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鬼阿曼德》第十九章

翻譯:星云

我向上飛升,到那灼熱炙燙的痛席卷了全部意志與力量。部的裂推著我向天空直升而去,沖進太傾瀉下來的芒之中,它白熾慘淡,如珠如雪,看上去有片刻像是一只威脅的眼睛,把無至盡的輝撒向城市,那是汐而熔化般的大明,照徹了地面上無分巨細的一切事。我旋轉著愈飛愈高,仿佛部的炸所帶來的力量永遠不會減弱。我恐懼地發現自己的衫都已燃為灰燼,一青煙從我的肢上旋繞升起,形一陣小小的漩風。

在湮滅一切的明之下,我看到自己赤開的手臂與張開的雙。我的已被燒,閃爍著微,接近崩潰,可以看到它里封存的,我的力量,以及我的與骨頭糾結的構形。

痛苦迸發到頂點,我幾乎不能忍。但我無法向你解釋,這對我并不重要;我正在奔赴我自的死亡,以至于這種看起來永無窮盡的折磨似乎本算不上什麼。我可以忍耐這一切,忍耐雙目中燒灼的覺,我知道它們很快就要在的熔爐里熔化或者裂,我的全部存在也將籍此擺的形狀。

眼前的景象突然一變,我肢上裊裊升起的風煙消失了,我的雙目重又恢復了寧定,畔竟傳來悉的贊詩的歌聲。而我正矗立在一座祭壇上。我抬頭仰,發現面前是一座宏偉的教堂,熙熙攘攘的人流正蜂擁而,彩繪的梁柱如同布滿華飾的樹干一般,在無盡的曠野上,在飄浮的歌聲與游弋的目中冉冉升起。我四下去,朝拜的人群廣大而漫無邊際。這座教堂四周沒有圍墻,高聳的穹頂是以最純凈的足金鑄,煥發著璀璨的芒,上面鐫刻著圣人與天使的形象,但更為壯麗的,是頭頂那一無垠的遼闊藍天。

熏香的氣息縈繞在我的鼻端,周有細小的金鈴整飭地響起,快速地奏出一段段優的旋律。香煙彌漫了我的雙眼,但如鼻端嗅到的芬芳一般甜,讓我的眼中流下了淚水,我的視覺漸漸與我所品嘗,,傾聽到的一切所合一。

開雙臂,發現它們上面覆蓋著長長的繡金邊的白袖子,手上生長著正常的人類汗。是的,這是我的手,但多年來我的手早已離人類的生命,而我面前竟是一雙人類的手。

我的邊涌起一首歌曲,在人群中響亮而孤單地回響,他們的聲音應合著作為回答。我再一次詠著我的深信,如今這種深信已經浸了我的骨髓。

“基督降臨了,他的化遍及萬事萬,遍及所有的男人與人,永永遠遠!”這聽起來真像是一首完的歌曲啊,淚水充盈了我的眼眶。我垂下頭,闔起雙手,發現面前出現了面包與葡萄酒,圓形的面包等待著被賜福并被切開,盛在金圣杯中的葡萄酒等待著被轉變為基督之。“這是基督的,這是他為我們所流下的鮮,現在,過去,直到永遠,在我們生命中的每時每刻!”我歌唱道。我把面包捧在手里,將它輕輕舉起,一束芒照耀在上面,人群開始高聲唱起最麗的贊詩。我以雙手執起圣杯,將它高高舉起,鐘聲在高塔中轟鳴,一座座高塔環繞著這座莊嚴的教堂,向四面八方綿延不絕地延開去,整個世界仿佛都變遍布著教堂的榮耀而宏偉的荒原,而在我邊,小小的金鈴和諧地奏出優的旋律。

熏香的氣息復又不絕涌來。我放下圣杯,凝視著人海在我腳下延開去。我把頭從左轉向右緩緩凝視,接著抬首向天,空中有一幅拼嵌畫正在緩緩消逝,化為冉冉升起的翻涌白云。

我看到天穹下面金的穹頂。

我看到Podil無窮無盡的屋頂。我知道那正是全盛時期的符拉迪米爾城,此時我正矗立在圣索非亞大教堂宏偉的圣壇之上,我與群眾之間所有的屏障都被移開,而其他那些在我遙遠黯晦的年時代慘遭毀滅的教堂都恢復了它們的恢弘壯麗,基輔金的穹頂重又沐浴在燦爛的之下,散發出億萬行星在恒星之火輝耀下反輝。

“我的主,我的上帝!”我道。我低頭上穿了一件錦繡輝煌的法,綠緞上繡滿純金線的紋飾。我的兄弟們站在我邊扶持著我,他們生著胡須,雙目炯炯有神,口中亦唱著我所歌詠的贊詩,他們的聲音和我的聲音融合在一起,我們一首首地唱著,唱著,我仿佛覺得自己能夠圣歌的旋律在我面前裊裊地飛向蒼穹。

“賜給他們罷!賜給這些謹的人們,”我用手把一塊塊面包掰兩半,四半,接著很快地碎為小塊,盛放在熠熠發的金托盤里。人群涌上階梯,紅潤的手著面包塊,我用最快的速度把它們一塊塊分發出去,沒有灑落一點面包屑。面包被分出去了,十人,百人,千人……人們繼續涌上前來,已經領到面包的人自覺地為新來者讓路。他們源源不絕地走上前來,但贊詩的聲音并未止息。祭壇周圍的歌聲有所減弱,被吞咽面包的聲音所掩蓋,但歌聲突然重又歡悅地迸發出來。

面包無窮無盡,永無匱乏。

無數恩的手指在我面前彎杯形,我把這些厚重的面包一再掰開,遞到那些開的的手掌之中。

“接吧,接這基督的。”我說。影搖曳著落在我的上,覆蓋在閃的金銀地板上。那是四周大樹的影,它們的枝干向我彎曲,欹斜過來,樹葉與果實紛紛搖落,落在祭壇上的金托盤里,落在神圣的面包碎塊之上。

“把它們收集起來!”我著,拾起那些的綠葉與芳馨的橡實,把它們遞到那些的手中。我向下俯視,只見谷正從我的指間流瀉而出,撒向下面那些張開的。空氣里稠地浮泛著馨香,無數綠葉無聲墮地,以至于四下里環繞著的溫的綠蔭似乎都有所減弱。突然無數小鳥從四方破空而起,無數麻雀向天空驚飛而去,無數燕雀展翅高飛,展的小小翅膀掠過燦爛的太

“基督的化啊,”我祈禱道,“愿你永永遠遠,綿綿不絕地存在于每個細胞與原子之,主降臨我們,與我們同在。”我的聲音不住回響,仿佛我們頭上當真有一個屋頂,可以反我的歌聲,讓它繞梁不絕。盡管我們頭頂上不過是開闊的蒼穹。人群繼續蜂擁上來,簇擁在祭壇周圍。千只手輕輕扯著我兄弟們的法,把他們推向上帝的祭桌,使他們幾乎跌倒。我邊圍繞著那些謹的人們,他們從我手中得到面包與谷,滿手握著橡實與的綠葉。

我的母親矗立在我邊,啊,我那麗而憂傷的母親,頭帶心刺繡的頭巾,襯托著一頭濃的灰發。那細小的眼睛四周生滿了皺紋,瞬也不瞬地凝視著我,抖,皴裂而誠惶誠恐的手中握著最燦爛的獻禮——彩繪的蛋!鮮紅與蔚藍,澄黃與金。它們被飾以鉆石和野花編織的花環,蛋殼上涂飾的料發出微微的澤,仿佛被磨的巨大珠寶。以老邁而抖的手臂護佑著的獻禮,而在那些彩蛋的正中,正是很久以前曾經親手托給我的那一枚,那亮的蛋殼上被涂以最燦爛的紅寶石,橢圓形狀的正中心還繪著一顆金的星星。這枚珍貴的彩蛋無疑曾經是的裝飾,是那個年代用燃灼的熔臘與滾沸的料所能制出的最完的杰作。

它并沒有被失落,它永遠不會被丟失。它就在這里。但是有些事發生了,我可以聽到。盡管群眾所發出的雄偉歌聲震耳聾,我卻依然能夠聽到這彩蛋里面細微的響聲,那是鼓翼的聲音與低聲的呼

“母親,”我用雙手拿過這枚彩蛋,把大拇指抵在薄脆的蛋殼上。“不,我的兒子!”道,“不,不,兒子,不!”但是太晚了,那彩繪的蛋殼已然在我的指下碎。而從蛋殼的碎片中升起一只鳥兒,一只麗而的鳥兒,有著雪白的羽翼與黃的喙,燦爛的黑眸有著墨玉的澤。我長嘆一聲。

它從蛋殼中飛翔而起,展開完的白羽翼,小巧的喙中吐出細聲的啼鳴。它擺了紅蛋殼碎片的束縛,高高飛翔,飛啊,飛啊,飛過人群的頭頂,飛過飄落的綠葉與群的鳥雀,飛過鈴兒轟鳴的音樂,它高高飛去。

高塔上的鐘聲轟鳴而起,振著空中飛舞的綠葉,高聳的柱石仿佛也在抖,人群到了震撼,更加熱地起唱起來,在金鈴的伴奏下,顯得如此整飭劃一。

那只鳥兒獲得了自由,遠遠地飛走了。

“基督降生了,”我低語,“基督正在飛升,基督既在天堂又在人間,基督與我們同在。”但是沒有人聽到我的喃喃自語,但這無關要,既然整個世界都在唱著同樣的歌聲。一只手魯而惡意地攫住了我,撕扯著我雪白的袖子。我轉過去,屏息喊,因為恐懼而全

一個不知從何而來的男人站在我邊,離我非常之近,我們的面孔幾乎能在一起。他兇惡地俯視著我,我認識他那紅的頭發與胡須,他那兇惡與不虔敬的藍眼睛。我認出他正是我的父親,但他并不是我的父親,而是某種恐怖而強大的存在,以我父親的面容出現。他矗立我邊,宛如巨像,俯視著我,以他的強力與偉岸譏笑我。

出手來,用手背向那金的圣杯猛揮過去。它搖晃了一下,倒在地上,那神圣的酒染紅了面包塊,染紅了圣壇上金線織就的地毯。

“你不能這樣!”我道,“看看你都做了些什麼!”在人群的歌唱中,在鐘聲的轟鳴里,難道沒有人能夠聽到我的呼聲?我再度孤一人。

我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座現代的房間里,頭頂是白灰的天花板,我正站在一個屋子里。

我依然是我自己,一個小小的男人,依然是滿頭糟糟的及肩卷發,酒紅的天鵝絨外套里出襯衫層層的白領子。我正倚靠在墻壁上,驚怖而平靜,我知道此時此刻這里的一切以及我自的一切,同剛才發生的一切一樣,都是無比確定而且真實的。

我腳下的地毯正如那些如紛紛大雪般飄落在廣大的圣索非亞大教堂前的綠葉一般真實,而我此時的這雙手,這雙不生汗的孩子般的手,同方才那雙掰開面包的牧師般的手也是一樣的實實在在。

一陣可怕的泣從我嚨中涌起,那慘痛的聲音令我自己都不忍卒聽。但如果再不哭泣,我就要窒息了;而我的這,無論它是可憎抑或神圣,凡俗抑或不朽,純凈也好,腐壞也罷,也都要碎片了。

但是一陣音樂飄來,著我。它緩慢而清晰,純澈而悠揚,完全不像剛才那種天的莊嚴合唱。

而斷續的音符從寂靜深涌出,清脆而直率的旋律如飛瀑般潺潺而下,仿佛對我所鐘的那種洪流般浩大合唱的某種麗的反對。

啊,想想看,這樣的聲音居然只是由雙手的十指在一木制的樂上彈奏出,居然只是樂里面的小錘子僵地敲擊繃的青銅琴弦的聲音。

我知道,我知道這首歌,我知道這首鋼琴奏鳴曲,過去我曾經很喜歡它,現在它更是令我迷醉。這正是《熱奏鳴曲》。那燦爛華,令人心悸的琶音上下起伏,低音部分的轟鳴如同隆隆的斷奏鼓聲,旋律上揚并且前行著。輕快的主調一再響起,雄辯,歡愉,并且絕對人,這需要聽者全心全意地去知,追隨演奏者每一個細微的回旋與折轉。

樂曲如湍流般激烈地迸發,我聽到木制鋼琴里傳來的回響,巨大的青銅琴弦的,琴弦如燒灼般悸著。啊,繼續吧,繼續吧,繼續,繼續,再響亮些,再堅定些,如此純凈完。每一個響徹而絞扭的音符都宛如靈的鞭子。人類的雙手怎能彈奏這般魔魅的篇章,象牙琴鍵上疾風暴雨般的敲擊怎能幻化如此震撼,如此深邃,如此倒一切而雷霆萬鈞的麗?

音樂戛然而止。我到極度痛苦,忍不住閉上眼睛,悲傷地嘆息,惋惜自己再不能傾聽這活潑的,水晶般的音樂,再也不能聽到這質樸而深刻的聲音對我無言的教誨。它是要我做個見證,要我分并且理解彈奏者那種激烈而徹底的詩意的激

一聲尖突然響起,我睜開眼睛。我所置的屋子很大,隨意地堆滿了各種豪華的東西,鑲有框子的油畫高及屋頂,繡滿繁花的地毯胡堆在有著彎曲四的現代風格的桌椅下面,那架發出了如此麗音樂的了不起的鋼琴也在那里,在這間七八糟的的屋子中心熠熠放,狹長閃爍的白琴鍵震撼著我的心靈,我的靈魂與我的思想。

我面前有一個男孩正跪倒在地,喃喃祈禱。他是一個阿拉伯孩子,有著集的卷發,修理平頭,穿一件合的帶帽子的外套——一件在沙漠里穿的棉布長袍。他閉著雙眼,圓圓的小面孔微微上揚,盡管他本看不到我。他微微蹙著黑的眉,瘋狂地歙張,用阿拉伯語傾吐著抖的言詞。

“啊,惡魔也好,天使也好,快來阻止他吧,啊,不管是什麼東西,請你從黑暗中顯現吧,不管你帶來的是力量抑或報復。來吧,來到明之中,按照那仁慈善良,憎恨邪惡的神明的意志顯現吧。不要讓他殺害我的瑟貝爾。制止他吧!我是本杰明,阿卜杜拉之子,我召喚你,請接我的靈魂與生命,但請你降臨,你如此強大,請拯救我的瑟貝爾。”

“住!”我道,幾乎不過氣來。我的面孔上猶自漉一片,控制地抖。“告訴我,你到底想要什麼?”

他凝視著我,他看到了我。那張圓圓的拜占庭式的小臉仿佛是由教堂的墻壁上走下來的的奇跡,但是他活生生地在這里凝視著我,而我正是他此刻希要見到的人。

“啊,天使!”他道,年輕的聲音里有阿拉伯口音,“難道你那麗的大眼睛不能夠看出來嗎!”

我看到了。

全部事實瞬間顯現出來,那個做瑟貝爾的年輕人,正掙扎著倚靠在鋼琴上,不想被人從琴凳上拖開,出手去,竭力想要到琴鍵,沒有開口嚷,只是從閉的雙出駭人的,金的長發在雙肩上飄著。有個男人正在搖撼著,想把拖走,對大喊,突然間又給了狠狠一拳,把打得向后仰去,直倒在琴凳上,忍不住尖了一聲,從琴凳上摔了下去,笨拙地癱倒在地毯上。

“熱,熱,”他對咆哮著,有著熊羆般妄自尊大的氣勢,“我再也不要聽到它了,決不要了,不要!你再也不能這樣對待我了,你再也不能干涉我的生活,這是我的生活!”他像公牛一樣吼,“我不能讓你再彈下去了!”

男孩跳起來,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我迷著他,把他的手甩開,他又攥住了我的天鵝絨袖口。

“阻止他,天使。制止他,魔鬼!他不能再打了。他會殺了的。阻止他,魔鬼,阻止他,是好人啊!”

膝行著爬開,頭發遮住了面孔,纖腰側面有一大片干涸的跡,染污了那片繡著花朵的織

男人收了手,我憤怒地打量著他。他材很高,須發都修飾過,眼珠凸出。他把手放在耳邊,開始咒罵,“你這瘋狂愚蠢的母狗,自私的婊子,我難道沒有生命嗎,我難道不追求公正嗎,我難道沒有夢想嗎?”

把手指重新放到琴鍵上,重又彈奏起熱奏鳴曲的第二樂章,仿佛從不曾被打斷過。他的手指擊打著琴鍵,音符一個個狂熱地飛濺出來,仿佛只是作為對他的回答與藐視,仿佛是對他大聲呼喊:我不會停止,我絕不會停止——

我看到接下來發生的一切。他轉過來瞪著,怒火沖天。他瞪大了眼睛,痛苦地搐著。一個想要致人死命的笑容浮現在他邊。

在琴凳上來回搖晃著,長發飛揚,仰著臉,完全不必低頭去看琴鍵或者顧及指法,的手指完全自如地控制著音樂的洶涌。

閉的雙溢出低聲的唱,與鍵盤上涌出的旋律應和著。彎起子,垂下了頭,頭發落在移的手背上。彈啊,彈啊,無比自信,恍若雷霆,帶著無比的拒斥,輕蔑,與肯定——是,是,是,是,是。

男人向走來。

那狂的男孩絕地離開我邊,走到他們兩人中間。男人非常憤怒,一掌就把他打得飛了出去,平躺在地面上。

男人的手快要的肩膀了,而又要開始重新彈奏熱奏鳴曲的第一樂章,啊,啊!那雄偉有力的熱奏鳴曲又將奏響——我一把抓住了他,把他的臉扭過來向著我。

“你要殺了,是不是?”我低聲說。

“是的!”他道,汗流滿面,隆起的雙眼閃著,“我要殺了把我瘋了,沒錯,就是干的,我要殺了!”他太過憤怒,以至于都沒問問我是怎麼來的。他把我推開,直直地盯著,“混蛋,瑟貝爾,給我停下,別彈了!”

的旋律與和弦再度發為雷霆般的憤慨。猛烈地甩長發,向前傾去。

我把他拖回來,左手抓住他的肩膀,右手托起他的下,把頭顱埋他的咽,撕開他的管,讓鮮我的口中。他的鮮灼熱,濃,滿溢著他的仇恨,痛苦,以及他那凋萎的夢想,還有同報復有關的狂熱

啊,真熱啊。我一口氣把他吸干,看到了他的全部思想。他曾經深,寵過是他才華橫溢的妹妹,而他這聰明,毒舌,音盲的哥哥,帶領走向那珍貴優的音樂世界的巔峰,直到一場尋常的悲劇發生,打碎了的前程,也把他徹底瘋,使他失去了回憶與抱負,永遠沉浸在對故去父母的哀悼之中——他們的父母深他們兄妹,并且全力支持他們,卻在一個黑暗的夜晚,在一場車禍中被撞下山谷。而翌日正是一生中最輝煌的勝利,正是這羽翼滿的鋼琴天才做全球首演的日子。

我看到他們的車子到撞擊,墮黑暗的深淵。我聽到兄長在后座閑談,妹妹坐在他的邊,已經睡。我看到他們的車撞上了另一輛車,星殘酷而寧靜地照耀一切。我看到傷痕累累的尸毫發無傷地站在路邊,滿臉暈眩,衫破碎,他高聲咒罵,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我看到地上的碎玻璃,到都是,在車燈的亮下麗地閃爍。我看到的眼睛,淡藍的眼睛,我看到的心扉從此閉。

我的犧牲品死去了,從我的懷抱里落。

和死在酷熱的荒地里的父母一樣,他也死了。

他死了,尸一團,從此再不會傷害了,再不會撕扯長長的金發,再不會毒打,再不會阻止彈琴了。

房間里一片安詳,只有彈琴的聲音。再一次奏起第三樂章,這一章有著靜謐的起始,是一種文雅整飭的節奏,隨之微微搖晃起

男孩高興地跳起舞來,他赤著腳,小小的長袍很是,圓圓的小臉上生著濃的黑。他像個阿拉伯天使一樣跳躍著,舞蹈著,歡呼著,“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他狂地手舞足蹈,拍手高歌,“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他再也不能傷害了,他再也不能惹生氣了,這個可惡的家伙,他死了,他死了。”

沒有聽見他在唱什麼。只是繼續彈奏,在低沉如睡的低音中掙扎,溫地敲擊,隨著旋律哼出單音節的音符。

我沉溺在他的之中,它席卷著我。我它,我這其中的每一滴。我的呼吸重又平復,不再急促掙扎。我盡量寧靜而緩慢地向走去,仿佛生怕會聽到一樣。我走到鋼琴的另一端,凝視著

啊,的面孔多麼細巧溫,像小孩一樣,卻生著一雙深邃凝重的,淡藍的大眼睛。但是臉上卻有不瘀傷,面頰上還有紅的抓傷痕跡。太上有小塊的點子,肯定是的頭發被抓住,發到撕扯的時候弄出來的。

自己并不介意這一切。赤的胳膊上出的青傷毫也不能影響繼續著彈奏。

的頸項多麼纖,縱然上面布滿烏青的傷痕也不能減損分毫;那骨節凸出的肩膀在薄薄的棉布花之外,顯得異常優雅。當全心集中在那輕捷音樂的巔峰之時,那雙蒼灰的濃眉優地蹙在一起;而纖長潔凈的十指顯示出靈魂深不屈不撓的巨大力量。

抬起頭來瞪視著我,仿佛看到了什麼令人喜的東西一般,微微地笑了一下;頭顱隨著音樂快捷的節奏一再搖擺,看上去好像是在對我點頭示意一般。

“瑟貝爾,”我喃喃地說,抬起手指來向飛了一吻。而繼續彈奏著。

突然間影模糊了。樂章的速度在加快,猛力地敲擊著琴鍵,頭顱搐著。音樂再一次奏響那最輝煌的篇章。

某種比更為強烈的力量吞噬了我。它徹底地包圍了我,把我從這間屋子里面吸出去,吸到外面的世界,讓我無法聽到的聲音,甚至喪失了一切知。

“不,別急著帶我走!”我道,但音樂仿佛消逝在巨大而空虛的黑暗之中。

我毫無重量地飛翔,焦黑的肢展著,酷刑般的疼痛如同地域。我哭了,這不可能是我的,這皮革一樣包裹著我的筋的焦黑怎麼可能是我的,我的腱清晰可見,我的指甲被烤焦,被燒彎了,好像燒焦的牛角一般。不,這不是我的,我道。啊,媽媽,救救我,救救我吧!本杰明,救我……

我開始下墮。啊,除了他,沒有人能夠救我了。

“上帝,賜給我勇氣,”我道,“上帝啊,如果一切已經開始,那麼賜給我勇氣吧。我無法放棄自己的理,上帝,讓我知道我在何,讓我理解發生的一切,上帝,那教堂究竟在什麼地方,上帝,還有那些面包與酒,而又是誰?上帝救我,救我啊。”

我不住下落。經過玻璃天樓的尖頂,經過反著令人眩目的彩的窗子,經過屋頂,經過高塔;我穿過凜厲呼嘯的寒風,我穿過刺骨的雪的湍流,我不住下落著。我經過那扇窗子,啊,沒錯,本杰明正站在那里,小小的手握著窗簾,烏黑的眼睛在那一瞬間著我,訝異地張開著,這小小的阿拉伯天使啊。我不住下落,我全的皮抖,在繃。以至于我的雙不能彎曲,也無法張開,這時我突然到一陣全新的劇痛,原來我的已經摔落在堅的雪地上。

我睜開雙眼,頓時到滿目火

已經高高升起。

“我現在已經可以死去,我愿死去!”我低聲說。“在我被燒焦的最后時刻,在整個世界都要消失,化為烏有的時候,我聽到彈出了熱奏鳴曲的最后音符,我聽到了,我聽到那喧嚷的樂章。”

    人正在閲讀<吸血鬼阿曼德>
      關閉消息
        猜你喜歡
        通過以下任何一個您已經安裝的APP,都可訪問<歡享小說>
        首登送5800,日簽580書幣
        及時更新最火小說!訂閱推送一鍵閱讀!海量書庫精準推薦!
        2 然後輕點【添加到主屏幕】
        1請點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