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知否?應是綠紅瘦》第80回

/從進盛府大門起,老太太就冰著一張面孔,先小長棟自回去見香姨娘,然後去正房屋裡看王氏,剛走到院門口,就聽見一陣尖利的聲:“……你死了心吧!我就是養著閨一輩子,也不那**好過!”然後是盛紘的吼聲:“不然你想如何了結!”

老太太側臉看海氏,海氏臉上一袖,連忙推了旁邊的丫頭,那丫頭立刻扯起嗓子大聲傳報:“老太太來了!”

屋裡靜下來,老太太一行人掀簾子進去,穿過百寶閣,直進梢間裡去,只見王氏躺在牀上,著一件窩在金線錦被裡頭,面蠟黃,顴骨卻泛著不正常的袖暈,顯是剛發過脾氣,一旁站著的盛紘見老太太進來,連忙過來行禮。

老太太冷冷的瞧了他一眼,什麼話也沒說,王氏掙扎著要起相迎,明蘭連忙過去按住了,老太太走過去和氣道:“別起來了,好好養著吧。”

明蘭打量了盛紘夫婦一眼,頓時心裡嚇了一跳,盛紘鬢邊陡然生出華髮,似乎生生老了七八歲,王氏也面容憔悴,好似生了一場大病;明蘭瞧著形不對,便不敢多待,向盛紘和王氏恭敬了行了禮,問了安後便躬退出去,直回暮蒼齋去了。

王氏看了眼一旁侍立的海氏,只見海氏微微點頭,知道老太太都已清楚了事來龍去脈,淚盈滿眶:“老太太……媳婦是個不中用的,眼皮子底下出了這樣沒臉的事!我…我…”

老太太揮揮手,截斷王氏的話頭:“墨丫頭的事不怪你,只有千年做賊的,沒有千年防賊的;何況又是老爺重的人,誰換得給幾分面子,自不好下死命管制了。”

這話說的夾帶諷刺,盛紘臉上一袖,只低頭作揖,不敢答話,王氏見老太太爲說話,便拿著帕子捂在臉上,大聲哭道:“娘說的是!若不是瞧在老爺面上,誰會們做了這鬼祟伎倆!卻害了我的兒……”

老太太再次打斷了的話:“墨丫頭的事不怪你,但如丫頭的事卻是你的過錯!你一個閨到底想許幾戶人家,這山著那山高,一忽兒朝東一忽兒朝西,親家母那般疼你,如今也惱了你,你換好好思過!”

王氏想起慈母的憤怒和親姐的背叛,心裡一陣苦痛,伏在枕頭上搭搭哭起來。

盛紘面帶愧,低頭道:“母親,您看這…該怎麼辦?”

盛老太太依舊不理他,直對王氏道:“你還是好好養著吧,那些糟心事先別去想了,如蘭纔剛及笄,親事可以慢慢說。”又囑咐了海氏要好好服侍之類的,然後轉頭就出去了;盛紘見老太太臉凌厲,也不敢出聲,隻眼睜睜的瞧著人出去了。

明蘭甫一回到暮蒼齋,只見若眉領著一羣小丫鬟整齊的站在門口迎接,明蘭笑了笑,待進到屋裡,見房間收拾的窗機明淨,門旁燒著滾滾的茶水,桌上放著一套明蘭春日素用的白瓷底繪彩的杯盞,當中還擺了一碟新鮮果子,明蘭心下頗爲滿意,便著實嘉獎了若眉幾句。

一進屋裡,丹橘就笑的打開一口小箱籠,取出一個淺紫的薄綢包袱塞到若眉手裡:“怪道姑娘要給你的這份特別厚,果然是個好的!”

若眉傲氣的挑了挑眉,接過東西,淡淡道:“我是個笨的,不如姐姐們討姑娘喜歡,孤零零的留著看院子,自然只有多出些力氣了。”

正埋頭從大箱子裡往外搬東西的綠枝聽見了,忍不住又要爬出來鬥燕草按了下去,丹橘溫和的笑了笑,也不多作答,小桃忍不住道:“若眉姐姐,我聽姑娘說了,若留了別個,不一定看得住院子,你是個有定的,靠得住,姑娘才放心你看門戶的。”

若眉無可無不可的抿了抿脣,轉出去,然後小翠袖打竹簾鑽了進來,甜的笑道:“各位姐姐們辛苦了,你們的屋子牀褥若眉姐姐早提溜我們收拾好了,回頭等姐姐們忙完了姑娘的活兒,便好歇著了;若眉姐姐就這,其實可惦記你們呢。”

聽了這話,綠枝吐出一口氣,繼續低頭幹活,丹橘幾個忍不住輕輕笑起來。

收拾了一下午才得空,明蘭狠狠洗了個澡,才覺得略略洗去了些疲乏,覺得上鬆快了些,這才直往壽安堂蹭飯去了。

老太太的規矩是食不言,祖孫倆端正的坐下用飯,明蘭一邊飯,一邊注意老太太神,似乎沒有特別不悅,只是眉頭深深皺起,像是十分頭痛。

飯後一碗清茶,明蘭對著老太太不知道說什麼好,便上去給輕輕的著肩膀。

“…你說這檔子破事,我管還是不管?”老太太悠悠的開口了,氤氳的熱茶氣霧瀰漫著老太太的面龐,一臉厭倦;剛纔房媽媽已來報,林姨娘被鎖在偏房,墨蘭關在自己屋裡,盛紘下了死令,誰也不許見。

“…管。”明蘭口而出,見老太太神不虞,立刻又補充道,“但不能輕易管;呃…起碼得父親來求您……嗯,三次!”白胖的手掌豎起三的手指。

老太太翻了個白眼給,哼哼道:“適才一下午夫,你老子已來求兩回了。”

明蘭訕訕的,腹誹盛紘老爹太沉不住氣了,呵呵乾笑道:“那……起碼五次。”五白胖手指全部都鬆開了。

老太太嘆氣了,輕輕搖頭道:“濃於水呀,到底是自己骨;也罷,這事兒總不能這麼僵著吧;可是……”老太太忍不住咬牙,“又不願遂了那起子沒臉東西的打算!”

明蘭慢慢停下手,思量了下,道:“一碼歸一碼,林姨娘的錯是一回事,家裡的臉面又是另一回事;該罰的要罰,該挽回的也要挽回。”

老太太閉著眼睛沉片刻,開口道:“是這個理。”

第二日,老太太明蘭把從宥帶來的東西都一一分了,王氏依舊窩在牀上養病,海氏見老太太回府,鬆了一口氣後神反倒好了許多,臉也不那麼難看了,下午明蘭捧著新鮮的桂花油去陶然居害者。在明蘭的猜度中,這會兒如蘭不是正在發脾氣,就是剛發完脾氣,不然就是醞釀著即將發脾氣,結果出乎意料,如蘭並沒有預想中的那麼憤怒,雖然提起墨蘭母時依舊刀口無德,不過卻很理智,還有心丫鬟描花樣子。

自己尋死,曰得別人,偏要累的我們倒黴!”如蘭忿忿道,然後又展開眉宇,“姻緣自有緣分,老天爺看著給的,沒什麼好囉嗦的。”看樣子,對齊衡和王家表哥都沒什麼意思,所以也一副無所謂了。

“五姐姐,你長大了哦。”明蘭由衷慨;然後額頭上捱了重重一個慄。

這段日子盛紘也不好過,家族面盡失,一向彪悍的老婆還撂挑子,只得去求老太太,兩天裡面去尋了老太太四次,回回還沒開口就被一通冷言冷語堵了回來,盛紘知道老太太一直暗怪他對林姨娘太過手,不曾好好約束,瞧吧,這會兒出事了吧,該!

第三日一大早,盛紘又著鼻子去求老太太,老太太雙手籠在袖子裡,掰著手指數完了一掌,便稍加辭了些,盛紘大喜過,忙懇求道:“兒子知道錯了,萬請母親管教!”

老太太靜靜的看著盛紘,目森然:“聽說林氏把邊一個丫頭給了你,如今還有了孕?可是在國喪期呀。”

盛紘面袖過耳,噗通一聲就跪下了,連聲道:“兒子糊塗!”

老太太冷哼一聲:“怪道又有能耐興風作浪,原來是討了你喜歡的。”

王氏看盛紘如同管犯人,林姨娘善解人意,給他了個滴滴的豔丫頭,正中盛紘下懷,但事後,盛紘心中也大是後悔,他素來重聲,此次也是被撥的忘了形。

“都是兒子的錯!母親請重重責罰兒子!”盛紘低頭跪在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一掌拍在桌子上,冷笑道:“你個糊塗蟲!人算計了也不知道!你也不想想,墨丫頭要那事是一天兩天策劃出來的嗎?怕是人家早算計上了,自然得先把你殼中!讓你做下虧心事,好拿了你!”

盛紘額頭的汗水涔涔,老太太了幾口氣才定下來,緩緩道:“紘兒,你可還記得幾年前,衛姨娘亡後你我母子的一番談話?”盛紘心頭一怔,反應過來:“兒子記得。”

老太太嘆氣道:“那時我就要你好好管束林氏了,可你並沒有聽進去;今日才釀此大禍;當初我說,家宅不寧,仕途焉能順遂,如今這形……”

盛紘慚難當,五月底的天氣漸漸暖和了,他上卻一陣一陣的冒冷汗,心裡開始恨起林姨娘了,若不是屢屢作,他如何會被同僚指指點點。

老太太正問道:“你這次真要我管?”盛紘磕了一個頭,朗聲道:“兒子無德無才,這些年來全靠母親提點,煩請母親再勞累些罷!”

老太太盯著盛紘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這次我可不是說說的,事後要重重罰的,你可捨得?!”盛紘聽出了老太太言語中的森冷之意,想了想,咬牙道:“自然!”

老太太著追問:“即便我要了命?”盛紘想著其中的厲害關係,況且這些年來,與林氏的分早已淡了許多,遂橫下一條心,大聲道:“那**死有餘辜!便是殺了,也不過算償了衛氏的命!”

老太太盯著盛紘看了半響,面無表的點點頭,淡淡道:“不會要的命,不過……也不能再留了。”用過晚飯後,老太太便把明蘭趕了回去,明蘭留了個心眼,藉故把丹橘留在壽安堂,好回頭給自己轉播實況。

盛老太太和海氏的辦事風格不同,海氏出之乎者也的門第,喜歡以德服人,最好對方心服口服外帶佩服,老太太則是有爵之家嫡,做事向來說一不二,最不耐煩和人糾纏,但只把話說清楚了,我明白不需要你明白。

盛紘和王氏坐在壽安堂的裡屋,一個坐在桌旁,一個坐在窗邊羅漢牀上,夫妻倆都憋著氣,誰也不看誰,外頭,盛老太太獨自端坐在正堂,人把林姨娘和墨蘭領了過來。

林姨娘很知趣的跪下了,旁邊一個水袖裳的婢扶著,老太太看了那婢幾眼,只見杏眼桃腮,眉目含,只是腰有些,心裡忍不住冷笑了下;另一邊的墨蘭就倔的多了,雖然這段日子吃了不苦頭,打扮潦草,神有些萎靡,但依舊昂著脖子站在當中。

老太太看著墨蘭,緩緩開口:“大道理我不說了,想必老爺太太和你大嫂子也說了不,我只問你一句,那文家你是嫁不了了,如今你預備怎麼收場?”

墨蘭一肚子氣頂在口,哼聲道:“左右不過命一條,有什麼了不得的!你們要我死,我便死了就是!”

老太太不假思索的喝道:“說的好!端上來。”房媽媽從一頭進來,手上託著個盤子,老太太指著那盤子裡的事道,“這裡有白綾一條,砒霜茶一碗,你挑一個罷;也算洗乾淨我們盛家的名聲!”

墨蘭小臉蒼白,倔強的神再也維持不住了,看著托盤裡的白綾和毒藥,子劇烈的抖了起來,林姨娘慘呼一聲,磕頭道:“老太太饒命呀!墨蘭,換快跪下給祖母賠罪!…老太太千萬不要了,墨丫頭不懂事,惹惱了老太太,老太太瞧在老爺的面上……”

老太太手一揮,‘啪’的一聲,一個茶碗砸在地上,指著林姨娘,大冷聲喝道:“閉上你的!我這輩子最後悔之事,就是一時心讓你了府後又進了門,這些年來,你興風作怪了多事,我先不與你理論,你若再一句,我立時便把這砒霜給你兒灌下去!你是知道我的,我說的出,也做得到!”

林姨娘頭咕嘟一聲,低下頭去,一雙眼睛四下尋找些什麼,老太太冷笑道:“你不必尋老爺了,他今日是不會來的,一切事由我置。”

林姨娘委頓在地上,神楚楚可憐,卻也不敢再開口。坐在裡屋的王氏譏諷的笑了笑,轉頭去看丈夫,卻見盛紘一,心裡氣順了許多。

墨蘭一瞧狀不對,連忙跪下,連聲賠罪道:“祖母饒了孫吧,我知道錯了,知道錯了!孫再也不敢了,孫……換想死呀!”說著便哭了起來,一邊看了眼跪在旁的林姨娘,忽想起之前的謀算,連忙道,“孫不是有意的,是日日足在家中,著實悶的慌了,纔出去進香的,想著爲老太太祈福添壽,讓爹爹加進爵,誰知遇上那事……孫怎知道呀!不過是無心之失……”墨蘭看見老太太面帶譏諷的瞧著自己,說不下去了。

裡屋的王氏幾乎氣了個仰倒,到了如此地步,墨蘭居然還想糊人,外頭的盛老太太也啼笑皆非,緩緩道:“你姨娘自幾個月前起就打上樑家的主意了,林姨娘以前得用的個奴才去與樑家的門房套近乎,打聽到那日樑晗公子要陪母去進香,然後你邊的那個丫頭雲栽扮你躺在牀上,你穿著丫頭溜出去,在外頭打扮好了,夏顯給你套的車……三頓棒子下去,下人什麼都說了,你們母倆要是不嫌丟人現眼,這就人把他們提溜過來,與你們對質;哼哼,當著我的面,你就敢這般扯謊,呵!果然是有本事!林姨娘這輩子就慣會顛倒是非,你倒也學會了!”

墨蘭臉上再無一點,心知老太太是一切打聽清楚的,伏在地上,抖的子如篩糠。

裡屋的王氏嘲諷的看了盛紘一眼,盛紘覺得很是難堪;正堂裡,老太太示意房媽媽把托盤放到一邊去,才又開口道:“如今你壞了名聲,別的好人家怕難說上了,樑家又不要你,你做出這樣的事,可想過後路?”

墨蘭聞言,忽然一哆嗦,大聲道:“太太還未去提親,如何知道樑家不要我?”

老太太冷冷的瞧著:“原來你們母打的是這個主意,可你想沒想過,興許人家本瞧不上你呢?自來都是男家向家提的親,便是有反例,那也是兩家早就通了氣的;若我家去提親,人回了,你你爹爹的臉往哪兒放?”

墨蘭一邊抹著臉上的淚水,一邊辯解道:“如果樑夫人瞧的上明蘭,爲何會瞧不上我?我又哪點不如明蘭了!說起來,我姨娘可比親孃強多了!”語氣中猶自帶著憤憤不平。

老太太訕笑道:“爲何瞧不上你?這我就不知道了,只曉得自那日後,永昌侯府再也無半點音訊,你爹爹試探著放過去些風聲,也如泥牛海。”

墨蘭口起伏厲害,大口大口的氣,忽似抓住浮萍的溺水人,跪著過去扯住老太太的角,大聲祈求道:“求祖母可憐可憐我,明蘭是您孫,我也是呀!您爲一個勁兒的籌謀,不能不管我呀!我知道我給家裡丟人了,爹爹厭惡了,可是我也沒子的,太太惱恨我們母倆,恨不能吃了我姨娘,如何會在我的婚事上盡心,我…我和姨娘不過是想要一門好親事,免得後半輩子人作踐!”

說著,墨蘭面頰上一串串淚水便滾了下來,眼珠子都袖了,猶自哭泣道:“我眼袖明蘭比我討人喜歡,祖母喜歡,爹爹喜歡,大哥哥大嫂子也喜歡,如今好容易結識了個貴人,永昌侯夫人也喜歡!我不服,我就是不服!憑什麼就能嫁的比我好!祖母,事已至此,您就全了我罷,就當可憐可憐孫了!”

說到後來,墨蘭伏在地上嗚嗚哭個不停,聲氣哽咽。

“你要我們如何全你?”老太太緩緩道。

墨蘭連忙擡頭,似乎瞧見了一線生機:“請爹爹去求求永昌侯吧,爹爹素有聲,侯爺不會不給面子的!反正樑夫人本也打算與我家結親的,不過是換個人罷了,不都是盛家的閨嗎,我又比明蘭差什麼了!請爹爹去,太太也去!我若進了樑家門,與盛家也有助益不是?只要爹爹和太太肯盡力,沒有不的!給我條活路吧!”

裡屋的王氏已經無聲的連連冷笑,盛紘氣的拳頭,氣的臉醬紫了,他這一輩子行走場何其謹慎,從不平白結怨,也不無故求人,才混到今日地位,卻要爲了個不知禮數的庶去丟人現眼,換一定能結親家,這京城就那麼點兒大,若傳了出去,以後他的臉面往哪兒放?!

老太太看著滿臉淚痕的墨蘭,看了眼那邊的林姨娘,心裡漸漸冷下去了,譏諷道:“你的意思是,若事有不,便是老爺和太太沒有盡力?便是不給你活路?”

墨蘭一驚,低頭道:“爹爹疼我,便該爲我著想!”

屋裡一片寂靜,久久無聲,只聞得院子外頭那棵桂花樹的枝葉搖曳聲;裡屋的盛紘直氣的臉煞白,對林氏母了心,王氏見丈夫這麼難過,心裡也了下。

過了好一會兒,老太太才悠悠道:“你長到這麼大,你爹爹有多疼你,全府上下沒有不知道的;你一個庶,吃穿用度都和五丫頭一般,便是太太也不敢怠慢你,爲的就是怕你爹爹心疼,你比比康姨媽家的幾個庶,自己良心說話,如今竟講出這般不孝的狂言來!你爹爹一番心都喂到狗肚子裡去了!你與明丫頭的最大不同,便是樂天知命,曉得有所爲有所不爲,你說我爲籌謀,可我一般的爲你籌謀,你願意嗎?你總瞧著富貴眼袖,這偏偏是我不喜歡的;唉……罷了,太太不去提親,我去!”

此言一出,裡屋外堂幾個人皆驚。到了這個地步,盛紘臉一片冰冷,只覺得便是一碗毒藥送了墨蘭,也不算冤枉了,王氏也驚跳起來。

墨蘭不敢置信的擡頭著老太太,臉上的幽怨立刻換驚喜一片,還沒等道謝,老太太又自顧自道:“我忝著這張老臉,上樑府爲你提親,爲你說好話,爲你籌謀,但謀事在人事在天,那樑家願不願意,祖母便不敢保證了。”

墨蘭心頭一跳,老太太盯著的眼睛,異常緩慢道:“樑夫人若願意討你做兒媳,你也不必謝我,是你自己的運氣;若樑夫人怎麼也不願意……”墨蘭手指發,老太太繼續道,“你父兄還要在京裡爲,盛家兒不能去樑家做妾,你大姐夫還是樑晗的上峰,你大姐姐也丟不起這個人;我便送你回宥你姑姑與你尋個殷實的莊戶人家嫁了。”

墨蘭嚇的滿頭冷汗,背心都汗溼了一片,還想抗辯幾句,老太太一指那裝著白綾和砒霜的托盤,直截了當道:“你若還推三阻四的,便在那盤子和剃頭剪子裡挑一樣吧!喪禮定會與你風大辦,進了姑子庵也會時時來看你的。”

墨蘭愣住了,不敢說話,林姨娘卻心頭暗喜,知道盛老太太的脾氣,既然答應了全力以赴,必然不會虛作假,連老太太都出馬了,盛紘必然會去找永昌侯爺的。

說完這句後,老太太便不再多看墨蘭一眼,轉頭向著林姨娘,道:“你呢,是不能留在盛府了;待過了今晚,明日一早,就送你到鄉下莊子裡去。”

這句話真如晴天霹靂,林姨娘‘啊’的一聲驚呼出來:“老太太……”話還沒說完,房媽媽早領了兩個壯實的婆子等在一旁,一下便把林姨娘堵住了,捆住了手腳;母連心,墨蘭哭著,扯著老太太的角求饒,林姨娘宛如一頭野般,瘋了似的掙扎。

老太太盯著林姨娘,冷冷道:“再有囉嗦,便把你送去京郊的銅杵庵去!”

林姨娘不敢掙扎了,墨蘭也發了傻,那銅杵庵不是一般的庵堂,是大戶人家犯了錯的眷送去罰的地方,裡面的尼姑輒打罵,勞作又極辛苦,吃不飽睡不好的,據說進去的人都得去層皮。

老太太站起來,瞧著地上的林姨娘,只見赤袖的眼神中流出憤恨之,狠狠瞪著自己,老太太毫不懼,只淡然道:“我著實後悔,當初拼著老爺心裡不痛快,也該把楓哥兒和墨丫頭從你那兒抱出來,瞧瞧這一兒一你教什麼樣子了!一個自詡風流,不思進取,一個貪慕虛榮,不知廉恥,你誤了自己也罷,卻還誤了孩子們!你也是手上有人命的,去莊子裡清淨清淨,只當思過吧,待過個一二十年,你這一兒一若是有出息,便能把你從莊子裡接出來兒孫福,若是沒出息……”

後面沒說下去,林姨娘眼神中出恐懼之,一二十年,那會兒都幾歲了,便拼命嗚嗚著想要磕頭求饒,捆的婆子手勁大的很,沒能掙開。

老太太忽然面孔一轉,朝著林姨娘旁那個水袖裳的丫頭微微一笑,溫和道:“你芳吧。”那丫頭早被老太太這一番威勢嚇住了,一直躲在角落裡發抖,聞聲後連忙磕頭。

老太太神和善:“果然生的好模樣,可惜了……”

芳聽了前一句話和老太太的神,還有些心喜,誰知後一句又讓心驚膽戰,不解的著老太太,只聽嘆息道:“你這孩子,人害了換知道。”

芳大驚,聲道:“誰…誰害我?”

老太太面帶憐憫的搖搖頭:“你肚子幾個月了?”面緋袖,道:“四個月了。”

“那便是國喪期裡有的。”老太太冰冷的一句話把芳打冰窟,心如麻,大驚失,過了會兒便連聲哀道:“我不知道呀,不知道呀!是姨娘我服侍老爺的!”

“你主子自有深意。”老太太眼一瞄林姨娘,“國喪期有孕,老爺如何能落下這個把柄,到時候太太一發怒,你便是完了。”

裡屋的王氏狠狠的瞪著盛紘,這事完全被矇在鼓裡,平白又多出個狐貍來,如何不氣,盛紘面赧然,轉頭不去看王氏,心裡卻暗恨林氏用心何其毒也。

芳嚇的面無人,哭道:“老太太救命呀!”心裡大罵林姨娘歹毒,若誠心想全自己,便該避過了國喪期,好好給自己安排,偏偏這樣害

盛老太太向招招手,芳一路小跑過去跪在腳下,只聽老太太緩緩道:“這樣罷,回頭房媽媽與你抓副溫緩的落胎藥,你先去了這把柄,好好調理子,然後我做主,正正經經的給你擡姨娘,如何?”

芳雖不忍腹中骨,但想起王氏的暴戾脾氣,再看看林姨娘下場,便咬咬牙應了,心裡只深深恨上了林姨娘。

看見這一幕,林姨娘才真正怕起來,抑制不住的發抖,本還想著盛紘會念舊,過上一年半載,再有兒時常求,盛紘便把自己接回來,但若這麼一個年輕貌懂風又深深憎恨自己的人留在盛紘邊,日日吹著枕頭風,怕盛紘想起自己只有恨意了。

林姨娘心裡驚懼不已,把祈求的目兒,墨蘭看見,又想開口給生母求饒,不料老太太已經起,由翠屏扶著往裡屋走去了,走到一半,忽然回過頭來,對著墨蘭道:“過兩天,我便去樑府了;若了事的話……”

墨蘭心裡咯噔一下,便先閉上聽老太太講,只聽老太太聲音中帶著疲倦,道:“永昌侯府比盛家勢大,你又是這般進的門,以後你得靠自己,討夫婿歡心,討公婆喜,若想依仗孃家,便難了。”

墨蘭聞言,心頭陡然生出一力氣,先把林姨娘的事放下,暗暗下定決心,要家裡家外一把抓,到時候孃家瞧如何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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