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吉回來了。他的聲音從樓下遙遙傳來。當然，瑟貝爾是聽不到的。他的聲音讓我的四肢重又疼痛起來。

“你看，我就是這個意思。”他說，“東西都在那死尸下面，我們抬不那尸。你是個警察，你是戒毒所的，一定知道該怎麼辦吧……”

我啞然失笑。他確實干的不錯。我復又著瑟貝爾，凝視著我，面上是一個寧靜而堅決的神，有著意味深長的深邃。

“把我的臉蓋上，”我說，“然后遠遠的躲開。本吉把那個惡王子給我們帶回來了，快點。”

照我說的做了。犧牲品已經登上電梯，警戒地和本吉小聲說著話。我幾乎可以嗅見他鮮的氣息，

“事真的像你說的這樣嗎？你們的房間里只有你和兩個，沒有其他人了嗎？”

啊，他可真是個人，從聲音我就能判斷出他一定是個殺人犯。

“我什麼都跟你說了，”本吉用最自然的語氣低聲說道，“你得幫幫我們，我不能讓警察到這里來！”接著他又耳語道，“這可是一家高級賓館，我怎麼知道這家伙竟然死在這里！我們用不著這東西，你把它拿走吧，只要幫我們把尸搬出去就行了。我告訴你——”

電梯在我們這一層停了下來。

“——那尸可臟了，你看到了可不要嘔吐出來啊。”

“嘔吐，”犧牲品低聲埋怨。他們的腳步在地毯上，發出而匆忙的聲音。

本吉在口袋里索著鑰匙，假裝找不到了。

“瑟貝爾，”他警告，“瑟貝爾，開門。”

“別去，”我低聲說。

“當然不，”的聲音如絨。

大大的鎖孔開始轉。

“那麼這個男人是巧到你們這里來的，之后又莫名其妙地死掉了，上還帶著這種東西，是嗎？”

“啊，不全是，”本吉說，“你想跟我討價還價嗎，不，我希你有始有終。”

“瞧，你這個小頭，我才不是跟你討價還價呢。”

“好吧，我也許應該報警的。我知道你，酒吧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個什麼貨。你經常在這一帶晃。接下來你還打算干什麼，殺了我嗎？”

門在他們后關上了。男人鮮的氣味充斥了整個房間。他的管里充滿了白蘭地和可卡因的毒素，使他變得遲鈍愚蠢。但這毫也不能影響我撕開他的嚨，用他的味。我幾乎難以自制，覺自己的四肢都繃了，于是竭力克制自己松弛下來。

“啊，可真是一位麗的公主啊，”他的視線肯定是落到了瑟貝爾上。瑟貝爾沒有答話。

“別管，看這里，就在被子底下。瑟貝爾，過來幫幫我，過來呀，瑟貝爾。”

“在這底下嗎，你是說尸就在這底下，而可卡因就在這尸上？”

“我都跟你說過多次了？”本吉說，他肯定是邊說邊聳了一下肩。“看，你到底還有什麼可不明白的。你不是想要可卡因嗎，給你就是。我在你最喜歡的酒吧里會討人喜歡的。過來，瑟貝爾，這個人一會兒說他能幫忙，一會兒又不幫了。典型的政府部門寄生蟲。”

“你說誰是寄生蟲哪，孩子？”男人溫和而略帶諷刺地說，他上白蘭地的馥郁氣息更濃了。“你這小家伙詞匯量倒是不小。你幾歲了，孩子？你他媽的對這個國家了解多，你難道總是穿著這睡到轉嗎?”

“啊，是的，我阿拉伯的勞倫斯吧，”本吉說，“瑟貝爾，過來呀。”

我不希過去。我希離得越遠越好。果然沒有，我到非常高興。

“我喜歡我的服，”本吉嘮叨著，點燃了一支芬芳的香煙，“我也可以穿的和這里的孩子一樣，不就是藍牛仔嗎？可是當穆罕默德還在沙漠里的時候，我的同胞們就穿這樣了。”

“進步最重要。”男人聲音嘶啞地深深一笑。

他邁著輕快的步子來到床邊，鮮的醇香是如此濃郁，我到自己傷上的每一個孔都為它而張開了。

我用最小的力量搜尋他心目中對于自我形象的認識——一個高個子的棕眼睛男人，慘白的，面容憔悴，棕的頭發略有落，穿閃閃發的黑意大利手工綢套裝，的亞麻襯衫上綴著鉆石袖扣。他此時非常不安，手指在畔抖，幾乎搖搖墜，頭腦里充斥著令人暈眩的幽默，冷嘲熱諷與瘋狂的好奇，作一團，眼睛貪婪而頑皮。但他整個人基本上是冷酷無的，他的里似乎天生就有吸毒者那種瘋狂的勁頭。他可以滿懷高傲地殺人，正如他滿心高傲地穿上那王子般的套裝與腳下閃亮的棕皮鞋。

瑟貝爾走到床邊，那純凈上的甜芬芳與他上越來越濃重稠的男子氣味混合在一起。但我將要品嘗的是他的鮮，他的鮮將為我灼熱口中的果。我幾乎控制不住自己，幾乎想要在被子底下發出一聲嘆息來，覺自己的肢將要因為痛苦的麻痹而搐起來了。

這個惡在打量著這間屋子，從左到右來回端詳，傾聽著有沒有其他聲音，思忖著自己是不是應該先在那漂亮的坐墊上坐一坐，或者在這豪華的旅館套間里走上一走。他的食指猶自抖不休。我突然想到，他肯定是已經吸過了本吉帶出去的可卡因，現在則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更多。

“啊，年輕的士，你真麗。”他對瑟貝爾說。

“你希我揭開這被子嗎？”問。

我可以嗅到他的高統黑皮靴里著一把小手槍，還有另一把槍在他臂下的皮套里，樣式奇異新，發出明顯而獨特的金屬氣息。我還能嗅到他上現金的氣味，那陳腐的臭味毫無疑問是來自破舊的鈔票。

“過來呀，你這家伙？”本吉問，“你希我來掀開被子嗎，那你就直說吧。你肯定會大吃一驚的，相信我吧！”

“那底下肯定什麼人都沒有，”他冷笑一聲，“我們干嗎不坐下來談談呢？這里并不是你們的地盤，對不對，我想你們這些孩子們需要一些父親般的教導。”

“他的被燒焦了，”本吉說，“你可別嫌惡心。”

“燒焦了！”男人說。

瑟貝爾的纖纖玉手猛地掀開了被子。冷空氣剎那間流過我的。我凝視著那個男人在我面前退后，繼而咆哮一聲，扼住了他的咽。

“為了上帝之的緣故。”

我的一躍而起，像一個丑陋的木偶被繩索牽引一般追隨那盛的泉。我撲打著他，艱難地扭曲著我傷痕累累的十指劃開他的脖子，并用手臂艱難地抱住他。鮮從我的指甲劃開的傷痕中噴涌出來，我把舌頭湊上去吸食，長大，出獠牙，全不顧臉上的被扯得生疼。

現在我擁有了他。

他又高又壯，肩膀寬闊有力，寬大的手掌打在我上很疼，但這也救不了他了。我擁有了他。我深深地吸了第一口鮮，簡直要昏厥過去。但我還不能昏厥，我的好像某種貪婪的角一般錮著他。

他那瘋狂而絢麗的思想馬上就傳遞給了我，那是漩流一般不斷閃回的紐約風，那些無心的殘忍與奇異的恐怖，由大量吸毒所引發的活力，快與郁的歡謔。我讓這些圖像席卷了我。我可不能讓他速死。我要吸干他最后一滴，讓他的心臟不停不停地跳，啊，他的心臟可千萬不要停下來呀。

記憶之中，我從未品嘗過如此強悍，如此甜，如此咸腥的鮮；記憶中無法喚醒這樣的味，這種絕對的狂喜。消除了，貪得到療救，所有的孤寂溶解在這火熱而親的擁抱之中。而我那沸騰的，張的呼吸幾乎要把自己嚇壞了。

我發出饕餮的可怖聲音，手指按著他的，面孔在他澤的，散發皂香味的上。

“嗯，我你，我絕不愿傷害你，你覺到了嗎，這是很的呀，對不對？”我一邊大口吞咽著鮮，一邊低聲對他說，“嗯，對，真甜啊，比最好的白蘭地還好，嗯……”

他又驚又疑，終于徹底放棄了，沉浸在我瘋狂的譫語之中。我撕扯他的脖子，拉大傷口，把脈整個扯裂，鮮復又噴涌出來。

一陣劇烈的抖從我背上傳來，延到我的臂膀，部與雙。那是一種痛苦與快織的覺。那灼熱生的鮮已經融我每一骨頭的骨髓，流到我干涸的每一纖維末端，使我的在焦枯的皮下面隆起。更多，我必須吸到更多。

“活下去吧，你不想死的呀，活下去吧，”我哄著，手指在他的頭發之間逡巡，覺它們再度恢復為手指的樣子——剛才它們不過是翼龍干枯的腳爪。啊，好熱，好像有火焰在全燒灼，火焰在我燒焦的肢上閃爍，他快死了，我快不了了，高xdx已經降臨，但現在它已經退去，一陣巨大的，般的疼痛侵襲了我。

我的面孔在搐，一次又一次俯下去，現在我的咽吞咽起來已經沒什麼困難了。

“啊，是的，活下去吧，你真強壯啊，你真是太強壯了……”我低聲說，“嗯，不，別走嘛，現在不要走，還不到時候呢。”

他的膝蓋彎曲了，我們兩個慢慢地倒向地板，我讓他和我一同慢慢翻過床欄，倒在我邊。我們像人一樣糾纏著躺在一起。我還想要更多，此時我想要的比通常的胃口大的多。

就連我還是貪婪的吸鬼雛兒，每個晚上都需要兩三個犧牲品充的時候，也從未如此之深地從一個人上吸食榨取。此時我連最黑暗的渣滓也不放過，把它們塊地吸出來，在舌尖上溶化為甜。

“啊，你多麼珍貴，是的，是的。”

但是他的心臟再也負擔不了。它的跳變得遲緩，致命的緩慢。我在他的臉上咬噬，撕開他的額頭，扯開頭顱上鮮淋漓的皮。這里還有很多呢，臉皮后面，還有這麼多，這麼多的。我吸吮他的纖維，直到它們變得蒼白，毫無，之后把它們像殘羹剩飯一樣拋到地板上。

我還想要他的心臟和大腦。我曾經見過古老的吸鬼們做這件事，我知道該怎麼做。我還見過來自羅馬的潘多拉撕開犧牲品的膛。

我于是這麼干了。我驚奇地發現自己的手已經完全恢復了原有的形狀，盡管還是呈現深棕的。我的十指像致命的鏟子一樣僵地穿了他的膛，撕開了他的亞麻襯衫與骨，到他的臟。我到了心臟所在的位置，于是學著潘多拉的樣子把它握在手里。從里面啜飲鮮。啊，還有那麼多，真是太了不起了。我把它徹底吸一團干，之后扔在一邊。

我靜靜地躺在他邊，右手放在他的后頸上，頭顱俯在他的膛，重地息。鮮在我里翩翩起舞。我覺自己的手臂和雙在搐，繼而全痙攣，他那蒼白的死尸浮現在我眼前，模糊一片，整個房間仿佛都閃啊閃的。

“啊，多麼甜的兄弟，”我低聲說，“甜的，甜的兄弟。”我翻過來，仰面躺著，傾聽他的鮮在我耳中咆哮的聲音，覺它流過我的頭皮，刺痛我的面頰與手掌。啊，真好，太好了，實在太過奢華的味。

“一個壞家伙，對嗎？”本吉的聲音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般遙遠。

在那遙遠的另一個王國里，應當有鋼琴的彈奏，小小的男孩們跳著舞。而他們就矗立在那里，宛如兩個彩繪的剪影，矗立在游移的燈之下，凝視著我。那個來自沙漠的小混混叼著漂亮的黑雪茄，吞云吐霧，拍打著，揚起眉。而那個子仿佛飄在半空，堅決而若有所思一如既往，鎮定自若，仿佛完全不可及。

我坐起，只是用手扶了一下床就能站立起來了。我赤地站著，凝視著。

的眼中泛起了一種深沉而富的灰彩，回著我，微微地笑了。

“啊，多麼壯。”低聲說。

“壯？”我舉起手，把頭發向后拂去。“快，讓我照照鏡子，我很，我已經再度覺到了。”

已經開始了，這是真的。我在昏沉的震撼中著鏡子。我曾見過我們之中的飽傷害者，但我們每一個人都在某種程度上飽傷害。不知道為什麼，那個時候我呈現深棕，仿佛巧克力的澤一般，蛋白石一般醒目的眼白上鑲嵌著紅棕的瞳仁，前的頭如同兩粒黑的葡萄干，雙頰異常憔悴，部閃閃發的皮之下，肋骨的形狀清晰可見。還有管，管仿佛在咝咝做響，像繩索一般遍布我的雙臂與雙。至于我的頭發，當然，還是一如既往地澤，滿，完全是一樁青春和自然的慷慨賜予。

我張開，因為而疼痛。蘇醒的因而不住歌唱，不停詛咒。上千個本已碎而緘默的細胞此時仿佛都在為鮮唱。

“我還要更多，我還要。離我遠一點。”我快步從在我邊手舞足蹈的本吉邊走過。

“你還想要什麼？我能為你做什麼，我去給你再找一個。”

“不，我自己去。”我俯在犧牲品上，扯下他的綢領帶，又解開他襯衫上的扣子。

本吉馬上就過來解開他的腰帶，瑟貝爾跪倒下來掉他的靴子。

“小心他的槍，”我警告，“瑟貝爾，離他遠點。”

“我看見槍了，”責備地說，小心翼翼地把那把槍放在一邊，仿佛它是一條剛抓到的魚，會從手里出去一樣。下他的子。“阿曼德，這些服太大了。”說。

“本吉，你有鞋子嗎？”我問，“我的腳很小的。”

我站起來，匆匆穿上襯，系扣子的速度使他們眼花繚。

“別顧看我，把鞋子找來。”我說著，穿上子，系上拉鏈。瑟貝爾用敏捷的手指幫我扣好皮帶。我盡可能地把它系。這樣就行了。

蹲在我面前，如花，在邊麗地散開，把套在我棕的赤腳上。

我的手在他華麗的襯衫袖口里顯得空的。

本吉扔過來一雙黑的鞋子，嶄新锃亮，這個小人兒自己還沒有穿過。瑟貝爾為我穿上一只子，本吉替我穿上另一只。

我穿上外套，一切就緒。管里甜的歌唱停止了，疼痛再次侵襲，仿佛咆哮一般。我仿佛在火焰的細弦上艱難穿行，有一個巫揮針猛烈地搖撼著那細弦，讓我蹣跚抖。

“高塔，我親的人，某些古老的，平凡的建筑，不是這個年代的建筑，別再想它了。”

我滿懷厭惡地著他青紫的。他躺在那里，呆滯地向天花板。的鼻襯托著他被吸干的，慘白的，顯得異常的黑。張開的此時全無，出黃的牙齒。暗淡無，在汗水中糾結一團，那個大里面本來應該是他的心臟。啊，據我們的原則，這種罪惡的證據不能被凡俗的眼睛所見，必須馬上被毀滅。

我彎下去，把他心臟的殘骸放回腔那個大里，把傷口合，并用手指。

本吉氣吁吁地道，“看啊，愈合起來了，瑟貝爾。”

“勉強吧，”我說，“他太冷，太空了。”我看著他，他的錢包，紙巾都在那里，還有一個皮包，很多綠的鈔票，用一個漂亮的銀夾子別著。我把它們都撿起來，把錢折疊起來放進一邊的袋，剩下的東西放進另一個袋。他還有什麼東西留下嗎？香煙，一把鋒利的彈簧刀，兩把槍，啊，對了，還有槍。

我把這些東西都放進上口袋。

我忍住惡心的覺把他的軀扶起來，這蒼白的死尸上猶自穿著可憐的綢短，佩帶著花哨的金表。我的力氣確實恢復了不。他很重，但我可以輕易把他的扛在肩上。

“你要做什麼，你要去哪里？”瑟貝爾道，“阿曼德，別離開我們。”

“你會回來的！”本吉說，“這兒，還有表呢，別把這個人的表也扔了。”

“噓，本吉，”瑟貝爾低聲說，“我明明給你買過最高級的表，別他，阿曼德，我們現在能為你做什麼呢？”靠近我，“看啊，”指著那尸懸在我肘下的胳膊，“他還修過指甲呢，真奇怪。”

“啊，是的，他很會照顧自己，”本吉說，“你知道，這塊表能值五千元。”

“別提那塊表了，”說，“我們才不要他的東西。”再度凝視著我，“阿曼德，你的面容還在改變，你的面孔正在滿起來。”

“是的，它很疼，”我說，“等著我，替我準備一個漆黑的房間。我一吃飽馬上就回來。我現在必須進食。不住地進食，直到治好上的傷口。替我開門。”

“讓我先看看外面有沒有人，”本吉忠實地沖出了門。

我走進大廳，輕而易舉地扛著那死尸，它那白的胳膊垂下來不住搖晃，有時敲打在我上。

我穿著這大的服真是難看。看上去肯定像個瘋瘋癲癲的做詩的學生，沖到商店里去買了些不合的服和古怪的新鞋子，想要參加搖滾樂隊。

“外面沒有人，我的小朋友，”我說，“現在夜里三點了，整個旅館的人都睡著了。如果我的理智沒有問題，大廳盡頭的那扇門是通往避火梯的，對不對，那里也沒有人。”

“啊，聰明的阿曼德，你可真讓我高興呀！”他瞇起小小的黑眼睛，在鋪滿地毯的大廳無聲地跳躍，“把那塊表給我，”他低聲說。

“不行，”我說，“是對的，很富有，我也是，而你也是。別像個乞丐一樣。”

“阿曼德，我們會等著你的，”瑟貝爾在門邊說道，“本吉，快進來。”

“啊，聽聽的話，多清醒！怎麼說，‘本吉，進來’，啊，親的，你現在難道就沒有別的事可做嗎，比如說彈鋼琴之類的？”

忍不住輕輕笑了起來，我也笑了。他們兩個是多麼奇怪的一對。他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在這個世紀里，人們都是這樣的。我不知道他們怎樣才能真正看到事實，開始尖。

“再見，我的人，”我說，“等我回來。”

“阿曼德，你一定要回來，”的眸子盈滿淚水，“你答應我。”

我到眩。“瑟貝爾，”我說，“人們怎麼總是等著聽到這句話，我你。”

我離開了他們，走下臺階，中間覺那尸著肩膀有一點疼，于是換了一個肩膀扛著。這種痛楚一波一波地侵襲而來，冷空氣的刺激滾燙如沸。

“進食，”我低聲說。那麼我拿他怎麼辦呢？他全赤，可不能抬到第五大道上去。

我把他的表摘下來，因為那是能夠表明他份的唯一證，我對這件惡臭的到有些惡心。我用一只手拖著他，快步走過小巷，穿過一條僻靜的小街，來到另一條步行道上。

我迎著冰寒的風疾行，沒有停下來注意冷的黑暗中包裹得嚴嚴實實的行人，也沒有試圖阻截在閃亮的瀝青馬路上緩緩行駛的車輛。

幾秒鐘之我就走過了兩個街區，找到了一個還不錯的小巷，有著高高的大門，用來在夜間阻擋乞丐，我很快翻過柵欄，把他的尸扔到里面，看著它翻滾到行將融化的積雪里去。我除掉了他。

現在我要吸。但現在沒時間玩我的老把戲了，沒時間把那些想要尋死，求我的擁抱，盲目地熱著遙遠的死亡之國的人吸引出來了。

我得慢慢地蹣跚在街頭，穿著邋遢的綢外套和過長的子，長長的頭發披散在面孔上。這可憐的，迷失的孩子非常容易招來惡人的刀子，槍彈和拳頭。

這一招沒過多久就奏效了。

第一個是一個醉漢，這不幸的人滿懷疑慮地跟隨著我，之后亮出閃的刀子，想要一刀捅在我上。我在一座建筑的影里把他撲倒，像老饕一樣開懷痛飲。

下一個是一個普通的絕青年，滿流膿，非常痛苦，他曾經殺了兩個人，只是為了得到他所求的海因，就像我求他里的鮮一樣。

這一次我喝得就慢多了。

我上最深的傷口開始慢慢地愈合，發，搏。但是卻仍然難以抑制。我的臟因為而攪，疼痛難忍，雙眼也覺刺痛。

但這冷的城市里充滿了怨憎而空曠的噪聲，比我的輝還要閃亮。我可以聽到好幾個街區以外的聲音，高高的建筑中電子喇叭里傳來的聲音。我可以聽見云層中無數明亮的星星安詳閃爍的聲音。

我幾乎已經恢復原形。

那麼下一個會是誰呢，我想，在這黎明之前貧瘠絕的時分，積雪已在變暖的空氣中漸漸消融，霓虹的輝一盞盞暗淡下去，破舊的報紙在寒風中像森林里經霜的落葉一般飄零。

我本來把第一個犧牲品上所有的值錢品都帶在邊，現在把它們都扔在街頭的垃圾桶里。

最后一次殺戮，是的，求求你，命運，把最后一個犧牲品賜給我，趁現在還有時間。他果然來了，這個被詛咒的傻瓜從一輛車上走下來，有個開車的人在車上等著他，車上沒有其他人在。

“你為什麼走了這麼久，”最后那個開車的人說。

“沒什麼，”我說，我走到他的朋友邊，靠近他，看著他，他們兩個一樣的惡毒且愚蠢。他出手，但太晚了。我把他拋回車的皮革座椅上，愉快地開懷暢飲，那是一種純粹的，甜而瘋狂的快。

我慢慢地在夜中行走，開雙臂，雙眼直直地凝視天空。

街道上星星點點的燈火照亮了夜的熔爐，大地上涌現起純白的水汽。灰的人行道上有閃亮的廣告牌，帶來某種奇妙的現代覺。

路邊小的樹上生長著經年不落的葉子，好像在夜晚用亮綠彩筆畫上去的一般。細弱的樹干在哭泣的風中欹斜。到都是花崗巖的大廈，高聳著干凈整飭的玻璃大門，里面盡是些流溢彩的豪華大廳。商店的櫥窗里陳列著閃爍的鉆石，的皮和剪裁得的時裝與袍，被穿在頭帶假發，沒有臉面的模特蠟像上。

大教堂漆黑一片，靜寂無聲，古典樣式的房梁上結滿冰霜，那天早晨我走向太的那片人行道早已被打掃干凈。

我踱到那里，閉上眼睛，或許是想要找回我所有的疑問與熱，以及那些勇氣與輝的期。

然而在我腦海中清晰閃耀的，竟然是《熱》那質樸的旋律，它穿夜晚黑暗的空氣，來到我的邊。憤激，轟鳴，往復，這非凡的音樂在召喚我回家。我追隨了它。

旅館大廳里的時鐘指向六點。冬天的夜晚就要像曾經錮我的寒冰一般消逝。大廳里無人的長桌在緘默的晨曦中微微泛起澤。

在墻上鑲嵌著羅可可風格的金框的鏡子里，我看到了自己的形容——蒼白如蠟，完無瑕。啊，與冰雪曾經替折磨著我，白日里曾忍憤怒的炙烤，到了夜晚又被無的風雪掩埋，但此時我的上卻沒有留下毫燒傷的痕跡，在這愈合得天無的上，沒有一一毫痛苦折磨的痕跡。我復原了，我恢復了，仍然是那樣閃亮的潔白指甲，卷曲的睫映襯著清澈的棕眼瞳，上穿著骯臟而不合的華麗服飾，完全是過去那個魯的小小天使的模樣。

我從未如此刻一般對自己年輕的容，潔的下頷與細致的雙手心存激。但我更應該謝那些古老的背生雙翼的神祉們。

音樂在我頭頂莊嚴地繼續，充滿著悲劇彩，但卻富于活力和不屈不撓的神。我如此熱它。在這個廣大的世界上，有誰曾經如這般彈奏這一樂章，每一個音節都如此清新，仿佛是眾多鳥兒傾盡它們的全部生命同聲歌唱。

我四下張，這里真是一個麗奢華的地方。有著古老的墻壁和深深的椅子，一串串鑰匙

被掛在墻壁上古舊的黑木盒子里。

大廳中央有一張黑大理石圓桌，上面醒目地擺放著一大瓶花束，這無疑是這種過時的紐約旅館的標志。我繞過花束，從中出一支紅的百合，它有著艷紅的花芯，卷曲的花瓣漸漸變淡，到了邊沿為黃的，我靜靜地走上避火梯，走向我的孩子們。

本吉給我開了門，而沒有停止演奏。

“你看上去好極了，天使。”他說。

繼續彈奏著，頭顱隨著音樂的節奏自然好地搖擺。

他領我走過一串石膏裝潢的室，到都懸掛著織錦壁毯，擺放著用古老金線刺繡的華靠枕。這真是太奢華了，我低聲說，我所需要的只不過是黑暗。

“但這是我們僅有的東西，”他微微聳肩。

他已經換上一襲嶄新的白亞麻長袍，上面點綴著的藍條紋。我在阿拉伯地區經常看到這種樣式的服。他還穿著白長和棕涼鞋，上叼著小小的土耳其香煙，過繚繞的煙霧看著我，

“你把那塊表給我帶回來了，對不對？”他點著頭，一副可笑可的樣子。

“沒有，”我把手進兜，“但是你可以拿著這些錢。啊，你的小腦袋關的可真，我也讀不出你的心思。那就告訴我，你把那個佩戴勛章，懷揣手槍的壞家伙帶到這里的時候，有沒有人發現？”

“除了他，我沒看見其他人。”他微微揮了一下手說。

“我們是分別離開酒吧的，我這是一箭雙雕之計，我很聰明的。”

“呃，是怎樣的呢？”我把那朵百合放進他的小手里。

“瑟貝爾的哥哥是從他手里買到可卡因的，這家伙是唯一一個可能會想起哥哥的人。”他輕聲笑了起來，把那朵百合簪在厚厚的左耳上，接著又把它拉下來，用手指玩弄它纖細的花冠。“我聰明吧，現在沒有人會介意哥哥的去向。”

“啊，當然，一箭雙雕，你說得對，”我說。“但我敢肯定事沒有這麼簡單。”

“但你會幫助我們的，對不對？”

“當然會。告訴你吧，我很富有，絕對可以掩蓋這件事。我非常有這方面的天分。在一個遙遠的城市，我曾經擁有一座了不起的劇場，后來又擁有了一座島嶼，上面蓋滿了漂亮的商店，以及其他各種各樣的東西。好像在很多領域，我都是一個強大的怪。所以你永遠永遠也不需要害怕任何事了。”

“你知道嗎，你實在是很麗啊。”他揚起眉，了眼睛。把那支看上去很味的香煙從邊拿下來遞給我，另一只手上還拿著那朵百合花。

“我沒法吸煙，只能吸，”我說，“我是從書本里走下來的真正吸鬼。在明的白晝需要絕對的黑暗。啊，天也快亮了，白天的時候你可不能打開這扇門。”

“哈！”他調皮而喜悅地笑了起來，“我會告訴的！”他的眼睛滴溜溜地轉著，凝視著起居室的方向。“我剛才說我們得幫你來一個棺材，可是說不用，說你能想得到的。”

“說得對，這間屋子就已經足夠了，但我還是更喜歡棺材，我會想辦法的。”

“你能把我們也變吸鬼嗎？”

“啊，絕不，永遠不。你純潔地活在這個世上。況且我也沒有這種能力。這可是行不通的。”

他又聳了聳肩，“那麼是誰創造了你？”他問。

“我是從一個黑的卵里生出來的，”我說，“我們都是這樣的。”

他嘲諷般地笑了。

“好吧，你以后會慢慢知道一切的，”我說，“為什麼不相信其中最好的一面呢?”

他只是微微一笑，吐出一口煙霧，近乎無賴般地著我。

琴音如飛瀑般濺落，迅捷的音符迸發出來，之后又迅速融化，如同冬天里最后的纖細雪片，一落到馬路上就消逝無蹤。

“我睡前可以先親吻嗎？”我問。

他抬頭，聳肩。“如果不愿意，就不會為你彈奏那麼長時間了。”

我回到大廳，啊，多麼明朗的房間。墻壁上掛著奢華的法國風景畫，有著典型的蔚藍天空與金云朵，地上放著致的中國花瓶，狹長古老的窗戶上，厚重的天鵝絨窗簾從青銅欄桿上垂落下來，還有我曾經躺過的床，上面堆滿了刺繡著古風肖像的床單和枕頭。我將它們一覽無余。

而則是一切陳設之中最奪目的鉆石，穿著白的法蘭絨睡，手腕的部分綴著荷葉邊，裝點著繁復的爾蘭蕾。在那流溢彩的巨大樂上以輕捷的手指準確無誤地彈奏，金發披散在雙肩上，熠熠生輝。

我親吻馨香的發卷，溫的咽，看到出孩子氣的笑容，一邊彈琴一邊窺看我的舉，還側過頭來蹭著我的衫。

我的雙臂擁抱著的頸項落下去，溫地依靠著我。我擁住了的纖腰，覺的雙肩隨著手指的作在我溫暖的懷抱里移。

我大膽地以低的聲音唱起琴音的旋律，也隨之哼唱起來。

“《熱》，”我在耳邊低，我哭了，太過潔凈，太過麗，我不想把和換這樣的事聯系起來，我轉過頭去。

前傾，樂曲疾風驟雨般的終章從指下一瀉而出。

靜寂突然降臨，和之前的音樂一樣，宛若水晶。

轉過來擁抱著我，把我抱在懷里，對我說出了那句話，在我這漫長的不朽者生涯中，從未有凡人曾經這樣對我說過：

“阿曼德，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