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知否?應是綠紅瘦》第134回

聽婆母都說白了,常胡氏這下才尷尬起來,端正了一下坐姿,不說話了,常嬤嬤又瞪了一眼,才又緩緩道:“我那短命鬼兒子沒了,也是燁哥兒派了人護送著,我們孃兒幾個纔敢把棺木送回老家,讓年哥兒他爹土爲安的!”

說著語氣哽咽起來,眼眶也紅了,明蘭忙勸道:“嬤嬤莫太傷心了,注意子要,常嫂子母子三人還要依靠嬤嬤呢。”常燕常年姐弟倆也一左一右過來勸了幾句。

“瞧我這樣兒,真夫人見笑了。”常嬤嬤回覆了常態,拭著帕子笑道。

這時,花媽媽領著蓉姐兒來了。

“蓉姐兒,看誰來了?”明蘭笑道,“來,給嬤嬤見個禮。”

蓉姐兒穿著一件淺紅綾緞紗襖,顯得小臉兒白如水豆腐般,見了常家人,目從嬤嬤到常家姐弟臉上掃了一遍,恭恭敬敬的行了禮,低聲道:“嬤嬤好。”

常嬤嬤神很複雜,似是憐憫,又有些厭惡,眼換過幾遍,才道:“你……長大好多了,樣子也白淨了,這樣很好。”

蓉姐兒擡頭看了眼明蘭,張了張口,還是沒說話。

常嬤嬤看著明蘭,直言道:“蓉姐兒能遇上夫人是的福氣,脾氣倔的很,夫人您也不用往心裡去,只管該教的教,該說的說就是。”

明蘭點點頭,沒說什麼,只蓉姐兒坐到一旁去。常嬤嬤看了看,又轉回頭來,對著明蘭笑道:“說了好一會子話,也沒問夫人如今怎樣?燁哥兒可好?”

明蘭從臉上看見了一種真正深切的關心,心裡,溫言道:“一切都好,我初初掌理家務,什麼都得學起來;老爺就是公事忙了些,不過神倒好。”

常嬤嬤聽明蘭言語誠懇,臉上的皺紋都笑了一團:“這就好,這就好,我早就說過,燁哥兒是大有出息的,有朝一日,定然要宗耀祖的!”

明蘭的視線轉到下首的幾個孩子,見常燕正坐在蓉姐兒邊輕聲說著話,常年端坐著聽大人講話,明蘭微笑著問道:“說了半天,還沒問過燕姐兒和年哥兒呢?如今做什麼消遣。”

常嬤嬤瞟了一眼孫子孫,笑道:“燕子是個丫頭片子,略識得幾個字,能做點兒針線,回頭嫁個好人家便是了;倒是我家年哥兒,如今正讀著書。”

明蘭轉眼看了常年一眼,常年見大人們談到了自己,便起恭立著,明蘭看著這個小年,玩笑著試問:“始惡惡臭,如好好。出自何?”

常年似有吃驚,看了明蘭一眼,稚氣的面孔浮起正,道:“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始惡惡臭,如好好,此之謂自慊。出自《大學》。”

“何解?”明蘭再問。

常年對答如流:“所謂誠意,不知待人誠,也要待己誠,要像厭惡臭氣和喜麗的一般,這纔是真正的誠實。”年的聲音還帶著音,但態度朗朗,言之有

明蘭挑了挑眉,不做評價,還問:“以鄉觀鄉,以邦觀邦,何出?”

常年笑了笑,出兩顆討喜的小虎牙,朗聲道:“善劍者不拔,善抱者不,子孫以祭祀不輟。修之於,其德乃真;修之於家,其德乃餘;修之於鄉,其德乃長;修之於邦,其德乃;修之於天下,其德乃普。故以,以家觀家,以鄉觀鄉,以邦觀邦,以天下觀天下。吾何以知天下然哉?以此。這段出自《道德經》。”

然後不等明蘭再次發問,常年就解釋起來:“將德行擴至自,自家,自鄉,自邦乃至天下,道德就能無限延;而用自己來觀察別人,用自家來觀察別家,用自己的國家觀察別的國家,那麼天下的事,就可盡知了。”

這次明蘭笑了,心裡暗暗吃驚。

打個簡單的比方,在科舉考試範圍中,四書五經就好比是必修課,這之外的種種典籍,如《道德經》之類的,屬於選修課,沒想到他一個小小年,只在鄉野學習,學識竟如此紮實。明蘭記得當初學這段文章時,註釋容抄足了一滿頁,而這個男孩只用寥寥數語就概括了,釋文簡介,語出明朗,很不簡單。

明蘭轉頭深深看了眼常嬤嬤,眼中那種明確的讚賞和微驚讓常嬤嬤十分舒服,驕傲自豪的看著孫子,臉上都是幸福的彩。

“年哥兒如今在何上學?”明蘭問。

常嬤嬤嘆了口氣:“原先在老家時,跟著位鄉下的老秀才讀了幾天書,後來了京城,咱們人生地不,便在鄉下一位先生的私塾裡學著,不過,年哥兒大多時候都是自己讀書的。”從他們祖孫倆的表來看,這位劉先生顯然不很讓人滿意。

明蘭低頭沉思起來,讀書這種事果然有天分之差,不是滅自家威風,盛家的讀書氛圍可說是極好的,不但全家男人都有功名,老爹還整日在後頭揮鞭子吆喝,但憑良心說,長棟學的不如眼前這個常年。

常年雖比長棟還小,但舉止談吐,磊落明,見到高位之人並不怯,來到富貴之鄉也無憤慨或豔羨等緒,只帶著一種朗然的欣賞態度去愉快賞鑑,不卑不,頗有古君子之風。

到現在,明蘭才明白常嬤嬤爲何這般行事。

如果常年將來要科舉仕,那麼他就不能在份上有傷,否則容易在場上遭人攻擊,他的祖母可以做過孃,但不能奴籍,或許,當年常嬤嬤就是這樣爲自己的獨子考慮的。

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常嬤嬤見明蘭始終低頭不語,便試探道:“夫人是書香門第出來的,聽說夫人的兄弟們學問都極好……”明蘭擡起頭來,微笑道:“書香門第談不上,但家父誠然看重學問,我孃家弟和年哥兒差不多大,如今也正讀著書。”

讀的還是大名鼎鼎的海傢俬塾,一大羣的廩生秀才進士甚至退休的老學士還有來做客長住的名士文人,著番的教,小長棟每次回來,都是一圈一圈的蚊香眼。

常嬤嬤著聲音道:“若夫人能幫著給尋個好先生,老婆子真是激不盡了!”

古代教育並不普及,沒有電燈柱上鋪天蓋地的家教廣告,如果不是行人,很難知道哪位先生教的好,像莊先生,整個兒一士做派,家住一條沒有門牌的小衚衕,當初盛紘可費了盛紘姥姥勁兒纔打聽到他,又費了爺爺勁兒才把他請到登州去。

明蘭沉片刻,點了點頭:“我可請我大哥尋尋看,不過還得看年哥兒自己的造化。”

已知常嬤嬤的意思,不過並不反,就是放在現代,爲了孩子能讀上好學校,家長們也是無所不用其極的。

常嬤嬤抖著手指,囁嚅著很激,明蘭微笑了下,溫和道,“這樣罷。我出個題目與年哥兒,他寫篇文章來,回頭我送去給我大哥看;然後請他估量著辦,如何?”

常嬤嬤遲疑道:“現在?不如回去慢慢寫。”

小常年第一次急了,連忙道:“無妨的,我願意現在就寫。”

明蘭朝他微笑了下,略一思索,道:“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修,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過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半個時辰可夠。”

常年微黑的臉浮起一抹紅暈,恭敬的一揖到地:“學生領命。”

明蘭心很愉快,在這個貶低的時代呆久了,自己都快懷疑自己智商了,微微提高聲音:“丹橘,領著年哥兒去我書桌上,服侍他磨墨書寫。”

丹橘笑著上前,應聲領人而去。

這樣的即時考試,不但考書法,考基本功,還要考心理素質,倘若在這種形下,常年寫出的文章還能長柏認同,那麼就真是可造之材,給自己孃家多拉個有前途有天分的學生,也不是壞事,沒準將來在場上也能添個幫手。

就算不,找個比鄉下私塾強些的學堂,總沒多大問題。

接下來,常嬤嬤怎麼也坐不住,一個勁兒的往門外看,常胡氏一直不敢說話,剛一張,就被常嬤嬤惡狠狠的瞪回去,而自己說話則是前言不搭後語,明顯不在狀態。

明蘭也不急著和們說話,只笑的有一句每一句的扯著,這時,顧廷燁總算回來了。

顧廷燁連朝服都沒換,直接捋前擺往偏廳裡大步邁進。他高大拔的軀在門口一出現,常嬤嬤就站了起來,聲音裡滿是喜悅:“燁哥兒!”

“嬤嬤快坐!”顧廷燁龍行虎步,幾步走進廳,扶著常嬤嬤坐下,明蘭趕把自己的位置讓出來,讓顧廷燁和常嬤嬤坐的近些,自己坐在上首另一側。

常胡氏帶著兒還有蓉姐兒,一齊給顧廷燁行了禮,起後,常燕面帶紅暈的眼瞧了瞧男人,但顧廷燁似不喜,只對常胡氏淡淡點了點頭,便撇開頭,自與常嬤嬤說話了。

“燁哥兒如今瞧著可神多了!”常嬤嬤著顧廷燁的袖子,上下的打量著,眼中含著水,連連道,“好好好,這樣纔好,了親,以後就是大人了,要好好的!”

顧廷燁笑的很厚無恥:“這是自然。”

“這哥兒!”常嬤嬤瞪了他一眼,朝明蘭笑道,“瞧瞧,有了可心的新媳婦,我這老婆子可礙眼咯!罷了罷了,我還是趕回去罷。”

“這可不;年哥兒還押在我書桌上呢,嬤嬤不要孫子了?”明蘭打趣道。

常嬤嬤故作懊惱的笑道:“這下沒轍了!”

常胡氏母和屋幾個丫鬟一齊笑了起來,顧廷燁不解的看向妻子,明蘭輕聲解釋:“我見年哥兒學問不錯,便他寫篇文章來,回頭給我哥哥瞧瞧,看能不能給尋個好先生。”

顧廷燁笑著大讚,對常嬤嬤道:“這極好,嬤嬤瞧我這媳婦娶的不錯吧。”

明蘭大,面微紅,常嬤嬤指著顧廷燁笑罵道:“你就吹吧!你媳婦好還用你說?!”

一片歡聲笑語,常嬤嬤眼見自己那個不著調的兒媳又想開口,連忙對明蘭道:“們幾個都是頭回來這兒,不如人陪著們在園子裡逛逛,我麼也好說說話。”

明蘭看了眼顧廷燁,然後點頭道:“這倒是好,旺貴媳婦口齒伶俐,不如陪著常嫂子和燕子一道遊玩下園子,蓉姐兒若想跟著去,便一道吧。”

常嫂子很想多說兩句,但看著婆母眼兇惡,只好帶著兒和蓉姐兒出了廳堂。

待旁人都走後,常嬤嬤便靜下來,細細問顧廷燁可好之類的,又吩咐了明蘭好些話:“唉,以後燁哥兒就全靠你照看了,他是頭沒上嚼子的野馬,一發起來便不顧惜子,他背上肩上有好幾傷,夫人您多看著些,該吃藥吃藥,該藥就藥,得好好養傷纔是!”

顧廷燁笑著道:“嬤嬤你又來了,都猴年馬月的舊傷了,皇上早找醫給我瞧,如今都好的差不多了,不妨事的。”

“胡說八道。”常嬤嬤瞪眼道,“前幾年冬日,你傷發起寒來,疼的直冒冷汗,我拿生薑和藥油日日給你著,足足了半個多月才見好,別是好了瘡疤忘了疼!”

明蘭低頭細想,顧廷燁的肩上和背上果然有幾刀槍傷疤,其中一條從左肩延至後背的特別嚇人,便暗暗記下,回頭也去配幾副虎骨膏和藥油來。

顧廷燁看明蘭恨不得立刻去拿紙筆記下來的樣子,心裡好笑又,便道:“前回你不是說想去莊子裡瞧瞧麼?”

“是呀。”每天看賬本不過是紙上談兵,明蘭手裡攥著幾座莊子,雖然出項寫的清楚,但因沒見過那莊子,總覺得不踏實。

“我陪你去,把幾座莊子都去走一遍。”顧廷燁神輕鬆,語氣愉快,“嬤嬤,不如您一道去?”卻常嬤嬤笑著一口回絕,“你們這些金貴人才稀罕農田莊子,我們剛從鄉下搬進城來,什麼山水林泉的早跑膩了。”

明蘭又驚又喜:“怎麼?你有假了?”古代的休假制度簡直令人髮指。

“這倒沒有。”顧廷燁笑道,“皇上今日頒旨,要在西郊大營巡視大軍演,這幾日我得先過去預備著,那裡離莊子更近,咱們晚上就歇在莊子上。你不是要拿魚鱗冊子去對田畝,盤查莊戶麼?慢慢來,待皇上巡視完了,我能得兩天空,然後咱們就上西山泡溫泉去。”

常嬤嬤聽的張大了,笑著嘆道:“哥兒也會疼媳婦了!好好好,你們小倆口也該散散心,每日的忙車軲轆轉,豈不悶的慌。”

明蘭聽顧廷燁說的頭頭是道,心知他一定是心裡思量了好幾遍的,之餘,也是一臉喜,笑言言的著顧廷燁,目

常嬤嬤見此,知道他們夫妻和,心裡也是放心。

……

一頂小小的灰油布馬車載著常家人往回家的途中,馬車外是老車伕的吆喝聲,車裡是一場熱烈友好的家庭流。

“年哥兒,儂寫的咋景呀?”常嬤嬤迫不及待的問道。

常年笑的很自在,並不見張:“與往常一樣。”

“格尼哪能呢?”常嬤嬤急了,“儂定要寫了頂好才頂事!”

常年安祖母道:“阿嬤勿要慌,我覺著顧夫人是有心要幫我的。”

常嬤嬤鬆了口氣,多放下了點兒心來,坐在對面的常胡氏忍不住埋怨了:“姆媽做啥撥阿拉屋落事統統講出去?顧爺又勿會子嚷的!反倒顧夫人看阿拉笑話!”

常嬤嬤氣不打一來,破口道:“儂曉得啥?!這事瞞了眼前,瞞得過一輩子伐!”

常年見母親猶自不服氣,勸道:“姆媽,阿嬤講的對,我適才看阿嬤講話時,夫人的樣子勿像勿曉得。”

“胡講!我看夫人格拉時蠻吃慌的!”常胡氏固執道。

常年搖頭又勸:“夫人是吃慌,不過我看不像勿曉得這事,而是阿嬤直不籠統講出來,纔有些吃驚。”

“還是年哥兒看的明白!”常嬤嬤很自豪的看著孫子,回頭就罵兒媳,“儂個不長志氣的東西!勿要看夫人年紀小,以爲好糊弄人家,我聽說這些日子澄園夫人看的跟鐵柵欄一樣!阿拉事遲早曉得,到時候人家看勿起,不如自家講出來!”

“那……燕子呢?您以前不是還說過讓燕子嫁過去嗎?”常胡氏看了兒一眼。

這句話一說,常嬤嬤頓時火冒三丈:“有你這麼做姆媽的嗎!格種事是大人自己商量的,你格恁好跟燕子講?這事麼有了!你們以後提都不要提了!”

常胡氏急出火了:“爲啥?!如今顧爺的兒是越做越大了,天大的富貴就在眼前,做啥子反而不讓燕子去了?”

常嬤嬤大罵:“放你孃的屁!儂骨頭沒四兩重,又開始發昏了!當初我兒子好好在讀書,就是儂,看人家屋裡富貴,眼睛發紅,糊弄年哥兒他爹去做生意,弄的家破人亡!現今剛過了兩天舒心日子,儂又開始骨頭了是伐?!”

常燕常年姐弟倆一看祖母發火,都閉上,常胡氏被罵的紅了臉,囁嚅道:“姆媽,孩子們都還在。”意思是給留點面子。

常嬤嬤想起了兒子,怒氣直上衝,直著嗓子大吼道:“儂個敗家!上勿了檯面的東西!當初我真是瞎塌眼睛,纔會討你進門做兒媳!不你吃不你穿,偏偏儂要發病,害死我兒子!要勿是看在燕子和年哥兒面子上,我一早就撥儂趕出門去,儂還不知天高地厚!儂以爲燁哥兒好看儂啊?他早曉得儂是啥貨,才懶得理睬儂!”

常嬤嬤一火大,從來不管什麼地方,要罵就罵,如今正興起,更是罵的帶勁,手指幾乎到常胡氏臉上:“我當初有那個意思,是看燁哥兒沒人疼,纔想著讓燕子去照顧,現在燁哥兒討了個好媳婦,正過著好日子,儂又來湊啥鬧熱!老孃一輩子倒黴,都講人生有三苦,年喪父,中年喪偶,晚年嗓子,老孃上輩子不修,三件都趕上了!現在只盼著燕子能嫁個好人,年哥兒能出息,儂再給我鬧三鬧四,我立刻把你攆家門!儂格種阿孃,還是沒有的好!”

常胡氏被噴的一頭一臉唾沫,也不敢還,只能低頭忍著。

常燕看母親被罵的頭也不敢擡,忍不住道:“阿嬤呀,顧爺跟儂親,要是我撥他做小,他也會待我好的!”

常嬤嬤瞪圓了眼睛,一把扯住孫的耳朵,大罵道:“儂生的跟儂阿孃一樣子,眼皮子都格恁淺,我來問儂,這麼多年了,顧爺跟儂說過的話有十句伐?”

常燕捂著耳朵哎哎疼,紅著臉道:“顧爺當我是小孩子,不大搭理我的。”

“我呸!”常嬤嬤齜牙道,“儂今日看夫人年紀多大,跟你差不多吧,燁哥兒咋不當小孩子?!我跟儂講,趁早死了心,今日見了夫人,拿面鏡子照照你自己,比比人家做派學問樣貌,你們倆,一個是天上的凰,一個是田裡的螞蝗!”

常燕委屈的紅了眼睛,嘟著道:“勿就是講講嘛!不去就不去!”

常嬤嬤猶自不解氣,繼續罵道:“反正你老子的孝期也滿了,回去就給你說人家,別出去丟人現眼!你和你阿孃已經見識過澄園了,以後就不用再去了!撥我老老實實待在家裡,不然吃我的棒,一人打一頓!”

“你們以爲大戶人家的人好做呀,當初白家老太公就是想不明白,結果撥大姑娘送進侯府,才幾年景,人就沒了!”常嬤嬤吼的痛心疾首,又去扯孫的耳朵,“就儂這個德行,進了格種深宅大院,連骨頭渣子都剩勿下來!”

常家母都被罵的悶聲不響,常嬤嬤嘆氣道:“憑著我這張老臉,你阿弟的前程終能有個**!要是年哥兒能有出息,到時候你們做阿孃阿姊的不也有風?唉……考科舉不容易呀,當初我阿爹就講,平頭百姓上面沒有引路人,想考科舉就要多費幾十年功夫呢。”

“阿姊呀,阿嬤講的對,儂就算了吧,我看隔壁的阿青哥哥關歡喜儂,格拉屋裡也蠻好的,有田有店,勿會儂吃虧的。”常年自喪父後,漸年老,也低聲勸道,“何況,我看顧爺關鐘意夫人,旁人他勿會看的。”

“哦,儂也看出來了?”常嬤嬤興味道,素來信任這個自懂事的孫子。

常年點點頭,笑的很靦腆:“我把文章給夫人時,看見夫人把咬了一半的果子放在盤裡,後來,顧爺拿起就吃了。”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古代奴僕科舉仕,明清兩代截然不同。

明代雖經過幾次變,但依然有嚴格的規定,奴籍之人不可科舉,若父親爲奴僕,似乎也不能科考,後來放鬆了規定,變了父親了奴籍多年後,兒子纔可以科舉。

但是,如果直系親屬是奴僕出,在明代場上是很被人看不起的。

到了滿清,況就不一樣了。

在滿清統治者的眼裡,奴才比自由人可靠多了,所以奴才升往往更快,年羹堯同志的家族就是包奴才出

這裡再轉載一篇張濤之先生的文章。

腥’二

不想讓人拉到集市上去配種,賈府的丫鬟們只有想辦法當上二,方能逃此厄運。

賈府的男主子很,榮國府的男主子只有賈赦、賈政、賈璉、賈寶玉四個人。雖然還有一個賈蘭,但年齡太小,忽略不算。男主人有四個,但丫鬟有一二百個,僧多粥,要當上二不是件容易的事。

想當二的丫鬟這麼多,男主子們可以細挑慢揀。極數特別漂亮、特別聰明的姑娘纔有機會被破格提拔。賈赦挑了半天,才挑中了一個鴛鴦,挑上了賈府丫鬟中的人尖子。賈珍的二、文花不漂亮年輕,還有一技之長,會吹簫,演奏樂,唱歌。一般的丫鬟哪有這些本事。

比較起來,";集收編";的功率比較高些。但這也是一條充滿激烈競爭的道路。

要想爲二,必須先要爲";副小姐";,即管事大丫頭。賈寶玉住的怡紅院裡有四個副小姐,即襲人、晴雯、麝月、秋紋。按規定,寶玉房裡";副小姐";的編制已滿了,其他的丫頭們再往裡是不可能了。

這可不一定。事的靜止是相對的,事的運是絕對的。";副小姐";的編制已經滿了,但說不定哪一天,寶玉討厭誰了,或是又喜歡誰了,攆走他不喜歡的,挑他喜歡的人補上當";副小姐";。茜雪被攆走,芳被提拔,都是這方面的典型個案。

怡紅院裡樹靜而風不止。

首先出來挑戰的是";四兒";。當時襲人和寶玉鬧彆扭,襲人不理寶玉,麝月便";四兒";來服侍寶玉。";四兒";平常在";後面";燒水喂鳥,不聽傳喚是不能到前面來服侍寶玉的。這次有了這個機會,便使出十分的手段往上爬。想當副小姐就得往上爬,還要長得漂亮。";四兒";正符合這個條件,";生得十分水秀";,又";聰敏乖巧";,想盡辦法討寶玉的歡心。

危險!襲人、秋紋等人雖然都是";笨笨的";,但們在這方面並不笨,們意識到再這樣下去,們這個";副小姐";的位置就保不住了。襲人見好就收,把";四兒";攆到後面,自己服侍起寶玉來。

怡紅院裡的";後面";,漂亮丫頭多著呢,有一個小紅的丫頭瞅準空子跑出來爭奪";副小姐";的位子。

小紅";細高挑材";,";十分俏麗乾淨";。和";四兒";不一樣,今年十七歲了,到";拉出去配個小子";的年齡了,自然心裡比較著急。每每想在寶玉面前臉,卻一直沒有機會。功夫不負有心人,機會終於來了。

這一天,怡紅院裡的";副小姐";襲人、晴雯、麝月、秋紋都不在,";又副小姐";碧痕、綺雯也不在房裡。恰好寶玉要喝茶,小紅急忙走了出來替寶玉倒茶。寶玉很喜歡,問了很多話。小紅極會說話,寶玉十分喜歡

就在這時,秋紋進來了,一見屋裡就一個小紅和寶玉說話,渾不自在,立刻把攆到後面去了。

怡紅院的";後面";到底還有多漂亮丫頭,書裡沒有講。但跑出來一個就這麼漂亮,可見漂亮的丫頭不們可能比秋紋這幾個";笨笨的";";副小姐";還漂亮。王夫人給寶玉挑大丫頭,都不要漂亮的,都挑那些";笨笨的";丫頭,認爲這樣的笨丫頭老實,不致影響寶玉的發展。

";副小姐";的位置並不是鐵打的,主人不喜歡,就會被攆出去。原來寶玉跟前有個";副小姐";茜雪,只因寶玉一時不高興便被攆了出去,無以爲生,只好嫁了個販馬的";小子";";王短";。爲了保住";副小姐";的地位,避免拉出去配";劉短";、";李短";等短小子,";副小姐";只有拼命廝殺,保住待編的地位。

對於那些";後面";的漂亮丫鬟的進攻,像秋紋那樣的消極防是不行的,必須主進攻纔是。襲人是怡紅院裡憂患意識最強的";副小姐";。知道自己不如晴雯、芳漂亮,便突出";奇招";,在王夫人面前拼命說晴雯、芳、小紅、四兒這些漂亮丫頭的壞話,爲賈府第一諜。襲人的計謀奏效,晴雯等人都被王夫人從怡紅院趕走。王夫人封襲人是怡紅院的第一";副小姐";,從自己的月錢裡每月撥二兩給襲人。以後寶玉結婚時,襲人也就被集收編爲二

在";集收編";道路上的廝殺充滿了腥味。那些屈死的漂亮丫頭們心裡在流,哭問娘在何方。

就算被";集收編";或";破格提拔";爲二,又會怎樣呢?

丫鬟爲二後,馬上面臨著一個十分可怕的問題,那就是來自大的欺凌與折磨。

在當時的社會裡,二沒有毫的社會地位和人安全保障,大可以任意侮辱折磨們,二對此不能有毫的反抗,法律和府絕對站在大一邊。

紅樓裡的二們的況比較複雜。

賈赦的二和大邢夫人之間相對地相安無事。賈赦要";破格提拔";鴛鴦,邢夫人親自出面做鴛鴦的工作,開口第一句就是要鴛鴦放心,自己絕不是那種不容人的人。邢夫人爲什麼要這麼寬宏大量呢?大概是覺得自己和賈赦都老了,屋裡多個小丫頭又有什麼關係;再說,賈赦已經有好幾個小老婆了,再添上一個也無所謂;要想保住大的位置,必須討得賈赦的歡心。

賈珍的二和大尤氏之間也是波瀾不驚。大概是賈珍好,連兒媳婦都搞上了,尤氏還吃什麼醋。恐怕是一瓶醋放到跟前,都懶得拿。尤氏的神經已經麻木了。正因爲如此,佩優雅地吹簫,文花委婉地唱歌。

但要上像姐這樣的辣子,二們可就要倒黴了。

平兒是賈璉";集收編";的丫頭,也和賈璉過生活,但必須是在姐的命令和監督下才能平安無事。否則姐便會醋海生波,甚至大打出手。

對於賈璉";破格提拔";的二姐絕對不能容忍,必須置之死地而後快,尤二姐就這麼死的。

折磨二,大都發生在年輕的大上。試想一下,大也是一肚子的委屈啊。大嫁過來,持家務,生兒育,滿想爲這個家庭多作貢獻。可突然間來了個二,把丈夫的寵都奪走了,大能不傷心嗎?

很多二還面臨著一個熬人的生理問題,那就是。不論是";集收編";的還是";破格提拔";的二,都存在這個問題。

";集收編";的況稍微好些,因爲老爺還年輕,還有力照顧這些二。這樣做要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大的脾氣好,能容人。這樣的大比較。更多的況是,大不接這樣的局面,家下大

";破格提拔";的二更不好。這些二提拔上來時,老爺年紀大了,鬍子都白了,走路都氣吁吁地,還能有什麼作爲?二被提拔上來後,立即就過上了老年生活。

賈赦就是這樣的典型。

賈赦當時鬍子都白了,屋裡小老婆不。要鴛鴦的計劃失敗後,又在外面買了一個十七歲的丫頭嫣紅。賈母就不喜歡他這樣,鬍子一大把了,幹嗎弄這麼多孩子放在屋裡,沒的耽誤了人家。這些十七八歲的小姑娘沒辦法,就和二門上看門的小麼兒胡調。這都是些十一二歲的男孩子,能解決什麼問題?於是,二們便把目投向了賈赦的兒子賈璉。們自然不奢求賈璉把們收走。賈璉即使想收,們也不敢去,那裡有個姐呢,誰不怕?們只是希賈璉忙裡閒幫忙解決一下們的問題,可這樣的機會又有多?賈赦越是過老年生活,對們這些二們的防範也更嚴,生怕們一不小心過上了青年生活。

們還有一怕,怕被老爺當做一件什麼東西賞給別人。

原來,賈府的丫頭們當上二後,還面臨著轉正問題。無論是";集收編";還是";破格提拔";,丫頭們雖然實際上已爲二,但們的份依然是丫頭,只不過前面加了幾個字";通房大";,合起來是";通房大丫頭";,還不是正式的二。秋桐就是這樣,雖然被賈赦";收編";有幾年了,但仍然沒有轉正,還是";通房大丫頭";。

既然是丫頭,那就沒有名分,老爺或者太太可以任意們。通常的辦法是把們當一件可的禮送給別人。

在**社會裡,人可以隨便被主人當送給別的男人。戰國時期,鉅商呂不韋把自己的侍姬趙姬的肚子搞大了(嚴格地來說是稍稍有點隆起,並沒有明顯的";大";的視覺效果),便把一件禮送給在趙國當人質的秦王孫異人。趙姬亦是奇人,別的人一般都是懷胎十月即產,趙姬偏偏懷了十二個月才生。異人一算,這孩子絕對是自己下的種,豈不知趙姬早已珠胎暗結。

這個孩子,就是秦始皇。

賈府的那些通房大丫頭,由於沒有轉正正式的二,即姨娘,也可以隨便被送掉。賈赦原來有個";破格提拔";起來的臨時二秋桐。後來賈璉爲老爸賈赦幹了幾件事,賈赦很滿意,一高興便把秋桐送給了賈璉當臨時二。秋桐原來在賈赦那裡拍桌打凳,罵賈赦不中用,沒有本事,貪多嚼不爛,總想勾搭賈璉。賈璉也看中秋桐。二人眉來眼去,就是不敢手。現在秋桐被賞給了賈璉,正好遂了二人的心願。由於是賈赦賞的,姐也不敢對怎樣。

只是父親用過的人,兒子接過來用,這算怎麼回事?倘若有個孩子,算兒子呢?還是算兄弟,這筆糊塗賬無法算清。

秋桐算是因賞得福,從一個糟老頭子的二了風流公子的二姐雖然恨,但因爲要收拾尤二姐暫放秋桐一馬。尤二姐死後,姐連日生病,哪裡再有力整治秋桐?接著又是賈府被抄,姐命都保不住了,還有什麼心思去籌劃";東風";";西風";的事。秋桐竟得以保全。

但被賞出去的二更多的是面臨厄運。當年姐嫁過來的時候,加上平兒,亦有四個陪嫁丫頭被賈璉收編。書裡只剩下了平兒,那三個人走的走了,死的死了。怎麼走的?們有權利自己出走嗎?沒有,絕無這樣的可能。們八是被賞給別人了。看姐整尤二姐的那狠勁,能把們賞到好地方去嗎?自然是不可能的。至於死的,那肯定是被姐整死的。

上面說的是沒有轉正的通房大丫頭的命運。現在我們來討論一下被正式轉正爲二的那些姑娘的命運。

紅樓社會裡有正式名分的二只有三個,那就是周姨娘、趙姨娘、尤二姐。

尤二姐早死,就不多說了。先說一下週姨娘和趙姨娘。周姨娘在書裡出現時,已是徐娘半老,又沒有生育,在紅樓社會裡閃了幾下就不再見的蹤影了。趙姨娘稍微年輕些,又生了兒探春,生了兒子賈環,底氣較足,在紅樓社會中就活躍得多。一個丫鬟,爲二,封了姨娘,生了兒子,算是很功了。但活得很不痛快,腦子裡儘想著和王夫人平起平坐。此乃大忌,得頭破流就是自然而然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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