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鬼阿曼德》第九章

翻譯:星云

如果我認為變了吸鬼就意味著可以不再做瑪瑞斯的被監護人或學徒,那可就大錯特錯了。我并沒有被允許自由自在地用我全新的力量。自我的變形伊始之夜,我那熱誠的教育也隨之開始。我得為我這永恒而非轉瞬即逝的生命做好準備。

我的主人告訴我,他是在一千五百年前被變鬼的,在那時,世界上遍布我們的族類。主人說他們是通常是鬼祟多疑的生,在暗夜里悲慘地孤獨徘徊。他們并沒有為永生做好準備,他們的存在只不過意味著一連串抑郁的災難,絕一點點消蝕著他們,使他們自那可怕的熊熊烈火,或干脆步明之中。

至于那些異常古老的吸鬼,他們如我的主人一般經歷了無數的帝國與紀元,其中大部分都是離群索居者,為自己尋找一座城市,主宰那里全部的人類,并把其他試圖接近他們領域的雛鳥驅逐在外,為此甚至不惜消滅自己的同類。

威尼斯則是我的主人無可置疑的領地與狩獵區,也是他展示生命中輝煌游戲的私人舞臺。

“一切都會消逝,”他說,“除了你。你得聽好我的話,這是關于生存的課程,是我最初也是最重要的教誨。其他的瑣事都不妨留到以后慢慢再說。”第一課是:我們只殺“壞人”。這戒律來自那些最最遙遠蒙昧的年代,被認為是吸者莊嚴的使命。在古老的異教年代,曾經存在著關于我們的模糊信仰,吸鬼曾被尊崇為懲罰惡人的正義代行人。“我們不應當再讓迷信和關于我們力量的神傳說圍繞我們。我們并非一貫正確,我們也沒有承擔來自上帝的使命。我們如同叢林中的巨一般在世間神出鬼沒,對我們的犧牲者與其他掙扎求存的生命一視同仁。“但不變的法則是:殺害無辜的人最終會使你瘋狂。相信我,為了你心的平靜,你一定要只以惡人為食。盡管他們污穢,墮落,你卻一定要學會去他們,你要飽覽他們心罪惡的形象,在殺戮的過程中,它們會無可避免地充斥你的心與靈魂。“殺害無辜者遲早會令你有負罪,這最終會導致你的無力與絕。你會覺自己太過冷酷無。當然,你會覺自己凌駕人類之上,為你毫無節制的殺戮尋找借口說:這只不過是為了維持自己的生存。但長遠來講,這樣的借口也不能維持很久。“隨著時間流逝,你會漸漸明白自己畢竟更像人,而不是怪。你的人仍然驅使你追求高貴的行為。而你那不斷增長的天只會讓你更加珍惜人類的價值。你會憐憫被你殺害的人,就連仍然能夠被救活的也不例外。你會絕上人類,夜復一夜,你寧可忍,也不愿再去用那人類之的饗宴。”我全心全意地接了這些課程。很快我就和主人共同出沒在威尼斯那黑暗混的小巷與酒館里的野蠻世界,那是當我還是瑪瑞斯·德·羅馬努斯絨的神學徒時從未真正見識過的邪惡世界。當然,我知道那些飲酒作樂的地方,我也悉諸如親的比安卡之流高級所在的風月場所,但我以前卻從不了解威尼斯的盜賊與謀殺者們,而現在卻正是以這些人的為生。我很快就理解了主人所說的,我必須培養對邪惡的好,并且保持。每一次殺戮的時候,我的犧牲者心中的景象都會變得更強烈。漸漸地,我在殺人的時候可以看到輝煌絢爛的彩。有的時候,當我選擇殺戮對象之前,就可以看到這彩在在我的犧牲者周飛舞。有些人行走在淡紅影之中,一些人則散發著橙黃的灼熱焰。而那些最邪惡,最頑強的犧牲者上通常散發著令我目眩的黃,簡直可以把我烤焦。一旦遇到這樣的人,我馬上就會撲上去把他的喝個。我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可怕的暴力而沖的殺戮者。瑪瑞斯為我找到一個暗殺者的老巢,我馬上就帶著笨拙的狂暴,追逐起我的獵,從酒館到客棧,一直把他到碼頭,像野狗一樣撕開他的咽。我貪婪地暢飲,割開犧牲者的心臟。有一次那人死了,心臟停跳了,不再涌進我的口中。這樣就不太妙了。

而我的主人,盡管他滔滔不絕地發表著關于人類道德的崇高講演,堅定不移地恪守著我們的責任,他也講給我關于殺人的

“要慢慢來,”當我們并肩走在運河的狹窄堤岸上時,他這樣地說。我們乘上一艘岡多拉,用我們超自然的耳朵傾聽彼此的談,“有半數時間,你本不需要走進房子里去尋找犧牲者。你只需站在房子外面,傾聽那個人的思想,向他拋出靜默無聲的餌,如果你能聽到他的想法,那麼他也能收到你的訊息。你可以一言不發地引他。你的力無法抵擋。當他走出房子尋找你的時候,就殺掉他。“你永遠不必令他苦,也不必弄得鮮四溢。擁抱你的犧牲者,如果你愿意,就他。要緩慢地他,謹慎地落下你的牙齒。盡可能緩慢地你的盛宴。這樣他的心靈就能夠把你看個仔細。“至于說那些幻象,以及你所說的彩——要盡量從中學習。讓犧牲者的死亡盡可能地向你傾吐他的生命本。如果他漫長一生的圖卷在你面前栩栩如生地展開,那麼就仔細觀察,品味它們。是的,品味它們。在吸的同時也慢慢地吞噬這些畫面。至于說那些彩,就讓它們浸沒你吧。讓全部的驗淹沒你。這樣,既主,同時又是徹底的被。同你的犧牲者做。傾聽他的心臟停止跳的確切時刻。在那個時候你會覺到某種無法抗拒的,但這可以被忽略。“之后要理好尸,或者確認你已經舐凈犧牲者咽上牙齒咬傷的痕跡。你只需從舌尖上咬出一點跡就能掩飾這傷痕。在威尼斯,死尸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不用太費心理。但如果是在邊遠的鄉村狩獵,一般還是需要把尸掩埋起來。我熱心地傾聽著這些課程。和他一起狩獵帶給我極大的快樂。我很快就意識到,瑪瑞斯在我變為吸鬼之前特意在我面前展現的一場殺戮實在是笨拙之舉。我知道,盡管我覺得這一切很平常,他卻希我憐憫那些犧牲者,他希驗恐怖,從此視死亡為可憎惡之事。但因為我還年輕,對他忠心不貳,再加上那些我短暫的凡人生涯里曾經經歷過的暴力,我的反應并非如他所愿。

無論如何,他都是一個更有技巧的殺手。我們經常在同一個犧牲者上一起吸。我從咽吸,他從手腕吸。有時候他很開心地為我抱住犧牲者,讓我獨自吸干鮮

我還完全是一個嶄新的吸鬼,每一天晚上都會。四天不殺戮就會讓我不了。我曾經試過,到了第五個晚上我就會虛弱得連棺材蓋也抬不起來。于是,我每四個夜晚至殺戮一次。

在最初的幾個月里,我異常放。每一次的殺戮都比上一次更加驚心魄,充滿令人栗的味。

僅僅是看一眼那赤的咽都會刺激我,令我口不能言,無力節制。當我在寒冷無的黑暗中睜開雙眼時,我心中只能想到人類的,空無的手中充滿對人類軀和無比的。整個夜晚我無心他顧,只有當我那強有力的手放在犧牲者上的時候才能得到滿足。

在殺戮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溫暖芬芳的鮮充溢著我的,熱流涌上我的面孔,甜的悸覺長久在里縈回。

僅僅是這一點就足以徹底吸引年輕的我。

但瑪瑞斯并不希我這年輕急躁的嗜夜復一夜沉溺宴,只知饕餮,頭腦空空。

“你得開始認真學習歷史,哲學還有法律了。”他說,“你注定不能去帕多瓦大學讀書了,你注定忍耐。”于是每當我們結束夜晚的使命,他就著我回到溫暖的宮殿里去讀書。他希我同利卡度以及其他男孩們保持某種距離,以免他們對我發生的變化產生猜疑。事實上,他說盡管他們未必能夠清醒地意識得到,他們還是“知道”我所發生的變化。他們的本能已經告訴他們,我不再是凡人。盡管再過一段時間,他們的意識才能接這個事實。“你只需對他們表現出禮貌與,以及徹底的寬容。但是要保持距離。”瑪瑞斯告訴我,“一旦他們意識到了這不可思議的事實,你得向他們保證,你不是他們的敵人,你仍然是他們所的那個阿瑪迪歐,盡管某種改變發生在你上,但你在他們面前卻仍然是原來的你。”我理解了。我立刻就覺到對利卡度和其他男孩們更深的。“但是主人,”我問道,“你難道從來不會對他們到不耐煩嗎?他們思維遲緩而且笨拙。我也他們,但是你在他們面前一定比我更有優越。”“阿瑪迪歐,”他溫和地說,“他們都會死的。”他臉上頓時充滿悲傷。我頓時悟到了他那充滿的悲傷。它噴涌而出,給我上了生的一課。

——他們都遲早會死,而我則永生不朽。從那以后,我對他們更加耐心了,我盡地觀察他們,研究他們,但卻不讓他們知道。但他們言行中的每一個細節都會如此奇異地熠熠生輝,這是因為……他們遲早都會死。太多太多東西需要描述了。此刻簡直難以盡述在最初的那幾個月里發生的事。況且那時我也不能了解,哪些事后來會對我產生深遠的影響。

我目所及之都能看到事演變的過程,隨都可以嗅到腐敗的氣息,但我也能夠看到生長的神,萬竟然就是這樣欣然孕育花朵,不斷長的,這簡直是魔般的力量。一切都在發展變化,最終走向墳墓。這一切真讓我心醉神馳。但我并不樂于見到人類心志的消逝與死亡。

我在政府和法律的學習方面困難重重。盡管我的閱讀速度變得很快,對語法也有迅速的理解力,但是對于那些來自古老年代的羅馬法,以及被稱為《民法大全》(CorpusJurisCivilis)的東羅馬帝國的偉大法典——主人稱其為有史以來最完的法典——我還是提不起起興趣。“世界確實是在不斷進步,”瑪瑞斯教誨道,“每一個世紀,文明都愈發向著正義傾斜。平凡的人們邁出偉大的步伐,分本來由強權者所占有的財富;而藝也在隨著人類自由的增長不斷進步,變得更富于創造力和想象力,變得更。”我只能從理論上了解這些。我對法律不存信心也沒有興趣。事實上,我對主人的觀念懷有輕蔑之。啊,我是說,我并不是輕視他本人,但我確實對法律,法制機構以及政府組織懷著的鄙薄。這一鄙薄非常之徹底,但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想。主人卻說他能夠理解我的想法。

“你來自一個黑暗的野蠻國度,”他說,“我真希能把你帶到兩百年前,拔都還沒有到來的時代——就是這位吉思汗的兒子,將俄羅斯富麗的基輔劫掠一空——在那個時候,圣索非亞大教堂的穹頂還是純金制的子民則生機,充滿希。”“古老的榮只能令我作嘔,”我不想惹他生氣,只是靜靜地說道,“我從孩提時代就聽夠了這些發生在久遠年代的故事。我們居住在結冰的河流邊,破舊的木頭房子里面,我坐在火邊瑟瑟發抖,耳聽著這些陳詞濫調,任憑老鼠在屋子里跑來跑去。這些一點都不,除了那些圣像,還有父親口唱的歌曲。啊,是的,在我們所說的那片廣袤無邊的土地上只存在墮落。除非你親自到達那里,你是不可能理解俄羅斯的——除非你曾經像我一樣,跟隨父親穿越苦寒的森林,去到莫斯科,諾夫哥羅德,或東方的克拉科夫,”我的語氣失去了控制,“我再也不愿回想那些時與那些地方,”我說,“生活在意大利的人是絕不可能忍那種地方的。”“阿瑪迪歐,法律與政府的進步在每一個國家和人民之中都是不同的。很早以前,我曾經告訴過你,我選擇威尼斯是因為是一個偉大的共和國,的人民都是從事貿易的商人,并籍此與塵世相聯。我熱倫薩是因為那偉大的銀行家族迪奇,他們并不是徒有貴族稱號而不勞而獲的老爺,只知道憑著生來有的特權嘲笑別人的努力。意大利一切偉大的城市都由勞者,創造者與行者們所締造,因此在這里,一切組織與系統也都得到更大的認可,而男人與人們在生活中也能隨時有更多的機會與自由。”這場談話令我氣餒。這些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呢?“阿瑪迪歐,世界現在是屬于你的,”主人說,“所以你必須從長遠的角度去看歷史。世界的狀況會不時迫著你,最后,你將像所有永生者一樣發現,不能將自己的心靈摒除在塵世之外,特別是你這樣一個人。”“為什麼?”我故意唱反調,“我覺得自己可以閉上眼睛。人們為銀行家還是商人,這同我有什麼相干?我有什麼必要關心自己所在的城市是否由商船艦隊所營造?主人,我寧可永遠凝著宮殿里的圖繪。我甚至還沒有開始觀察《三圣賢之旅》上面的細節,這里還有其他那麼多油畫,更不用說整座城市里面的全部。”他搖頭。“對繪畫的研究最終會引導你研究人,而對人的研究終將使你對整個世界上人類的狀況到歡喜或悲傷。”我不相信他所說的,但是仍然無法改變課程。我還是得按部就班地學習。主人比我有更多能力,但他告訴我,隨著時流逝,我也會掌握這些。如果條件適宜,他可以用意念制造火焰——也就是說,他可以引燃涂滿樹脂的火把。他可以毫不費力地攀著窗臺登上一所大廈,作極為優雅。他可以下潛到大海的任何深。當然,他那吸鬼的視覺和聽覺也比我更敏銳有力,而當聲音侵我們的耳朵時,他也知道如何大力地將它們摒除在外。我也必須學會這一項技能,事實上我學得異常刻苦,因為威尼斯總是充斥了那麼多刺耳的嘈雜和祈禱。

但他還備一項我沒有的能力,那就是他可以快速地凌空長途飛翔。他已經向我展示過多次,但是每當他把我托舉而起,攜著我飛在空中時,他都會讓我蒙住臉,或者把我的頭下來,這樣我就不能看到我們是怎樣地到達了什麼樣的地方。

我不知道他何以對此諱莫如深。終于有一個晚上,他拒絕帶我飛去里多島觀看晚宴上的煙火表演和水面上燈火通明的大船,我這才向他問。

“這是一種令人驚怖的力量。”他冷冰冰地說,“雙腳離開大地是一種很可怕的覺。起初還沒有這樣災難般的覺,但一旦掌握了技巧,可以慢慢升到天穹的最高時,就會從靈魂深到刻骨銘心的寒冷。這力量不僅是超自然的,簡直是凌駕自然之上的。”我可以看出他對此到痛苦,他搖著頭。“這是真正非人類的能力,我無法從人類那里學習如何善用。在我其他的能力領域,人類是我的教師,他們的心靈就是我的學校。但這個能力卻使我變魔法師,為巫人與士。這是很人的,我甚至會被這種覺所奴役。”“怎麼會這樣呢?”我問。他悵然若失,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最后甚至有一點不耐煩。

“有時候,阿瑪迪歐,你簡直是在對我嚴刑供。就好像我非得監護你一樣。相信我,我可不是。”“主人呀,是你締造了我,你堅持我必須順從你的意志。如果不是你要我做這一切,為什麼我非得閱讀艾博拉德的《我的慘痛生涯》(HistoryofMyCalamities)以及牛津大學的東斯哥德的文章不可?”我停住了,突然想起了我的父親,還有我對他尖酸刻薄,無休無止的頂。我到沮喪。“主人,”我說,“你就解釋給我聽吧。”他做了個手勢,好像在說,“啊,很簡單的。”“好吧,”他開口繼續,“是這樣,我可以升到高空,并且快速移。通常我并不能穿越頭頂的云層。但是我可以快速地飛行,以至于大地在我下方為模糊一片,當我降落時,甚至會發現自己正置陌生的陸地。但是我告訴你,這樣一樁強大的魔力實在是一件非常不和諧,充滿困擾的事。在使用這個法之后,我會到失落,暈眩,有時甚至會到喪失目標乃至生存的意愿,這種運過于迅速,也許就是這樣。我以前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這些,現在我全都告訴你了。你還只是個小男孩,你是不會明白的。”我確實不明白。但是很快,他就希我們進行一樁以前從未有過的長途旅行。我們從太落山到華燈初上的幾個小時之竟然到了那遙遠的城市佛倫薩!這真令我大吃一驚。

——這里與威尼斯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我靜靜地走在風迥異的街道,步風格完全不同的教堂與宮殿,這才初次理解了主人的意思。要知道,我以前曾同瑪瑞斯的凡人學徒們一起來過佛倫薩。但是那時的鳥瞰怎比得上如今為吸鬼的察。我現在的能力直如神祉。

但此刻是沉沉暗夜。城市安憩在晚鐘聲里。佛倫薩的石頭更為深黯,呈現土褐,令人聯想起城堡的磚石。街巷沉狹窄,不像威尼斯那樣有粼粼水從下方映照。的宮殿也不像威尼斯那樣的極盡奢華,富于爾風格,正門前也沒有威尼斯常有的彩照人的石雕。佛倫薩宮殿的富麗比較斂,表面看上去就同意大利的其他普通城市沒什麼兩樣。但這座城市富甲一方,人口繁多,人們的臉上總是洋溢著喜

這座城市里面還有倫佐大教堂。上面描繪著迪奇的畫像,我的黑暗重生之夜所見的那幅瑪瑞斯的摹擬作品就是以他為主角的,他在幾年前已經去世。

我們發現這座城市異常繁忙,盡管夜已深,男人和人們還在石鋪就的街道上留連不去。而在城市的主要廣場之一,西納里亞廣場上空,籠罩著一無休盡的險惡戾氣。

當天無疑曾經舉辦過一場死刑,這在佛羅倫薩或威尼斯早已司空見慣。是一場火刑。盡管刑場已在白天打掃干凈,我仍然能夠嗅見木頭和烤焦的氣味,

我對這種事有種本能的厭惡,不過不是每個人都像我這樣的。我小心翼翼地經過刑場,不希被這樁殘忍暴行的可怕刺激到。

瑪瑞斯一直都小心告誡男孩們不要“”這樣的場面,而要在神上設地地為刑者想,這樣我們才能從所見的一切中學到盡可能多的東西。你可以從歷史書中讀到,圍觀死刑場面的群眾通常是無而野蠻的,通常是肆意辱罵著刑者。而我們,瑪瑞斯的男孩們卻總是很同那被吊死或燒死的人。總之,瑪瑞斯把這件事變得毫無樂趣。

當然,這類儀式一般都是在白天舉行。瑪瑞斯是從不出席的。

此刻,我們正步佛羅倫薩偉大的西納里亞廣場,我看出他對依然在空中飛揚的灰燼和惡臭耿耿于懷。

我也注意到我們可以輕而易舉地從別人過,如同兩道迅捷飄浮的黑影。我們的腳完全沒有聲音。這種潛行的本事也是我們的吸鬼天賦之一,這讓我們可以以天然的優雅,迅捷敏銳地躲避任何來自人類的觀察與防范。

“就好像我們本是形人一樣。”我對瑪瑞斯說,“任何事也不能傷害我們,就好像我們并不真正屬于這里,很快又要離去。”我抬起頭來,著廣場前方的崗樓。“是的,但是要記住,我們并不能真的形。”他低聲說。“但今天死去的是什麼人?他的死令人們心中充滿痛苦與恐懼。聽,一些人心滿意足,而另一些人在默默哭泣。”他沒有回答。我到一陣不安。

“這是怎麼回事?這不是一場普通的死刑。”我說,“整個城市是這樣的戒備而不安。”“被死的是他們偉大的改革家,薩沃那拉”瑪瑞斯說,“他先被以絞刑,然后在這里用烈火焚燒。謝上帝,在遭火舌吞噬之前,他就已經死去。”“你希對薩沃那拉仁慈?”我疑地問,薩沃那拉在一些人心目中是偉大的改革家,我卻覺得他不是什麼好東西。他猛烈抨擊所有的樂,而主人認為值得學習的一切,此公都認為本是不合法的。“我希對所有人仁慈,”瑪瑞斯示意我跟上他。我們向附近的街道走去。我們終于離開了這可怖的地方。

“就連這一位勒令波提切利把他的巨作付之一炬的人也不例外嗎?”我問,“你曾經多次地把你的畫上學自波提切利的細節指點給我啊,你希我永遠記住那優雅的。”“你想一直跟我爭辯到世界末日嗎!”瑪瑞斯說,“我很高興地看到我的鮮在各個方面都賦予你新的力量,但你難道就非得質疑從我口中說出的每一個字不可?”他忿忿地瞪了我一眼,令周圍的燈火猛烈地搖曳,照亮他半是譏諷的笑臉,“有些學生就是喜歡這樣,他們相信更為偉大的真理總是在教師和學生持續不斷的斗爭中產生。但我并不這樣認為!我認為你應當安靜地接我的教誨,至應當先過一過腦子再來同我頂。”“你試圖對我生氣,但是你做不到。”“啊,你這小糊涂蟲!”他咬牙切齒,加快腳步走在我前面。佛羅倫薩的狹小街道郁沉悶,更像是一座大房子的門廊。我懷念著威尼斯的微風,或者說,我的出于習慣想念著威尼斯。我在這里完全心不在焉。

“別這麼生氣嘛,”我說,“他們為什麼當初會選擇薩沃那拉?”“只要給人們足夠時間,他們會選擇任何人。薩沃那拉聲稱自己是一名先知,上帝賜予他神圣的啟示:此刻正值世界末日。相信我,這是大部分無聊的基督徒們對世界最古老的抱怨。世界末日!最后審判!基督教就是一種建立在我們生活在世界末日的觀念之上的宗教!人們輕易忘記了過去的錯誤,只會為最后的審判涂脂抹。”我苦笑起來。我其實是很想表達這樣一種強烈的,我們一直都生活在世界末日之中,這種之所以會銘刻在我們的心,只因為我們不過是凡夫俗子。不過我很快就意識到自己不再是必死的凡人,只不過這個世界仍然是凡人的世界而已。此時我似乎更加徹地了解了在那遙遠的基輔,刻意籠罩在我頭上的那片霾。我仿佛再次看到那泥土的地下墓,半埋葬的僧們鼓勵著我加他們的行列。

我盡快擺這種緒。此刻佛羅倫薩是如此明亮。我們正步圣母百花大教堂前面火把通明的大教堂廣場。

“啊,我的學生有點心不在焉。”瑪瑞斯譏誚地說,“是的,我很高興看到薩沃那拉的統治不再繼續。但是為某事的結束而到快樂,并不意味著認同人類歷史上永無休止的殘酷行為。我希有其它方式。公共刑應當在各個方面都有所改變。它對公眾來說,應當是沉悶乏味的。而在這里,特別是在佛羅倫薩,公共死刑完全是一場盛大的景觀。佛羅倫薩人喜歡這個,就好像我們喜歡賽舟會和游行一樣。薩沃那拉就這樣麼死了。他活該死,他預見到甚麼世界末日,詛咒他的王公學生們,要求偉大的畫家們毀去他們的作品。他死后應當下地獄。”“主人,快看,洗禮池。我們過去看看那些大門吧。那些宮殿里幾乎沒有人。來吧,我們去看看那些青銅浮雕。”我扯著他的袖子。他跟上我,停止了抱怨,但仍然顯得與平時不同。

你如今仍然能在佛倫薩見到我當年極其的那些浮雕,事實上,我此刻向你描述的佛倫薩與威尼斯的珍品中,大部分都得以保存下來。只要到那里去定能一覽無余。我最喜歡大門上Lorenzohiberti雕刻的花紋,還有AndreaPisano所刻的施洗約翰生平事跡。我以吸鬼敏銳的視覺研究著青銅圖案上的每一個細節,不無比歡喜地嘆息。

時至今日,那個時刻在我腦海中如此清晰。我想我當時一定是相信,我再也不會到任何傷害,再也不會為任何事傷悲,吸鬼的就是拯救我的香膏與沒藥。很奇怪,就是現在,當我講述這個故事的時候,我又再度這樣想了。

盡管我現在郁郁寡歡,恐怕永遠不會再有快樂,我卻可以再次肯定的重要。我想起20世紀的D.H勞倫斯在描寫耽于的意大利時,引用布萊克的詩句“老虎,老虎,在夜晚的叢林里焚燒明。”他還寫道:“至高無上,吞噬一切,最終為一場華麗恢弘的熊熊大火,燃燒整個森林。”“只有一種方法通向永恒的火焰——那就是的至高喜樂。”不過我此刻把話題扯遠了,偏離了主題。我想《吸鬼萊斯特》可以闡明我的觀點——萊斯特是比我更有技巧的敘述者,他也喜歡威廉姆·布萊克的那個關于夜晚之虎的意向。不管他愿不愿承認,他在他的書里也同樣借用了這個比喻。現在我得趕快回到我的故事。我在大教堂廣場與瑪瑞斯并肩而立,良久,我們凝視著吉貝爾熠熠生輝的天才作品,栩栩如生的魔和圣徒,如一曲青銅凝的詠唱。

我們一直看了好久好久。瑪瑞斯聲說,如果不是威尼斯,他一定會選擇佛羅倫薩,只為盛開的麗花朵。

“但我不能住在沒有海洋的地方,就算是這里也不行,”他向我傾吐心聲,“況且,你可以四面看看,這座城市總是膽戰心驚地將的財富聚斂在影之下,而在我們的威尼斯,人們用璀璨的寶石裝飾著宮殿的大門,任憑它們在萬能的上帝面前與月爭輝。”“主人,我們是否為他服務?”我問道,“我知道你譴責那些養我長大的僧,你也譴責薩沃那拉的瘋狂,但是你是否將與他們殊途同歸,引導我走向同一位上帝?”“是的,阿瑪迪歐,就是這樣。”瑪瑞斯說,“但為異教徒,我不愿簡單地認同這個表述,以免你誤解了這件事的復雜。但我確實是這樣的,我在鮮之中發現了上帝,我在之中發現了上帝,通過圣餐禮上的面包,神的基督的與鮮將永遠棲居在他的信徒,這個儀式決非偶然。”我被這番話深深打。仿佛那早已被我背棄的太復又升起,為我照亮漫漫長夜。我們從邊門踱深黯的大教堂。我停下腳步,著長長的石頭門廊盡頭的祭壇。

我是否能以某種新的形勢信奉基督?我畢竟還是不能永遠同他一刀兩斷。我想把這些惱人的想法說給主人聽,基督……新的形式,我無法解釋的形式……最后我說:“我說不清楚。”“阿瑪迪歐,我們誰也說不清楚,所有正在經歷著歷史的人都無法說清。一切偉大的事總是要待到幾個世紀之后才會有定論;關于上帝的話語和教條在他后步履混,模糊不清,基督講給清教徒的是其中的一條道路,泥濘的修道士們走上另一條道路,而遍鍍金的倫佐·德·迪奇則選擇以黃金,繪畫和拼嵌彩石來供奉他的上帝。”“但基督不是活著的主嗎?”我低聲說。他沒有回答。

我的靈魂深到一陣刺痛。瑪瑞斯執起我的手,說我們該走了,我們要去圣馬克修道院看看。

“這里可是裁決薩沃那拉的神圣之地,”他說,“我們得溜進去,別讓那些虔誠的院士們發覺。”我們再一次以魔法般的力量溜了進去。我覺到主人強有力的臂膀攜引著我從一穿行到另一,我甚至看不清門框。我知道他想帶我看看弗拉·安吉利科的作品,這位畫家早已去世,他是一個畫僧,畢生都致力于為這座修道院繪畫。很久以前,在那遙遠黑暗的修道院,我差一點也了類似的角。只是幾秒鐘的功夫,我們已經悄無聲息地落在圣馬克修道院方形回廊之間的草坪上,這座寧靜的花園被米開佐修建的涼亭環繞,四面是高高的墻壁。

我的吸鬼聽覺頓時就捕捉到很多祈禱的聲音。那是絕而激的祈禱,來自曾經對薩沃那拉表示忠誠或同的人。我掩住耳朵,仿佛這愚蠢的人類手勢可以向神明表示:我再也不了這些話了。

主人用安的聲音對我言語,打破了這些思想的長驅直

“來吧,”他握住我的手,“我們一間間屋子地看,這里對你來說已經足夠亮了,你可以看清那位僧的作品。”“你說所有僧臥室里的畫都是弗拉·安吉利科畫的?”我還以為他的作品一定是放在禮拜堂或者其他公共房間。“所以我才帶你來看,”主人說著,帶我走上樓梯,步一座寬闊的石頭回廊。他打開邊上的第一扇門,我們輕捷無聲地步本沒有驚醒睡在里面的那個僧人,他蜷梆梆的床板上,額上冷汗涔涔。“別看他的臉,”主人聲說,“否則你會看到他痛苦的夢魘。現在來看看這面墻壁吧,看吧,你看到了什麼?”我頓時憬悟。是的,弗拉·安吉利科原名喬凡尼,是崇高的技藝使他有圣安吉利科的名。他的作品是我們時代的與舊時代虔誠棄世藝的奇妙結合。我凝著這幅耶穌在客西馬尼花園被捕的壁畫,視法明亮優雅,無懈可擊。瘦削平板的人形很像被刻意拉長的俄國圣像風格,但人的面龐和可親,表誠摯人。所有人都被賦予某種仁慈善意的輝:耶穌正在指責弟子中有人出賣他,門徒們只能眼著他,一個頂盔冠甲的不幸士兵,正準備把耶穌帶走,其他士兵則旁觀著這一幕。

我被這無可置疑的善意所震撼,這是一種極富染力的純真,這一景揭開了世界得到拯救的序幕,而畫家對他筆下這場悲劇中的每一個角都懷有崇高的憐憫之

瑪瑞斯很快把我帶進另一個房間,他無聲地打開門,睡的房主永遠不會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這里的圖也是在耶穌蒙難的客西馬尼花園,耶穌在被捕前,和門徒們在一起,其他人都睡了,而他孤獨一人向那天上的父祈求力量。作為一個俄羅斯人,我馬上就捕捉到了其中舊式風格的影響。服上的褶皺,拱門的使用,人頭上的暈,整幅畫面的協調整飭無不與舊時代相連,但畫面上仍然閃爍著全新的意大利式的溫暖輝,那無可否認的對人的熱,就主耶穌本人也備強烈的人

我們一間間屋子地看過去,飽覽著耶穌的生平,最初的圣禮上,耶穌獻出象征他的與鮮的面包,這是多麼人啊。在做登山寶訓的時候,崎嶇的巖石環繞著耶穌和他的聽眾,仿佛為他披上高貴華麗的長袍。

我們走到難像前,耶穌的尸給圣母瑪麗亞,這張畫里面我主臉上的痛苦神簡直令我心碎。圣母臉上的悲慟充滿關切之邊的圣徒一臉恭順,生著一張溫和白皙的佛倫薩人的面孔,和這城市千百個普通人像沒什麼兩樣,只是多了一圈棕短髭而已。

看到最后一幅畫時,我認為自己完全領會了主人的這一課。這幅畫的舊式風格更為明顯,與我那年時代掌握的珍貴技藝相連。這充分顯示了作畫的這位隸屬多米尼克僧團的僧從容而又熾烈的不朽天才。我們靜靜地離開了這充滿淚水和頌禱的,整潔可的所在。

我們投,在寒冷與喧囂的黑暗中趕回威尼斯。當我們到家的時候,離天明還有片刻,可以在燈火溫暖的豪華臥室中坐下來傾談。

“你看到了,”瑪瑞斯問我,他坐在桌邊,手里拿著鋼筆,邊說話邊蘸著墨水,打開他大大的日記本,“在那遠方的基輔,修道室如同的土一般,圣潔無比,但卻森黑暗,如同一張吞噬一切的盆大口,最終會侵蝕所有的生命,毀掉一切藝。”我抱雙臂,渾抖,凝視著他。“但在佛倫薩,在這里,弗拉·安吉利科這位聰慧的教師把什麼樣的杰作留給了他的兄弟們啊!這樣恢弘的畫面定能使他們每時每刻都記得我主所經歷的苦難。”他低頭寫了幾行字,然后繼續說道,“弗拉·安吉利科從不輕視能夠悅人眼目的工作,他愿讓上帝賦予人間的所有彩充溢人們的視線,因為正是上帝賜予了人類雙眼。他愿這樣,阿瑪迪歐,而不是……而不是讓這些作品被閉在黑暗的地里。”我想了很久才明白,這些本來是一回事。穿過修道院安靜的臥室,觀賞一位僧的作品,原來是為了驗證主人的理論。“這是一個輝的時代,”瑪瑞斯輕聲說道,“古代的優秀產被重新開掘出來,并賦予全新的形式。你問我基督是不是我們的主,阿瑪迪歐,我告訴你,他有這個可能。因為不管是否出于自覺,他讓我們相信,他和他的使徒們一生只傳播……”我知道他還沒有說完,于是等待他繼續說下去。房間里是如此溫暖,潔凈而明亮,令人愉悅,而我永遠忘不了那個時刻的瑪瑞斯,頎長拔的他披散金發,褪下了紅的披風,手中執筆,安謐地深思,深邃的藍雙眸仿佛穿越此際,穿越他所生活過的任何漫長時代,上下求索著真理的面容。那本厚厚的日記放在書桌的一個臺子上,提供最舒適的角度,小巧玲瓏的墨水瓶被安置在雕細刻的銀池里。他后是一個巨大的銀制燭臺,上面燃著八只圓的蠟燭,燭臺上滿是浮雕華麗的小小天使,翅膀展,呼之出,蓬松的卷發覆著滿圓潤的面頰與安詳的眼睛。

純凈的熔蠟淌過銀燭臺,卻不會留下任何痕跡。小小的天使們仿佛充當著瑪瑞斯的聽眾,那麼多小小的臉兒漠然地迎向虛空。

“我的生命里不能沒有這種,”我本想等他繼續,結果卻突然說道,“沒有了,我將無法忍。啊,上帝,你無疑曾在我出生的國土,向我顯現過地獄的形狀。”主人傾聽了我這小小的祈禱與懺悔,這絕的辯解。“如果基督是我們的主,”他回到剛才的話題,繼續我們的課程,“如果基督是我們的主,那將是一個多麼麗的奇跡,這基督教的神——”他的雙眼充盈了淚水,“我們的主親臨人世,以凡人的在我們中間出現,只為更好地了解我們。啊,人類的奇想所能造就過的神祉中,還有哪一位能比這位道的神明更好?是的,我要告訴你,你的基督,他們的基督,乃至基輔僧們的基督,他就是我們的主!但永遠要提防他們以他的名字說出的謊言與做出的事。當薩沃那拉嘉獎侵佛倫薩的外敵時,會呼喚他的名字;而那些把薩沃那拉判為偽預言家活活燒死的人,他們也同樣口稱上帝之名,當他們燃著薩沃那拉搖擺軀下面的柴堆時,他們也同樣呼喚著我主基督。”我泣不聲。他靜靜地坐在那里,或許是在想著我的事,又或者在整理自己的思路。之后他再一次飽蘸了墨水,低頭寫了很久,比人類書寫的速度快很多,但字跡依然圓優雅,而且文不加點。

最后他放下筆,看著我笑了起來。

“每次我想要帶你去見識一些事,結果總是出乎我的意料。我今晚本想讓你看看,我們可以輕易地旅行到任何地方,但飛行又是多麼危險;還有,我們應當謹慎使用這種可以進出的能力。但是你瞧,最后產生的效果是多麼的不同。”我沒有應聲。“我希你有所敬畏。”他說。“主人,”我用手背干眼淚,“等時機到來的時候,再來期待我的恐懼吧。你知道我一定能擁有這種力量,我可以覺得到。至于現在,我認為它很偉大,因了這種力量,我的心中有了一個暗的想法。”“什麼想法?”他極其溫和地問,“你這天使般的面孔應當像弗拉·安吉利科畫上的天使們一樣永遠充滿歡悅。可是我此刻在你臉上看到了什麼樣的影啊。你有什麼樣的暗想法?”“帶我回去,主人,”我渾抖,但畢竟還是說出來了,“用你的力量穿越歐洲大陸,讓我們去往北方。帶我回到那片荒蠻殘忍的土地,我心目中的煉獄。帶我回到基輔去。”他遲疑不答。長夜將近,黎明快要來臨。他收拾起披風和長袍,站起來,攜著我走上屋頂。

我們可以看到亞得里亞海的邊際,銀的波濤映著月與星輝,港口里面桅桿林立。遙遠的島嶼約有燈火閃耀。略帶咸味的微風帶來大海清新的消息,這對于一個對大海已經毫無畏懼的人來說更是甜

“你提出了一個勇敢的請求,阿瑪迪歐。如果你真的愿意如此,明晚我們就可以出發。”“你以前曾經作過這樣遠的旅行嗎?”“以空間而論或者有過很多次,”他說,“但是在理解與認知上卻從未有過。”他擁了我,帶我回到棲的墓。骯臟的石階邊睡著窮困加的人們,我們從他們邊穿過,回到我們的地下室。我覺全發冷。“啊,請為我點燃火把。”我說,“我渾發抖,我想要看到黃金圍繞在我們邊。”“來了,”他說。我們站在我們的墓邊是兩極盡奢華的棺槨。我把手放在我那石棺的蓋子上,突然產生了某種預:我所深的一切畢竟不會長存。

瑪瑞斯定然注意到了我的遲疑。他出右手穿過燃灼的火焰,用溫暖的手指著我的臉龐。在升起的熱流中親吻著我,他的吻同樣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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