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盈利狀況良好，擁有多項國際專利，最重要的是，公司在細分市場領域的地位非常非常重要，如果大公司想要完善自己的產業鏈，或者想在這個行業占據有利地位，收購是最簡單暴的做法。

而舒熠司纏，讓反收購應對更加棘手。首先他不能離開國，無法返回國獲取資金支持。然后如果他真的被判有罪獄，公司會立刻失去控制。

繁星強制讓舒熠睡一會兒，自己也吃了顆褪黑素躺下，既然這是一場持久的戰爭，那麼養蓄銳很重要。但只睡了差不多兩個鐘頭，老宋打電話來告訴舒熠另一個壞消息：“韓國人剛剛在首爾召開記者發布會，宣布手機故障的主要原因是陀螺儀。”

舒熠口說：“他們是故意的。”

老宋說：“對！他們是故意的。這幫孫子，這麼多天早拿定了主意，就假模假樣跟我在蘇州實驗室各種討論，冷不丁卻瞞著我們在首爾開記者會，這是存心要把黑鍋讓我們背，我絕咽不下這口氣！你等著，看我用萬次實驗數據打他們的臉！不就是開記者會嗎？我們也開！而且就在記者會上列數據，看他們有什麼好說的！”

老宋氣得破口大罵，舒熠倒十分冷靜，說：“他們既然敢開記者會，起碼表面上不會留破綻給我們找到證據，估計后期不肯再配合我們做萬次實驗。”

老宋說：“那我找高鵬去，都是一條線上的螞蚱，這事他可不能袖手旁觀。”

“高鵬家里出了點事，他得集中力理一下。”

老宋意外的，但也沒問什麼，他和舒熠討論了一會兒，決心還是盡快做萬次實驗，看到底問題出在哪里，只有證據才能洗刷冤屈。

形勢當然非常不利。發布會的召開幾乎讓新聞界炸鍋，整個業界更是風聲鶴唳，韓國公司已經宣布全球召回所有涉及的手機產品，對這一系列風波都有報道。韓國公司總裁鞠躬道歉的照片和視頻出現在所有報紙和網絡的頭條。作為主要責任人，舒熠公司的票再次應聲狂跌，因為納斯達克沒有跌停板，所以量仍舊異常而驚人的高。

輿論如此不利的況下迎來了第一次庭審。舒熠這邊有強大的律師團，檢方也擺出了特別強悍的陣容。雙方抗辯數個小時槍舌劍，休庭的時候很多記者等在門外，舒熠和繁星幾乎是被律師們拽著突圍，上車后隔著車窗閃燈還在猛閃，司機一腳大油門才功擺。

在這種四面楚歌、烽火連天的況下，舒熠也沒太表現出慌，只是繁星半夜醒來，看到他獨自站在臺上，似乎在看夜景。

繁星起床，拿了件外套，輕手輕腳地走上臺，給他披在上。

舒熠沒回頭，只是反手握住了的手。

繁星將臉埋在他背上，蹭了蹭。

舒熠微笑著轉過來，環抱住。

舒熠說：“有時候覺得，自己運氣太好了。”

繁星說：“所有的一切，都是有因有果，如果運氣好，說明之前付諸了太多努力。”

舒熠說：“但有些事，不是努力可以達到的。”他稍微頓了頓，說，“如果說，念書，創業，做事業，這些都是很大程度上努力付出就有回報，可是遇見你，那不是努力就可以達到的。這僅僅只需要運氣。”

繁星踮起腳來，了他的耳垂，說：“那確實是運氣，多謝當年你沒把我的簡歷扔進垃圾桶里。”

舒熠摟著，兩個人一起看城市的燈火。縱然是夜深人靜，但仍舊燈海如星。遠道路上流如束的，是蜿蜒車燈的河流。

夜風吹得鬢發拂，舒熠將摟得更，用大將整個人裹起來，兩個人像兩只豆子，親親地在豆莢里，安穩而舒適。

他說話的聲音很近，因為在他口，所以都能聽見他腔的震，他說：“如果我一無所有……”

繁星說：“你不會一無所有，即使你什麼都沒有了，你還有我。”

舒熠笑起來，繁星說：“我知道公司對你很重要，但你對我很重要，你不要想象什麼一無所有，所以要離開我。這不可能，我認識的舒熠也不是這樣子，哪怕真的一無所有，他也會從頭再來。努力做到什麼都有。”

舒熠點了點的鼻尖，寵溺地說：“那現在你要什麼？”

繁星干脆地說：“回房間，陪我睡覺。”

舒熠哈哈大笑，將打橫抱起，吻了吻被夜風吹得微涼的臉：“遵命！”

雖然繁星積極而樂觀，其實心也有忍的焦慮。只不過知道，舒熠力已經很大了，自己得表現得更從容一點，不要讓他覺得太在意。

馮越山和李經理已經暫時回國理業務，繁星和舒熠商量了一下，目前看來國的司是個持久戰，長期住在酒店里也不是辦法，索在酒店附近租一套公寓。

繁星辦這種事最利索，連看房帶下訂金只用了幾個小時，國的公寓都是拎包住，稍微挪了一下家，添了些零碎日用品，又買了一些鮮花瓶放在屋子里，就收拾得很像個家了。舒熠也沒閑著，除了作為主勞力在繁星的指揮下挪家，他還租了輛車，載著繁星去超市采購，兩個人這才有點居家過日子的氛圍。雖然司如火如荼，雖然收購戰一即發，但戰地黃花分外香，這點家常瑣碎夾雜在各種會議、討論、開庭里，顯得彌足珍貴。

搬家沒幾天，舒熠接到一個電話，是多年前在國的室友江徐。江徐目前住在國西海岸，當年他曾經投資了一筆錢給舒熠做啟資金，算是早期合伙人，所以在公司持有一定比例的票，只是他在幾融資中逐步將權套現，功上市后他又套現了一筆，現在只是公司的一名小東，持部分并不多。

或許是看到了新聞，江徐特意給舒熠打了這通電話，舒熠高興，因為自己無法離開紐約，所以邀請江徐過來紐約聚聚，沒想到江徐一口答應了。

舒熠與江徐的關系其實有點微妙，因為當年本來是三個人一同創業，江徐拿了大公司的offer后希出售專利套現走人，舒熠和老宋被迫湊了很多錢把他名下的份買下絕大部分，才避免公司在創業初期的分裂。

但無論如何，老朋友肯在這種關頭來見自己，舒熠還是很高興。

江徐其實是帶著顧慮來的，沒想到舒熠親自開車去機場接他，回到公寓按開門鈴，繁星滿面笑容地來開門。公寓不大，但明凈敞亮，客廳偌大的落地窗能看到遠中央公園那一片郁郁蔥蔥的綠。繁星做了四菜一湯待客，也就是例牌家常菜，但因為江徐是西北人，所以繁星問過舒熠后，特意做了蔥羊和臊子面。江徐娶了位南方太太，多年不吃家鄉風味，非常慨，特別謝繁星和

舒熠用心招待。

舒熠說：“原來咱們租房子住一塊兒的時候，你總念叨說想吃家里做的蔥羊，那時候咱們窮，唐人街也是廣東菜居多，你說等有了錢，要在唐人街開家西北菜館子。”

說起當年的事，兩個人不是不慨，繁星切了兩碗餐后水果拿給他們，這才說：“你們聊，我開車去唐人街買點子姜，回來做泡菜。”

繁星是有意把空間讓給他們的，時隔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來了，總有很多話要聊，沒必要參與太多。當走后，舒熠拿了瓶威士忌，給江徐倒上一杯的時候，江徐才說：“你娶了位好太太。”

舒熠只是笑了笑，當年拆伙，其實他約知道是因為彼時江徐的新婚太太希江徐能安定下來，進大公司任職，不要再跟著舒熠鼓搗創業。但江徐不提，舒熠也只裝作不知道。他說：“每個人總要找到合適的那個人，所謂的好，不過是正合適。”

江徐點點頭，說：“確實比小唐更適合你。”

小唐是指唐郁恬，好多年沒有人這麼稱呼唐郁恬了，舒熠有點慨。

江徐說：“當初你一直決心好好斗然后向小唐求婚。”

舒熠說：“求過了。”

江徐詫異地問：“啊？”

舒熠說：“斷然拒絕，說我只是被我自己的困蒙蔽了。我不是，我只是自己樹立的那個目標。”

江徐愣了兩秒，這才放聲大笑：“真是……真是！

不愧是小唐！不愧是小唐！”

他連說了兩聲“不愧”，舒熠也不由得哈哈大笑，一邊笑一邊說：“這簡直是我這輩子最丟人現眼的事，可沒任何別人知道，你也不能告訴任何人，不然我唯你是問！”

江徐舉杯，兩人杯，喝了一口威士忌，江徐拿勺子舀著水果碗里的西紅柿吃，繁星果然心細，這餐后水果也不同凡響，竟然是最樸素的糖漬西紅柿，江徐果然喜歡這麼簡單而家常的風味。吃塊西紅柿，又喝一口酒，說：“小唐說得對，確實有時候，我們會被自己的困蒙蔽。”

舒熠很坦然地說：“幸好現在我知道自己要什麼。”

江徐說：“這點很難得。”

兩個人又心有靈犀地杯，仿佛重新回到很多年前，那些在車庫埋頭苦干的日夜，那時候兩個人熱而單純，有一種年輕人特有的天真。事隔多年回首看，是一段彌足珍貴的歲月。

江徐說：“高興能來看你，真的。”

他從來不擅表達，這句話說得有點笨口拙舌，還借了點酒勁，舒熠什麼也沒說，只是拍了拍他的肩，又給他倒上酒。

江徐掏出錢包，拿出全家福照片給他看：“這是我大兒，這是二兒，這是小的，才一歲多點。”

照片里是很幸福的一家子，典型的國中產家庭，食無憂，孩子們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太太也滿面幸福地抱著最小的孩子。

舒熠說：“好家伙，你已經生了三個了！”

“你要加油趕上啊。”江徐不無得意，“有孩子是另一種生活，就像突然人生有了重心，他們是地心引力，讓人覺得踏實，腳踏實地的踏實。”

舒熠說：“等我這邊司了結能走開的時候，一定去西海岸拜訪你和你太太，看看孩子們。”

江徐特別開心：“那敢好！我準備兩瓶好酒！”

江徐喝烈酒，所以舒熠才陪他飯后喝點威士忌，兩個人像回到從前的狀態，一起斜躺在沙發里，什麼都說，漫無邊際地瞎扯，講從前共同認識的朋友，講述分別后各自的種種經歷，講述技上哪個新聞，講述業各種奇葩八卦。時不時一起哈哈大笑，像從前無憂無慮的兩個男生。

繁星買了泡菜壇子和子姜回來，開門發現兩個男人都喝掛了，屋子里酒氣熏天，江徐躺在沙發里呼呼大睡，舒熠倒在另一邊沙發里也睡著了。一瓶威士忌竟然見底，兩個人還自己手拌了盆蔬菜沙拉下酒，吃得干干凈凈，只剩空沙拉碗。

繁星覺得很好笑，想盡辦法才把舒熠醒了幾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拖上床去。江徐不便手，所以拿了條毯子出來給他蓋上，就算完事。

收拾完殘局，還認真做了一壇泡菜，這才回到主臥，看舒熠仍舊醉得人事不省，就拿熱巾給他了臉和手。幸好舒熠酒品好，喝醉了也不鬧，就像個乖寶寶似的睡著，繁星怕太折騰他會吐，所以也不講究了，只倒了大杯礦泉水放在床頭柜上，怕他醒來要喝。

結果舒熠一直沒醒，呼呼大睡，直到洗澡上床的時候他都還睡得一不，繁星只覺得滿屋子都是他呼吸的酒氣，幸好公寓的新風系統工作良好，才不至于把也給熏醉了。

半夜舒熠醒了一次，果然咕嘟咕嘟把那杯礦泉水全喝了，一喝完就倒下，仍舊醉態可掬，手將抱進懷里，嘟噥說：“繁星，我好喜歡你。”

繁星覺得好笑的，知道他是真喝多了，于是開玩笑問：“那你告訴我，你銀行卡碼是多？”

舒熠迷迷糊糊：“每張卡尾號數字的開方再乘以圓周率，取前面六位，取錢時心算一下就行了。”

繁星頓時黑線，技宅果然都是神經病！

繁星有心再套他話：“喂，那你之前有沒有喜歡過別人啊？”

技宅沒有吭聲，繁星一偏頭，才發現技宅已經又徹底睡過去了。

可睡得真是時候啊，繁星不由得想。

第二天上午兩個男人才醒過來，都睡得鼻青臉腫，畢竟不像二十出頭的小伙子一般，還能喝那麼多烈酒都安然無事。宿醉本來難的，但繁星熬了一鍋細粥，昨晚臨時又做了洗澡泡菜，所謂洗澡泡菜是四川人的做法，指泡菜的泡制時間特別短，一夜就得，但非常味。櫻桃蘿卜鮮酸開胃，蓮花白爽口清脆，最好吃的是子姜，辣微酸，兩個男人就著泡菜吃了兩大碗白粥，都覺得腸胃熨帖了許多，連整個人都神清爽了。

正吃著，江徐接到大兒的FaceTime，原來剛起床準備去上學。兩個大娃在FaceTime嘰嘰喳喳，小的那個也咿咿哦哦湊熱鬧，江徐頓時心都快融化了。聽兒警惕地問：“爹地你有沒有喝酒？”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江徐指天發誓，“你看我到好朋友家做客，絕對沒喝酒。”低了聲音說，“他太太比你媽媽還要厲害，一點酒也不給我們喝。”

“那好吧。”小公主被蒙騙了，只不過仍舊趾高氣揚，“你回來我要檢查的哦！”

“好的好的，虛心接檢查！”

沒想到這麼多年不見，江徐變了兒奴，竟然坑蒙拐騙十八般武藝都得使出來，還連累繁星背“好厲害”的黑鍋。舒熠也覺得好笑。兩個人吃完早午餐，仍舊是舒熠開車，送江徐去機場。他一接到兒電話就歸心似箭，今天就得返回灣區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