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難得從他口里能聽到這些。

說起他要跟著徐林一起南下的事，陸佳意就問他：“你去干什麼啊？”

周楊柳喝著酒，臉紅撲撲的：“我去打工呀，暑假工，掙生活費。”

“你不是有獎學金麼？”南開大學的新生獎學金，還有富川一中給的獎學金。

“錢哪有嫌多的。”周楊柳說。

那倒也是。

不過他覺得周楊柳看著太小了，他年紀也是他們里頭最小的。他們有十九的，有十八的，他們班最大的也有二十，二十一的，但周楊柳才十七歲，差一個月不到十八呢，個頭也小。

“我爸說他們廠里招人，他就讓我給他報名了。”徐林說：“不過沒事，我跟他一塊去，我們在一個電子廠。”

幾個人喝到夜深沉，十一點多，飯館都要關門了，他們才各自回家。徐林和另外幾個同學回旅館，戚楊他們三個回家。

周楊柳喝了很多酒，走路都晃晃的，用陸佳意的手機給江打了電話：“你……你把我的狗給我抱出來，我……我看看。”

江在電話里罵神經病，不過還是牽著小乖出來了：“你們喝酒也不我。”

“明天我們單獨請你。”陸佳意說。

江沒考好，專科都上不了，他不打算復讀了，如今跟著他開車鋪的二叔學修車呢。

陸佳意有點想吐，胃里不舒服，戚楊扶著他說：“那我們先回去。”

“江，你等會送送周楊柳，他喝很多今天。”陸佳意說。

江說：“得了，你們別管了，明天喝酒啊。”

戚楊和陸佳意就走了，江蹲下來，說：“它現在小白，可不小乖了。”

雖然名字改了，但看著周楊柳還是親。江說：“我就怪了，都在我們家養了一年多了，怎麼還跟你這麼親啊？”

周楊柳說：“你……你這就不知道了吧，我有經常去你家，喂它東西吃。”

“我靠。”江笑了笑。

周楊柳說：“不過以后你就……就不用擔心了，它就是完全是你們家的了。我要離開這里了。”

“也是啊，你以后要上大學了，南開在哪，天津還是南京啊？離咱們這也不遠吧？這樣，以后你放假回來，請我包煙，我就把它給牽出來給你見見，怎麼樣？”

“不用了，”周楊柳了小乖的頭，說：“我以后可能都不回來了。”

江很吃驚：“啥意思，放假也不回來？”

周楊柳點點頭：“我走了，就再也不回來了。”

“你家里要搬走啊？”

“是我自己走。”周楊柳說著就站了起來，好高興的樣子，醉醺醺地說：“我周楊柳終于熬到頭啦。”

他笑，眼睛里有淚。

周楊柳的，沒人知道。他也從不告訴別人。也是很多年以后，周楊柳父母離婚了，他媽帶著兒去了天津，那時候周楊柳剛畢業吧，大家才知道說原來周楊柳那個繼父家暴，經常打老婆孩子。江聽說了以后，想起多年以前的這個夜晚，周楊柳走的時候，小乖還在后面追，心里總是很傷。

周楊柳走了以后，真的再也沒有回來過富川縣，過年都不回來，心特別。

可能他在富川縣最快樂的時，就是當初第一次贏了陸佳意的時候，他背著手，踮著腳，看著績單“嘖嘖嘖”，說：“陸佳意，你要努力呀。”

人生為數不多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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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佳意今天也喝多了，心頭的大石頭放下了，今天是他最快樂的一天。

“酒量比以前好了，”戚楊扶著他說。“今天喝這麼多都沒醉。”

“我喝了好多水，”陸佳意說：“你沒看我跑了多趟廁所。”

夏日夜晚，空氣里帶著迷離香氣，繁花里外頭這條路，兩旁都是花，路燈下開的燦爛。戚楊說：“好好走路。”

“腳下。”陸佳意笑著說。

戚楊說：“那我背你？”

陸佳意就停了下來，著胳膊。

戚楊笑了笑，就在他面前蹲了下來，陸佳意趕趴上去：“這麼久沒打過籃球了，看你現在還有沒有勁。”

戚楊一把將他背了起來，往上托了托，說：“能直接把你背到北京□□。”

“不用背到北京□□，”陸佳意趴在他肩膀上，說：“背一輩子吧，中間累了，可以換我背你。”

“你可能背不我，我167斤。”

陸佳意說：“啊，我是修辭手法，不是真的背你。你語文怎麼考那麼高的。”

戚楊得逞，笑出聲來：“那你什麼意思？”

“就咱們互相扶持，一輩子的意思。”

他們還很年輕，一輩子還很長。

戚楊說：“行，一輩子。”

夜風徐徐吹著，很舒服，趴在戚楊背上，都有點犯困了。陸佳意醉醺醺的，忽然說：“哎，你發現沒有，好巧，167，你以后就保持這個重吧，六加一等于七呢。”

戚楊就哈哈大笑起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