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想想盯著那堆數字五分鐘沒能眨眼。

繼前幾天那條轉賬十萬的短信后，這是此生第二次接到如此大額的巨款，雖然只是虛擬的一串數字，仍舊給帶來深深的震撼。

以及之前各自清點隨品的時候，喬南好像說過，這只是他收家里零花錢的賬號？

回憶起之前因為第一筆轉賬詫異了一整天的自己，沐想想終于明白了知道什麼貧窮限制想象。當時還驚嘆喬南一個月零花錢居然有十萬那麼多，可現實卻告訴，你真的太年輕。

要不是換完各自的私人品后，上屬于喬南的東西只剩下一臺手機，沐想想這會兒非得把那張銀行卡找出來好好觀，看看里頭存了七十多萬金額的卡片，和自己余額堪堪四位數的到底有什麼不同。

外頭估計能包上一層金邊吧？

依依不舍地再度翻看了好幾次短信后的沐想想一邊把信息界面截圖發給喬南，一邊如是遐思，直到撞上一個人。

趕忙回神，一見之下，立刻擺正姿態，肅容問好：“校長爺爺早。”

幾個此時從他們旁邊而過的正在打鬧的學生聞言也停下腳步，在十二中校霸的帶頭作用下七八舌地跟著問候：“校長爺爺早~”

沐想想本以為校長至會回應一下學生們，還特地等了一會兒，沒想到這位老爺子居然比想象中還要嚴格，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就沉默地離開了，明明是應該活力滿滿的清晨，背影卻說不出的蕭瑟，甚至比前一天看起來還要疲倦許多。

這位可敬的教育者一定為十二中的學生們碎了心吧，才上任幾天就累這個樣子。

沐想想不肅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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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后兩人在A市某商場約見，沐想想才下公車，老遠就看見了那個靠在托車上面無表玩手機的，忍不住恍惚了一下。

說起來很奇怪，雖然明知道那是自己的，可每次面對面時，沐想想卻總覺得喬南還是以前的形象。對方給人的迫似乎并不因高和面孔的改變而減弱，就像現在，那個一黑站得吊兒郎當的明明除了沒戴眼鏡外，外表跟以往沒有任何不同，可就是渾閃著似的引人注目。

干脆利落的短發讓看上去英氣，前額的幾簇打著卷落下來，襯得本來就小的那張面孔越發白皙致。什麼都不需要做，只站在那里，與周圍頻頻回首張的那些路人們，便自然生出涇渭分明的壁壘來。

這是獨屬于喬南的氣質，不可謂不神奇。

沐想想忍不住回憶當初瑟的自己，直到那位于眾人目焦點當中的滿臉不耐地喊他：“你站崗啊？”

才笑了笑，頂著周圍同樣跟隨了一路的來自孩們花癡的目上前：“你在干嘛？”

“轉發錦鯉。”喬南又看回手機，“我跟你說這條錦鯉真的特別靈，上次轉發完隔天我爸就給我打錢，我還以為是巧合，又轉了一次，結果怎麼樣你也看見了。”

沐想想搞不懂他的思維：“錢是你爸給你打的，你應該謝你爸才對啊。”

喬南想到自己平常幾乎沒流，一流必以大吵砸東西結尾的親爹，嗤了一聲：“你懂什麼。”

他倆在這里約見是為了給周末過生日的高妍買禮。英的學生們大多從父輩那里就有，因此喬南很早就收到了邀請。這下又換了沐想想的，剛好買兩份禮了。

沐想想很不解：“高妍為什麼會邀請你……我的意思是，怎麼會請我去參加的生日？”

喬南瞥一眼，在心里罵了句笨蛋，輕車路地拐進幾家店：“誰知道，說不定就是單純看你順眼想請你。”

沐想想當然是不知道喬南在學校頂著自己做的那些奇葩事兒的，按照正常思路分析，當然毫無頭緒。喬南給的理由太牽強了，畢竟去年高妍的生日會就跟一點關系都沒有，還是隔天到學校偶爾聽到班里同學的討論，才知道前一晚還舉行過如此盛大的活。

從那一刻起真正意識到自己和英的其他同學間猶如天塹的距離，那樣的一群人，怎麼會突然就看順眼呢？

但想不明白原因也只能放棄：“算了，你沒委屈就好。”

“我？委屈？”喬南差點聽笑，“就你們班那幾個？”

哪怕在校風一塌糊涂的十二中，也從來只有他校霸讓人委屈的份兒。從他頂著沐想想的殼子到英開始，從頭至尾也就一個方伶俐稍微放肆些，被他三兩下解決完之后，今天高二一班那群小孩不知道多乖。

班長林瓏一大早就紅著臉主問好，后桌的四眼仔羅用每堂課的筆記都抄得漂漂亮亮，比起九班那群上躥下跳的狗崽子，說是天差地別也不為過。

沐想想親經歷過在一群家境優渥的同學里格格不的滋味，不明白他冷笑的點在那里，順手拿起一個貨架上的錢包，看到吊牌上的價格腦子都木了一下。

“喬南。”輕聲問，“不能送點便宜的禮嗎？這里的東西我好像買不起。”

喬南淡淡道：“誰說讓你買了？”

沐想想皺起眉頭，剛想理論，喬南似乎就看出了的排斥，直接用眼神打斷的訴求——

“首先，去生日會是我答應的，你本來就沒有買禮的責任。”他表還是像平常一樣臭，語氣卻出奇地耐心，“更何況，隨便買點東西，你是頂著我的送，還是讓我親手去送？”

沐想想居然找不出理由反駁他，眼睜睜看著他讓人拿了兩個加在一起已經夠五位數的東西去結賬。

出來后喬南把其中一個袋子分給沐想想，這就是沐想想屆時要代表他送出去的人。

然后目一轉，看到了不遠的一家男裝店。

沐想想總覺得手上的袋子里裝的就是重若千鈞的人民幣，心不在焉地思考著前段時間看到的關于社會貧富差距的議題，便聽到前頭突如其來的問話：“你爸平常穿什麼碼子的外套？”

“165，怎麼了？”沐想想下意識回答了一聲，然后抬起頭來，喬南回了句“沒事兒。”，然后非常隨意地跟店里的營業員打了個手勢，后者立刻一臉殷勤地拿著一件服退開。

沐想想追看過去，那營業員拿著的服是一件深棕的外套，表層是瑩潤到幾乎能發的皮質，里頭滿滿都是羊，連瞎子都能看出價值不菲。

接著便聽柜臺傳來和的聲音：“您好，一共五萬八千八，您刷卡嗎？”

喬南嗯了一聲把自己的卡遞過去，沐想想愣愣的：“你買給誰？”

喬南沒理，沐想想一把抓住他手腕：“不會是給我爸的吧？”

“你管那麼多干嘛。”喬南示意營業員刷卡，心里還有點高興。他今早跑步的時候就想到有空要給沐爸買件新外套穿，沒想到立刻就到了合適的。這都過完年了，那小老頭還穿著一又臟又破的大棉襖，最近這幾天回寒，異常的冷，喬南有一次看他被凍得直肩膀。那小老頭還裝作沒事兒，早上給喬南塞錢，說是昨天生意好連賣了三把掃帚，讓喬南別省錢，上學路上買杯茶喝。

一把掃帚六塊，沐爸自己一分沒留，喬南當時著那十八塊錢心中真的五味雜陳。

他只記得被塞錢時到的那雙手，冰得腦子都清醒了三分。

這件新外套一看就保暖得不得了，沐爸穿著它坐在樓下估計能舒服不。

他這麼想著，便聽邊的沐想想非常激烈地反對道：“不行，喬南，這件服太貴了，等等等先別刷卡……”

營業員當然不可能聽，手上的作一刻不停，喬南接下營業員遞回來的卡和紙袋，神平靜地朝外走：“你那麼激干嘛？”

五萬八千八……沐家一年的房租也沒那麼多。

沐想想快要崩潰了，抓著喬南試圖制止他的任：“喬南，喬南，這個真的太貴重了，你趕把服退回去，算我求你，送這種服給我爸你是要嚇死他嗎？”

喬南有點不高興了，他這輩子頭一次給人花錢聽到這種反饋：“至于嗎？不就一件服？”

可那真的不止是一件服啊！先不說這麼貴重的禮本來就不該隨便收。單只這種貴重件將會引發的城中村居民們的熱議就足夠令人后背發麻了，閑言碎語有時候能像刀子一樣鋒利，沐爸萬一聽到，估計要愁得睡不著覺——自家一向貧困的兒忽然如此大手筆，誰家爹能不擔心？

但雙方價值觀的差異本不是幾句話能夠解釋清的，這件五萬八的外套在喬南眼里，真的只是件服而已。

沐想想無奈之下只好拉著喬南找到商場二樓一正在打折的羽絨服店：“你聽我說喬南，我知道你是好意，我也很謝你，但我真的不能讓你送我爸那麼貴重的東西。你看周圍的這些羽絨服不是也很好？你看看這件，還有這件，我上的錢剛好夠買，我買下來，你去把那件皮的退了好不好？”

喬南不說好也不說不好，目沉沉地看著。

沐想想被他盯得發，知道他這是在生氣，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來營業員去拿自己剛才提到的某件羽絨服準備買單。

營業員過來的瞬間，喬南直接將手上的袋子丟到沐想想腳邊。

然后他什麼話都沒說，收回目沉著臉轉走了。

喬南氣得恨不能當場找個人來打上一架，再不走他擔心自己會朝沐想想發火。

出商場門時他撞到了一個行跡鬼鬼祟祟的家伙，戾氣不要錢似的地砸了對方一腦袋，看著那個似乎有點面但想不起來在哪見過的家伙抱頭鼠竄，他緒可算寬松了些許。

上托車，他心里仍有種說不出的懊惱，因為沐想想說的那些仿佛三八線一般壁壘分明的話——你爸我爸，你買我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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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想想嘆了口氣，朝營業員示意不用再服務后，拎著那個紙袋下了樓。

找到剛才那家店提出退貨，營業員態度倒是很好，但拿出服檢查時卻為難地表示不能退只能換，因為剛才結賬的時候喬南直接讓他們把吊牌拆了。

沐想想看著那件服，真的是眼可見的舒適，又厚又，知道爸爸從來沒有過這樣好的服。

有一瞬間甚至意志不堅定地想要不就別退了拿回去給爸爸穿多好。

但即便在如此貧困的家庭長大，仍謹記父母灌輸給的尊嚴，這和那個與喬南的面子有關的禮不一樣。

于是在漫長的思考后緩緩開口：“那換個尺碼吧。”

“多大尺碼？”

沐想想回憶了一下喬南他爸的型：“175。”

拎著換好的服出門的時候突然就有點難過，各種心紛至沓來，了會兒天空，覺得自己現在需要梳理一下緒才行。

另一邊，馬路上正在疾馳的托忽然發出刺耳的剎車聲，喬南一腳踏地，猛然想起了什麼。

他想起剛才在商場門口撞到的那個人，當時真的氣糊涂了，只覺得眼。

現在卻忽然記得清清楚楚，那不就是隔壁校的賀鵬程嗎？

早兩個月有一次，對方因為一點私人恩怨帶著一群人把郭志堵到學校后頭打，恰好被他見，領著一幫哥們直接揍了個臭死。

這地方離校可不近，賀鵬程怎麼會出現在這里，還鬼鬼祟祟。

喬南心中猛然生出個不妙的念頭，第一次嘗到了什麼心驚跳，他抖著手去手機，努力鎮定地給自己之前的號碼撥電話，接通之后直接問：“你在哪里？”

沐想想聲音怪怪的：“啊？”

“我問你在哪里！！”喬南沒忍住當街吼了一聲，反應過來趕忙放聲音，“沐想想，你快告訴我你在哪。”

沐想想了下鼻子：“我在XX公園之前跟你見到的亭子這里，怎麼了，我手機快沒電了……”

“你怎麼了？”喬南被像是泣的聲音嚇了一跳，而后趕忙道，“聽著，想想，你現在趕——”

嘟嘟嘟嘟……

他話音未落，聽筒里傳來忙音。

喬南看了眼屏幕，趕忙再撥過去，始終無法接通。

“媽的媽的媽的！！”喬南氣的直接一腳踢在自己的寶貝托車上，他迅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立刻登錄自己的微信，調出號碼給晏之揚打了個電話。

那邊晏之揚接起來：“喂？”

“晏之揚。”喬南這會兒居然覺自己緒異樣冷靜，“你現在立刻打電話把所有能找到的人全都到xx公園，喬南被賀鵬程帶人堵在那了。”

“什麼！！”晏之揚先是發出高八度的驚呼，隨后才想到了什麼，“喂你誰啊——”

喬南已經手再度啟了托車，聲音平靜得嚇人：“他媽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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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想想看了眼黑屏的手機，想起剛才喬南說到一半的話，實在不知道對方想說什麼。

不過這會兒也沒心思去猜測對方海底針一般的男心了。

沐想想看著眼前這片悉的池水，跟喬南就是在這里互相換的，從那之后一切都不一樣了，還必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去適應完全陌生的環境和人群。

好像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必須肩負起比同齡人更多的責任，可至那個時候，爸爸媽媽都能陪在邊，就算再怎麼言寡語，半夜里也會有人進房間為掖好被子。

繃的神經在這一刻忽然就不堪重荷，沐想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忽然就哭了起來。

好在周圍也沒有別人，坐在亭子里，把自己一團，本來還想克制一下，想想還是發泄出來比較好。

哭完了就好了，就跟以前一樣，再多的難題，再大的委屈，哭完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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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子路的盡頭，剛才被喬南撞到的賀鵬程正小心翼翼地跟被自己帶來的一個高大年輕人說話。

“大哥，那小子就在里頭，我親眼看他進去的。”

大個子哼了一聲，聲音很是洪亮：“就他一個？”

賀鵬程點點頭。腦袋立刻被拍了一掌，力道大得他頭昏腦漲。

“媽的。”大個子怒罵，“你TM是想群毆啊！還講不講江湖道義了！你不要臉我還要呢！”

賀鵬程捂著自己嗡嗡作響的腦門，恍惚了一會兒，臉上出憤憤的神：“可這小子真的很能打。老大你不知道，他當時把我踹得肋骨都差點斷三，兇得不行。老大我要不是沒辦法我真的不會來找你給我出頭，實在是太憋屈了，那小子哥們搶我朋友，憑什麼我還挨揍。”

一旁有人沒眼地提醒道：“哎呀老賀我聽說是張娜娜主給那個郭志遞書的……”

賀鵬程氣的快要哭了：“你到底是哪邊的！”

“都給我閉！”大個子終于一抬手制止了底下的喧鬧聲，然后在賀鵬程期待的視線里，他再度問了一遍，“你確定那小子很能打？”

賀鵬程小啄米似的點頭。

“哼。”大個子冷哼一聲，“行了，那我非得去會會他不可。”

說著一馬當先地率先邁開步子，果然一個轉彎，就看到了涼亭里背對自己方向坐著的年輕人。

背影倒是帥氣的，可是怎麼抱著埋著頭坐得娘兮兮的？

大個子看得莫名一愣，隨后才一戰意地大步上前，抬手朝那影的肩膀用力一拍：“喂！”

對校霸們來說，這就是開戰的信號了，他渾的同時繃了起來，為接下來的一場惡斗做好準備。

但下一秒，那個坐在他面前的家伙卻并未立刻跳起來給他一拳，而是隨著他的掌歪了一歪，然后慢慢抬起頭，轉過臉來。

大個子看清他的模樣，當即狐獴般站直了子。

沐想想正哭得興起，忽然被打斷，心非常的委屈，回頭一看，又是個完全不認識的看起來兇的家伙，格相當健壯，站在后頭幾乎能擋住全部的。

這誰啊沒看到自己坐在這正難過呢嘛。

沐想想眼淚掉得更兇了，捂著被拍的那邊肩膀噎噎地問：“你討厭！你干，干嘛，突然打我……”

大個子：“！！！！！”

他盯著面前這小白臉哭得發紅的鼻頭和眼睛，兩排睫漉漉地眨著，俊俏的面孔毫不遮掩委屈的神，噎噎說話的聲音也很含糊，整個人泛著一莫名的俏味道。

那神……簡直像……像……像孩子一樣……

大個子的臉忽然紅了。

然后他在沐想想淚蒙蒙的目注視下，吶吶地張口道：“對……對不起啊……”

作者有話要說：

大個子：“唉呀媽呀鐵漢真的遭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