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都》第12章

第二日,莊之蝶起來梳洗,知道夫人已經上班去了,問柳月昨夜回來說了什麼,柳月說沒說什麼的。莊之蝶又撥電話問孟云房,然后在書房坐了喝悶酒。上午八點左右。郵遞員就送來了法院的通知,附了一份起訴書副本在里邊,要求準備答辯書,等候法庭傳訊調查和開庭辯論。莊之蝶看了三頁起訴書。字跡是景雪蔭的,行文的語調卻明顯是別人的,知道果真有人是在的背后出謀劃策,煽風點火,就罵娘了三聲。再往后著,被起訴的是五個人:首位周敏,其次他莊之蝶,后邊依次為鐘唯賢、李洪文、茍大海。雖然自己是被告二號,但罪狀用辭最多,又極盡挖苦,把他描繪了聲名頗大而靈魂齷齪,是忘恩負義,出賣友,以編造自己的風流韻事不惜損傷他人的一個卑劣男人。莊之蝶兀自臉燙燒,知道景雪蔭已經完全撕破那過去的縷縷友請了,自己在的心目中已一文不值,倒也不免一番委屈,一番傷了自尊心,蓬蓬生出一大片火氣來。他把半瓶酒咕嘟嘟灌進肚里,搖搖晃晃出門去了。他去周敏家找周敏,周敏已經收到了法院的通知,也是在家喝酒,兩人坐下繼續喝。周敏就說雜志社接到起訴書副本,分析說這是武坤的代筆,武坤善于寫這種聲俱厲的文章,說有人看見姓景的和武坤好得干了什麼什麼事了,而那丈夫卻信賴他……應之蝶就把酒杯摔了,大聲喊:不要說!不要說!人就醉在地上。這一醉直到中午還不醒,唐宛兒就給牛月清打電話,牛月清回答:我可管不了他!話未說完就放了電話。唐宛兒倒生了氣,心里說:你不管了,那也別說我是灌醉了他在家里。回家來和周敏抬了莊之蝶在床上,周敏又要去雜志社注意隨時的向,就讓唐宛兒在家守著,小心莊之蝶醉中從床上跌下來。

周敏一走,唐宛兒關了院門,回來見莊之蝶還長醉不醒,且滿頭滿臉汗水,就解開他那件白衫兒的扣子讓敞著,自己拿了一本《紅樓夢》坐在床邊來讀。讀著讀著,就讀不下去,覺得這種環境非常地妙--他在床上勻勻地發著鼾聲,我在這里靜靜地讀書,窗外的小風吹得梨樹枝吱兒吱兒響,那一只老鼠在頂棚下的擋板上出現了,睜著明溜溜的眼睛看他們了許久,就隨著那電燈繩兒往下溜,溜到床頭被子上了,一閃兒,不見了。唐宛兒立即墜了一種境界去,認作床上的真正是自己的男人了;男人的睡去,完全是在聽著讀《紅樓夢》時不知不覺睡去的。于是說:你真壞,讓我讀得口干舌燥,你倒睡著了?!就放下書,趴過去把他的吻了;他還不醒,倒耍惡作劇一番,竟拿了一支筆來,就在那的肚皮上作起畫來。唐宛兒將莊之蝶的一雙畫作了眼睛。將那肚臍畫作了一張口,那口向上翹角兒,就是一個笑的面孔對著了。說:你笑什麼?不讓你笑我的!就又在那雙眼下畫了一串珠淚.那面孔就似哭又笑,似笑又哭起來。這麼畫完,莊之蝶還是沒醒。說:你還不醒嗎?你假睡著的!但莊之蝶真的沒有醒,唐宛兒這時候就卻盼他一醉長年不醒,便趴近去解他的帶,竟把那一東西掏出來玩耍。*****(作者刪去二十六字)不覺自己下邊熱烘烘起來,起看那坐過的小凳子上,出現了一個溫的圓圈,就不顧了一切,*****(作者刪去五十三字)兩條在地上蹭來蹭去,連鞋也蹬了。正得意忘了形狀,腦門上梆地挨了一擊,猛地就趴起來,臉頓時煞白。回頭看時,后并沒有人,再轉過來,莊之蝶著眼睛給笑,唐宛兒立即雙手去捂了他的眼睛,卻也臟腳臟地上了床,下去睡上了。莊之煤說:你這不要瞼的?唐宛兒說:我不要你說,我要你醉!用又堵了他的,莊之蝶一下子翻上來狼一樣地折騰了,一邊用力一邊在擰,在咬,在啃,說:我是醉著,我還醉著!*****(作者刪去二百字)窗外的線越來越暗了,莊之蝶癱在那里,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又吁了一口氣。說:天黑了,宛兒。唐宛兒說:是黑了,天怎麼這樣短的!莊之蝶說:你是在酒里下了迷昏藥了,宛兒?我從來是喝不醉的,我得回家去,現在得怎麼回去?唐宛兒說:不回去就不回去了,天已黑了,你就睡在這兒,睡在哪里都是睡在夜里的。莊之蝶說:你說什麼?你再講一遍的。唐宛兒說:睡在哪里都是睡在夜里的。莊之蝶說。這話說得好的,這一句話,宛兒你可以做詩人的。唐宛兒跳過了莊之蝶的頭去取壁櫥里的一件衩穿了,一邊整攏發,一邊說:是嗎?那你是作家我是詩人,今夜里周敏回來了咱們好好聊一夜,還一定需要回去和你老婆親熱不可?莊之蝶說:回去我也是睡我的書房,我沒有了,沒有了的人就像這天一樣的黑。唐宛兒就說:那我給你亮!手去拉電燈繩兒,咔咔了兩聲,燈卻不亮,就罵道:又是停電了!西京城里三天兩頭停電。我要是市長就撤了電業局長的職!沒電了,我給你劃火柴!嚓地劃了一,兩人都在幽里笑了,隨之就滅;又劃一,倏忽又滅了。唐宛兒還要劃,莊之蝶說:說你是詩人.你越發把自都變詩了!算了,別浪費火柴了。周敏呢?周敏上班去了?唐宛兒說:上班去了,他每日晚上要去吹塤的,今日這麼晚了不見回來,怕是雜志社又有了什麼事?你穿吧,我給做拌湯來吃。莊之煤說:飯不吃的,等他回來,看見家里電燈不亮你我黑漆漆在房里,他就要起疑心的。唐宛兒說:你這時走,說不定剛出門就上他回來,他才要疑心的。這樣吧,你穿了服再醉睡,我把門全鎖了到街上去,就說鎖了你一下午的。等他回來了我再回來。莊之蝶罵了一聲人比男人鬼,卻從口袋掏出一卷鈔票說:你要去街上就到商店給你買一套時裝吧,大商場十二點前關不了門的。我總想給你買的,但又怕不合,你自己去吧。唐宛兒不要,莊之蝶不悅地嗯了一聲,唐宛兒把錢收了,出來鎖了院門往街上去?

這一夜里,莊之蝶真的沒有回家去睡。直到周敏回來開了院門,醒了他,唐宛兒才帶著一套時裝回來,狠了周敏一頓責斥,唐宛兒就說親自做飯來向莊老師賠個不是。點了燭吃過飯,周敏留莊之蝶不要走,又去了孟云房,四個人就在一起玩麻將。唐宛兒說:你們這些文人一整兒都墮落了,原說晚上來好好談文學的事,卻又打開麻將!孟云房說:玩麻將怎麼墮落了?胡適那夫子就說過:讀書可以忘掉打麻將,打麻將可以忘掉讀書。依我看,讀書、打麻將都可以忘掉煩惱。可之蝶和周敏是讀書寫文章惹出了一肚子煩惱,不打麻將又靠什麼忘掉煩惱?!這麼一打就打了個通宵。天明孟云房又把莊之蝶到他家去散心。莊之蝶在孟云房家呆了三天,一塊去一家賓館參加了畫家們的一次集會。賓館的經理山珍海味招待大家吃了,又了幾個通俗歌手來唱歌作樂。莊之蝶就想,這些畫家活得這般瀟灑!古人有攜游山玩水,恐怕和這形一樣了。孟云房就在他耳邊說:你瞧見那個歌手嗎?長得甜吧,笑起來兩齒之間舌尖好有的,咱求缺屋要舉辦什麼活,也了這幾個歌手去湊湊興。莊之蝶說:你眼睛不好,應該多閉目養神兒。孟云房氣得手在桌下擰了莊之蝶的。歌手們腔弄調唱過曲子,一人得了二十元酬金走了,經理就支了案桌,擺上文房四寶,拱手說道:各位都是名家高手,能來小店,機會難得。本人也是一心字畫,能否賞瞼留些墨寶呢?莊之蝶就低聲問一個畫家;不是說飯店提供方便畫家集會請談嗎。怎他又作畫產那畫家說:說起來畫家比你們作家要歡迎,可喂了食為的是要下蛋,畫家其實倒比作家賤哩!就見畫家們依次去畫;畫好了又各自從口袋掏出印章來蓋櫻莊之蝶就悄聲又說:你們不愿意,倒都早早帶了印章出來?那畫家說:只要有人來請吃飯,就知道有什麼事了,哪能不帶了印章?莊之蝶就坐在一邊笑。剛笑過,經理就來請他也能賜賞。莊之喋說他不會畫的;經理說我不讓你畫,你一手好文章,筆字也好,何不在他們的畫上題個序跋什麼的?莊之蝶只得在每一幅上題詞寫詩。他沒帶印章,按一個指櫻眾人就說:這更是真的,偽造也偽造不了!第十二章與畫家們廝混了幾次,莊之蝶又和趙京五到一些文古董藏家看古董;去秦腔劇院聽戲文,拜捧兒;去小吃街上吃小吃;去孕璜寺觀賞智樣大師教氣功。不覺十多天過去,法院來了傳訊單,限定了第一次開庭時間。莊之蝶算算日期,已不到半月,才收了心回家去等著。

周敏和鐘唯賢也來過幾次,商量答辯的容,又請了五個律師。請每一個律師都要莊之蝶出面,人家是沖莊之蝶來的,覺得司或輸或贏,為名人打司也是自己律師生涯中一件可榮耀的事,莊之蝶只得笑臉相迎,好話相敘。但是,在統一口徑問題上,矛盾就出來了。律師們先是分析景雪蔭起訴的目的,認為按一般況一個人能與名人有瓜瓜葛葛的事原本是該榮幸的了,而景雪蔭這麼鬧是不是以此要增加的知名度?莊之蝶便否認了,說景雪蔭不會是這樣的人。律師們就認為如果排除這種可能,要打贏這家司唯一辦法是堅定有過關系的事實,就指責莊之蝶寫了那封極愚蠢的信,要他首先在法庭上聲明此信當時是為了息事寧人而瞞了事實真象,既然現在以法律手段解決風波,就得重申有過的經歷。莊之蝶聽過,知道這都是周敏的觀點影響了律師,而以這種思維邏輯深究下去,周敏就可以把責任推卸得干干凈凈,法庭上必是認定文章的材料由他提供無疑。更使莊之蝶為難的是,沒有的事如何紅口白牙當著景雪蔭說出,即便是違心說出,這等事也屬個人私,在對方都有了家庭的今日自己到張揚,讓別人來寫,豈不也正是侵犯了景雪蔭的名譽權?而且文章中所寫的許多事,若法庭追問發生的時間,那又是和牛月清期間甚至婚后與景雪蔭的往來,那麼景雪蔭的丈夫就永遠不會與景雪蔭干休,牛月清心里也會吃了蒼蠅一樣再也難以干凈了!莊之蝶便堅決不同意這種答辯思維,堅持原來的意見。周敏冷笑了,說:莊老師總是心善,要作東郭先生的。莊之蝶不聽了這樣的話,就說:你要是這麼干,什麼事我也便不管了,我可以在法庭上講明文章中的事都有一定的影子,但并不是現在隨意渲染了的節。文章不是我與的,我也沒有事先讀過,我更沒有專門對你談過,甚至那時連你的面也沒見過。我要申辯的只能是我不應作為被告,如果我申辯駁回,法庭判我有罪。我去坐牢好了!兩人傷了和氣,臉面都變了。孟云房連忙從中調解,說都冷靜考慮,改日再談,就拉了莊之蝶出來,說:什麼大不了的事,紅脖子漲臉!司就是輸了,又會把你怎麼樣?你是靠你的作品出名的,作品不倒,聲名能壞到哪兒?要我說,只是可惜多年識的相好沒了!你是不人的人,若要喜歡,十個八個我給你拉皮條好了!這些天跑了許多熱鬧,你也該知道了別人過得多快活。你也不快活快活?今日我領你去一個你準沒去過的地方,給你開開眼界!莊之蝶說:哪里我沒去過,只有火車站周圍的小旅館里沒去會過那些暗娼罷了!蓋云房說:一個司把你打靈醒了?你真的想去會會?!莊之蝶說:你那一張臭,說起來天下的事沒有你不知道的,你能行,你給我一個來?!兩人到了孟云房家,孟云房讓夏捷去了唐宛兒一塊到牛月清那兒玩牌去,夏捷說:我正愁著在家煩哩。可我有話在先,我一走,你卻不能把孟燼領回來!夏捷換了服,裝了一卷錢票就走了。莊之蝶說:夏捷不讓孟燼進這個門?孟云房說:為這事我們沒吵過架。孩子是我的孩子,天下哪有老子不自己兒子的?何況孟燼聰明過人,聰明的孩子勢必又調皮,他母親又管不住,伯萬一在外邊學壞了,來讓我多管教他。可孟燼一進這個家門,夏捷就指桑罵槐,拿難看臉給我瞧!孟云房說起來氣咻咻的,趴在水龍頭下喝了一氣兒涼水,說:不說了,讓你來散心的,倒給你說煩心事!你在這兒睡一覺,我出去找洪江談個事,門不要關埃莊之蝶迷迷糊糊正睡過一覺,就聽見有人在敲門,以為是孟云房回來了,說:門沒關的,你進來嘛。進來的竟是一個滿臉厚人,眼睛極小,眉卻畫得老,在四顧了房間后,問:這里有個姓孟的嗎?莊之蝶疑:你是誰?哪兒來的?人說:你就是?就笑了,眼睛也斜起來,一閃一閃地進了門就坐在他的床沿。莊之蝶趕忙要起來穿的按了按他,自己開始。說:你真有福,自己也不跑路,在家等著,我還以為是個瘸子跛子!服就了,小腹上還戴了個魔力牌保元袋兒。莊之蝶意識到是怎麼回事了,罵天殺的孟云房真的從火車站那地弄來了個暗娼!他瞧了這的,條兒一般,但屁,那一條三角頭極小極窄,后邊甚至是一條線兒夾在xxxx里看不見的,而前邊的中間卻繡著一朵紅蓮花。的并沒有了那頭,說:你怎麼不抱了我上去?說的是一個小時,到了時間,你完沒完我可是就完了的。說著一揭被兒坐進來,在被窩里頭。莊之蝶一時也不知怎麼個理,便說了:你那頭上繡這麼紅的蓮花,讓我瞧瞧。也揭了被子。的已了赤,卻把雙夾祝莊之蝶想:這種的也知道害的。倒生出邪勁兒來,要掰那雙,掰開了,說:你不要看,快來吧!莊之蝶還是看了,一看卻傻了眼,的那里生滿了許多小瘡療,幾乎有一已經潰爛。立即猜想這是患有那種病的嗎?

心里頓覺恐懼,就把掀下床去,讓服穿了,拿三十元扔過去,說:好了,你還有生意的,你去吧。的卻無聲地掉淚,拾起了三十元,看了看,又把三十元放在了床沿,說:錢已經有人給了。我原本路上想好還要向你再要錢的,來見了你,你是我遇到的最心的人,我心里說今日我才不一個小時就走的,我和你玩兩小時三小時錢也不要的。誰知你看不上我,還要付我錢,我不要的。說完穿好就走出去了。

莊之蝶再也睡不著,倒覺得這的可憐了。不一會孟云房回來,說:就這麼快的,那的怎麼哭哭啼啼的?莊之蝶罵道:孟云房,你這個大嫖客,你怎麼真的就能了一個來見我?孟云房笑著說:解解你的煩嘛!我是沒那個勁頭了,也沒多余錢,煩惱也沒你多。

你瞧瞧,那個王主任有拳擊手套、沙袋,我也有了一套,這就夠了。現在人有了錢,誰不去玩玩人的,這類街頭上著的娼姐兒不讓你投,不影響家庭,錢取樂,不留后患,你倒來罵我?!莊之蝶說:你也沒看看什麼樣了?爛那麼一片,你要我得病嗎?!孟云房連呼可惜四十元了,隨后哈哈大笑,說莊之蝶沒那份命。偏偏一次,一次就遇上個爛貨!莊之蝶說:你讓把我的覺耽擱了,心也弄了,你就得再陪我。你說有一個我沒去過的地方,現在我要去看看。孟云房說:哪兒有你沒去的地方?去火車站旁邊的小旅館吧,你又不去;去中南海吧,我又沒那個本事!卻突然道,當子,你知道不?!莊之蝶說:什麼當子?孟云房說:我說你沒去過,真的沒去過!咱們就去玩玩吧。孟云房并不騎自行車,坐了莊之蝶的木蘭,指點著路,一直往城北角去。那里是一個偌大的民間易場所,主要的營生是家養珍禽,花鳥蟲魚,包括皿盛、飼養輔品之類。趕場的男及困人游皮趨之若騖,挎包搖籃,戶限為穿,使幾百米長的場地上人聲鼎沸,熙熙攘攘,好一個熱鬧繁華。莊之蝶大:這就是當子呀?!孟云房說:別喊出來讓人下眼瞧了,你好好看吧。這里當子俚尚詭詐,撲朔迷離,卻是分類劃檔,約定俗的。三教九流,地青蛇,販夫走卒,倒家裨客,什麼角兒都有。兩人就走了過去,果然商賈掮客及小販攤主呼朋引類,屬守地盤,界之,你打鼓我吹號,絕瓜葛。他們先進的魚市,每個攤前橫列了碩大的玻璃缸.缸盡為金邊鑲條,配著氣泡裝置,彩燈倏忽閃爍,水草映生輝,肢飄逸的熱帶游魚細鱗披銀,時沉時福莊之蝶看了幾家,喜歡地說:這魚倒快活,它不煩惱哩!孟云房說:買不買?買一缸回去,你人也會變魚的。莊之蝶笑了笑,說:人在煩囂中清靜,在清靜中煩囂。在這兒看魚羨魚樂,待買幾尾回去,看著人不如魚,又沒個分心賣眼,那才嫉妒得更煩的。從魚市過來,便是那蟋蟀市。莊之蝶家里是有著上輩人留下的幾個蟋蟀罐兒的,他也曾在城墻捉過幾只玩過的,但從未見過還有這麼多講究的瓦罐。揀一個蟹青的罐兒在手里看了,罐圍摳花刻線,嵌有金頭大王、無敵將軍字樣,迭聲絕。賣主笑臉相迎,直問來一個吧。兩人只笑而不語,賣主就平了臉面,撥了手道:二位讓了地方,不要誤了生意招人嫌棄。遂又拱手作揖問候新來的兩位漢子,且捧了一罐,口喚:天賜神!那兩位果然俯了去,揭頂觀貌,喜皮開。問其價碼,賣主卸下草帽,兩只手便了下去。那黑瞼漢子瞠目結舌。賣主就說:你再看看貨嘛!把虎賁梟將不偏不倚撥碗大斗盒。莊之蝶和孟云房也頭歪過去,一時眾人屏聲斂氣,霎時篤聲頓起,兩下鉗咬在一起,退進攻守頗循章法。一只狡黠非常,詳敗詐降,卻暗渡陳倉,奇襲敵后。看得莊之蝶一盡兒呆了。孟云房扯了他襟說:你倒迷這玩意兒?莊之蝶說:你知我剛才想什麼了?孟云房說:想什麼?莫不是可惜那人是生了爛瘡……莊之蝶說:我想人的起源不是類人猿,而是蟋蟀變的,或許那蟋蟀是人的鬼之鬼。孟云房說。那你沒問問那條勝蟲是幾品銜的?兩人又逛了狗市,莊之蝶倒看上一只長獅兒狗的。這狗兒豹頭目,儀態萬方,一見他們倒坐了子直用兩只前爪合了作揖。莊之蝶不說了一句:瞧這眉眼幾分像唐宛兒的。孟云房笑說:你喜歡唐宛兒的,怎不買了送?但若要我說,男不養貓,不養狗的,不如到花市去看看,買一盆人蕉送家怎麼連一盆花也沒有?莊之蝶說:別提花的事,讓我又害頭痛了!

噢,以前那麼好的一盆異花都沒保護得住,還買什麼人蕉的?況且我也問過他怎麼家里不栽些花。凡是栽花,花都活不長,是花嫉妒也嫉妒花的。孟云房說:這小說這類活顯夸自已?子都有這病,夏捷常對我說某某對有意思的,某某又給獻殷勤了。全是在向我暗示;你不我可有人呀!我就說,那好嘛。誰要再給你針眼大一個窟窿,你就他個碗大的風過去!就氣得抹眼淚水兒。莊之蝶笑了笑,卻轉了頭四,問:這里有沒有鴿子市?孟云房說:你要養鴿子?莊之蝶說:飛禽里邊我就憐個鴿子,倒想買一只送唐宛兒。孟云房笑了:我知道了,這一定是的意思。莊之蝶說:怎麼是的意思?孟云房說:家沒有電話。你們要用鴿子傳遞消息的。莊之蝶說:就你才有這鬼點子!孟云房就領了莊之蝶去了最南頭的鴿子市上,挑選了好多只,脖頸,捋羽翅,觀澤,辨腳環。孟云房說:你這是為買鴿子的,還是給你選妃子的?!終選中一只,歡天喜地回來。夜里就還睡在孟云房家,沒回文聯大院去。

唐宛兒得知了周敏和莊之蝶意見鬧翻,心里恨著周敏卻又不能怨聲敗氣地罵他。只是勸說周敏不必為此事傷了和氣,就是莊老師不顧及了你,使你不能再在雜志社呆下去,飯碗丟了,這飯碗也是人家先頭給你的,再說人家樹大深能與景雪蔭抗衡,若惹得他生分開了,這司是贏司也必要輸的。說得周敏心氣安靜,沒有一句可反駁的,卻只是拿出塤來低低地吹。周敏是打開一個筆記本,一邊看著上邊,一邊吹的,吹出奇奇怪怪的音調,唐宛兒聽不懂。等周敏吹累了,出去街上溜達了,唐宛兒翻了筆記本來看,筆記本上并沒有曲譜,而是一首周敏所作的詩:我走遍東西,尋訪了所有的人。

我尋遍了每一個地方。

可是到不能安頓我的靈魂。

我得到了一個新的人,

人卻是曾和別人結過婚。

雖然棲居在嶄新的房子里,

房子里仍然是舊家什。

從一個破爛的縣城遷到了繁華的都市,

我遇到的全是些老頭們,

聽到的全是在講老古今。

母親,你新生了我這個兒子,

你兒子的頭腦里什麼時候生出新的思維?

唐宛兒這才知道周敏是看著這詩而胡地吹他的塤,不免也替他浩嘆一聲,落下一顆大的淚珠來。但不滿了詩中的我得了一個新的人,人卻是曾和別人結過婚的話,心想。你現在竟嫌棄了我是結過婚的,難道我結過婚的事你先前不知道嗎?我為你把那一個安穩的日月丟了,你卻一直心里對我這個看法?!越想便越生氣,要等著周敏回來論說個明白。這麼氣咻咻在窗前坐了,卻又想:罷了,罷了,我既然已從心上沒了他,何必和他致氣論理,若我們鬧翻,他要破罐子破摔,就也全不顧了這場司,說不定在法庭上要胡說一通,豈不把莊之蝶就壞了?想到這里,這婦人便把那筆記本藏了起來,要等著某一日時機,或是他周敏發覺了與莊之蝶的事,兩人最后鬧分裂了,拿出筆記本來就是反擊的一個口實的。于是,就偏又將那面放置在床頭柜上的銅鏡于鏡鼻上掛了頭繩兒,高高懸掛在客廳的正墻上。但是,為了目下安穩住周敏,就去找了孟云房來說道理。孟云房答應得很爽快,且抱了鴿子來,也就對周敏說:莊之蝶哪里是生氣了,他講那番話還不是為了把司打贏?他平白無故卷進這場司,是別人早站出來要告你的了。現在人家和你站在一起,把一個好端端的人也了仇敵,你還生什麼氣?你瞧瞧,他哪里是你這小心眼,他還買了鴿子來送你們。唐宛兒抱了鴿子,就把鴿子在臉上。鴿子的白羽正好和那臉相配,襯得的一雙眼睛越發黑幽,鴿子的一只紅越發艷紅。婦人說:孟老師,你說我白還是鴿子白?孟云房說:你知道我是一只眼,我能看了什麼?改日你莊老師來了讓他瞧瞧,他眼毒哩!婦人臉就微醉,卻說:盂老師,你剛才說的。景雪蔭真的是莊老師的人?周敏就說:你好羅嗦,問那麼多干啥?!婦人得了鴿子,明白是莊之蝶專為買的,又得知在當子里給誰也沒再買什麼,就心花怒放,沒人時想許多好事。自此更每日立于穿鏡前打扮自己,打扮打扮了,自己就沖自己一個笑,輕聲喚道:莊哥,我給你笑哩!便不能自控,用手滿足一番。周敏這期間也向要求過,總是推托于不舒服,等到實在沒法推托,只催促周敏往快些,然后用水反復去洗。周敏說:你越來越沒了?婦人說:年紀大了嘛。周敏說: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哩,你才多大年紀?婦人笑笑,卻說:我倒有個建議給你說的。你和莊老師有了那場不愉快,咱是不是請了他過來吃吃茶飯,人心都是長的,你低個頭主些,莊老師就不會計較作了。一句話說得周敏又陷司的愁苦中,支支吾吾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坐到院中扇扇乘涼去了。

這一日,鐘唯賢要周敏聯系莊之蝶見面說一些事,周敏就說在他家相會見面吧。約好了時間,早早回來對唐宛兒講了,唐宛兒喜得說要好好準備酒菜的。可這婦人想來想去,卻不知做了什麼吃著好,就晚上拿了手電出了門,周敏問干什麼去,只說:回來了你就知道!一走走到了城河沿的樹林子里,打手電捉那從樹土里拱出來往村上爬的知了蟲。

原來知了在樹上配,產下卯來掉在村下土里,長后就于晚上爬出來到樹部,開始生出翅膀,然后裂皮殼而飛出蟬來。就在還未長出翅膀之時捉了來炒吃,營養富,味道又極鮮。周敏等到半夜,才見唐宛兒回來,發散破,兩腳臟泥,卻捉得了一塑料袋兒鮮兒,倒氣得說:你真會!。唐宛兒只是笑,說在城河沿上遇上一個男人,男人總是尾隨已經準備好了,一等地過來,就把口袋里的錢全給人家呀,但又過來了一群人,那男人才走了。周敏說:他哪里要你的錢?!唐宛兒說:那他要我什麼?要得去嗎?!就在盆中倒了鹽水。把知了蟲一個一個浸過去讓吐腥泥。周敏在床上說:你蹭蹭磨磨地不睡嗎?唐宛兒說:你先睡吧!周敏卻還在說:宛兒,宛兒。唐宛兒知道他的意思,偏不再理,直等著周敏起了鼾聲,方輕手輕腳上了床去。

翌日,莊之蝶和鐘唯賢按時赴約,周敏就提了酒,要一邊說話一邊喝。鐘唯賢說:喝酒也沒有菜呀?婦人笑端了一碟油炸得焦黃的知了蟲,嚇得莊之蝶就捂了口鼻。婦人見他這樣,心里屈,說:莊老師看不上吃?莊之蝶說:這東西怎麼吃?婦人說:這東西好哩,我娘家那兒的人一見這就流口水了。我是昨日晚專門去城河沿樹林子提回來的。莊之蝶說:你們陜南人天上飛的除了飛機不吃啥都吃,地上走的除了草鞋不吃啥都吃的。婦人說:你嘗嘗嘛!便用三個指頭了一只要莊之蝶吃,莊之蝶吃了,真的一口奇香,越嚼越有味。婦人也就笑了,只把過知了蟲的三個指頭在自己口里吮吮油味兒,沖莊之蝶一笑,說:現在知道好了吧?你總是長面條子、玉米面攪團,我會培養了你食家的!鐘唯賢便笑了,說:培養這詞兒好!可我還沒聽到過哪個人要培養男人的話哩!好像在一本書上看過,說人是一架鋼琴,好的男人能彈奏出優的音樂,不好的男人彈出來的只是噪音。婦人說:這倒是對的。我也看過一本書上說,男人是馬,人是騎馬的人,馬的瞎好全靠騎馬的人來調哩!周敏說:得了得了,鐘主編是什麼人。你別魯班門前掄大斧!婦人卻更得能了,說:鐘主編不給我發工資。我做不了你那謙謙后生!又是說笑了一通,鐘唯資就問莊之蝶認不認識省職稱評定工作辦公室的領導,莊之蝶說:認是認得的,關系并不。鐘唯賢說:只要認識,你說話他們也會聽的。這就要拜托你一件事了。這次職評辦下達給我們全廳的業務部門兩個高職名額,可除了《西京雜志》編輯部,還有一個《西京劇壇》編輯部,那麼多的編輯,狼多,這不是制造知識分子之間的矛盾嗎?我要不是打了右派,我現在還要給誰說什麼話!可就是那些年沒有任編輯,平反后當了一段雜志負責人,又讓人刷了,幾年里沒了事干。如今雖是主編,新上任第一期偏出了這場風波,廳里就不給我們雜志社撥一個名額。我去找他們,他們推說名額,我才想讓你去聯評辦說說況,是否能給廳里多一個名額呢?我這麼大年歲的,又不好,還能活幾天的,要不要個高職也無所謂。據國家給知識分子這個待遇的,我有資格,這些人偏偏以職稱我,我這就要賭氣地爭取的!你說呢?莊之蝶說:這完全應該,他們認為你不夠任高職的資格,為什麼辦這麼大的雜志又讓你當主編?我這幾日就去職評辦反映況,力爭讓他們多撥一個名額下來,這個名額就戴帽下達。種唯賢說,“收倒不必,只要多一個名額,畢竟就好評些。如果排除他們的偏見,評委們評議時認為業務上我不夠水平,那我一句怨言都沒有。莊之喋說:如果你不夠水平了,文化廳怕再沒一個有水平的人了。鐘唯賢說:你這麼爽快地答應我,我真,我還怕你笑話我在職稱上走后門的。莊之蝶說:你之所以遇到這些難,還不是為了我帶的災嗎?鐘唯賢說:說到這,我倒要給你和周敏說個況,你們心里有數罷了。法院通知讓寫答辯詞,那李洪文翻臉兒就變了,茍大海是初審,他是復審,他現在口氣得很,說這司肯定要輸的,就推卸開責任,說茍大海在審稿單的初審欄里寫了此文如何如何好,他看了以后覺得有涉及到個人私的事,就讓我終審。說我在終審欄里肯定了此文容翔實,文筆優,應發頭條。實際況呢,是茍大海寫了初審意見,他寫了復審意見,我寫了終審意見,我們的觀點都是一樣的。但他說審稿單他保存著,拿出來,復審欄竟然沒寫意見。我和茍大海就懷疑他是偽造了審稿單,茍大海當時要拿去讓公安機關鑒定,我擋了,說,他要推卸責任就推吧.其實他是復審,就是司輸了,他能承擔多責任?關鍵在我終審上,我是雜志的法人嘛。周敏說:怪不得昨天李洪文在廳里見了景雪蔭,還笑嘻嘻地上去搭訕的。莊之蝶說打司還不至于是干地下革命麼,好朋友就翻了臉?真是有個事了才能認清個人的!周敏聽了,臉卻也紅了一陣,喊婦人再搟了面條來吃。鐘唯賢就從口袋掏出他的答辯書讓莊之蝶過目,扭了頭悄聲對周敏說:周敏,你在城里哪兒還能尋下出租的房子嗎?周敏說:你不是有房子嗎?鐘唯賢說:不是我祝我邀請了一個老同學來西京玩的,幾十年沒見面了,咱得熱吧,想找一間房子住上十天八天的。周敏說:那怎麼讓住出租房,在賓館包個房間得了!鐘唯賢說:你說話腰不疼,我哪有多錢?!莊之蝶這邊看著答辯書,耳里聽他們說話,心里就咯噔開了:莫不是要給安徽那的找房子?宿州阿燦的大姐轉來了鐘唯賢三封信,信上都在盼的能來,來了要完兩人的夙愿,相了數十年,何不真正過幾天夫妻的生活呢?他在信上這麼說著,說得很大膽,說完了就又問的他這樣是不是不好,是不是他流氓了?莊之蝶就在覆信中回答他,說也這麼想的,早就這麼想的,只是擔心去了沒個安全地方,這事可千萬不能個風兒出去,年輕人在一塊別人知道了還說得過去,年老人在一起,傳出去就沒有幾個能理解的了,要等那邊一切安排妥了,就來的。莊之蝶想到這里,就說:老鐘,房了我可以幫你解決,不知你這同學幾時來的?鐘唯賢說:什麼時候倒說不準,不妨司打過了,高職拿到手了,再請人來。房子你先幫我加找,但我叮嚀你。

這事你知周敏知,千萬不能出一風去的!莊之蝶心下苦了.知道自己最近的覆信是要桶婁子了,便琢磨這兩日得再寫一信,就說上樓時摔折了,一時來不的。心里這般琢磨,就不敢多看鐘唯賢,也不再提司的事,見唐宛兒端了長條子面來,只嚷道長條子面做得好。莊之蝶吃得快,先放下碗了,鐘唯賢說:之蝶,你嚷道長條子面做得好,你怎麼就不吃了?莊之蝶說:我中午飯吃得遲,肚子不甚的。我不陪你,你消停吃吧。鐘唯賢說:我吃我吃,我真的有好幾年沒吃到手搟面了,真香呢!碗里的熱氣往上騰,頭上的熱氣也往上騰,鐘唯賢就把眼鏡卸下來,又是吃了一碗,才把一副假牙拿出來在一杯凈水里泡了,說:周敏有福,天天能吃這麼好的面!吃畢飯分手要走,周敏和唐宛兒送到門口,唐宛兒懷里卻拘了那只白鴿子,說:莊老師,真謝你送了我們這只鴿子,它好乖哩,白天跟我說話,晚上跟我睡覺。鐘唯賢說:你這子倒像小孩一樣天真,鴿子怎樣和你說話了?唐宛兒說:我對它說話它就一地看著我,它能聽董我的話哩!就又對莊之蝶說,你還不回家去嗎?你已經好多天沒回去了。那日去你家打牌,師母提起你就傷心。你今日回去,把這鴿子帶過去,你們在那兒養幾天,也讓它認認你們,過些日子你放開,它能認得我這兒的。莊之蝶想:孟云房說我們買鴿子當電話使呀,竟也這麼想的呢!就喜歡地說:好的。抱了鴿子,拿回家讓柳月養著。

柳月養了鴿子,每日莊之蝶都要買些谷子來喂,幾天后在鴿子腳環上別了一封短信,約唐宛兒去求缺屋。婦人果然安全收閱了信,準時去求缺屋里,自然歡愉了一回,也就越發憐鴿子。從此一段時間.周敏若不在家,就讓鴿子捎信來讓他去。這莊之蝶也膽兒壯大,竟也敢約婦人到他家。那婦人看了條兒,遂又寫了條子讓鴿子先回去,自己就在家著意收拾打扮起來。活該要事,等鴿子再飛來時,柳月偏巧在涼臺上晾服,覺得奇怪:鴿子才放回去的,怎麼又飛來了?就看見鴿腳環上有個小小紙條,抱住取了一看,上面寫道:我早想去你家的,在你家里玩著我會有主人的覺。認得是唐宛兒的筆跡,心里就想:早看出他們關系超出一般,沒想已好到這個份兒上,不知以前他們已搗鼓了多回,只瞞得夫人不知道,我也眼睛瞎了!就不做聲把紙條重新放好,悄聲回到廚房,對莊之蝶喊:莊老師,鴿子在那兒哩!莊之蝶過去抱了鴿子,又在涼臺上放飛了,走來廚房說:哪里有鴿子,鴿子不是放飛走了嗎?柳月呀,今日你大姐去雙仁府那邊了,干表姐一家來看老太太的,那里人多,你大姐做飯忙不過來,你也過去幫吧。我這里你不用管,你孟老師剛才電話來說,北京來了個約稿編輯在古都賓館住著,要我和他去看看人家,飯就在賓館吃了。柳月在心里說:你這話以前對我說,我都被你騙信了,今日還要想騙我嗎?

口里就應道:那好嘛!你這麼大男人家像個小孩,就喜歡在外邊吃,吃別人的東西!可也別太貪,吃得沒個夠數,飯菜是人家的,肚子卻是自個的,要注意子骨哩!便開門走了。

柳月其實沒有走遠,在街上閑逛了一會,心里糟糟的不是味道。估唐宛兒已經去了家,就走回來,也不門,到了隔壁人家。推說出門忘了帶鑰匙,要借人家的涼臺翻過去開門。這樓房的涼臺是連接的,中間只隔一個水泥擋墻,以前幾次忘帶鑰匙,就是這麼翻涼臺進的屋。當下躡腳躡手過來,悄聲潛自己睡的房間,又了腳墻走到莊之蝶的臥室門口,那臥室門沒有關,留有一個兒,還未近去。就聽見里邊低聲浪笑。*****(者刪去五十二字)莊之蝶說:把服穿上吧,那柳月丟三拉四的,說不定半路就又折回來拿什麼東西!柳月就在心里發恨:你討好人家,倒嚼我的舌子,我什麼時候丟三拉四了?便聽唐宛兒說:我不嘛,我還要的。柳月估,他們是干過了,不知莊之蝶拿了夫人什麼好東西送竟還嫌不夠!頭從門往里看時,竟是唐宛兒赤條條睡在床沿,雙手抓了莊之蝶的東西******(作者刪去五十五字)。莊之蝶就說:我不來了,你總說我求你的,我今日要你得求著我。唐宛兒說:我也不求你的,只讓你給我再就行。莊之蝶就頭俯下去,一邊在那xx子上吸吮,一手在唐宛兒下邊去。唐宛兒滾起來,要他上去,他笑著偏不。就口里一聲兒不已,說:我求你了,是我求你了,你讓我流多水兒出來才肯呢?柳月看見那中間已水亮亮一片,一時自己眼花心慌,一東西也憋得難,呼地流了下來,要走開,又邁不開腳,眼里還在看著。莊之蝶就上去了,******(作者刪去四百七十三字)唐宛兒一聲驚,頭就在那里搖著。雙手痙攣一般抓著床單,床單便抓一團。柳月也覺自己喝醉了酒。倒下來,把門撞開了。這邊一響.那邊霎時間都驚住了。待看清是柳月。莊之蝶忙抓了單子蓋了唐宛兒,也蓋了自己,只是說:你怎麼進來的?你怎麼就進來了?!柳月翻起來就往出跑。莊之蝶著柳月,柳月,就急得尋子,偏是尋不著,口里說:這下壞了,是要給月清說的。唐宛兒卻把他拿著的一件衫子奪下,說:哪里就能說了?!竟把赤的莊之蝶往出推。一邊推,一邊努兒。莊之蝶就攆出來,見柳月已靠在房間的床背上,呼哧呼哧氣。莊之蝶說:柳月,你要說出去嗎?柳月說:我不說的。莊之蝶一下子抱住.使勁地去剝服。柳月先是不讓,但剝下衫子了,就不彈了,任著把子褪開,莊之蝶看見衩里也是漉漉了一片,說:我只說柳月不懂的,柳月卻也是了的柿蛋!兩人就在床沿上。*****(作者刪去三十一字)莊之蝶說:柳月,你怎地不見紅,你不是,和哪個有過了?柳月說:我沒有,我沒有。子已無法控制,扭如蛇。唐宛兒始終在門口看著,見兩人終于分開,過去抱了柳月說:柳月,咱們現在是親親的姊妹了。柳月說:我哪能敢給你作親姊妹,今日我若不撞著,誰會理我的?他理了我,也不是要封了我的口!倒覺得后悔萬分,以前莊之蝶對過,還那麼故意清高,尋思著要真正贏得他的,沒想如今卻這般了他們的犧牲品,就眼淚流下來。莊之蝶說:柳月是稀罕人才,我哪里沒著,又哪日不是在護了你?可你平日好厲害的,我真怕你是你大姐叮嚀了要監視我的。柳月說:大姐肯信了我?也常常防了我的。你們鬧矛盾,氣沒出,哪日又不是把我當撤氣筒?!莊之蝶說:你不要管,以后有什麼過失的事兒,你就全推在我上。噢!唐宛兒也說:柳月你是來當保姆的,又不是買的家奴,實在不行了,重尋個家兒去,剩下大姐一個人了,看還有什麼脾氣?!莊之蝶說:你別出餿主意,柳月走什麼?以后有機會,我是會安排好柳月的。柳月就更傷心,嚶嚶哭起來。莊之蝶和唐宛兒見一時哭得勸不住,就過來穿服。唐宛兒說:今日這事好晦氣的,偏讓撞見了。莊之蝶說:這也好,往后也不必提心吊膽的。唐宛兒說:我知道你心思,又上更年輕輕的了!我剛才是看著你的,要封的口也用不著和那個,你是主人家,嚇唬一下,哪里就敢胡言語?

你偏真槍真刀地來了!就是要干那個,你應付一下也就罷了,竟是那麼個熱騰勁兒!?是比我鮮,你怕以后就不需要我了!莊之蝶說。你瞧你這人,也是你,不也是你!唐宛兒便說:可我提醒你,是個災星的。你們干著,我看著了,是沒長的。人常說沒人是白虎煞星,男人有一道從前直到后背了這青龍,青龍遇白虎是帶福,苦不是青龍卻要遇了白虎就會帶災。今日你與干了,說不定就有災禍出來的,你得好自為之。直說得莊之煤也心悚然起來,送走了,自個沖了一杯紅糖開水到書房去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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