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4）劫獄死囚

話說那遮得住，蓋得住人，卻擋不住聲音，遠安這兩聲嘿嘿還沒落地，趙瀾之已然聽見，猛回頭就砍，小玉驚呼一聲，趙瀾之遲疑之際，遠安丟了斗篷，又帶著小玉飛而去。

趙瀾之拾起遠安丟下的斗篷：居然還會用障眼法！既是如此，他更不肯放，繼續窮追不舍，遠安不得，累得要命，忽然眼見著前面一片水塘，被大叢的蘆葦掩著，他沒得選擇，帶著小玉就跳水中。兩人沉在水淺之，遠安索索地在水下折了空芯的蘆葦桿，自己一個，小玉一個，靠這個氣，從水下向上小心看著靜。

他那幾口氣還沒勻凈，捕頭便趕到了，正在上面小心觀察，遠安恨得都要把里咬著的蘆葦桿嚼碎了：這人真個似獵狗一般難以甩掉呀！哼，可眼下你在明，我在暗，你這小子若是真的敢下水來捉我，那我就一刀捅進去，要你命！趙瀾之沒下水，卻從懷里拿出兩樣東西來，遠安隔著水，看見他，他說話的聲音不大，可一字一句地卻清清楚楚地落盡耳朵里：劫獄的人你聽好了，你以為躲在水下面，我就逮不著你了？你當我怕你暗算就不敢下去找你？那，我手里這是硝石和火油，我數三個數，你不出來，我就把這片蘆葦塘點著了！我把你和那死囚犯煮死在里面！我就省事兒了！

遠安聽見了，

旁的小玉也聽見了，著急害怕，就要爬上去，被遠安地抓住腕子。

趙瀾之開始數數了：一二一邊說一邊將手里的火油罐子打開來就要澆在水面上。

他數到三。

遠安仍然沒，渾張地一個小球，就等著他點火了。

可趙瀾之卻將手里的硝石裝進懷里，轉走了。

良久良久，再沒靜，遠安確定那人是離開了，終于從水底鉆出來，憋得夠嗆，摘了頭發面罩，大口氣。

一旁的小玉死里逃生，驚魂未定，看見遠安那一把又長又厚的頭發，那張酡紅的蘋果臉便更驚訝了，指著說：你你竟是個人

我是你恩人！葉遠安道。

戶部侍郎葉大人的兒葉遠安姑娘今年已經一十七歲了。

葉大人原配夫人生了遠安就去世了，葉大人忙于政務，后娘也奈何大小姐不得，遠安越長越是頑劣異常。不紅，喜弄刀槍，不愿在閨中讀書作畫，就好四閑逛，了好些個七八糟，來歷不明的朋友，本來應該是個最好看可的孩兒，卻一直以男裝示人，以江湖人士自居，走到哪里都像個力旺盛的小蚱蜢。

遠安此番冒險劫獄從大牢中救出死囚小玉便帶回了自己家中，穿過幾層庭院，及至馬廄旁邊的柴房，遠安的馬奴石頭等在那里，正是他求遠安出手搭救了小玉。小玉一見石頭，哇地一下大哭起來：

還以為從此見不到你了！石頭也哭：若不是我家小主人仗義，咱們可不真的就見不到了！兩個小孩原本是同鄉相好，抱頭痛哭好一陣，雙雙給遠安下跪，謝救命之恩。

遠安做了好人好事兒，自己心里也痛快，擺擺手又扶二人起來：縣衙的人剛才追的我們好，不過到底是被我甩掉了。甩掉了也就沒事兒了，打死他們也找不到這里來，先在這里住著，等過兩天風聲過了，我送你們二人走！

遠安回了房，天都發青了，倒頭窩進被子里，翻了個就睜不開眼睛了，想起來剛剛自己甩掉了那縣衙的捕頭還滿得意，甜滋滋笑嘻嘻地自言自語道：還想逮到我？累死你！

話說遠安那場好夢還沒得開個頭兒，就被咣咣咣的敲門聲醒了。

家人夏叔在外面道：小主子，小主子快起來，縣衙，來了兩個捕頭，來找人問話！

遠安騰地一下從床上豎起來，還當自己是發夢，咬了咬舌頭尖，生疼地，還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心虛地問：夏叔你說誰呀誰找來了干什麼？

回小主子，是縣衙的捕快拿著文來找人問話來了

遠安心里好恨，也沒得辦法，起把蓬蓬的頭發擰起來：夏叔你先奉茶，說我這就到了

遠安收拾齊整了，來到前廳待客，沒想到，眼睛一睜一閉的功夫，這麼快就又見到那人了。

之前夜里一個跑一個追，打得不可開，也沒留意他究竟長什麼樣子，如今一看量好高，肩胛實，背朝著，微微歪著頭，負手看著墻上懸掛的一幅畫。遠安進來，他屬下看見了，他轉過，對正了遠安的眼睛，遠安霎時就發了一小汗，心虛地側了側頭，指著墻上的那幅畫：怎麼著？沒見過吧？這畫兒是從塞外帶回來的，你看這上面細細的紋路，這可不是畫的，這是葫蘆里的瓤，一地出來的，比黃金都貴呢

捕頭倒是恭敬地：哦還真是沒見過。

遠安看他反應，心想眼前這個捕快該是認不出來自己的，一定是自己裝扮得好，當下便地放了點心，做出公子哥兒的氣勢，大剌剌地要嚇唬此人：我爹原在塞外當，天后賞識，將他調戶部，他可是侍郎。侍郎知道嗎？尚書老大，我爹老二。對了，我是他大兒子葉遠安。你，你們是誰呀？

下是縣衙捕頭趙瀾之，這是我的屬下孝虎

哎你們是誰，什麼我不管興趣遠安擺擺手，我就問一件事兒，怎麼你們縣衙的敢來我們尚書府里找人問話呀？你看我像壞人嗎？

趙瀾之仍是恭敬客氣地：葉公子說笑了，葉公子哪里像是壞人。您聽我慢慢地把事說仔細了

趙瀾之說的話，遠安心里的早就是石頭說的那個版本了：

話說運河上有艘五層的大花船，名千端閣，乃是眼下神都城最歡迎的歡場銷金窟，千端閣每天夜里從城滿載了尋歡作樂的客人，順流緩緩而下三十里，客人們飲酒吃食，還有人相伴河上月，聽說皇上陛下也趁天后沒看住的時候來千端閣玩樂過。

千端閣無數的娘里最有名的是一個做如月的舞姬。如月姑娘艷冠群芳，舞姿絕倫，多王孫公子多客人拜倒在腳下，獻上禮無數只為了一親芳澤，而如月卻賣藝不賣，從沒沾染過半點風流司。可是人就是人，想要潔自好，誰卻愿意給你安靜？

半月前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千端閣的襄理孫媽媽門不開，好不容易打開了如月的房門，卻見已經死在房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