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項伯連夜趕到霸上，通知張良逃命，被呂公察覺并阻攔。張良將項羽次日就要進攻霸上的消息告知劉邦，并將項伯引薦給劉邦。劉邦懇請項伯代為澄清誤會，并答應次日一早到鴻門當面向項羽解釋清楚，送還虞姬。關鍵時候，呂公拋出子嬰做替罪羊，轉移項羽的注意力。在項伯的說服下，項羽暫停了軍事行，等待劉邦的到來。范增要求項羽趁機除掉劉邦，以絕后患。

1、雪夜來客

關中大地普降大雪，鵝般的雪片漫天飛舞，很快天地間就是白茫茫的一片，到銀裝素裹。一個浪漫的雪夜，卻危機四伏，一場牽連幾十萬人的惡戰隨時都可能發。霸上——鴻門，相距四十里，箭在弦上，一即發。這片土地隨時都可能被鮮染，尸橫遍野。上天似乎也在為那些即將死于非命的人痛惜，所以預先為大地穿上了喪服，飄零的雪花宛如從天而降的紙錢。天地變了一個大舞臺，演習著一場規模宏大的葬禮。

一匹駿馬如同離弦之箭，沖出了鴻門軍營，向霸上的方向飛馳而去。騎士拼命地打著坐騎，戰馬四蹄騰空，卷起一片片雪花，馬蹄聲在寂靜的夜空下傳出很遠。氣浪從馬和騎士的中噴出，他耳邊似乎已經可以聽到驚天地的喊殺聲，讓他的心更加焦急，又在馬屁上狠狠地上一鞭，心的戰馬向前躥出很遠。

霸上軍營，呂公已經將虞姬安全地帶了回來。抵達軍營的時候，已經完全蘇醒過來，卻不知道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呂雉親自將從車上扶了下來，帶著哭腔說：“妹妹，你終于回來了！”

虞姬一臉的茫然，問：“姐姐，究竟發生什麼事了？我記得我在你的寢帳中喝了羊湯，然后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之后就什麼都不知道了，似乎……”虞姬在費勁地回憶著自己朦朦朧朧中看到的一些場景。

呂雉擔心想起什麼來，連忙說道：“是啊！你睡著了，也許是太累了，睡得真死，我了半天都不醒。我不忍心打攪你的夢，就派人護送你返回鴻門。結果……”說著，呂雉就哭泣起來。

“結果怎樣？”

“半路上，有一伙強盜攔截，險些將妹妹劫走，我們的衛士浴戰，才將你搶了回來。可把姐姐我嚇壞了，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怎麼向項王代啊！我就是死上一百次，也彌補不了自己的過失。”呂雉聲淚俱下，看上去非常真實。

虞姬這才記起來，自己在半睡半醒之間仿佛看到過一些人在搏斗，但記憶非常模糊，想不起那些人的樣子。相信了呂雉的話，反過來安呂雉說：“姐姐，不要難過了，我不是完好無損地回來了麼，一點事兒都沒有。”特意在原地轉了一個圈，向呂雉證明自己沒有傷。

呂雉終于松了一口氣，看了一眼劉邦。劉邦連忙道：“弟妹，你先跟你姐姐到寢帳休息，明天我就送你回鴻門。我馬上派人去通知項王，免得他擔心。”

呂雉攙扶著虞姬，向自己的寢帳走去。劉邦和呂公走進了大帳，一進大帳，劉邦就“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岳父的大恩大德，劉季畢生難忘。您救回虞姬，也救了劉季和霸上十萬將士的命，我如何報答您老人家啊？”

呂公連忙將他扶了起來，說：“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也算你運氣好，虞姬能安全地回來。這都是我那個冒失的兒闖的禍，照理該由我解決這個麻煩。”

“老人家真是朋友遍天下，手眼通天，讓劉季佩服之至。您是怎麼找到虞姬的？是什麼人劫持了？”

呂公想了想說：“我的朋友三教九流都有，消息靈通，所以很快就查到了虞姬的藏之。在他們的幫助下，從劫匪手中將虞姬救了回來，劫匪已經全部伏法，沒有留下活口。至于是什麼人劫持了虞姬，老朽也不知道。”

劉邦有些懷疑地看了看呂公，心想：“您本事這麼大，不會查不出劫匪的真實份吧，還是有意瞞些什麼？”

呂公沒有理睬劉邦充滿疑問的眼神，打了個哈欠說：“折騰了一夜，我也累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我先回去休息。”說罷，就兀自走出了大帳，回自己的營帳去了。

曹無傷的營帳中，親信正在向他匯報鴻門之行的結果。“項羽已經決定明早發兵襲擊霸上，主公，我們功了。”

曹無傷聞言，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他終于可以報劉邦的一箭之仇了。“劉季這條老狐貍不死，我們就不算功。你召集可靠的將士，讓他們做好準備，隨時候命，準備接應項羽的大軍。”

親信離開之后，曹無傷走到營帳外面，站立在漫天風雪之中，豪滿懷，暗想：“現在天下群雄并起，秦始皇掃滅六國之前諸侯并立的局面又出現了。群雄之中，實力最強的就是劉季和項羽，可這兩個大英雄卻了我棋盤上的棋子，任我調度。今天我可以借項羽之手除掉劉邦，焉知哪一天我不能除掉項羽，雄霸天下呢？到時候，我就可以像始皇帝那樣君臨天下，哈哈哈！”謀的功讓曹無傷的野心無止境地膨脹起來，胃口大到可以吞掉整個天下。

來自鴻門的那名騎士終于到了霸上軍營，在營門前，他勒住戰馬，對衛士說：“在下項伯，有重要的事求見韓國司徒張良，煩請通報一聲。”

張良正在睡夢中，被衛士醒，聽說是項伯來訪，連忙起迎接。項伯裹著一的風雪走進張良的營帳，手腳都快被凍僵了，張良讓他坐到火盆邊上取暖，問道：“項兄，你這麼晚到霸上來，莫非有什麼急的事？”

“恩公快收拾一下，隨我離開這里。”項伯來不及對張良解釋的原因，關鍵是不能讓張良給劉邦陪葬。

張良馬上有了不祥的預，肯定有大事要發生了，他詫異地問道：“為什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項伯看張良那副打算刨問底的樣子，知道不告訴他真相的話，很難讓他心甘愿地跟自己走，也顧不上泄軍機是多大的罪過了，直言相告：“項羽明天一早就要帶領諸侯聯軍進攻霸上，你待在這里，不是死路一條嗎！快跟我走吧！”

張良一時沒反應過來，怔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反問道：“項羽為什麼要攻打沛公？誤會不是消除了嗎？”

項伯急得一跺腳，“消除什麼了？沛公占據秦國府庫、宮室，阻擋諸侯關在先，現在又要用子嬰為相，公然與各路諸侯為敵，還挾持虞姬，準備要挾項王。有這些罪名，項羽能不討伐他嗎？”項伯沒有說出曹無傷告的事，現在事真偽難辨，他不想把曹無傷供出來。

用子嬰為相的事張良知道，而且知道呂公讓呂雉找虞姬疏通，但呂雉挾持虞姬，要挾項羽的事，他毫不知。“不可能吧，沛公接見子嬰時我也在場，拜子嬰為相完全是酒后戲言，當不得真。至于挾持虞姬，要挾項羽，更是匪夷所思，我怎麼不知道啊？”

項伯站起來，拖著張良往外面走，“不管你知道不知道，現在逃命要。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眼睜睜看你給劉季陪葬。”

張良用力掙了項伯，“這可能又是一場誤會。我去找沛公，把事搞清楚，如果真的是誤會，你去跟項羽解釋一下，就可以避免一場干戈。我們剛剛推翻暴秦，我實在不忍看劉、項訌，生靈涂炭！”

項伯看著張良，兩眼發直，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呂公的營帳，他正想就寢，一名隨從走了進來，在他耳邊低聲嘀咕了幾句。呂公的眉頭又皺了起來，起說：“走，去看看！”隨從提醒道：“主公，外面風雪很大，加件服吧！”呂公四看了一下，劉邦送給他的那件熊皮外套正放在床頭，他抓了起來，披在上，一腳踏進了漫天風雪當中。

張良的營帳門口，項伯正在使出渾力氣往外面拖他，里和他爭執著：“上次你不是代表劉季去解釋過嗎？現在不還是打起來了！解釋管個屁用，現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再不走就來不及了！”他使勁往外面拖，張良使勁往里面，兩個人在營帳門口糾纏在一起。

忽然，一陣爽朗的笑聲響起，“兩位這是演的哪一出啊？”張良抬頭一看，呂公正站在不遠，饒有興味地看著貌似扭打的兩個人。自從知道張良與項羽的叔叔項伯有聯系之后，呂公的手下就一直監視著張良。項伯深夜來訪，探馬上將消息通知了呂公，所以他才出現在這里。

見有外人在場，項伯只好暫時住手。張良見呂公突然出現，知道事沒有那麼簡單，現在就算自己想走，恐怕也走不了了，索大大方方地走上前，道：“老人家，這麼晚了，怎麼還沒有休息？”

呂公抖了抖外套上的雪，說：“年紀大了，睡眠不好，半夜醒來，看外面大雪紛飛，忽然興致發，所以出來賞雪。”

張良看呂公披熊皮外套，佇立在風雪之中，長須飄飄，仙風道骨，一副神仙氣派。但周圍的帳篷后面似乎有人影晃，儼然是埋伏了武士。看來呂公是有備而來，如果自己和項伯擅自離開軍營，恐怕就要被當場擒殺了。

“老人家真是懂得啊！這難得一見的雪景確實不應該錯過。不過，現在不是看風景的時候，請到帳中來，張良有要事相告。”呂公點點頭，彼此都是聰明人，就不用繞圈子了。

呂公、張良、項伯三個人回到帳中，在火盆旁圍坐下來。此時，張良才為呂公和項伯做介紹，“這位是沛公的岳父呂公，這位是項羽的叔叔項伯”。項伯一邊向呂公拱手行禮，一邊著張良，呂公這麼巧在這時候出現，他也覺得不可思議。

呂公道：“失敬，失敬。項將軍這麼晚來見子房，莫非是有要事，如果不方便當著第三人的面商議，老朽就暫且回避。”

張良苦笑了一下，“實不相瞞，我與項兄是故……”

“子房是我的救命恩人。”項伯補充道，現在有必要把兩個人的關系代清楚，以消除呂公的疑心。呂公聽他們這麼說，欣地點點頭。

“這次項兄深夜造訪，是為了救我的命！”張良道。

“莫非子房遇到了什麼危難？”呂公驚訝地問道。

張良看了一眼項伯，項伯低頭不語，到了這個地步，他和張良想已經不可能了。張良坦言道：“明日一早，項羽的大軍就要進攻霸上，到時候玉石俱焚，我命難保，所以項兄來通知我，讓我提前逃命去。”

呂公并沒有像張良和項伯預想的那樣大驚失，只是眉頭微微了一下，仍然非常平靜地問道：“這是為何啊？劉季不是與項羽和好了嗎？怎麼又突然要大干戈？”項伯看呂公的神，暗自想：“臨危不，變不驚，這個老人家不是等閑之輩啊！”

張良把項羽討伐劉邦的幾個理由說了一遍。呂公用手中的拐杖杵地，連聲道：“誤會，全是誤會啊！子房你是知道的，拜子嬰為相不過是酒后戲言，劉季那是在戲弄子嬰；至于劫持虞姬，要挾項羽退出關中，更是無稽之談。虞姬確實在霸上，但是呂雉將接來的，姐妹二人很長時間沒見了，聚在一起敘敘舊。怎麼會以訛傳訛，激起這麼大的事端？這個娥姁，行事一貫草率，一定是沒跟項王打招呼，就擅自將虞姬接走，結果鬧了這麼大的誤會。”

項伯本來就懷疑曹無傷誣陷劉邦，現在見張良與呂公說法一致，與自己當初的猜測也吻合，更加堅信劉邦是無辜的，劉、項之間又鬧了一場大誤會。他連忙說：“如果真的是誤會，要趕解釋清楚，否則明天一早大軍發，就來不及了！”

張良站起來，說：“我馬上去見沛公。老人家，麻煩您陪項兄說說話，等我稟報了沛公之后，再做定奪。”他把項梁留下，就是向呂公表明自己的誠意，一定不會趁機逃跑。

2、一錘定音

張良步劉邦大帳的時候，劉邦正在摟著一名年輕子喝酒。張良急得以拳擊掌，“大王啊！您還真是有這個閑雅致啊！大禍臨頭了！”

看張良這副心急火燎的樣子，已經有了幾分醉意的劉邦非但不跟著著急，反而調笑張良：“子房，當年你也是行刺過秦始皇的人，怎麼就這麼沉不住氣呢？遇到一點事兒就大呼小。”說著，還了懷中子的臉蛋，在臉頰上親了一口。

張良沒心思跟劉邦斗，上前一步說：“明早項羽就要帶領四十萬大軍進攻霸上，再不想辦法的話，恐怕這就是沛公最后的晚餐了！”

聽了張良的話，劉邦打了個寒戰，酒立刻醒了，一把推開懷中子，站起來問道：“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張良把事的原委簡單介紹了一下，“沛公，得趕采取應變措施，否則一切都晚了！”

“怎麼辦呢？趕把虞姬送回去嗎？”

張良沒有理睬劉邦的問題，“項羽的叔叔項伯現在就在我的營帳中，消息就是他告訴我的。沛公可以與他見個面，澄清誤會，請他代為解釋”。

“好好好，你與項伯誰年長一些？”

“項伯年長。”

“那我就以兄長相稱，你快把他請來吧！”

張良離開劉邦的大帳，返回自己的住。呂公與項伯正圍著火盆喝酒，看上去相談甚歡，彼此很投緣。張良道：“項兄，你隨我去見一下沛公吧！澄清誤會，避免這場浩劫，還得麻煩你出面啊！”

項伯猶豫著沒說話，呂公也勸道：“項將軍，你就幫下忙吧！這既是為了劉、項兩家的和睦，也是為了關中百姓免戰火的摧殘，為了天下太平，功德無量啊！”白發蒼蒼的呂公開口相求，又有救命恩人的面，項伯只好點頭應允，三個人趕往劉邦的大帳。

劉邦早已在大帳門口迎候，看到走在呂公和張良中間的項伯，他滿臉堆笑地迎了上來，說：“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項兄吧，愚弟劉季有禮了！”

見劉邦這麼熱、謙恭，雖然知道他有事相求，但項伯也不好過于冷淡，面帶笑容地回禮。進大帳后，劉邦拉著項伯的手，親熱地讓他跟自己同席而坐，呂公和張良也都在對面陪坐。劉邦是個老于世故的明人，他并沒有開門見山地向項伯求助，這樣過于功利的做法，會引起對方的反，拒絕幫忙。所以，劉邦先跟項伯拉起了家常，“貴庚啊？家中有什麼人啊？兒婚配了沒有？”

劉邦充分發揮他腦子靈、反應快、心理素質好、行事靈活的特長，已經從最初的震驚與慌中冷靜下來。看劉邦神鎮定、事得，毫沒有心虛的表現，項伯完全相信了劉邦。

聽項伯說自己還有一個兒已經人，但還沒有出嫁，劉邦大喜過，說：“我也有一個兒子，還沒有娶妻。如果兄長不嫌棄的話，我們就訂下婚約，等以后時局穩定了，就為他們兩個人完婚，如何？”

呂公和張良也很高興，都鼓說：“你就應允了吧！劉、項兩家聯姻，關系就更切了，以后不分彼此，和睦相。今后這天下還不是你們兩家說了算！”

聽他們這麼一說，項伯也心了，加上劉邦一個勁兒地催促，索點頭應允了這樁突如其來的婚姻。

兄弟、親家的關系確定之后，劉邦才轉了正題，“我與項王本是兄弟，可是進關中之后，卻不斷發生誤會，想起來真是讓人寒心啊！”

“沛公不必煩惱，竟然是誤會，想辦法解釋清楚就行了。不過，現在況急，必須馬上行起來。”

“項王實在是曲解了我的一番好意。我關之后，封存府庫、安吏民，這都是為了穩定關中形勢，迎接上將軍的到來，可是謠言卻說我是為了在關中稱王，好心未必有好報的道理我算是明白了！”劉邦不失時機地訴說著自己的滿腹委屈。

“這些我都會設法轉告項王的。現在問題的關鍵是，有人說你要用子嬰為相，拉攏亡秦的勢力，與項羽和各路諸侯分庭抗禮，這可是背叛天下的大罪！另外……”項伯停頓了一下，接著道：“傳說你綁架了虞姬，用來要挾項羽，虞姬是項羽的至，如果有人敢打的主意，項羽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劉邦一拍大，“哪里有這種事，虞姬確實在我的軍中，但是我的老婆呂雉請來敘舊的。現在天已晚，明天我就派人送回去。至于拜子嬰為相的事，是他非要來見我，纏得我沒有了辦法，就讓他來了。在酒宴上，我有意戲弄他，嘲笑他這個亡國之君。我怎麼會真的拜他為丞相，那不是跟天下人為敵嗎？”

“是誤會就好！要不這樣，你把虞姬醒，我現在就帶回去。還有，你明天一早就來鴻門，親自向項羽解釋清楚。我回去之后先跟他談一談，相信會消除他的誤會，平息兵禍的。”

聽了項伯的話，劉邦先是一愣，看項伯正在著自己，等待自己的回答，旋即點頭道：“好的，就依兄長之言！”

這時，呂公開口了，“虞姬正在呂雉的寢帳中休息，外面這麼大的風雪，時間又這麼晚了，催上路可能不太好，萬一路上發生點什麼意外，不好向項王代啊！不如就按劉季剛才說的，明天再送回去”。

聽呂公這麼一說，劉邦馬上反應了過來，“對對對，虞姬今天很疲憊，就讓好好休息吧，明天再走也不遲啊！”

項伯低頭想了想，說：“好吧！沛公，你明天一早就來，萬萬不可失言，來的時候帶上虞姬。這樣一來，誤會就完全可以消除了。”

劉邦連忙點頭，說：“兄長放心，我一定按時到。”

項伯起向大家告辭，連夜趕回鴻門。送走了項伯，劉邦和呂公、張良回到帳中，這才出疲憊不堪的神，一屁坐在了席子上，拿起酒樽來往里倒酒，給自己驚。

呂公等劉邦安靜下來之后問道：“你打算怎麼做？”

劉邦用手指敲擊著酒樽，想了半天，說：“事關重大，我一時也拿不定主意，把大家都來，好好商議一下吧！”

衛士將劉邦團隊中的主要員都請到了大帳，呂雉也來了。剛在劉邦邊坐下，劉邦就湊過去低聲問道：“虞姬怎麼樣了？”

“睡得很香，不用擔心。”

劉邦將眼前的形勢向大家做了簡要的介紹，請大家各抒己見。劉、盧綰、蕭何、曹參、周、夏侯嬰、酈食其等人聽說局勢在一夜之間急轉直下，明天一早項羽就要大兵境，都張起來。大帳中的氣氛非常抑，沒人開口。

看帳一片沉默，劉邦有些沉不住氣了，催促道：“大家怎麼不說話？現在是生死關頭，我和各位的家命、生死存亡都在轉瞬之間，大家有什麼想法就說出來。”

曹參霍然站起來，他是劉邦軍中的一員猛將，攻城略地的時候經常是第一個登上城頭，勇冠三軍。“沛公，我認為虞姬不能送回去，大王也不必去鴻門向項羽那個匹夫低聲下氣地解釋。”

“曹將軍有何高見啊？”

“大王是名正言順的關中王。現在項羽公然背棄懷王之約，強行關，搶占關中，其行為與強盜何異？向這種背信棄義的小人低頭，實在為君子所不齒。現在關中父老擁戴大王，我十萬將士眾志城、厲兵秣馬，不如現在就發兵攻打項羽，先下手為強。項羽雖然是諸侯上將軍，擁兵四十萬，但諸侯聯軍并不一定都聽項羽指揮，很多人都是同大王的。只要我們孤注一擲，起反擊，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曹參的主張立即得到周、夏侯嬰等武將的響應，這些人眼看著自己的主子被項羽欺負得抬不起頭來，早就憋了一口氣，想找項羽決斗。搶在項羽明早發攻擊之前，主出擊，正合這些人的心意。

不等劉邦說話，張良先發言了，“既然項羽準備明早突襲霸上，現在鴻門軍營一定是戒備森嚴，嚴陣以待。我們主出擊的話，無異于自投羅網，而且率先挑起訌，會到天下人的指責。我以為此策不可取！”

曹參正想與張良爭辯，劉邦向他擺擺手，示意他先坐下來聽別人說。“別人還有什麼意見？”

灌嬰道：“既然不能主出擊，那不如以靜制，以不變應萬變。我們全軍嚴陣以待，擺好陣勢，預設伏兵，只要項羽敢來，就讓他有來無回。這樣一來，就是項羽主挑起訌，民意就在我們這一邊了。”

樊噲表示贊：“我認為這個辦法好。一不如一靜，以逸待勞。”

張良仍然不贊，“項羽的兵力占絕對優勢，以靜制無異于束手待斃。如果項羽真的打過來，恐怕會全軍覆沒”。

樊噲有些急了，“子房，主出擊你不贊，堅壁自守你也反對，那你說該怎麼辦？讓大王帶著我們逃跑嗎？”

張良笑了，說：“現在爭天下的就是大王與項羽兩個人，能跑到哪里去呢？就算是跑到天涯海角，項羽也會窮追不舍，不斬草除，他是不會罷休的。”

劉邦開口了，“子房，說說你的意見吧！”

“我建議大王還是遵守與項伯的約定，送還虞姬，主前往鴻門消除誤會，在各路諸侯面前展示大王坦的襟，爭取他們的支持。按照項羽沽名釣譽的個，斷然不會承擔不義的罪名，當著各路諸侯的面擅自加害大王。我認為大王此行是有驚無險，一定可以消弭兵禍，平安歸來。子房愿意與大王同行，生死與共。”張良言辭懇切，劉邦也被他了。

呂雉有些擔心，“現在項羽虎視眈眈，對大王誤會極深，萬一到時候局面失控，大王在虎，可就危險了。大王有什麼意外，霸上十萬之眾就會作鳥散，我們這些人也只能亡命天涯！”

一直沒說話的呂公開了口，“子房和娥姁說的都有道理。凡事都要做兩手準備，才是萬全之計。鴻門大王要去，只有這麼做，才能現我們的誠意，平息干戈。但為了以防萬一，虞姬可以暫時不送還給項羽，就說不適，需要在霸上再休息半日。等大王全而退的時候，我們再送還。另外，全軍嚴陣以待，大王要選一支衛隊，人數不能太多，以免引起項羽的戒心，但必須是百里挑一的猛士。萬一局面失控，他們保護著你殺出一條路來，還有一線生機。另外……”說到這里，呂公停住了，他不知道究竟該不該把子嬰出去。

現在劉邦和項羽的矛盾已經白熱化了。要想解決這場紛爭，必須有人承擔罪責，用鮮來撲滅項羽的怒火。否則的話，就算劉邦能平安地回到霸上，再將虞姬完好無損地送回鴻門，項羽也會心存芥，遲早會找到借口興師問罪。所以，必須有個替罪羊。上次是曹無傷，這次需要一個更有分量的替死鬼，子嬰是最佳人選。但讓子嬰和亡秦宗室承擔滅族之禍，呂公有些不忍，他已經對那個人承諾，不會再跟嬴氏子孫作對，現在要背棄自己的諾言嗎？可是，不這麼做，要犧牲的就是自己的兒、婿甚至更多的親人、朋友，兩相取舍，左右為難。

劉邦見呂公神不對，關心地問道：“岳父，您怎麼了？”劉邦關切的語氣讓呂公心頭一，低頭看到劉邦送給自己的熊皮外套，呂公在心中嘆了一口氣，只能先幫活人了，把對死人的承諾暫時放在一邊，以后有機會再想辦法補救吧！

呂公道：“我已經查明，當初劫持虞姬的人正是子嬰的手下。看來子嬰早有預謀，來霸上擁戴你稱王，派人劫持虞姬，就是想挑起你和項羽的紛爭，他好漁翁得利。你把這個真相告訴項羽，項羽一定會轉移矛頭，找子嬰算賬，不再與你為難。”

“果真是子嬰做的？”劉邦愕然地問。呂公慢慢地點了一下頭。

“這個豎子（小子），我馬上派人把他抓來，一定要剝了他的皮。我保全他的命，沒有辱他，他還膽敢暗算我，簡直是恩將仇報。”劉邦破口大罵。呂雉在旁邊聽了，冷冷一笑，心想：你調戲、侮辱子嬰的妻子，現在還理直氣壯地指責子嬰，臉皮可真夠厚的。

呂公阻止道：“大王不要發怒。子嬰還是讓項羽去置吧！不過，我擔心虞姬被救走后，子嬰會狗急跳墻，發他埋伏在民間的死士，營救他和王公大臣們。如果他們逃的話，亡秦很可能死灰復燃，據說，子嬰的親信韓談已經在關外召集了十萬大軍，準備反攻關中。所以，我讓自己的手下嚴監視子嬰的向。你趕快增援咸的守軍，做好應變的準備，千萬不要讓子嬰逃。”

呂公又拋出了一枚重磅炸彈，把劉邦嚇得不輕，子嬰要越獄，還有關外的十萬秦軍做后盾，如果他真的復興秦國，反秦大業就功敗垂了。這可是生死攸關的事。劉邦連忙命曹參帶兵一萬，輕裝前進，增援咸城的守軍。按照呂公的說法，子嬰的叛隨時可能發生，容不得半點馬虎。

面對大家提出的幾個方案，劉邦權衡之后，還是覺得呂公看問題更徹一些，想得也更周全。他站起，對大家說：“就依岳父之言，我明早前往鴻門見項羽。請子房與我同行，樊噲、夏侯嬰，你們挑選一百名騎士，要手好，不怕死，能夠以一敵十，由你們統領，擔任衛隊。娥姁，你看好虞姬，既不能讓有半點閃失，也不能讓跑，是我們手中的王牌，也是我此行能否平安歸來的保障。”呂雉點點頭，不管這個丈夫平時有多對不起自己的地方，在生死關頭，夫妻之還是讓人難以割舍。

安排好了一切，劉邦想到了最壞的結局，一旦自己有去無回怎麼辦？他把目投向了自己平時最親近的劉和盧綰，最后終于落到了盧綰的上，“如果萬一我有什麼意外，由盧綰繼位，諸位要服從他的號令，盡心輔佐。不要為了給我報仇而拼得魚死網破，可以暫避鋒芒，退出關中，再做打算。盧綰之后，由劉繼位”。

劉邦安排劉和盧綰做自己的繼承人，個中的原因大家約都知道，雖然沒有確認，可在軍營中已經是一個公開的。由于事敏，所以大家都佯作不知，誰也不會傻到公開談論這種事，不過是將士們私下里的談資而已。

眾人紛紛離開，忙自己的事去了。只有劉和盧綰留到了最后，劉邦看著這兩個自己最親近的人，地說：“哥哥這一去，可能就是永別了。以后你們要和睦相，互相照應。兄弟同心，其利斷金，我們兄弟三人同心同德，所以有了今天的就。如果我不在了，劉你要聽盧綰的話，不要任而為，這樣才能守住我們出生死打下的家底。明白嗎？”

劉和盧綰含淚點點頭。劉邦叮囑盧綰，“記得照顧好父親，等天下太平的時候，把他從老家接出來，共富貴”。

原來，劉邦名義上的父親劉老太公年輕時也是個浪子弟，不務正業，在外面拈花惹草，家里的事全都撂給了妻子劉媼一個人。年輕的妻子一邊帶著孩子，一邊持家務、干農活，非常辛苦。盧綰的父親是劉老太公的鄰居兼好友，見劉媼可憐，經常過來幫忙，一來二去，日久生，就私通起來，生下了劉邦、劉和盧綰。其中，劉邦年長，劉和盧綰是雙胞胎，出生時劉老太公不在家，盧綰被親生父親抱走，對外聲稱是自己懷孕的妻子產下雙胞胎。這件事劉老太公一直被蒙在鼓里，而劉邦和劉從母親的口中得知了親生父親的份，所以與盧綰三人關系最為親。

不過，劉媼懷上劉邦時，劉老太公剛好在外面游未歸，回來后才幾個月，劉邦就降生了。鄰里間免不了風言風語，家丑不可外揚，劉老太公就謊稱自己在湖邊看到一條神龍相，劉媼也配合地說自己當時在睡夢中與神祇做，懷上了劉邦。鄉下人沒見過世面，竟然被夫婦二人給唬住了，覺得劉邦不是凡人，將來一定能大事。劉邦年后，在酒館里喝酒，醉了之后就睡在酒館中，老板聲稱約中看到劉邦的上有龍影蠕。這就是劉老太公與劉媼夫婦二人在默契中編造的神話，對山野村夫產生了心理暗示之后激起的妄想。

后來，盧綰的父親為里社的領袖——父老，幫助劉老太公改邪歸正，兩家人親如一家，兄弟三人的來往就更方便了，周圍的鄰居即便原來有些風言風語，也被兩家人的和睦堵住了。劉邦起兵之后，劉和盧綰常伴左右，形了一個鐵三角，是劉邦團隊的核心。所以，今天劉邦宣布盧綰和劉為繼承人，包括呂雉在，沒有人到意外，更沒有人提出異議。

3、垂死掙扎

咸城，子嬰的住。子嬰還沉浸在截獲虞姬，劉、項即將發生訌，復國指日可待的喜悅中。他來到埋葬王后的地方，旁邊有一株梅樹，紅的梅花開滿枝頭。子嬰久久地注視著花樹，仿佛那是已經長眠于地下的王后的化。由于枝頭的積雪太多，有一枝梅花折斷了，落在雪地上。子嬰彎腰拾了起來，自己也落了一的雪。

子嬰將折斷的梅枝在埋葬皇后的地方，喃喃自語：“等復國大業完了，我就將你移葬到山清水秀的地方。你在那邊很孤獨吧？不要著急，我把自己該做的事做完了，就下來陪你。我們在那個世界里照舊做夫妻。”

嬴福和兩個王子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他的后，目睹父親獨自在這里深懷念自己的母親，兩個王子不泣起來。嬴福道：“大王，保重啊！只要大王在，復國就有希。只要能重振我們大秦雄風，王后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子嬰站起來，面對忠誠的嬴福，看著他滿頭的白發，慨地說：“嬴福，你侍奉過始皇帝，現在又侍奉我，幾十年忠心耿耿，是嬴氏的功臣、秦國的功臣。如果我能復興秦國，一定不會忘記你的功勞；如果……”子嬰看了看兩個王子，說：“如果我有個三長兩短，你要保護好兩個王子，把他們帶出咸。只要他們活著，就是秦國復興的火種。”

兩個王子激地說：“父親，您不走我們也不走，我們同生共死！”

子嬰苦笑著說：“萬一真的到了那一步，敵人是不會放過我的。我不能跟你們一起走，那樣的話誰都跑不掉。只要我留下來，就能吸引他們的注意，讓你們趁機逃走。”子嬰心仿佛有了一種不祥的預。

兩個王子還想說些什麼，外面忽然響起一陣喧囂，還伴隨著金戈鳴的聲音。四個人的臉都變了，子嬰道：“嬴福，保護好兩個王子！”說著，便向大門沖了過去，一邊跑一邊拔出佩劍。還沒等他跑到大門口，門就被人撞開了，一群全副武裝的士兵沖了進來。子嬰定睛一看，為首的一人正是衛軍的指揮蒙宏，跟隨他的都是衛軍的將士。

“怎麼回事？”子嬰急切地問道。

“大王”，蒙宏和將士們單膝點地，向子嬰行禮，“大事不好了！虞姬被人劫走了，我們的計劃已經泄了，大王在這里非常危險，所以我們商量之后，決定馬上行，解救大王，沖出咸城，到關外與韓將軍會合”。

子嬰說不出話來，形勢瞬息萬變，剛才還在為復國有而沾沾自喜，轉眼之間就要逃命了。蒙宏催促道：“大王，不能再猶豫了，沒有時間了！”

隨在子嬰后的嬴福也說：“是啊！趕快走吧！”

子嬰搖搖頭，說：“你們帶兩位王子走吧，他們是王位的繼承人，把他們帶到關外，給韓將軍，伺機舉起復國的大旗。我不走了，我很累，要留在這里陪伴王后。我把敵人拖住，你們就能逃出去了。”

蒙宏毅然地說：“那怎麼行？我們就是全部以殉國，也要護送大王殺出咸！”將士們齊聲吶喊：“誓死保衛大王！”

悲壯的場面讓子嬰熱沸騰，“好，今天我們就痛痛快快打上一仗，讓這些叛賊看一看大秦將士的雄風！”

“殺！殺！殺！”聲音在雪夜中久久地回。

分散到民間的幾千名衛軍已經被召集了起來，重新穿上鎧甲，打出秦軍黑的旌旗。這支秦國的銳之師保衛著子嬰、宗室員、“三公”等重要大臣和他們的家屬，向城門方向沖去。劉邦留下來的守軍也只有幾千人，雙方兵力相當，但戰斗力差距很大。守軍紛紛趕來攔截，但很快就被子嬰的衛軍擊潰了，逃亡的隊伍近了城門，眼看著就要沖出咸城了。

就在這時，從四周的街巷、里坊中沖出一群武士來，撲向逃亡的隊伍，與衛軍展開激戰。這些人的手比守軍強很多，一對一對決的話，子嬰的衛軍未必是對手，但他們只擅長單打獨斗，不懂得結陣形，發揮整的威力，而這正是訓練有素的秦軍所擅長的。子嬰的衛軍幾十個人組一隊，盾牌手、弓箭手、長矛手相互配合，穩扎穩打，向敵人發起強有力的攻擊，很快就將這些人退，把他們跟子嬰等人隔離開。

酒肆老板就在不遠觀戰。原來，呂公命令他切監視子嬰，一旦況有變，就配合守軍阻止子嬰逃亡。所以，他將分布城中的幾百名武士召集了起來，隨時待命。事果然不出呂公所料，子嬰開始垂死掙扎，眼看著守軍被秦軍輕而易舉地擊潰，他只好帶著自己的部下上陣了。但他的這些人也不是秦軍的對手，只能暫時拖延時間，等待劉邦的援軍趕到。

衛軍一邊戰斗，一邊保護著子嬰等人近城門。隊伍前方的幾百名衛軍在蒙宏的指揮下結了鋒利箭簇隊形，攻擊前進，勢不可擋。城門下還有兩三百名守軍，在秦軍滾滾向前的鐵流面前，已經喪失了斗志，正準備作鳥散。酒肆老板見形勢危急，猛地拔出佩劍，帶著幾個隨從向城門的方向跑去，一邊跑一邊向自己的武士大喊：“去城門，快去城門！”正在戰斗中的武士見狀，紛紛丟下敵人，向城門集中。

很快，城門下集中了一百多名武士，在酒肆老板的帶領下，橫在守軍與子嬰的衛軍中間，準備做最后的生死搏斗。正要逃跑的守軍被他們視死如歸的氣概所染，穩住了陣腳，迎接秦軍的沖擊。

蒙宏見到這種形，輕蔑地一笑，“一群烏合之眾，還想阻攔我大秦銳之師的去路！”他招呼弓箭手，命令他們瞄準城門方向，集中放箭，為大隊伍開路。集的箭簇飛向城門，酒肆老板邊的武士紛紛中箭倒地，慘聲接二連三地響起，刺激著老板繃的神經，讓他的心一陣陣刺痛。這些武士是他苦心經營多年積攢下來的家底，跟隨他出生死，現在一夜之間就傷亡殆盡，酒肆老板的眼睛都紅了，看上去面目猙獰。

他點頭往左右看了一下，邊只剩下幾十個人了，看來今天是躲不過這一劫了。他向大家高聲喊道：“兄弟們，我們共患難多年，今天死期到了！就讓我們一起殺個痛快，在黃泉路上做伴吧！”盡管傷亡慘重，眼看著很多同伴倒在了泊中，但武士們依舊斗志高昂，“殺！殺！殺！”

酒肆老板剛剛轉過頭，正準備第一個沖向秦軍，忽然覺得口一陣劇痛，低頭一看，一支箭簇已經中了自己的左。他咬著牙，折斷了箭桿，右手舉起了長劍，“跟我沖啊！”幾十個武士和后面的守軍跟在他的后，撲向秦軍。

蒙宏“哼”了一聲，“匹夫之勇，飛蛾撲火，自取滅亡！”隨著他的一聲令下，隊伍前方的盾牌手豎起了大盾，長矛手在后面嚴陣以待。就在武士們馬上要撞向盾牌的一剎那，從盾牌的隙中鉆出了一支支鋒利的長矛，毫不留地刺進了他們的之軀。長矛收回的時候，鮮噴涌，尸綿綿地倒了下去。后面的人還沒有來得及停住腳步，長矛就又探出頭來，刺殺、收回，又留下一排尸。

沖在隊伍最前面的酒肆老板同時被兩支長矛刺中，一支在前，一支在腹部。手中的長劍還舉在空中，人已經定格了。隨著長矛的收回，他雙膝無力，跪在了地上，長劍落在塵土中。此時，他已經沒有了疼痛的覺，什麼覺都沒有了，也想不起任何東西。他仰起頭，最后看了一眼咸的天空，向后栽倒。

秦軍清除了最后的障礙，打開了城門，保護著子嬰等人出城。幾千名衛軍保護著幾百名王公貴族及其家屬，迅速地向郊外移。子嬰走在隊伍中間，回頭看了看咸城，眼神中一片凄涼，不知什麼時候能夠重返秦國的都城了！他在這座城市里生活了這麼多年，娶妻生子，曾經過著快樂、平靜的日子，后來雖然經歷了政局的風云變幻，個人的榮辱得失，了亡國之君，失去了最的人，但這座城市留給他的仍然是那些好的記憶和無限的留。

子嬰和兩個王子、嬴福同乘一輛馬車。他把兩個兒子和嬴福的手都拉到一起，用這種方式告訴他們：“不管未來的路多麼艱險，我們風雨同舟，生死與共！”

整個隊伍都沉浸在死里逃生的喜悅中，衛軍指揮蒙宏出了一欣的笑容，自己終于不辱使命，將子嬰等人帶出了咸。他回頭看了看后長長的隊伍，暗自盤算著，要盡快將這支隊伍帶到直道上，一上直道，行速度就快了，不出幾天時間就可以到長城，與關外的秦軍會師。那樣的話，子嬰等人就真正安全了。

這時，隊伍中一個徒步行走的貴婦人嚷起來，“我走不了！給我搞輛馬車來，否則我就不走了！”的喊聲就像在平靜的湖面上丟進一個石子，激起一圈圈漣漪，立即在雀無聲的隊伍中引起了強烈的共鳴。由于車馬有限，所以王宮貴族的家屬大部分都只能步行。這些平時養尊優的貴族家眷，經過一夜的刀劍影，長途奔波再加上擔驚怕，早已經筋疲力盡，都邁不了。貴婦人的喊聲也正是他們的心聲，所以大家立刻喧囂起來。

蒙宏連忙上前制止，可這些人過去都是秦國有頭有臉的上層人、有權有勢的達顯貴，雖然蒙宏是衛軍司令，但在他們看來，也不過是一介武夫，本就不放在眼里。所以，不管蒙宏如何呵斥、恐嚇，想盡辦法彈，這些人就是不理睬他，紛紛坐了下來，死活也不肯向前進了。帶頭的貴婦人甚至拉住了蒙宏的馬韁，讓他下馬，把馬讓給自己。

蒙宏急得兩眼冒火，但礙于對方顯赫的份，又無可奈何。“現在我們還沒有完全離險境，越是在這里耽擱，就越危險，不要無理取鬧了，大家快點趕路。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好好休息！”見恐嚇不，蒙宏只好化了態度，好言相勸。

貴婦人仍然不依不饒，問道：“到了哪里才算安全？我現在一步都走不了！”

蒙宏一時語塞，如果告訴這些人到了關外才算安全，他們就更不愿意走了。那麼遠的路，要這些習慣了出乘車的貴族們徒步走過去，等于要了他們的命。可是，倉促之間，自己上哪里為他們尋找車馬呢？

子嬰不知何時從馬車里鉆了出來，走到貴婦人的后，蒙宏連忙屈膝行禮，“大王，大家走不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貴婦人看到子嬰，剛才的囂張氣焰頓時收斂了起來，也恭敬地行禮，出了上欺下的真面目。

子嬰冷冷地看了一眼貴婦人，問道：“把本王的馬車讓給你怎麼樣？”

貴婦人愣住了，“這……這怎麼行？”

子嬰又問道：“那你自己能走嗎？”

“我……”貴婦人猶豫著說，“我實在走不了！”

“我的馬車你不敢坐，你自己又走不了，那該怎麼辦呢？”子嬰聽上去很平靜，但著一冷的氣息。

見貴婦人不說話，子嬰道：“我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貴婦人聞言，面帶欣喜之。

“活人才需要趕路，死人就不需要了，可以永遠地休息！”貴婦人愣了一下，還沒等反應過來，子嬰按在劍柄上的手已經拔劍出鞘，一劍砍下了貴婦人的腦袋，鮮從脖頸噴出來，就像殷紅的噴泉一樣。

包括蒙宏和衛軍在，所有的人都被這一幕驚呆了。那些賴在地上不肯的人連忙起，生怕自己為子嬰下一個劍下之鬼。子嬰面無表地看了大家一眼，下令：“出發！”隨即返回自己的車上。目睹這一切的嬴福在心哀嘆：“大王真的變了，自從王后去世之后，他變得更加孤僻，沉默寡言而且冷酷無！”

就在子嬰準備登上自己的王車的時候，四面八方的喊殺聲驟然響起，在秦軍隊伍的周圍出現了長龍般蜿蜒的火把，將這支幾千人的隊伍包圍了起來。子嬰的腦袋“嗡”地一下，半個子已經上了車，差點又摔了下來，嬴福連忙扶住他。“看來高興得太早了，我們還是沒逃出敵人的手掌心。”子嬰凄慘地一笑，對嬴福說。

蒙宏縱馬奔了過來，“大王，四面都有伏兵，看來不下萬人，我們怎麼辦？”

子嬰向四下里張了一下，不遠有一個不高的土丘。他果斷地下令：“退到土山上面去，居高臨下拒敵！”在蒙宏的指揮下，所有人都向土山跑去。登上土山，蒙宏立即組織衛軍，在四面布置起防線。防線剛剛建立起來，敵人就已經到了山腳下，將小小的土山團團包圍起來。

這支伏兵正是曹參率領的援軍。他們剛剛趕到咸城，子嬰的衛軍就破城而出了。曹參急中生智，帶領大軍抄近路趕到了子嬰等人的前頭，埋伏下來，等著獵往口袋里鉆。子嬰的隊伍由于夾雜了很多貴族及其家眷，所以行緩慢，加之中途又出現了，被曹參的人馬超過了。等他們準備再次啟程的時候，曹參的伏擊圈已經合攏，發出了總攻的信號。

曹參率領的這支人馬戰斗力比咸守軍強得多，是劉邦麾下的銳之師，而且有騎兵和戰車部隊的配合。蒙宏指揮的衛軍遇到了真正的對手。完對土山的包圍之后，曹參看了看山上的秦軍，下達了進攻的命令。將士如同水般向山上涌去，站在高一看，就像麻麻的螞蟻。

蒙宏下令弓箭手放箭，盾牌手和長矛手準備迎接敵人的沖擊。箭雨自上而下地撒向楚軍，被中的人一排排倒下去，但后面的人本沒有后退的意思，繼續向山上涌來。雙方在秦軍的防線前展開了殊死搏斗，楚軍人數和心理上占優勢，而秦軍占據有利地形，抱定了必死的決心，絕地反擊。一場惡戰竟然暫時難分勝負。

秦軍已經連續三次擊退了敵人的進攻。蒙宏跑到了子嬰邊，“大王，這麼死守下去不是辦法。等我們的箭矢用盡，敵人的援兵到了，還是束手就擒。我們得想辦法突圍！”

子嬰往山下看了看，到都是楚軍的火把和喊殺聲。他把目轉向散坐在山頂上的那些貴族和他們的家眷，最后定格在自己的兩個兒子上。權衡之后，子嬰對蒙宏道：“你去挑選一些悍的勇士，組一支衛隊，由你親自率領，保護兩位王子突圍。”不等蒙宏說話，他走向嬴福，說：“照料好兩位王子！”

“大王”、“父親”，嬴福、蒙宏和兩位王子都明白了子嬰的意思，他要犧牲自己，吸引敵人的注意力，掩護兩個兒子突圍。子嬰把手按在了劍柄上，厲聲道：“不從王命者，殺無赦！”這一招把嬴福和蒙宏都鎮住了，剛才子嬰斬殺貴婦的景他們是親眼所見，知道子嬰不是鬧著玩的。

子嬰把兩個王子抱在懷里，流出一個父親最后的溫，“我是不想讓你們給我陪葬啊！記住，一定要活著逃出去，到關外去找韓將軍，復興大秦！”兩個王子含淚點頭，與父親訣別。

目送蒙宏和嬴福帶著兩位王子離開，子嬰了卻了心愿，面對即將到來的死亡，他的斗志再次被激發出來，視死如歸的悲壯油然而生。子嬰走到高，對席地而坐、驚恐萬狀的貴族們高聲道：“各位宗親和大臣，現在我們陷絕境，被敵人團團包圍。與其束手待斃，不如放手一搏。我將親自帶領衛軍開路，掩護大家突圍，各位要服從我的號令，一致行，擅自行是死路一條。”這些陷絕的貴族們聽了子嬰的一番話，似乎又看到了一線生機，紛紛站起來，等待子嬰的命令。

楚軍的進攻暫時停止了，正在山下修整和重新編隊，準備下一進攻。這是突圍的最佳時機，而且楚軍完全想不到秦軍會這麼快就發反擊。子嬰向不遠看了看，蒙宏已經將一批勇士召集到了一起，做好了掩護兩個王子突圍的準備。嬴福和兩個孩子正在著自己。“不能再猶豫了，否則兩個孩子舍不得父親，非要跟我一起走就麻煩了！”

子嬰傳令，衛軍向山坡的一側集中，擺突擊隊形，貴族和家眷們在隊伍的中間，子嬰自己走到隊伍的最前方親自指揮作戰。“前進！”隨著子嬰的一聲號令，隊伍借助地勢自上而下地俯沖過去。山坡下的楚軍發現了山上敵人的異，做好了防的準備。其他三面的楚軍也向這里集中，準備圍殲敵人。

衛軍在盾牌的防護下，冒著敵人的箭雨向前沖鋒，很快就與山下的敵人短兵相接，在山腳下展開鏖戰。子嬰一邊指揮作戰，一邊回頭往山上看，不知道蒙宏和嬴福他們帶著兩個王子開始突圍沒有。戰斗進行得異常慘烈，楚軍越來越多，而子嬰的衛軍也知道這一戰兇多吉，每個人都打算為保衛秦王流盡最后一滴，作戰異常勇猛。但經過一夜的激戰和長途跋涉，秦軍已經疲憊不堪，而楚軍士氣高昂，不惜一切代價要抓住子嬰。戰斗陷了膠著狀態，東方的天已經泛白，秦軍盡管竭盡全力，咬著牙支撐，仍然漸漸于下風。

子嬰不知道兩個王子是否已經功突圍，心里忐忑不安。看到楚軍的包圍圈在漸漸收，將士們有些支撐不住了，子嬰在心里嘆了一口氣，“全看天意吧，我已經盡到最大努力了。如果上天沒有拋棄秦國，還在庇佑始皇帝打下的江山，兩個孩子一定可以安全地離開咸。現在，就讓我像一個真正的大秦勇士那樣殉國吧！”

抱定了直面死亡的決心，子嬰發出無窮的勇氣，渾上下充滿了力量。他撇開自己的衛士，從一名戰死的秦軍手中拿起一長矛，向敵人走去。盾牌手組的防線已經瀕臨崩潰，不斷有楚軍從盾牌手的間隙中涌隊伍中，與秦軍展開搏。

子嬰手握長矛，向一名正在與衛軍搏斗的楚軍士兵肋下刺去。矛頭刺，扎進骨頭的覺順著矛柄傳遞到子嬰的手上，子嬰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快，殺戮原來如此刺激，令人興。

衛士們跟上來，圍住子嬰，“大王，小心啊！”“快到后面去吧，這里太危險了！”子嬰仰天大笑，那笑聲說不清是，還是絕。他的兩只眼睛瞇一條線，著揮舞著武，像狼群一樣嚎著撲上來的楚軍，臉部的扭曲了，目就像兩把閃爍著寒的匕首一樣。此時的子嬰已經變了一部殺人機，人與生俱來的恐懼、慈悲、憐憫在他的上已經消失了，剩下的只是殺戮的，鮮帶來的快意和滿足。

子嬰發出一聲狼般的嚎，推開衛士，像另一名突破進來的楚軍撲了過去。長矛在子嬰的手里仿佛有了生命一樣，靈活地避開對方攔截的刀鋒，準確無誤地刺了敵人的心臟。

周圍的秦軍目睹子嬰的勇猛，里的狼被激發出來，神為之一振，先是個別人像子嬰那樣發出一聲恐怖的嚎，接著更多的人吶喊起來，就像被獵人包圍起來，在絕境中開始反擊的群狼一樣。在曠野中震的喊聲起到了一種神奇的作用，它趕走了疲憊和絕，同時把死亡的恐懼打了敵人的心臟。楚軍被這吶喊聲所震懾，攻勢為之一挫，不由自主地開始退卻。

子嬰的眼睛為之一亮，希的曙又一次出現了。他指揮著將士們重整旗鼓，排湊的隊形，堵住隙，“穩住陣腳，前進！”這支鋒利的箭簇又開始向前移了。

戰場的形勢瞬間發生變化，讓正在指揮將士圍攻秦軍的曹參不著頭腦。他命令戰車和騎兵立即出，沖擊秦軍的隊列，希能將敵人分割開，各個擊破。但迅猛的騎兵和沖擊力巨大的戰車在秦軍的長矛面前也而卻步，被阻截在陣列之外，沒能撕裂秦軍鐵桶般的隊伍。被長矛刺傷的戰馬發出一聲聲哀鳴，拖著戰車在自己的隊伍里橫沖直撞，踐踏和碾著楚軍士兵。其他戰馬見伙伴傷，面對刺猬一樣的秦軍長矛陣，發出恐懼的聲，在原地打轉，不肯前進。

進攻再次挫，曹參急了，催馬向前，打算靠近前沿指揮作戰。在離秦軍只有十幾步的地方，曹參從馬背上居高臨下地觀察，忽然發現秦軍的前鋒中有一張悉的面孔。在隨劉邦一起降的時候，曹參見過子嬰一面，對他有些印象。子嬰的著與其他穿鎧甲的秦軍迥然不同，在隊伍中特別顯眼，所以馬上就吸引了曹參的注意。仔細辨認之后，曹參心中一陣狂喜，此人就是子嬰。

他從邊衛士手中接過一支勁駑，悄悄地上弦，瞄準了子嬰的后背。這種勁駑的程遠達百步，而他和子嬰的距離不足三十步，完全在有效程之。

子嬰正在揮舞長矛，鼓舞秦軍攻擊前進。忽然，背后傳來一陣劇痛，回頭一看，腰部著一支箭，箭簇已經完全鉆進了自己的。疼痛隨著子嬰的轉而變得更加劇烈，手中的長矛手落地，眼前一片漆黑。他強撐著沒有倒下去，還沒等他恢復視覺，前又是一陣劇痛，曹參的第二支箭中了他的左。

這次，子嬰再也支撐不住了，這些天來，他的心備摧殘和打擊，亡國之恥、王后橫死，再加上這驚心魄的一夜，子嬰的神和都到了崩潰的邊緣。曹參的兩箭雖然不足以致命，卻了垮他的最后一稻草，讓他徹底崩潰了。子嬰的就像一堵被突然推翻的墻一樣，直地倒了下去。所有的知覺都喪失了，整個人昏死了過去。

隨著子嬰的倒下，秦軍的隊伍失去了最后的支柱，開始土崩瓦解。

4、左右為難

在子嬰中箭倒下的同時，項伯回到了鴻門軍營。下馬之后，他連口氣的工夫都不敢耽擱，就直奔項羽的大帳。大帳，項羽徹夜未眠，與英布、季布、桓楚、龍且、鐘離昧等主要將領商議即將展開的軍事行計劃。

看項伯氣吁吁地走進大帳，項羽顧不上迎接他，只是微微頷首致意，就低頭研究面前的地圖。項伯顧不上許多，走上前，對項羽道：“大王，我們單獨說幾句話。”項羽和眾將不明所以地看著項伯，項伯殷切的眼神讓項羽沒有了選擇，示意眾人暫且離開。

眾將出去之后，項羽迷地問道：“叔叔，出了什麼事？看你這副樣子，怎麼如此慌張？”

項伯一的風雪都沒有來得及抖落，滿頭大汗，里著氣。面對自己的侄子，項伯還是有些猶豫，畢竟自己擅離軍營，前往敵營，泄軍機，如果按照軍法置，那可是砍腦袋的大罪。但現在的形勢千鈞一發，已經容不得他瞻前顧后，項伯咬咬牙，說：“我剛從霸上回來，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說。”

項羽聞言，眼睛立刻睜大了，“你去了霸上，這種時候你到霸上去做什麼？”他的聲音嚴厲起來。

項伯的心里一哆嗦，他知道項羽的，這個人發起瘋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雖然自己是他的親叔叔，項羽也是個重義的人，但難保他不會一時沖，將自己一劍砍死。他殺殷通、斬宋義的手段，項伯是非常清楚的，在戰場上殺人如割草，更是天下聞名。面對已經開始猜疑自己的項羽，項伯只好鼓起勇氣，著頭皮跟他涉了。

“韓國司徒張良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不想他給沛公陪葬，所以去通知他，想讓他提前離開。”

“哦，”項羽聞言，松了一口氣，隨口問道：“他跟你來了嗎？”

項伯深吸了一口氣，說：“張良是個重義的人，他不肯拋下沛公獨自逃生，所以帶我去見了沛公。”

“什麼？”項羽的聲音頓時提高了一大截，眼睛再次瞪大了，直視項伯。項伯并不回避，而是迎著項羽的目，以示自己懷坦，沒有做什麼虧心事。他很清楚，這時候任何心虛和膽怯的表現都可能導致功虧一簣，甚至給自己招來殺之禍。

“我覺得大王又誤會沛公了，都是曹無傷那個小人挑撥離間，分化你們兄弟啊！千萬不要中了小人的計，同室戈，兄弟相殘。”

項伯的話打了項羽，曹無傷的話的確可疑，兩次的爭端都是因他而起，說這個人誣陷劉邦，不是沒有道理。

見項羽沉默著沒有說話，項伯到了鼓勵，知道項羽的心思已經活起來了。他繼續替劉邦辯解道：“至于子嬰和虞姬的事，正如我當初所猜測的，都是誤會。用子嬰為相，不過是沛公在酒宴上說的一句玩笑話，嘲笑子嬰而已；虞姬是呂雉接過去的，現在正在呂雉的寢帳中歇息，明日就會返回鴻門。大王，你要三思而后行啊！一旦大軍出，開弓沒有回頭箭，局面就無法收拾了。因為一時沖，導致幾十萬人火并，你要到天下人的指責，承擔起挑起戰的罪名。”

項羽非常看重自己的名聲，被天下人脊梁骨，這個后果是他不敢面對的。本來，昨天經項伯那麼一說，他就有些遲疑，覺得這樣貿然出兵太過莽撞，只是在范增、英布、季布等人的鼓下，才下定了決心。現在，項伯再次據理力爭，曉以利害，讓項羽的決心又一次搖起來。剛接到曹無傷告時的怒氣已經逐漸平息，項羽現在冷靜下來了，重新權衡起攻打劉邦的計劃。

“那你說該怎麼辦？”項羽問道。

項伯心中大喜，知道事已經有了轉機。“沛公已經答應一早就來鴻門，向你當面解釋清楚。我估計現在他已經出發了。如果他真的心中有鬼，怎麼敢來鴻門呢？要是他真的來了，足以說明他心中無愧，完全是被人誣陷的。所以，請大王暫緩出兵，等沛公來了之后再做打算。”

聽說劉邦要親自來鴻門消除誤會，項羽的心里頓時輕松了很多，覺得自己可能是真的中了曹無傷的圈套，又一次誤解了兄弟，險些被人利用，做了報私怨的工。這麼一想，憋在心中的那口惡氣終于吐了出來。項羽的臉緩和了下來，覺得渾上下都舒坦了。他拿過一雙玉卮，斟滿了燙熱的酒，自己和項伯一人一卮，“喝了它，暖暖子！”說罷，自己先喝了。

項伯知道，心高氣傲的項羽是在以這種方式認錯，向自己承認他太沖了。項羽和叔叔坐下來，道：“叔叔所言有理。這次的事是我太沖了，也怪曹無傷這個小人挑唆，還有范增那些人七八舌地鼓我。就照你的辦法，軍事行暫停，等劉季來了之后，聽他如何解釋。”

“好！”項伯放下手中的玉卮，痛快地說：“大王英明，我這就代你去傳令，讓各路人馬原地待命，不要妄。”項羽點點頭，項伯起離去。

項伯離開后，項羽走到大帳外，極目遠，大雪已經停了，蒙上銀裝的大地顯得格外潔凈，看得人心里也亮了很多。他從地上掬起一捧雪，在手里用力攥一個結實的雪團，臂向遠擲去，正中一旗桿。后的衛士贊嘆道：“大王真是神力，要是我們，把吃的力氣使出來，也擲不到一半的距離。”

項羽雖然在戰場上殺人不眨眼，對敵人非常殘暴，但對手下的將士卻很寬厚，所以深將士們的戴，和士卒的關系非常融洽。這些衛士都是從他和叔叔項梁在會稽起事的時候，招募的八千江東子弟中選出來的，是他隊伍中的中堅力量，彼此的更是非同一般。聽了將士的話，心好起來的項羽問道：“這仗也打完了，你準備做什麼？”

衛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等領到了賞賜，回家買幾畝地，娶個媳婦，過好日子去！”

項羽笑了，“是啊！打了這麼多年的仗，人心思歸，都想過太平日子了。這種刀尖上滾來滾去的日子，誰也不想再繼續下去了。大家出來打仗，不就是為了吃飽穿暖，拼個好前程嗎？推翻暴秦是個口號，我與秦國有國仇家恨，但對老百姓來說，只要能過上好日子，管他誰是國王，還不都一樣？”

衛士問道：“大王，等天下太平了，您打算怎麼辦呢？”

項羽和藹地笑道：“我帶著虞姬，跟你們一起回江東，我做你們的楚王，好不好！”

“好啊！”衛士興地說，“我們當然希大王做楚王了，誰稀罕那個放羊娃（熊心被項梁立為楚王之前，在民間放羊）！說他是楚懷王的孫子，有什麼真憑實據嗎？就算他是楚懷王的孫子又怎麼樣？推翻暴秦、復興楚國，那是項家的功勞，是武信君（項梁）和大王帶著我們八千江東子弟打出來的，關他屁事。這個楚王就應該由項家的人來做！”

這些江東子弟兵對項梁和項羽叔侄是絕對忠誠的，他們同生死、共患難，當然希項羽做新的楚王。項羽高興地說：“好！等我做了楚王，你們這些江東子弟都是開國功臣，我不會虧待你們的。該賞賜的賞賜，該封的封，該授爵的授爵。我們共榮華富貴！”說的興起，項羽把上的披風一揮，卷起一片積雪。

那名衛士神卻有些黯然，說：“上將軍，我們當初一起出來的八千江東子弟，現在恐怕不到一半了！”聽到這話，項羽也很傷，低著頭不再言語。

這時，雪地中有人匆匆而來，等他走近了，項羽看清是“亞父”范增。項羽知道他肯定是為了自己暫停軍事行的事來抗議的。對于這個亞父，項羽一直很頭疼，他一直以長輩自居，不就教訓自己。不管是私下里還是公開場合，張口一個“羽兒”，閉口一個“羽兒”，礙于他的輩分和功勞，項羽只好勉強地答應著，拿他沒有辦法。

范增對項家最大的貢獻就是建議立楚國王室后裔，號召天下群雄聯手反秦。當初，項梁起事，范增向他建議說：“秦國吞滅六國，楚國是最冤枉的，所以流傳著‘楚雖三戶，亡秦必楚’的讖語。陳勝揭竿而起，打出楚國的旗號，號稱‘張楚’，也就是要張揚楚國。這麼做本來沒錯，但是他沒有立楚王后裔，反而自封為楚王，名不正言不順，天下人并不真正信服，所以最后導致失敗。有了這樣的前車之鑒，我們應該立楚王后裔，這樣才能號召天下群雄，讓關東六國的英雄豪杰起推翻暴秦，復興六國。”項梁接了他的建議，找到流落為牧羊人的楚懷王孫子熊心，立為楚王，增強了以項梁、項羽為首的這一支人馬的號召力，逐漸了反秦聯軍的盟主。正因為范增有這樣定國策的功勞，又是輔佐項梁的老臣，所以項羽才不得不讓他三分。

看范增又來數落自己，項羽心一百個不樂意，但又不好表現出來，只能迎上前去，裝傻說：“亞父，您老人家怎麼不好好休息，這麼早就來了？”

范增見項羽明知故問，氣不打一來，邦邦地問道：“羽兒，這是怎麼回事兒？為什麼不出兵討伐劉邦了？不是已經決定了麼，怎麼又變卦了？優寡斷，出爾反爾，不是大丈夫所為啊！”

一氣之下，范增把話說得很重，頂得項羽直翻白眼。他強著心頭的怒氣，與范增周旋道：“亞父，外面太冷，到帳中說話吧！”

進了大帳，范增急切地追問：“難道你不想救出虞姬了？劉邦這個諸侯的公敵、反秦大業的叛徒，就對他聽之任之嗎？他可是將來與你爭奪天下的勁敵啊！”

項羽不耐煩地說：“他不過是個市井無賴，哪里有本事與我爭奪天下！亞父，您是高看了劉季，還是小看了項羽？”

范增聽出了項羽的不滿之意，但事到臨頭，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羽兒，你不要說這些氣話。劉季雖然是個市井之徒，但他擅長籠絡人心，網羅各種人才為他所用，這可是帝王氣象啊！他能有今天的局面，還不說明問題嗎？”

看項羽不說話，范增繼續勸說道：“現在劉季用子嬰為相，公然背叛反秦大業；擄掠虞姬，要挾你退出關中，你興兵討伐他，于公于私都名正言順。趁他在關中立足未穩，及早鏟除這個禍害，是一勞永逸的大好事，這樣的機會怎麼能錯過？等時局穩定了，他在關中站穩了腳跟，再消滅他可就沒那麼簡單了！”

項羽不想與范增繼續爭辯，道：“子嬰和虞姬的事都是誤會，等會兒劉季就過來當面跟我解釋，同時把虞姬送還。難道您要我背信棄義，枉殺一個無罪之人嗎？”

范增聞言一愣，說：“一定是走了消息，劉季知道你要大兵境，所以才出此下策，犯險到鴻門來。不過，他來的正好，我們將他就地正法，霸上十萬大軍群龍無首，你可以順勢將他們兼并，壯大自己的實力。”

項羽怒道：“虞姬不過是呂雉邀過去敘舊的。如果他真的是打算用虞姬來要挾我，此時為何不拿虞姬當籌碼，跟我談判，我退兵，反而主送還虞姬，還親自登門解釋？子嬰的事也不過是酒后戲言。那種枉殺無辜的不義之人，我項羽是斷然不會做的！”

范增質疑道：“這些事你是怎麼知道的？是誰告訴你的？”

項羽悶著頭不吭氣。范增無奈地說：“羽兒，我的話你不信，別人的話就一定可信嗎？這可是關系天下大局的事，你可要想清楚啊！一著不慎，滿盤皆輸，到時候后悔就來不及了！”范增這番話說得非常痛切，眼淚不由自主地掉了下來。

項羽以殘暴聞名，但有時候心腸又非常，見白發蒼蒼的范增聲淚俱下，馬上坐不住了，站起道：“亞父，坐，坐！羽兒出言不遜，請亞父見諒。”

范增坐了下來，拉著項羽的手說：“羽兒，你叔父項梁對我有知遇之恩。他戰死后，我一心輔佐你，希你能繼承他的志，完他未竟的反秦大業，像齊桓公那樣稱霸天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的前程，并沒有半點私心。我是把你當自己的孩子一樣看待啊！”

項羽被范增的話了，眼眶潤，聲說：“羽兒會銘記亞父的一番苦心，遵循亞父的教誨！”

“萬萬不可小覷了這個劉季，如果他真的敢來，一定要設法除掉他。就算他是無辜的，也不能心慈手，否則你將來就會為他的階下囚、刀下鬼。明白嗎？”

項羽無奈地點點頭，同意了范增的建議。“首先要確保虞姬的安全，其次要給各路諸侯一個說法，我不能承擔殺害反秦功臣的不義罪名！”

“這個好辦！”范增輕松地說：“他能主送還虞姬當然好，如果他不把虞姬送回來，我們就以他為人質，換虞姬，等虞姬回來之后再死他。用子嬰為相的事，戲言也好，真言也罷，反正他是說過的，那他就是各路諸侯的敵人，是叛徒而不是功臣，殺他理所應當！”

聽范增這麼一說，項羽無言以對了。范增叮囑項羽：“等劉季來了，你在大帳設宴，我會布置武士候命。時機之時，我便舉起上的玉玦示意，屆時你一定要下決心，傳令捕殺劉季，萬萬不能再猶豫不決了！”

與項羽商定之后，范增馬上出去安排，天已經亮了，劉邦隨時都可能到。他離開之后，項羽犯起難來！項伯和范增兩個人各執一詞，讓項羽左右為難，拿不定主意。剛才雖然口頭應允了范增，但那是礙于老人家的面，被范增糾纏得實在沒有別的辦法。

“見機行事吧！”最后項羽自言自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