本，就輸在太要臉吧。

因為知道他是為了自己纔去廣播室搞破壞，所以這份檢討就當是還人好了。

於是紀染重新拿起筆，筆尖已經落在筆記本上，終於旁邊的人還是嘆了一口氣，輕聲說：「不為難你了，現在我說一句，你寫一句。」

紀染心底鬆了一口氣。

「本人沈執，」沈執懶洋洋地說完四個字，朝紀染斜睨了一眼。

紀染拿著筆在本子上寫下了這四個字，的字跡特別是漂亮，並不是孩的那種秀氣婉約，反而是有點兒力紙背的大氣。

不得不又要說一句裴苑對紀染的培養真的是全方麵。

紀染打小就開始練習筆書法和筆字，不管是紀家長輩還是裴家這邊的長輩，都特別喜歡過年的時候，讓紀染去寫對聯和福字。

寫作文從來隻有加捲麵分的。

他盯著紀染寫下的名字，沈執，明明他自己也寫過千萬遍，可這是第一次寫他的名字。

沈執，一念執著。

紀染見他就說了這四個字，忍不住抬頭問道：「怎麼了？」

沈執搖搖頭，又繼續說：「不該在課間的時候，因為不想開會就故意破壞學校廣播站……」

紀染聽著他低沉又悅耳的聲音，一字又一字地寫下他說出來的每一個字。

可是當筆尖在筆記本上時，突然紀染心底有種說不出的覺。

他把一切都攬在了自己上。

沈執倒確實是有檢討的經驗，不知道是之前寫過還是什麼原因，沒一會兒幾百個字的檢討就快要寫完。

在最後收尾的時候，理老師正好回來，嗬斥班級裡的人不許說話。

於是大家的聲音立即閉，班級裡那種嗡嗡的聲音漸漸消失。

別人不說話時，就凸顯出沈執說話的聲音。於是紀染一邊寫一邊抬頭盯著理老師，以免他過來。

沈執慢慢地說：「從今以後，我會永遠……」

突然，他微頓了下。

紀染也沒在意，低頭把這幾個字寫上之後，又周圍看了一眼，有時候教導主任也會從視窗檢查各個班級的狀況。

「喜歡紀染。」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紀染剛在筆記本上寫下喜歡兩個字時，電火石間終於回過神，明白過來剛才沈執說了什麼話。

紀染低頭盯著自己的筆記本，已經把這句話前麵十個字都寫完，甚至連紀這個字也被寫下了一半。

從今以後，我會永遠喜歡紀染。

*

紀染回到家之後，洗了澡也不打算看書，掀開被子準備睡覺。可是在床上躺了五分鐘之後，約聽到樓下好像有吵鬧聲音。

於是紀染開啟床頭燈，又重新坐了起來。

覺得還是應該喝一杯牛安安神再睡覺。

於是紀染穿著拖鞋慢慢悠悠地到了樓下，此時越發走進廚房的時候，才確定剛纔在樓上聽到的那麼一聲吵架的聲音是真的。

站在廚房門口外麵，就聽到裡麵江藝聲嘶力竭。

「我不是說過我今天晚上要複習功課會熬夜，為什麼不早早燉好燕窩，我現在了，你讓我吃什麼？」

紀家專門做飯的阿姨姓錢，此時聲音極小的說：「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隻是家裡燕窩剛沒了，還沒來得及買新的。」

江藝冷笑：「你這個保姆到底怎麼當的？家裡東西沒了你不會提前買了備著的，還是你覺得我要吃的東西就可以無所謂，有跟沒有都沒差別？」

紀染沒有立即進去，站在門口安靜聽著。

就想看看，從江藝這張裡到底還能吐出點兒什麼東西。

一旁的趙阿姨忍不住勸道：「藝小姐，小錢不是故意的。你要是了，我讓給你煮碗麪好不好？」

「煮麵，大晚上你讓我吃麪，是想看我明天變豬頭嗎？」江藝不依不饒。

自從紀染在紀慶禮麵前揭發江藝之後，雖說那天客廳裡隻有他們四個人，但是難免這兩個保姆就沒聽。

況且之後紀染找了工人重新換了房門和帽間的鎖。

如今這兩個房間，除了趙阿姨打掃可以進去之外，全家連紀慶禮都沒鑰匙。

紀染這明晃晃的防賊態度，別說江藝不了，就連江利綺都臉上無。

但是紀慶禮並未阻止換鎖的事，江藝隻能往肚子裡咽。這幾天回家看見家裡的這些保姆司機，都會覺得他們看自己的眼神已經不對勁了。

是那種看笑話的眼神。

本來一直憋著，直到今天因為要吃的燕窩沒了，趁機對家裡保姆發泄了出來。

紀慶禮和江利綺兩人前兩天剛飛往歐洲，據說是紀慶禮公幹，但是江利綺也跟著一起去，未必不是為了散心旅遊。

估計沒個十天半個月是回不來的。

所以江藝在家裡發再大的火，也不怕被長輩們聽見。況且這幫保姆平時都是江利綺在管，們還能翻天不。

趙阿姨無奈：「藝小姐，那你說，你想吃什麼？」

「藝小姐？」江藝對於這個稱呼早就不滿意了，這個趙阿姨最是一個人，喊紀染就是小姐，喊是藝小姐，這不是明白著告訴所有人就是個拖油瓶。

江藝惡狠狠地盯著趙阿姨：「你這個稱呼是想提醒我什麼？我告訴你，你要搞清楚現在的狀況。我媽纔是紀夫人，我也是紀家的小姐。」

趙阿姨早知道難纏，但是沒想到先生剛離開，就本暴。

趙阿姨也是在大戶人家當慣了保姆的人，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什麼小三一遭上位大房，結果最後又被小四頂了位置。

窮人乍富沒什麼，可是仗著別人的錢耀武揚威。

算什麼玩意。

趙阿姨眼底是出那麼幾分不屑的，不過也是人，輕聲說：「您說想吃什麼，我現在就讓小錢給您做。」

不讓喊藝小姐，那幹嘛什麼都不稱呼好了。

江藝見還是這樣油鹽不進，徹底抬手就想揮一掌過去。但是舉起的手掌沒能落下，因為紀染從後抓住了的手腕。

趙阿姨嚇得往後退了一步。

紀染握著的手腕，看著江藝，聲音冷漠道：「你瘋夠了沒？」

說完，直接狠狠甩開江藝的手腕，的力道有些大惹得江藝也往後退了一步，朝旁邊的兩個阿姨看了一眼，低聲說：「你以為你自己是誰，真當這是封建社會，想打誰就打誰？哪怕們隻是保姆阿姨，可們也是拿工資做事，不是讓你這種人辱的。」

江藝怒火中燒：「好呀，我知道你一直看我不順眼。你現在聯閤家裡的保姆來欺負我是吧，們都是你的狗子，你當然向著們說話。」

此時江藝氣到恨不得摔爛這裡的所有東西，等媽回來的，一定要讓媽媽解僱這兩個保姆。

一定。

「們向著我不是當然的？」紀染輕笑，不不慢道：「你搞清楚自己的位置，你不過是沾了你媽的才能在這個家裡住下來。要不然……」

紀染臉上出輕蔑笑意。

「你算什麼東西？」

江藝被氣得渾都在發抖，紀染後的兩個保姆也是一言不發。們確實是拿工資做事的，可是此刻也不無。

說實話兩個保姆在紀家有一段時間，之前隻接過江利綺母，雖然江利綺還會做點兒表麵功夫，可那個兒整天一副眼高於頂的模樣，平時對他們這些家裡做事的保姆司機輒吆來喝去。

擺足大小姐架子。

本來保姆還以為有錢人家的孩子都是這樣。

結果後來紀染來了，小姑娘話不算多，但是格溫溫和和，說話做事也特別謙和有禮貌，

跟說話總有種人如沐春風的覺。

兩個保姆在紀家做事當然知道紀家的複雜關係。本來兩人都明哲保，不想過多參與這個家裡的糾紛。結果今天這件事之後，兩人真是徹底明白了真正的有錢有涵養家庭教匯出來的小姑娘，跟半路飛升那些小門小戶孩的區別。

果然野是比不上真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