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生氣了。我不能怪他，不過他在我要睡覺的時候打擾我，也太不合適了。更讓我氣惱的是，我接著竟暗自大松一口氣。在看到他之前，我還沒有意識到獨自坐火車是多麼的孤獨，幾天前，利還是個陌生人，現在他的臉對我來說意味著悉。

不過這時，那張臉還是板著的。“見鬼，你到底要到哪里去？你讓我好找——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你干嘛跟蹤我？”我反問道。

“今天早上渡船要修理，推遲出發了，”他現在似乎忍不住微笑起來。“你能不能解釋一下，你為什麼不上學，而是在去黎的快車上？”

我能怎麼辦呢？“對不起，利，”我謙恭地說。“我真的不想把你拉進來。我知道你已經覺得我很怪了——”

“你是怪得很，”利道。“不過你最好告訴我你要干什麼。我們有的是時間。”

“我、海倫和圖爾古特坐在小餐館的桌旁，面面相覷。我到我們之間有某種親近。海倫也許是想拖一陣兒再開口，拿起圖爾古特放在碟子邊的藍圓石，遞給我。“這是個古老的象征，”說。‘這是驅逐邪眼的護符。’我拿過來，它的，和的手在上面留下的溫暖，又放了下來。

“不過，圖爾古特并沒有接我們的話茬。‘士，您是羅馬尼亞人嗎？’沉默不語。‘如果是的話，那您在這里得小心了。’他稍稍低聲音。‘警方可能會對您很興趣。我們的國家與羅馬尼亞不太友好。’

“‘我知道，’冷冷道。

“‘不過那個吉普賽人是怎麼知道的？’圖爾古特皺起眉頭。‘您沒有和說話呀。’

“‘我不知道。’海倫無奈地聳聳肩。

“圖爾古特搖搖頭。‘有人說吉普賽人有預知未來的本事，我從不相信這個，不過——’他戛然而止，用餐巾拍拍自己的胡子。‘說到吸鬼，真是怪極了。’

“‘是嗎？’海倫反問道。‘肯定瘋了。吉普賽人都是瘋子。’

“‘也許吧，也許吧，’圖爾古特沉默下來。‘不過，我覺得說話的樣子很古怪，因為這是我的另一個興趣。’

“‘吉普賽人嗎？’我問。

“‘不，善良的先生——吸鬼。’海倫和我盯著他，我們小心地避開彼此的目。‘莎士比亞是我的飯碗，而研究吸鬼傳說則是我的業余好。我們這里有悠久的吸鬼傳統。’

“‘這是——呃——土耳其的一個傳統嗎？’我吃驚地問道。

“‘啊，有關的傳說至可以回溯到埃及，我親的同行。不過在伊斯坦布爾這里，吸鬼最早來自傳說，人們說最嗜的拜占庭皇帝都是吸鬼，其中一些認為基督教的圣餐（儀式）意味著吸干凡人的。不過我不相信這個，我堅信這是后來才有的說法。’

“‘哦——’我不想顯出極有興趣的樣子，倒不是怕圖爾古特會與黑暗力量是一伙的，我是怕海倫又在桌下踩我一腳。不過也瞪著他。‘德拉庫拉的傳統怎麼樣？您聽說過嗎？’

“‘聽說過？’圖爾古特哼了一聲。他的黑眼睛閃閃發亮，他把巾擰一個結。‘你們知道，德拉庫拉真有其人，他是歷史上的一個人嗎？實際上，是您的同胞，士——’他朝海倫鞠躬。‘他是個國王，統治十五世紀喀爾阡山脈以西的地區。你們知道，他不是個令人尊敬的人。’

“我和海倫在點頭——不自地。至我是這樣，而似乎太專注于聽圖爾古特說話，不自覺地點頭。稍稍傾向前，聽著，眼里閃耀著和他眼里一樣墨黑的芒，平常蒼白的臉泛起了紅。我盡管激，卻仍發現那棱角分明的臉龐突然顯得很，這是在的芒使然。

“‘呃——’圖爾古特像是說得來勁了。‘我不想叨擾你們，不過我有個觀點，那就是德拉庫拉是伊斯坦布爾歷史上一個很重要的人。眾所周知，他年輕時被蘇丹穆罕默德二世囚在加利波里，后來又轉移到更東邊的安納托利亞安納托利亞，小亞細亞半島的舊稱。是他的父親把他當作一項條約的人質，給穆罕默德的父親，蘇丹穆拉德二世。從一四四二到一四四八年，他被關了整整六年。德拉庫拉的父親也不是個紳士。’圖爾古特咯咯笑了一下。‘看守年輕的德拉庫拉的士兵們都是酷刑藝家，他肯定從他們上學到了太多的東西。不過，我善良的先生們’——他好像沉浸在學熱中，一下忘了海倫的別——‘我自己的觀點是，他在他們上也留下了印記。’

“‘您到底是什麼意思呢？’我快不過氣來了。

“‘大約從那時開始，伊斯坦布爾有了吸鬼的記錄。那是我的觀點——還沒發表呢，唉呀，我還無法證明它——他最早的犧牲品是奧斯曼人，也許就是那些了他朋友的看守們。我認為，他把瘟疫留在了我們的帝國，這瘟疫又隨著征服者進了君士坦丁堡。’

“我們默默地盯著他。據傳說，只有死人才會變吸鬼。這是不是說弗拉德·德拉庫拉的確在小亞細亞被殺，年紀輕輕就了僵尸，還是說他很年輕時就品嘗了邪惡之酒，還引別人和他一樣？我把這個問題留待日后對圖爾古特有了更多的了解后再問他。‘哦，這是我的古怪好，你們知道。’圖爾古特又恢復了親切的微笑。‘嗯，請原諒，我又喋喋不休了。我妻子說我真讓人不了。’他微微舉杯，禮貌地示意，然后又喝起小瓶里的東西。‘不過，老天，我能證明一件事！我能證明蘇丹怕他，就當他是吸鬼一樣！’他指了指天花板。

“‘證明？’我重復道。

“‘是的！我是幾年前發現的。那些蘇丹對弗拉德·德拉庫拉都有興趣，德拉庫拉在瓦拉幾亞死后，他們收集有關他在這里的資料和個人品。德拉庫拉在自己的國家里殺了很多土耳其士兵，我們的蘇丹因此對他非常仇恨，不過建立檔案館不是因為這個。不是！蘇丹甚至在一四七八年就寫信給瓦拉幾亞的帕夏帕夏，舊時奧斯曼帝國和北非高級文武員的稱號，置于姓名后，向他要所有他知道的有關弗拉德·德拉庫拉的文獻資料。為什麼？因為——他說——他要建立一個檔案館，用來打擊德拉庫拉死后散布在他的城市里的邪惡。你們看——如果蘇丹不相信德拉庫拉會回來，那麼在他死后為什麼還怕他？我找到一封帕夏回信的復印件。’他捶了一下桌子，朝我們笑笑。‘我還發現了他那座用以打擊邪惡的檔案館。’

“我和海倫一不地坐著。這種巧合太離奇了。終于，我試探著問他。‘教授，這些收藏是蘇丹穆罕默德二世建立的嗎？’

“這一次，他瞪著我們。‘我的天，您是個很不錯的歷史學家呀，您對我們的這段歷史有興趣？’

“‘啊——的確如此，’我說。‘我們想——我很想看看您發現的這些檔案。’

“‘當然可以，’他說。‘很高興帶你們去。’他咯咯笑了。‘不過，唉，檔案館原來那幢漂亮的樓給推倒了，讓位給了公路管理局——哦，八年前的事啦。那是離藍清真寺不遠的一棟漂亮小樓。真可惜啊。’

“我到臉上一下子全無，怪不得羅西說的檔案館那麼難找。‘可文獻資料呢——？’

“‘別擔心，善良的先生。我肯定它們已經為國家圖書館的一部分了。’自他斥責那個吉普賽人后，他的臉第一次暗淡下來。‘我們的城市仍要與邪惡作斗爭，到都一樣。他掃視著我們倆。‘如果你們喜歡文，明天我很樂意帶你們去那里。今天晚上它肯定關門了。我和管理員很，可以讓你們仔細看那里的藏書。’

“‘非常謝，’我不敢看海倫。‘您是——您是怎麼對這個不尋常的課題興趣的？’

“‘哦，說來話長，’圖爾古特面凝重地說。‘告訴我，我的伙計們，你們是怎麼對德拉庫拉這個課題興趣的？’他帶著紳士般的（還是懷疑的？）微笑，向我們反戈一擊。

“我瞟了一眼海倫。‘呃，我正在研究十五世紀的歐洲，作為我的博士論文的背景，’我說。‘您，’我更進一步。‘您是怎麼從莎士比亞跳到吸鬼的？’

“圖爾古特笑了——似乎有些悲哀。他不聲的誠實是對我的進一步懲罰。‘啊，這很奇怪，很久以前。那時，我正在寫第二本論述莎士比亞的書，是談悲劇的。每天我在學校英語室的那個小——你們怎麼說的？——間里工作。有一天，我發現了一本書，我以前從來沒有在那里見過它。’他又帶著那種悲哀的微笑轉向我，我全的已經變得冰涼。‘這本書和別的書不一樣，一本空空的書，很老，書頁中間有條龍，還有一個詞——德拉庫拉。我以前從未聽說過德拉庫拉，不過那幅畫很是奇特，彩刺眼。后來我想，我得弄清楚這個。于是我努力了解一切。’

“坐在我對面的海倫已經僵住了，不過現在了，好像有些急迫。‘一切？’輕聲重復道。”

我和利快到布魯塞爾了。‘這真是非常離奇，’他說。‘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相信這種荒唐的故事，不過我相信它。我也愿意相信它。’我一下想到，我從未見過他嚴肅的樣子，只見過他的幽默，或短暫的氣惱。“奇怪的是，這倒使我想起了一件事。”

“什麼事？”他顯然接了我的故事，我寬得幾乎暈過去。

“呃，一件怪事。我想不起到底是什麼，反正是和詹姆斯教授有關的。可那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