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都》第22章

唐宛兒一連幾天去那棵樹下,但莊之蝶依舊沒有在那里出現。唐宛兒就猜想莊之蝶一定是境艱難,不由己,走不出來了!當莊之蝶終于在藥盒里招來了消息,這婦人痛痛快快哭了一大場后,就鐵了心發誓:我一定要見到他,即便是今生的最后一次,我也要見他最后一面!

柳月的婚禮定在了九月十二。前一天,牛月清和柳月準備著接待迎親人來時的水酒飯菜,大正娘提說這太破費了牛月清,要送了酒菜過來;牛月清堅決不依,雖然柳月不是自己的兒或妹妹,但既然市長家也承認是親家。親家出嫁妝已送了過來,外人不知細底的,還真的以為莊之蝶和牛月清給陪的,這已經是給了多大的面了!酒當然是最好的茅臺酒,菜也是鴨魚之類。準備好了,牛月清讓柳月好好在家洗個澡,又拖著酸疼的去了市長家。是放心不下明日的細枝末節,唯恐有個差錯,要和大正娘再一宗一家復查一遍的。牛月清一走,柳月就在浴室放水洗澡,莊之蝶先是在廳室里聽著浴室中的嘩嘩水響,想了很多事清,后來就默然回坐到書房,在那里拼命地吸煙。

突然。門被推開,柳月披著一件大紅的睡袍過來了。柳月的頭發還未干,用一塊白的小手帕在腦后攏著。洗過澡的面部潔紅潤,眉卻已畫了,還有眼影,艷紅的膏抹得很厚,很圓,如一顆杏子。柳月是格外的漂亮了,莊之蝶在心里說,尤其在熱水澡后,在明日將要做新娘的這最后一個晚上。莊之蝶看著笑了一下,垂了頭卻去吸煙,他是憋了一口長氣,紙煙上的紅點迅速往下移,長長的灰燼卻平端著,沒有掉下去。柳月說:莊老師,你又在發悶了?莊之蝶沒有吭聲,苦悶使他覺得說出來毫無價值和意義了。柳月說:我明日兒就要走了,你不向我表示最后一次祝福嗎?莊之蝶說:祝你幸福。柳月說:你真的認為我就幸福了?莊之蝶點點頭,說:我認為是幸福的,你會得到幸福的。柳月卻冷笑了:謝謝你,老師,這幸福也是你給我的。莊之蝶抬起頭來吃驚地看著柳月。柳月也看著他。莊之嘩一聲嘆息,頭又垂下去了。柳月說:我到你這兒時間不長,但也不短。我認識了你這位老師,讀了許多書.經見了許多事,也聞夠了這書房濃濃的煙味。我要走了,我真舍不得,你讓我再在這兒坐坐,看看這個你說極像我的唐侍塑像,行嗎?莊之蝶說:明天你才走的,今晚這里還是你的家,你坐吧,這個唐侍我明日就可以送給你的。柳月說:這麼說,你是要永遠不讓我陪你在書房了?莊之蝶聽了這話,倒發楞了,說:柳月,我不是這個意思,其實我沒有想要送你這侍塑像,我要送你一件別的東西的。柳月說:別的什麼東西,現在能看看嗎?莊之蝶便從斗里拿出一個的匣子給了柳月。柳月打開,卻是一面團花銘帶紋古銅鏡,鑲有凸起的窄棱,棱外有銘帶紋一周,其銘為三十二字:煉形神冶,瑩質良工,如珠出晝,似月停空,當眉寫翠,對臉傳紅,倚窗繡幌,俱含影中。當下道:這麼好的一面古銅鏡,你能舍得?莊之蝶說:是我舍不得的東西我才送你哩。柳月說:唐宛兒家墻上懸掛了一面古銅鏡,大小花紋同這面相近,只是銘不同。我問過:你怎麼有這麼個鏡?說,是呀,我就有了!沒想現在我也就有了!莊之蝶說:唐宛兒的那個鏡也是我送的。柳月怔住了,說:也是你送的?你既然送過了。這該是一對鏡的,你卻送了我了?莊之蝶說:我不能再見到唐宛兒了,看到這鏡不免就想到那鏡……不說了,柳月。柳月卻一睡袍坐在沙發前的皮椅上,說:莊老師,我知道你在恨我,為唐宛兒的事恨我。我承認是我把一切都告訴了大姐,一是因為大姐在打我,下死勁地打我,二是首先發現了鴿子帶來的信。但是。看到了信只是懷疑,就是把我打死我不說,事也不會弄現在的樣子,而我就說了,說了很多。我給你說,我之所以能這樣,我也是嫉妒唐宛兒,嫉妒同我一樣的人,同樣在這個城里沒有戶口,甚至是和周敏私奔出來,還不如我,可卻贏得你那麼,我就在你邊,卻……莊之蝶說:柳月,不要說這些了,不是贏得了我,而是我太不好了,你不覺得我在毀了嗎?現在不就毀了嗎?!柳月說:如果你那樣說,你又怎麼不是毀了我?你把我嫁給市長的兒子,你以為我真的喜歡那大正嗎?你說心里話,你明明白白也知道我不會著大正的,但你把我就嫁給他,我也就閉著眼睛要嫁給他!是你把我、把唐宛兒都創造了一個新人,使我們產生了新生活的勇氣和自信,但你最后卻又把我們毀滅了!而你在毀滅我們的過程中,你也毀滅了你,毀滅了你的形象和聲譽,毀滅了大姐和這個家!莊之蝶聽了,猛地醒悟了自己長久以來苦悶的。這是一個太聰明太厲害的子。他卻沒有在這麼長的日子里發現的見地,而今要走了,就再不是他家的保姆和一個自己所喜人了,說出這麼樣的話來,給他留下作紀念。難道這柳月就像一支燭,一盞燈,在即將要滅的時候偏放更亮的芒。而放了更亮的芒后就熄滅了嗎?莊之蝶再一次抬起頭來,看著說過了那番話后還在激的柳月,他輕聲喚道:柳月!柳月就撲過來,摟抱了他,他也摟抱,然后各自都流了淚。莊之蝶說:柳月,你說得對,是我創造了一切也毀滅了一切。但是,一切都不能挽救了,我可能也難以自拔了。你還年輕,你嫁過去,好好重新活你的人吧,啊?!柳月一淚水流下來,嗒嗒地滴在莊之蝶的手臂上,說:莊老師,我害怕和大正在一了我也會難以自拔的,那麼往后會怎樣呢?我害怕,我真的害怕哩。那我求你,明日我就是他的人了,你在最后的一個晚上能讓我像唐宛兒一樣嗎?說著,眼睛就閉上了,一只手把睡袍的帶子拉,睡袍分開了,像一顆大的活的荔枝剝開了紅的殼皮,里邊是一堆玉一般的果。莊之蝶默默地看著,把桌上的臺燈移過來拿在手里照著看,******(作者刪去二百字)柳月了一聲,那沙發就一下一下往門口擁,最后頂住了房門,呼地一聲,把兩人都閃了一下,柳月的頭窩在那里。莊之蝶要停下來扶正說:我不要停的,我不要停的!雙竟蹬了房門,房門就發出哐哐的響于撞落了掛在墻上的一張條幅,嘩嘩啦啦掉下來蓋住他們。柳月說:字畫爛了。莊之蝶也說:字畫爛了。但他們并沒有了手去取字畫。****(作者刪去四百二十二字)柳月離開了煙霧騰騰的書房時,說:我真高興,老師,明日這個時候,我的子在那個殘疾人的床上,我的心卻要在這個書房了!莊之蝶說:不要這樣,柳月,你應該恨我的。柳月說:這你不要管我,我不要你管的!把門拉閉出去了。莊之蝶一直聽走過的腳步聲,一直聽開門的吱呀聲,然后一頭栽倒在沙發上。

翌日清早,牛月清老早起來打掃了屋里屋外,又去廚房燒好了粥,才去喊柳月起床。柳月起來,就不好意思了,忙去把莊之蝶也喊醒,三人一桌吃了飯。飯后柳月坐在客廳里梳頭,畫眉,花,戴項鏈和耳環,一定要讓了牛月清和莊之蝶就坐在旁邊當顧問,從頭上到腳下直收拾了兩個小時,鋪天蓋地的鞭炮就響起來了。牛月清就立即要柳月了鞋,坐在臥床上去,而自個把房門大敞。這是一支幾十人的迎親隊伍,開來的小車是二十二輛,文聯大院里放不下,一字兒又擺在大門口外的馬路上。得了紅包的韋老婆子跑前顛后,給每一個接親的人笑著,又嚴厲地防范著街上閑人進大院。佩了紅花的大正,被人攙扶著恭恭敬敬地要向莊之蝶和牛月清行磕頭禮,他的麻痹的右已經往后撇去要趴下去,莊之蝶把他擋了,只要求鞠個躬就是。大正便深深一躬,又去臥室為柳月穿鞋,再將其拖下來,把一朵與他前同樣艷紅的花朵別在前。柳月靜靜地看著他,當大正別好了花,的手向邊去吻的時候,撇撇,對門口觀看的莊之蝶和牛月清說道:他還在學西方那一套呢!得大正耳脖赤紅。然后來人坐下吃煙吃葷吃酒,欣賞墻上的字畫,去書房門口瞧里邊塞滿的書。擺鐘敲過十下,說一聲上路!趴在樓門上的窗臺上的人就將三萬頭的鞭炮吊下來點燃,聲音巨大,震耳聾。大正牽了柳月雙雙往下走,三個照相機和一臺攝影機就鎂,大正一笑,不住發出一個嘎兒之聲,柳月就拿白眼窩他。大正一臉莊重了,又竭力要保持著子的平衡,但不免開步之后左右搖晃,不停地便撞著了柳月,后來就不是他在牽著柳月,而是柳月在死死抓著他的手,那手臂就如杠桿,把整個子穩定著。樓門上的鞭炮還在轟響,紅的屑皮如蝴蝶一樣翻飛。柳月害怕有一個斷線的炮仗掉下來落在自已頭上,一個跌子就跑過門口。因為猛地丟了手,險些使大正跌倒,一直跟在旁邊的牛月清就喊:柳月!柳月!柳月只好回過頭來等著。樓下的院子里站滿了人,柳月這回是挽了大正的胳膊,盡量地靠近,不使大正搖晃。牛月清說:好!好!指揮了四個人把剪好的五彩紙兒往他們頭上灑,一對新人立時滿頭滿金閃銀耀。接親而來的幾十人依次往車上搬嫁妝,長長的隊列從大院順序走出,馬路上圍觀的人就水般地涌過來。人們在對著新郎新娘評頭論足,說新娘比新郎高出了一頭,說新娘必定是一個新的家庭的掌權人,說新郎不久將來就得戴上一頂綠帽子了。有人就說新郎是市長的兒子,市長的兒子脾氣一定是暴躁的,他是能在氣勢上和威嚴上絕對征服了新娘的。于是又有人說,要揍這人兒?那他必須要等人抱他到床上了才能揍的。這些議論柳月自然聽在耳朵里,急急就鉆了那輛車里去。

婚禮是在西京飯店的大餐廳中舉行的。莊之蝶和牛月清所乘坐的車剛在飯店門口停下,就看見偌大一群人已擁了大正和柳月進了餐廳大門。鞭炮不絕,鼓樂大作,正疑人這麼多的,有人就過來說:你二位今日可得坐上席的,市長他們已經在那里了。兩人得廳去,但見一片彩燈,怪陸離,人皆鮮艷,喜笑開。穿著旗袍的服務員穿梭往來,正往每一張桌上放了花籃,擺了水果、糕點、瓜子、香煙、茶水、飲料。人哄哄地,也不知是哪路賓客。大正和柳月已經在進門時接了兩個兒獻上的花束,被人安排著從鋪著的一條約兩米寬二十米長的紅綢上緩緩向廳的那一頭走。那一頭搭就了一個稍高的平臺,紅毯鋪就,盆花擁簇,前有麥克風設備,后有四張上席主桌。司儀黃德復,讓新人轉過來,招呼所有帶相機的來賓拍照新人倩影了,人們大呼小,要他們靠近些,再靠近些,要笑,要舉了花束,或者一個手搭了另一個的肩,一個摟了另一個的腰。大正和柳月不做。不做不行,有人上去為他們擺姿勢了,又是哄然大笑,滿堂喝彩。莊之蝶停在那紅綢邊,看清了紅綢上卻有金書寫了鄭燮的一副聯語:春風放膽去梳柳,夜雨瞞人在潤花。旁邊寫有恭賀大正柳月婚喜字樣,然后是麻麻的數百位恭賀人的簽名。莊之蝶想,一般會議典禮留念都是參加者在宣紙上簽名,這不知是誰的主意,倒把恭賀人名寫在綢上,又以綢代替紅地毯,也覺別出心裁,有趣有味。便有人拿了筆過來說:請簽個名吧。莊之蝶在上邊簽了,那人道:你就是莊先生?莊之蝶笑笑點頭,那人又說:我也好文學的,今日見到你十分高興!莊之蝶說:謝謝。要往前走。那人卻還要和他說話:莊先生,那新娘是你的保姆,是你熏陶出來的?莊之蝶說:哪里!那人說:我真羨慕!我有個請求不知先生肯不肯答應?我也想去你家當保姆,一邊為你服務,一邊向你學習寫作。莊之蝶說:我不請保姆了,謝你的好意。那人說:你是嫌我不是的嗎?我是能做飯,能洗服的。莊之蝶幾乎是擺不了他的糾纏,牛月清便前去給黃德復講了。黃德復正在介紹著各位嘉賓,立即大聲說:今天參加婚禮的還有著名的作家莊之蝶先生,我們熱烈鼓掌,請莊先生到主桌上來!大廳里一片歡。掌聲如雷,那人只好放了莊之蝶。莊之蝶上了主桌,與已坐了的各界領導和城中的名流顯赫一一握手寒暄。剛在一個位上落,卻跑上來兩個姑娘,要請他簽名留念。莊之蝶以為是在筆記本上簽的,姑娘卻把子一,說:這心口專是為莊先生留的!看時,那穿著的白棉衫上已經橫的豎的簽滿了人名,莊之蝶說:嗬,這麼好的衫子怪可惜了!姑娘說:名人簽字才有價值的!平日哪兒尋得著你們,聽說市長兒子結婚,尋思你們肯定是來的。你們簽了,我們招搖過市,這才是真正的文化衫!莊之蝶說:讓我先看看誰都來了?便見上面有汪希眠、阮知非、孟云房、孫武、周敏、李洪文、茍大海的名字,就把筆拿起來,在姑娘的前寫了。另一個姑娘看了,卻得寸進尺,說先生文思敏捷,能不能寫一首詩,四句也行的。莊之蝶為難了,說:這兒哪是寫詩的環境,寫什麼容呢?姑娘說:今日是婚禮,寫點的吧!莊之蝶在姑娘背上寫開了。那姑娘讓另一姑娘給念念,就念道:把桿杖在土里!希長出紅花。把石子丟在水里,希長出尾。把紙在枕下,希夢印圖畫。把郵票在心上,希寄給遠方的

姑娘就笑了,說:莊先生你是在懷念誰呀?莊之蝶說:這是單相思。姑娘說:對,我就喜歡單相思。我找了那麼多男朋友,但我很快就拜拜了,這世上沒有我相信的人,也沒我可的人了。但我需要,又不知道我要準?單相思最好,我就放任地去我想象中的一個人,就像是我有一把鑰匙,可以去開每一間單元房!莊之蝶就笑了,說:姑娘你有這般會一定更的人的,怎麼會不知道要誰?姑娘就說:那沒有功麼。我發誓再不去他的,我天天都在這里警告我的。莊之蝶說:可你天天都擺不了對他的。這就是不會相思,學會相思,就割相思;不去想他,怎不想他,能不想他?姑娘道:哎呀莊先生你這麼個年齡的人也和我們一個樣的?!姑娘就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來,似乎很激,有作長談的架勢。莊之蝶忙提醒婚禮開始了,咱在這兒說話,影響不好的,就把姑娘打發了下去。這時候,又一人彎了腰上來,悄聲地對在之蝶說:莊先生,大門外馬路左邊有個人你去說句話的。莊之蝶疑了,是誰在這個時候他?如果是人,那也必是要來參加婚禮的呀?!就走出來,飯店的大門外,人們都進餐廳去看熱鬧了,只停著一排一排的小車,莊之蝶左右看了看,并沒有人的。正返回,馬路邊的一輛出租車搖下了窗玻璃,一個人了一下:哎!莊之蝶看時,那人戴了一副特大的墨鏡。莊之蝶立即知道是誰了,急跑過去,說:你是要參加婚禮?唐宛兒說:我要看看你!莊之蝶仰天嘆了一聲。唐宛兒說:參加完婚禮,你能去求缺屋那兒見我嗎?莊之蝶看看后的飯店大門,一拉車門卻坐了進去,對司機說:往清虛庵那條街上開吧!唐宛兒一下子把他抱住,瘋狂地在他的額上、瞼上、鼻子上、上急吻,像是在啃一個煮的羊頭,那口紅就一個圈兒一個圈兒印滿了任之蝶整個面部。司機把面前的鏡扳了下來。

車到了清虛庵的街上,婦人說:們都去了?莊之蝶說:都去了。婦人說:那我們到文聯大院樓去!不等莊之蝶同意,已給司機又掏了十元錢,車調頭再往北駛來。

兩人一到住屋,婦人就要莊之蝶把抱在懷里,太想他了,簡直不了了,一直在尋找機會,相信上帝會賜給的,今天果然就有了,要把這一個中午當作這分隔的全部日子的總和來過。要讓莊之蝶把,再些,還要,突然就哭起來了,說:莊哥.莊哥,你說我怎麼辦啊,你給我說怎麼辦呢?莊之蝶不知道給怎麼說,他只是勸,安,后來他也覺得自己說的盡是空話,假話,毫無意義的話,連自己都不相信了,唯有喃喃地呼喚著:宛兒,宛兒。就頭痛裂,覺腦殼里裝了水,一搖就水潑閃著疼。

他們就一直抱著,抱著如一尊默寂的石頭,后來鬼知道怎麼回事,手就相互著在對方的服,直到兩人的服全了,才自問這里又要制造一場嗎?兩人對視了一下,就那麼一個輕笑,皆明白了只有完融,才能把一切苦楚在一時里忘卻,而這種忘卻苦楚的融,以后是機會越來越了,沒有機會了!莊之蝶把婦人放到沙發上的時候,唐宛兒卻說:不,我要到床上去!我要你抱我到你們臥室的床上!他們在床上鋪了最新的單子,取了最好的被子,而且換了新的枕巾。唐宛兒就手腳分開地仰躺在那里,靜靜地看著莊之蝶把房間所有的燈打開.把音響打開,噴了香水,燃了印度梵香。說:我要尿呀!莊之碟從床下取出了印有牡丹花紋的便盆。婦人卻說:我要你端了我的!眼里萬般,莊之蝶上得床去,果然將端了如小孩,聽幾點玉珠落盆。******(作者刪去六百六十六字)但是,怎麼也沒有功。莊之蝶垂頭喪氣地坐起來,聽客廳的擺鐘嗒嗒嗒地是那麼響,他說:不行的,宛兒,是我的老病又犯了嗎?婦人說:這怎麼會呢?你要吸一支煙嗎?莊之蝶搖著頭,說:不行的,宛兒,我對不起你……時間不早了,咱們能出去靜靜嗎?我會行的,我能讓你滿足,等出去靜靜了,咱們到求缺屋去,只要你愿意.在那兒一下午一夜都行的!婦人靜靜地又躺在那里了,說:你不要這麼說,莊哥,你是太張也太苦悶了,雖然沒有功.但我已經滿足了,我太滿足了,我現在是在你們臥室的床上和你在一起,我覺我是主婦,我很幸福!說著,眼盯著墻上的牛月清的掛像,說:在恨我.或許在罵我無恥吧,是這個城里幸福的人.不理解我,不會理解另一個環境中的人的痛苦!便站起來把掛像翻了個過兒。

他們出了文聯大院,隨著一條馬路無目的地走。然后在飯館里吃飯。吃完飯,路過一家影院,就買了票去看電影。他們商定看完電影就去求缺屋的,要買好多食品和飲料,去真正生活一日,會那日夜廝守的滋味和覺。莊之蝶說:一天一夜。婦人說:兩天兩夜!莊之蝶說:不,三天三夜!婦人說:那就睡死去!莊之蝶說:死了也是死的!婦人說:如果真的那麼死了,以后被人發現,那求缺屋不知會被人當作殉之地歌頌呢,還是被罵作罪惡之?兩人就嘿嘿地笑。他們這麼說著笑著在影院里看銀幕上的故事,婦人就把頭倚在莊之蝶的肩上,莊之蝶剎那間卻記起了以前照過的那張照片,但他不愿意再想這些,覺得他們現在的這個樣子,實在是一個有意思的字,悄悄說給婦人。婦人問:什麼字?莊之蝶在的手心里寫了一個總字。婦人卻在莊之蝶手心里寫了一個兌字。莊之蝶就把婦人的兩條提了放在自已懷里,鞋來。突然附在耳邊說:我真沒出息,該用它的時候不行,不用了倒英武!婦人于黑暗中去探,果然如豎起。就解了他的前邊鈕扣,彎下頭來,******(作者刪去三十九字)莊之畔恐后邊的人看出,用手努力支開了。婦人說:我已經了。莊之蝶手去試,果然也漉漉一片,就擰了婦人鼻子,說:我去買點瓜子來嗑吧。站起來從過道往出走。他瞧見了在那邊的墻有兩個人靠墻蹲了下去。他以為是遲到的人在那里尋查座位,還指了一下手,意思是前邊有空位子,但同時為自己的舉到好笑:那麼黑暗的,人家哪里懂得你指一下手的意思,也何必為他人這份心?!于是在休息室的服務臺前買瓜子兒,瓜子兒卻是葵花子兒,他說:我要南瓜子兒!南瓜子兒不上火。但南瓜子兒沒有了。莊之蝶記得剛才進來時離影院左邊三百米左右有家食品店的,就給門口收票的人說了,匆匆往街上跑。五分鐘后,莊之蝶來到影院座位上,卻沒見了婦人,而婦人的小手提包還放在那里。莊之蝶想:去廁所了。他甚至想到從廁所回來后,他一定要問是不是不了了,到廁所又去用手滿足了嗎?

但是,十分鐘過去,婦人還沒有回來。心:里就疑了,站起來太廁所外喚,婦人沒有回應。讓一個過去的人看看里邊有沒有人,那人出來了說沒有。莊之蝶就急了,想能到哪兒去呢?是在休息廳里?休息廳沒有。他知道婦人逗樂子,一定是在影院的什麼地方故意藏了,等著他經過時突然跳出來嚇他的,就開始在劇場一排一排查看,在前院后院尋找,沒有。這時候,電影結束了,觀眾散場,莊之蝶站在出口一眼一眼看,直等到劇場里沒有一個人了,仍是沒有婦人的面。莊之蝶慌了,給孟云房撥電話。孟云房問他怎麼在婚禮中出去了再沒見人,是干什麼去了?莊之蝶只好告訴了他一切,讓他去周敏家看看是不是唐宛兒提前回去了?孟云房說他和周敏參加完婚禮,一塊去的周敏家,并未見到唐宛兒,他也是才從周敏家回來的。莊之蝶放下電話,現在唯一的希先去了求缺屋,便搭出租車趕到求缺屋,那里還是沒有。莊之蝶最后趕到孟云房家,一進門就哭起來了。

牛月清眼看了莊之蝶在婚禮開始時出了餐廳,一直沒有返回,心里就起了疑,因為他的所有朋友都在參加婚禮,會不會是去幽會了唐宛兒呢?但牛月清無法離開,當市長和夫人向打問莊之蝶哪兒去了,推托說有人了出去,一定是有什麼事吧,市長夫人就要一定在吃罷飯后去新房看看,要等著新郎新娘鬧過房了再回去。牛月清于夜里十一點回到家,一眼就看見了有人來過了臥室,心賊起來,仔細檢查了床鋪,于是發現了一長長的頭發,又發現了三短而卷的xx,而且墻上的掛像被翻掛著。怒不可遏了,抓起了那枕頭扔出去,把床單揭起來扔出去,把褥子也揭了扔出去。大聲喊著,踹了書房門,把那里的一切都弄翻了,書籍、稿紙、石雕、陶罐,攪在一起踩著;摔著,后來就坐在那里等待著莊之蝶的回來!

牛月清等了一夜,莊之蝶沒有回來。第二天又是一天,莊之蝶還是沒有回來。牛月清沒脾氣了,牛月清懶得去摔東西砸家了,在一只大皮箱里收拾起自己的換洗服。這時候,門在敲響著,去拉開了門閂,卻并不拉開門扇,轉又去了浴室,在那里用洗面臉。在鏡子里發現了一條新的皺紋,大聲唏噓,開始做英國王妃戴安娜的那一套面部按說:你回來了,冰箱里有桂元,你去沖一杯補補元氣吧。以后干完那事,你得把掃凈才是。但是,回答的卻是哇的一聲哭。

哭聲異樣,牛月清回過頭來,當廳里跪倒的不是莊之蝶,是那個黃廠長。牛月清走出來并沒有扶他,冷冷地問:你這是怎麼啦,生意倒閉了嗎?黃廠長說:我找莊先生呀!牛月清說:你找他就找他,哭哭啼啼跪在這里干啥的?黃廠長說:我老婆又唱了農藥。牛月請坐下來,卻拿了鏡子照著描眉,說:又喝了農藥?那是肚子了吧?黃廠長說:我說的是喝的農藥!牛月清說:你那農藥又不是沒有喝過?!黃廠長從地上站起來說:這次真的是喝死了!牛月清子抖了一下,鏡子從手里掉下來裂了兒,問道:死了?!黃廠長說:我只說這102是喝不死人的,要喝就喝吧,拉了門出來了。

晌午回去,一锨鍋蓋,鍋里什麼飯也沒有,我就火了,罵道你越來勢越大了,連飯也不做了?!去炕上看時.一條翹得老高,把一板,整個子卻翻過來,是死得梆梆的了。牛月清聽了,好久沒有言語,待聽到黃廠長還在那里嘮嘮叨叨,說這是一場什麼事呀,農藥要它有毒的時候它沒個毒勁,不讓它有毒時它卻真把人毒死了!牛月清就笑了,說;黃廠長,死了好的,你那麼有錢,什麼都心想事,就是缺一個洋婆娘嘛!死是命里不配你,這不給你騰了路,你還愁找不到個十八的,二十的?黃廠長說:喝藥前也是這般說的,可離婚就離婚麼,我已答應給十萬元的,偏要去死!我知道是不想死的,是要嚇唬我的,可誰知道這藥竟又有了毒這一死,的那些娘家兄弟就托人寫了狀子給法院寄,給區政府寄,聽說給市長也寄了,全是告我的101是假農藥,102也是假藥。牛月清說:噢噢,你來找莊之蝶是讓他再給你作一篇文章宣傳產品,或者去市上領導那兒為你開罪責?黃廠長說:是這樣。我現在只有尋莊先生這一條路了,他不會不救我的。牛月清說:那你就在大院門口那兒等你的莊先生吧,我要出門的,這門我還得鎖了的。黃廠長一臉尷尬說:這,這……牛月清叭地把那鏡子在地上摔得碎,罵道:你給我滾出去!你們這些臭男人還有什麼,就是有幾個錢嘛!你老婆讓你死了,你不忙著去料理的后事,哭喪著來讓別人找門子。你還有臉給我說?你還領了誰來,是不是把那個不要臉的野婆娘也領來了?是不是還在樓下等著你?你把領來我瞧瞧,害人的又都是些什麼大人?想沒想過你今日害了這一個,趕明日又有一個來害了你一個?!你滾出去,滾出去!黃廠長被一把推出去,門就哐地關了。

門關了,牛月清瞧著地板上一片泥鞋蹭下的污垢,只覺得惡心,就拿了拖把來拖,拖了一遍又一遍,回坐到床沿上呼哧呼哧氣。

這個下午,莊之蝶依舊沒有回來,牛月清寫下了長長的一封信,歷數了與莊之蝶結婚十數年的和睦生活。追敘著當初他是怎樣的一副村相,怎樣的窮蛋;是嫁了他,完全把自已犧牲在了他的上,鼓勵他,他,照料他,使他一步一步斗到今日。今日他是功的了,名有了,利也有了,當然是不配作他的夫人了,因為原本就不漂亮,何況現在老了,更是因為十數年里全為他在犧牲,已經活得沒有了自己。很長很長的時間了,他們的婚姻已經死亡,兩人同床異夢。與其這樣,我痛苦,你也痛苦,不如結束為好。牛月清寫到這里,就寫了另一段話,說到底不明白事發展到這一步是哪兒做得不對?對于他,對于這個家庭,嘔心瀝,而你莊之蝶一次一次傷的心,難道一切都是假的嗎?人活得就這麼樣的假?但是,牛月清寫下了這一段,又用筆抹去了,覺得沒必要再寫這些。于是又寫道,為了保全他的聲譽,為了他今后的幸福。不愿同一般人一樣在最后分手時打打鬧鬧了仇人,只希和平解決,不通過法院,而到街道辦事辦理離婚手續就行。說,現在是要住到雙仁府那邊去,請不要找,要找就是寫好了協議書一塊去街道辦事吧。

牛月清寫完了信,提了裝滿的換洗的大皮箱,從文聯大院走出去,到了一種有的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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