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笙簫默》第三章 靠近
有什麼事比花仙子要當淑更難的嗎?
“阿笙,這件好看還是這件好看?要不然這件?”服裝店里,花仙子比著服,問一大早就被連環奪命Call拉來當參謀的默笙。
“嗯,這件。”
“那是我今天穿來的。”花仙子的臉黑了一半,“阿笙你是不是沒睡醒啊,一大早就失魂落魄心不在焉的。”
“呃……”默笙心虛地笑兩聲,連忙轉移話題,很正經地說:“小紅,扮淑最關鍵的又不是服。”
“那是什麼?”
“言談舉止啊。”默笙舉例說,“比如說,要是人家問你平時喜歡聽什麼音樂,你千萬不能說是重金屬搖滾。”
“我不聽搖滾。”花仙子喜滋滋地說:“我最的是小齊和阿牛的《浪花一朵朵》。”
這次到默笙的臉黑了一半,腦海中冒出三個穿花衩帶著傻笑的男人抱著吉他滿海灘追比基尼郎的畫面,耳邊還有花仙子興的配音:“特別是‘變老太婆’這一句,直接地表達了我對未來的期……”
“……你們在一起時千萬不要討論音樂。”默笙堅決地說,“或者談談電影?晚上你們不是要看電影嗎?這也很能顯示一個淑的品位和氣質的。”
“電影嗎?”花仙子兩眼放,“我喜歡《大話西游》,里面的羅家英好帥哦,而且說話好有哲理,特別是那句‘人是人他媽生的,妖是妖他媽生的’,包含了倫理、、醫學和宗教,簡直是‘眾生平等’的最好詮釋……”
“……小紅。”默笙困難地說,“我想,晚上你還是不要說話好了。”
好不容易花仙子肯放人,已經是下午兩點鐘。默笙回家睡了一覺起來就一頭扎進暗房,等再出來,天已經全暗,看看壁上的鐘,竟然七點半了。
肚子得不行,打開冰箱卻什麼吃的都沒有,默笙拿起錢包鑰匙,準備去趟超市。
走下樓,穿過花圃,默笙的腳步驀地定住,抬眸。
對面昏黃的路燈下,他站在那里,眼神過繚繞的煙霧定定地無言地鎖住。
以琛!
他遠遠地站著,不急著靠近。他今天穿得很隨意,簡單的襯衫長,卻是能穿出一種與眾不同的英氣來。以前常常迷地看著他說:“以琛,為什麼你穿什麼都好看呢?”回答的是以琛沒好氣的大白眼。
以前!又是以前!趙默笙,你有點出息!不能再想了!
以琛掐滅煙,走到僵住的邊。
“能不能陪我走走?”
“……好啊。”
沉默橫亙在他們之間,走了長長的一段路,以琛還沒有開口的意思。默笙忍不住問:“我們去哪里?”
“到了。”
公車站?他們要坐公車嗎?
“有沒有幣?”
“有。”默笙從錢包里挖出幾個幣,攤在手里。
“給我一個。”以琛從攤開的手里拿走一個幣,指腹無意地劃過的掌心。
默笙一愣,連忙回手,他卻似乎一無所覺,側對著他,眼睛注視著公車來的方向。
“上車吧。”
來不及問什麼,跟在他后面上車,星期六的公車理所當然擁得一塌糊涂,和他之間隔著兩三個人,呼吸困難,舉步維艱。公車停靠了八九站后,以琛忽然過手來,拉下車,一下車又立即放開,獨自走在前面。
默笙打量著周圍陌生的景,林立的高樓,“這里是哪里?”
以琛頓住腳步回頭。“你不認識?”
應該認識嗎?A城那麼大,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到過啊。可是他的神為什麼這麼不悅,好像犯了什麼滔天大罪般。
看著顯然迷惘的神,以琛眼神漸漸沉了下來。
“算了!”
他冷冷地吐出兩個字,倏地回頭,步伐邁得又快又疾。
默笙不明所以,直到眼前出現古古香的校門。
這里,竟然是C大?
那麼這條街,驚愕地著剛剛走過的繁華大街,竟然是老北街?
和以琛走過無數無數遍的老北街?
怎麼可能呢!
那熱鬧頂的夜市呢?那些吆喝的小販呢?街道兩邊各種各樣廉價味的小吃店如今又到哪兒去了?
“你回國后沒有來看看?”以琛平復心,聲音平靜地問。
“沒有,我……”不是不想來,只是……“工作太忙。”訥訥地說,這樣的理由,連自己都覺得可笑。
以琛瞥了一眼,淡淡地說:“你不用說什麼,我明白。”
他明白什麼呢?不明白。
他們走進C大,百年老校是不怎麼會變的,默笙置其中,恍恍惚惚就像走在自己的舊夢里。那些大樹,那些看來很陳舊的宿舍樓,那些歡笑著走過邊的學生……一種惆悵的,酸楚的心漲滿的腔,沒有一刻比現在更清楚,原來,真的已經離開了那麼多年了。
“哎!”默笙指著路邊轉彎的小雜貨店,“這個店還在,不知道還是不是那對老夫妻開的。”
“不是。”以琛說,“我還沒畢業的時候就換人了。”
“喔。”默笙輕輕應了一聲,抬頭笑著說,“我去買點東西吃,我快死了。”
小店換了個年輕的店主,一邊照看著孩子,一邊招呼他們。買了面包可樂,以琛也拿了一罐啤酒,他付的錢。默笙想起以前他們常常為誰付錢而起爭執,那時候年紀太輕,還不懂得一個男人的驕傲和尊嚴,以琛和在一起應該很累吧!
“你什麼時候開始喝酒的?”本來是隨便問的,說完卻想起昨晚那個帶著酒氣的激烈的吻,默笙不自在地別過頭。
“就這幾年。”他沉默半晌,淡淡地說。
是啊,就這幾年。
“嗯,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吧。”
八點多的場還有很多夜鍛煉的人,多是年輕的學生,也有一些年紀大的教授在周圍散步。
他們坐在場邊上,默笙笑著說:“這個場上有我最痛苦的回憶。”
以琛難得地微微笑起來。“八百米。”
“是啊。”默笙很不好意思地承認,“我八百米最好的績是四分十秒,我還記得當時你很不敢相信地說……”
突然頓住,以琛深邃的眸子盯著,“我說什麼?”
說,趙默笙,你跑這麼慢,我當初是怎麼讓你追上的?
“……咦,那個是不是你們系的周教授?”默笙指著不遠散步的老頭。
以琛掉轉視線看去,點點頭站起,“我去一下。”
默笙看著他走過去,周教授看到他,一副很高興的樣子,說了幾句話,贊許地拍拍他的肩膀。
這個老教授的頭發是越來越啦!
說起來,會認識這個法學院的名教授,完全是因為以琛的關系。
那時候以琛忙于學業家教系務,這個朋友也不太能找到他,為了有多點時間和他在一起,沒課的時候就跑去他系里上課,這個周教授的刑法學從頭到尾整整聽了一個學期。不過到現在還是連刑法學上最基本的“無罪推定”都弄不清楚。不像以琛,被拉去聽了幾節高等數學,期末的時候居然能幫復習抓題。
不知道以琛說了什麼,周教授居然向這邊看過來,笑瞇瞇地朝點了點頭,才走開。
等以琛回來,默笙好奇地問:“你和他說什麼?”
“我說我和一個朋友回來看看。”以琛奇異地看了一眼,“周教授還記得你。”
“是嗎?”默笙訥訥地說:“他大概對我印象深刻。”
在這個教授的課上鬧過笑話。
周教授上課是從來不看點名冊的,人回答問題也是隨手指,有一次默笙就不幸命中,還記得當時他的問題是“你覺得甲乙丙丁四個人應該怎麼判?”
一頭霧水。什麼甲乙丙丁?還戊己庚辛呢!
手在桌子底下扯以琛的服,不料他居然邦邦地回了一句。“我沒聽。”
哦!對了,他們不久前才吵架,以琛正生的氣。可是見死不救,也太小氣了吧。
結果一急,居然說:“把他們都關進牢里。”
整個教室靜默一秒后,哄堂大笑,底下有男生大聲喊:“教授,不是我們系的。”
“哦?”周教授地說:“同學,你對我教的刑法很有興趣嗎?”
學生又是一陣大笑,起哄道:“教授,人家是跟男朋友來上課的!”
老頭兒思想開通得很,居然興致地追問:“這是誰的朋友?”口氣活像失招領。
以琛認命地站起來,丟臉死了。“我的。”
何以琛周教授自然是認識的,生詼諧的老頭兒語重心長地對他說:“何同學,自己念好書是不夠的,家庭教育也很重要。堂堂法學院大才子的朋友居然是法盲,我們走出去也很沒面子啊。”
默笙現在還記得當時教室里發的笑聲。
以琛輕笑了起來:“的確是印象深刻。”
默笙呆呆地著他,他在笑嗎?終于不再冷著臉,把當做一個陌生人?
“唔……”驀地轉過臉,掩藏住心中的緒,不再看他,不太自然地說:“誰你見死不救!”
還在記恨這件事?以琛心中五味雜陳,又有些好笑。他真的沒聽啊,以為他冷靜理智到這種地步,可以一邊跟冷戰,一邊專心聽課?
如果他夠冷靜夠理智,那他現在就不會站在這里,不會和在一起。
以琛郁郁地吐出一口氣,“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還是坐公車,回到樓下,默笙停住腳步說:“我到了。”
“嗯。”他也停住。
“那,再見。”
“再見。”
默笙走了兩步回頭,他還站在路燈下。“你?”
他眼睛越過盯著遠,言又止,半晌才說:“昨天,我很抱歉。”
“……沒事。”默笙頗不自在地說,“昨天你喝醉了。”
“是嗎?”以琛頓了頓說,聲音里微微帶著諷刺。驀地,他低下頭,冰冷的上的,一就走,深沉難解的目糾纏住,低低地說:“默笙,我很清醒。”
一直。
很清醒地看著自己,沉淪。
“你今天心不在焉。”討論一個棘手的案子的時候,向恒突冒出一句。
以琛鎮定地抬眼他:“我認為我的提議還不錯。”
“是不錯。”豈止不錯,簡直是好極了,“可是你還是心不在焉。”
“好吧。”以琛扔掉手中的筆,“你想問什麼?”
向恒笑起來,難得見他這麼沉不住氣,“我們的趙小學妹回來了?”
以琛揚眉。“你怎麼知道?”他反常得這麼明顯嗎?
“那天我在樓下看到。”向恒解開他的疑,“似乎……變了不。”
是不。以琛不說話了。
這時老袁推門進來嚷嚷:“喂,今天聯合的人請吃飯,你們一定要和我一起去。”
聯合律師事務所和袁向何同為A城四大律師事務所之一,雖然難免在法庭上針鋒相對,但私底下卻還都不錯。這次老袁幫了他們一點小忙,于是就在得月樓設宴請客。
說起來聯合的那幫人也不安好心,誰不知道聯合的霹靂玫瑰對袁向何的何以琛很有意思,把他們湊在一起,分明是要看好戲。許霹靂擅長攻擊,而何以琛的防守向來滴水不,可以想見,今天的晚餐必定熱鬧有趣得。老袁已經開始期待了。
得月樓位于城市最繁華的地段,夜幕低垂,華燈初上,酒過三巡。老袁和聯合的幾個律師都是很會耍皮子的人,笑笑鬧鬧吵得不得了。向恒坐在窗邊,耳朵里聽著他們瞎侃,眼睛卻不自覺地瞥向窗外。
都市的夜晚燈火霓虹,寬闊的馬路上熙來攘往的人□織移。
等等,那是……
“老向,你不說話在看什麼?”李律師湊過頭來,順著他的眼看下去。對面的大街上,有一個子手拿著相機在拍什麼,不長不短的頭發,套一件寬松的淡藍襯衫,牛仔,上還掛了兩三個長短不一的相機。
“這是你喜歡的類型?”李律師興趣地說,看不清相貌,不過覺很像個學生。
這可不是他的類型。向恒轉過頭,見許大正鍥而不舍地對以琛窮追猛打,以琛有禮地客氣地應對。如果再加上……那可好玩了!
“以琛。”向恒引起他的注意,然后指指窗外。
這下不止何以琛,所有人都看向窗外,不過,看什麼?大家都很茫然。
以琛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正在取角度的趙默笙,放下手中的酒杯。“我出去一下。”
除了向恒氣定神閑,其余人都差點趴在玻璃窗上了。看著何以琛高大的影快速地穿過馬路,停在一個陌生的子幾步遠的地方,卻只是靜靜地看著,沒有驚擾。那子似乎一無所覺,等拍完照片回頭——啊!好可惜!背對著他們,看不清表,然后兩人說了幾句,
然后……
一幫人下差點掉下來了——何以琛!他,他,他……
他居然強地抓住了人家的手?
何以琛哎!向來對人很冷淡的何以琛居然會有這麼激烈的作,怎麼可能!
大家都很有默契很同地看向在場的唯一,許大臉已經很不好看了。
也對喔!本來以為何以琛對疏遠是天冷漠,搞了半天原來人家必要的時候也可以這麼熾烈的。
這實在太打擊自尊了!
雖然平時被許霹靂的伶牙利齒氣得不行,但好歹是一個事務所的,總有同事之誼。胖胖的張律師開口打探敵。“老向,是誰?”
向恒的表有點莫測高深,“你怎麼問我?應該問以琛才對。”
張律師敬謝不敏,“我可不敢指能從何以琛里套出什麼。”
向恒笑笑說:“他的外套還在這,總要回來拿。”
一會兒以琛果然回來,很抱歉地說:“老李,我有事先走了。”老李算是今天請客的東家。
老李還沒說什麼,向恒倒先開口:“你這樣就走未免太不給面子,不如趙默笙過來一起,我也好幾年沒見了。”轉頭問老李:“介不介意多個人?”
老李連忙點頭:“可帶家屬,可帶家屬。”
以琛沉。
許霹靂惻惻地開口:“何大律師個朋友都的,見不得人嗎?”
默笙還在馬路那邊的人行道上傻傻地發愣,想著和以琛這樣到底算是什麼關系呢,朋友不像朋友,人不像人……還沒想出個所以然,手機又響了,接起來是以琛。
“我走不掉……”
哦,那好啊,默笙松了口氣。
“……你過來吧!”
電話掛了。默笙連跟他商量的機會都沒有,看看對面的得月樓,收拾東西,穿過馬路。
以琛在門口等,默笙猶豫地說:“我進去不太好吧。”
以琛輕描淡寫:“幾個同行,沒事。”
可是,是以什麼份出現呢?
這句話還是咽了回去。這些日子,以琛偶爾會找,但都是刻意地保持距離,只是這樣的接已經讓不安。
不應該這樣的,應該離他遠一點……
待他們一走近,一幫人老實不客氣地打量起默笙來,長得還不錯,穿著很隨,頭發短了一點,了些韻味。比起圍在以琛邊的人,一般。
率先打招呼的是向恒。
“趙默笙,這麼快就回國了?”他笑得溫和,話里卻微微帶著刺,“我還以為你要讓以琛苦守寒窯十八年呢。”
真是笑里藏刀,綿里藏針。默笙還能怎麼說,千篇一律的一句,“向師兄,好久不見。”
“師兄不敢當,不過真是好久了。”向恒似笑非笑的。
以琛簡略地介紹,默笙剛剛坐下,那個麗的律師已經很不客氣地朝開炮。
“趙小姐,我聽說何以琛是出了名的難搞定,你用什麼手段把他弄上手的?”
不是聽說,是心得吧。餐桌上一片靜默。
向恒聽得差點噴茶,這個許霹靂!
其實也沒什麼惡意,只是直截了當慣了,又跟一群大男人混多了,說話就這個樣子。都能在法庭上大罵法沒水平沒常識了,還能指會有多婉轉。今天這樣問話已經算客氣的了,只是趙默笙沒見過這種陣仗,怕是應付不來。
他剛想出言相助,卻看見何以琛一臉漠然旁觀的樣子,便住了。別人的友,別人都不心疼,他干嗎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默笙先呆了一呆,才反應過來,見大家都不說話,心中不由抱歉,以為是自己的到來弄擰了氣氛,哪里知道這些人純粹是想看好戲,興得屏息以待。
于是半開玩笑似地說:
“其實以琛是很好追的。”總結自己以前的經驗,“關鍵是要厚著臉皮死纏爛打,一哭二鬧三上吊,保證他舉手投降。”
大家都不敢相信地看著以琛,原來何大律師竟喜歡這種調調?
許霹靂不贊同地瞪視:“你不覺得這樣做很沒有尊嚴嗎?”
“呃……當時沒想到。”默笙笑笑。
“這樣死皮賴臉追來的男人,他會對你有多呢?沒有靈魂的了解,他總有一天會對你厭煩,然后把你拋棄的。”許霹靂咄咄人。
“啊!”一直沒說話的老袁突然起來,打斷了許霹靂的攻勢。他興地盯著默笙,“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把以琛甩了去國的人,是不是?”
啊?!除了向恒以琛,其余人都不可置信地著趙默笙。,甩掉何以琛?
默笙也呆住,甩以琛?這從何說起?而且,為什麼這個魁梧大漢的眼神看起來好像很……崇拜?
“不,我沒有……”
還想抵賴?老袁采取迂回戰。“你是不是去過國?”
“……是。”
“你以前是不是他朋友?”
“……對。”
“那就是了。”老袁的熊掌代替驚堂木一拍,罪名立!
默笙目瞪口呆,現在的律師都是這麼草菅人命的嗎?
剛想解釋,就被以琛一把拉起。“不好意思,我們先走一步。”
沒人攔他們,怔怔地目送他們遠去。
一出得月樓的大門,外面的冷風吹來,極的思緒終于有點清楚,看著走在前面的人,忍不住問:“以琛,你為什麼不說?”
“說什麼?”
“他們似乎以為……我甩了你,可是明明不是這樣的,你為什麼不解釋?”心高氣傲的何以琛怎麼可以忍這樣的誤解!
“怎麼解釋?”以琛的形定住了,拔寬闊的背影在這一刻看來那麼寂寞,的聲音在夜風中分外清晰,“連我自己也這麼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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