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紀染不知道的是, 就在這個城市的另外一個地方，居然也上演著同樣的劇。

沈執推開門到家裡的時候，突然從客廳裡斜著飛過來一個花瓶, 要不是他往旁邊閃了下，這花瓶得砸破他的頭。

「你還知道回來？」

沈紀明站在沙發旁邊, 滿臉惱火。

沈執著對方, 眼睛落在他的臉上, 眼眸了, 卻是止不住的噁心。

這張跟他眉宇間有些相似的臉，任誰一看到都會猜測到他們是父子關係的臉，讓他極度厭惡。

他不不慢地換了鞋子之後，慢慢走到沈紀明的麵前。

沈紀明見他依舊是這幅懶懶散散的樣子, 更是氣不打一來，指著他的鼻尖：「你把老子的臉一次又一次的丟盡了。我給你們學校捐空調，就是為了看你次次考倒數第一回來的嗎？」

「看來不用我告訴你，你也知道了。」沈執手把肩上背著的書包放在了單人沙發裡，他輕勾起角：「不好意思，我就是這水平。你又不是不知道。」

沈紀明氣到極點反而平靜了下來，他說：「你就這麼一直弔兒郎當到高中畢業？你知不知道, 你要是想申請國外名校，你現在的績單就是一坨狗屎。」

「你到底對我還抱有什麼可笑的期？」沈執冷眼著他。

沈紀明脖子一, 吼道；「你是我的兒子, 難道我對你有期還有錯？」

沈執像是聽到什麼巨大的笑話，兒子？

可是他在自己十歲之前都不知道自己的爸爸究竟是誰。

現在又要跟他上演父子深, 這還不夠可笑嗎？

沈紀明看著沈執冷漠又譏諷的眼神，明明心底也有心虛，卻還是擺著一副父親的威嚴模樣：「我告訴你沈執，你要是再這樣下去，你想過你在沈家的未來嗎？」

「是我在沈家的未來？還是你在沈家的未來？」沈執眉梢輕挑，出譏諷。

沈紀明一張臉先是氣得漲紅，此刻又一點點褪去的模樣，他瞪著沈執冷笑：「你以為你我的未來不是綁在一起的？沈執，你搞清楚你是我兒子這一點永遠不會變。」

兩人無聲地著對方，彷彿要徹底在氣勢上倒。可是沈執再也不是那個當年孱弱又無助的年，他已經高過沈紀明，不用再仰著這個男人。

最終沈紀明像是發泄完怒火似的，沒再說什麼，轉離開。

門口傳來巨大的摔門聲，『砰』地聲響，彷彿擊破了沈執腦的某弦。

時間一下拉回到很多年前。

那是他剛到沈家沒多久，他參加的數學競賽得到了金獎，於是沈紀明為他辦了一個極大的慶功宴。

在宴會上，沈執作為沈紀明兒子的份正式被承認。

那時候他還記著外婆的話，到了沈家別給人家添麻煩。

所以他一直很乖。

「沈紀明對這個兒子還上心，拿個數學競賽的金錢都搞這麼大宴會。」

「還不是這孩子得了沈家老爺子的歡心，要不然一個私生子怎麼配得上。」

「怎麼就被沈老爺子看上了？」旁人好奇道。

「你不看看這是什麼宴會，這可是慶祝人家兒子數學金獎的，你以為金獎誰都能拿的。據說沈董這個兒子智商極高，前陣子沈董不是還帶著他去參加那個什麼門薩俱樂部測試。」

有人不信：「就因為聰明？」

料人嗤笑：「那不然呢，沈家這輩三個兒子如今各個都是董事，兒子們之間沒鬥出個結果，就繼續鬥孫子。誰生的那個有出息，就會在老爺子跟前得臉。要不然你以為裡頭這位沈夫人怎麼咽得下這口氣，把這個私生子領回家，還這麼隆重介紹。」

很快另外一個人好奇說：「這個孩子的親媽呢？是不是也犬昇天了？」

「什麼犬昇天，早瘋了。這位沈夫人為什麼敢鬆口讓這個私生子進門，就是親媽沒威脅了。」

顯然這人對沈家的事瞭如指掌，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說的極是熱鬧。

誰都沒發現後的灌木叢裡，有個年正端著一盤蛋糕，安靜地在吃東西。他上穿著的深藍條紋小禮服是私人定製，雖然價格昂貴，可他毫不在意會弄髒，直接坐在地上。

此時的沈執，眉宇間還沒有如今那樣的戾氣，他隻是地握住手裡的叉子。

直到後人嘆道：「所以我說人呀，要認清楚自己。這個私生子的親媽當初據說也是名牌大學的漂亮學生，結果信了那套富豪和灰姑孃的戲碼，最後落得這個下場。你說生這個孩子有什麼用，最後還不是給男人當爭家產的籌碼。」

終於，沈執手裡的銀叉猛地進旁的泥地裡。

他這樣的人，從一出生就註定是個錯誤。

*

紀染從洗手間裡出來，頭髮已經被吹風機吹的半乾，烏黑又濃，順地搭在肩膀。等到臥室時，聽到窗邊淅淅瀝瀝的雨聲。

並不算很大，應該是剛下沒多久。

紀染正準備關燈時，突然放在書桌上的手機震了起來，低頭看了一眼，手機上的來電顯示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安靜地盯著手機，卻沒有手去接。

直到手機震停止，但是剛停下沒幾秒，又接著開始震。

雖然並沒有儲存這個號碼，可紀染心底彷彿有預似的，知道是誰。

終於在電話再一次響起時，猶豫地拿起手機，接通。

一開始，那邊並沒有人說話，直到紀染輕聲說：「喂。」

沈執站在自家客廳的落地窗前，著外麵烏黑的天，還有飄零的雨水，不時打在玻璃上，很多匯聚一道長長的水流蜿蜒而下。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發瘋似的給打電話，在這種時候他就想聽聽的聲音。

更想見。

明明知道對自己的疏離，卻還是剋製不住心底的。

一想起時，心底便升起一陣陣的刺痛，細又綿延，久久無法退散。

沈執著聲音說：「我就是，突然很想你。」

哪怕晚上剛才學校裡見過麵，可還是想見到。

紀染臉頰泛紅，窗外綿綿細雨打在床上，耳邊是年抑到極致的聲音，燙的耳朵都在泛紅。

紀染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覺得自己必須跟他說清楚。

低聲說：「沈執，我們現在都還小，未來會認識更多的人……」

「你是覺得我現在是一時衝？」沈執突然打斷。

紀染不知道該怎麼說，隻能說：「是我的問題，我暫時並不想考慮這個問題。所以，對不起。」

沈執低聲說：「你是不喜歡我，還是不喜歡我這樣的人？」

他聲音有些沉，他這樣的人從出生開始就是錯誤，這是他的命運。明知道那樣耀眼又純凈，卻還是不顧自己周泥濘，還是要想要靠近。

或許，越是深陷黑暗，便嚮往明。

他，就是想要。

終於沈執低聲說：「我可以來見你，親口告訴你。」

最重要的是，他想見。

紀染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麼，聽起來今晚的沈執格外不一樣，低聲問：「你是不是喝酒了？」

知道沈執他們家裡管的很鬆，但是不知道的是沈執從來都是一個人住。

並沒有什麼家裡人。

紀染輕聲說：「外麵下雨了，你早點兒睡吧，明天還要上學。」

於是準備結束通話電話。

「紀染，你等我好不好。」沈執的聲音格外堅持。

紀染嘆了一口氣，結束通話了電話。

很快，關燈上床躺下，窗外初秋的細雨似乎從未停止過。

夜半時，當劈裡啪啦的大雨砸在窗戶上的時候，紀染翻了個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手往書桌上，想看看現在幾點。怕今天下雨，天一直沉，哪怕就算是早上也漆黑的。

可等到手機的時候，突然手機震了一下。

紀染的手掌頓住，本來睡眼惺忪，卻突然彷彿有一盆水澆在了腦子裡，有那麼片刻的清明。

直到紀染將手機拿到眼前，上麵顯示著淩晨兩半三十五分的時間。

還有一條簡訊。

「有點冷呀，紀染同學。」

紀染看著這條剛發來的簡訊，有點兒懵。

他不會真的在家門外吧？

紀染從床上起來，站在自己臥室的視窗看向別墅的大門口，可是那裡一片漆黑，並不能看見誰。

他不會真的在外麵吧？

紀染覺得不太可能，但是還是有些猶豫。

最後回復了這條簡訊：「你在自己家吧？」

可是剛回完沒幾秒，的手機震了起來，這次是電話。

看著這個依舊沒有儲存的電話號碼，心如雷鼓般。

直到接通電話，沒說話，反而是對麵輕笑了一聲：「你是不是很沒良心，我都說來找你，居然還問我是不是在家？」

他說話的聲音很緩，但是聲音裡有那麼點兒音。

是那種特別冷時，說話纔有的。

沈執：「我本來想去你家門口，可是這個別墅區很大，我不知道你家是哪棟。」

聽著他那邊下雨的聲音，特別清楚，好像他就站在外麵。

紀染咬著：「你在哪兒了，為什麼不回家？」

「我想見你。」沈執帶著輕笑說道，可是哪怕是笑，卻聽出他語氣裡的執著。

沒想到他真的會等自己，等到半夜。

紀染狠狠心說：「沈執，我真的要睡了，咱們明天在學校裡見吧。」

「我在你家小區的涼亭裡，我找不到你。」他聲音很淡。

紀染心底突然升起幾分慌，於是將電話結束通話。

當從視窗緩緩走到床邊時，掀開被子，被子裡還殘存著溫暖的熱度，這個時候應該上床，再安靜地睡上一覺。

等到明天，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那樣，去學校上學。

窗臺上依舊有雨滴砸在玻璃上的聲音，比起睡前淅淅瀝瀝的小雨，現在雨勢似乎大了不。剛才站在視窗往外看的時候，整個天際都有種被雨幕遮蓋住的覺。

外麵下了好大的雨。

而不知道，沈執到底等了多久，或許還會再等多久。

最終還是緩緩站了起來，走到門口。輕輕地推開房門，沿著樓梯一路往下，在玄關的地方拿了一把雨傘。

等撐著傘，開啟大門時走出去的瞬間，涼風吹佛在上。

有種人的寒氣，彷彿要鑽進骨子裡。

哪怕此時隻是剛過十月，但是早晚涼的天氣還有今夜這樣的大雨，穿著單薄睡的紀染有種寸步難行的覺。

一步步地往前走，別墅區很大，至於沈執說的那個涼亭，也隻是大概有個印象。

直到在深夜裡，找了許久之後，終於找到涼亭時，深夜裡，花園裡的燈依舊兢兢業業的亮著。

昏暗的燈下，那個八角涼亭猶如雨夜雨的房子，四麵都在打著雨。

沈執坐在涼亭裡的一角，特別安靜。

當紀染一步步走過去時，微垂著的頭的年這才緩緩抬頭。他上穿著一件黑防水運服，此時外套上全都是水珠子，至於黑髮早已被打。

整個人看起來狼狽不堪。

可是當他抬頭向紀染的瞬間，濃墨般的黑眸裡如同綻放出別樣的彩。

紀染這次真的有點氣惱，說：「有什麼事，不能等到明天到學校裡再說？」

沈執緩緩站了起來，他一，上的雨水順著服一路滾落下來，他站在紀染麵前時，垂眸打量著，出門穿的是睡，淺長袖和長，拿著雨傘的手出短短一小截白皙的手腕。

纖細又不盈一握的覺。

沈執低聲說：「你被罵了嗎？」

紀染愣住，抬起頭不明所以地著他。

沈執這才緩緩說：「你考這樣，回家被罵了嗎？」

紀染張了張，所以他大半夜穿過半個城市，等了幾個小時就為了問這句話？

可是紀染著他真摯的模樣，卻突然說出斥責的話。

所以他隻是想知道，有沒有因為考了這樣的分數而被罵是吧？

終於無奈地著他：「考年級倒數第一的人，還有空關心別人會因為分數被罵嗎？」

心底酸酸，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別的。

沈執輕笑：「你一直這麼疏遠我，是因為我考了年級倒數第一？」

紀染低嘆了一口氣，淡淡說：「沈執，你真的應該回家了。」

能覺他的在微，是因為在外麵凍的太久，不自覺的反應。

可是還沒等說完，沈執上前雙手輕輕握住的肩頭，他的手指很涼很涼，哪怕隔著的睡都能覺到的涼。

可是他說出的話，卻是那樣炙熱又濃烈。

他附在的耳邊，輕語：「染染，我變你喜歡的樣子好不好。」

紀染還未來得及反應，可是沈執低垂著的已越來越湊近，涼亭外的大雨那樣滂沱，已經遮蓋住整個天地的聲音。

終於，在冷雨夜裡，他的著的而過。

那樣溫熱又，沈執冷到僵的，似乎一下被這溫熱暖了心底。

這一瞬，沈執覺得自己心尖都快被甜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