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死裡求生（二）「大人若是此刻便去舟自橫的府上端茶認錯，再請京城的頭麪人同吃一頓請和酒。舟會主便既往不咎。」楚一臉真誠道。

「做夢！」洪雲定怎肯答應。

「大人別急嘛，小的的話還沒說完。」楚顯然還想規勸。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隻是此刻的洪雲定已然沒有了耐心。

「那大人說了，若是大人不肯與那些江湖人同舟共濟，也是無妨，大人隻需離開北直隸。長青會便不再追究。」

「本靠著雙手雙腳，歷經磨難才博得的功名，豈能一朝葬送？讓我走人？哼哼，那是癡心妄想！」洪雲定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大人，您就別逗了！咱們這些蛋如何能往石頭上呢？有道是好漢不吃眼前虧，先與他們糊弄過去，將來再尋法兒找回場子……」楚在做最後的努力。

「你給老子住口！」洪雲定此時終於有些按耐不住，一把將楚推倒在了地上：「老子就是碎骨也不與那些宵小同流合汙！」

「也罷也罷，大人既然這麼說，小的也無話可講。」楚沮喪的從地上爬起，灰溜溜的走出了練武廳，但沒過一會兒便又慌裡慌張的跑了回來。

「大人快跑！兵馬司的衙役們已然殺死了咱們四個弟兄，現下……」楚話音未落，一把鋼刀貫穿了他的背脊，從心口唐突的穿出，花像雨點般出來，竟噴了洪雲定滿頭滿臉。隨即，十一名衙役魚貫而，將洪雲定圍在了中間。

「你……你們想乾……幹什麼……」洪雲定也算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卻從未見過如此駭人的場麵。剛想質問幾句，但見這些平日裡低眉順目的衙役忽變為嗜的猛，彷彿要將所有的阻礙撕碎。心中一陣哆嗦，口齒也有些不清起來；當看到其中幾人還提著四顆淋淋的人頭時，他的言語便再也說不下去。

「錦衛有令，捉拿鬥殺梁友奇的兇徒洪雲定及其同黨。」就在這時，為首一名衙役上前一步，向洪雲定拱手道。

「錦衛要抓我？」洪雲定一怔。

「何止是錦衛。有道是三人虎，現在滿大街都在傳揚著洪大人的種種惡行。就連勾欄瓦舍裡也都在傳唱大人的樁樁『恩德』，京城百姓那是各個義憤填膺，對您恨之骨。沒說的，小的們隻能拿大人歸案嘍。」那衙役齜牙冷笑道：「不過，長青會那邊願出花紅三萬來取大人的腦袋。嘿嘿，您是知道的，平日裡小的們為衙門玩命苦幹，每月隻能換來五貫的微薄收，今遇此等事，這個這個……，嘿嘿，咱也是人窮誌短，說不得隻有借您頭顱一用。」

「你們可是吃皇糧的衙役，怎敢如此造次？要知道殺人之後，怎能逃過王法的製裁？」洪雲定怒吼道。

「聽說李濟李大人為漢王殿下在東郊蓋了個新樓。」另一名捕快有恃無恐的嬉笑道：「我們還聽說隻要有人拿你的首級前去，便可為這座新樓的管家。咱們隻要當上了王爺的奴才，卻怎是王法可以約束得了的？」

「洪大人可以出門看看，現下兵馬司外全是取你人頭的刺客，我擔保洪大人隻要一出大門，立時會被砍泥。有道是水不流外人田，既然您非死不可，為何不便宜便宜咱這些自己人呢？」一個手提兩個人頭的矮個衙役也是上一步，神猙獰的他隻有三分像人，卻有七分似鬼。

此時的洪雲定已然悲憤到了極點，麵對步步的昔日同袍，現今的殺人兇徒，洪雲定驀地裡發出兇暴的獰笑：「既然你們害死了我的五名侍從，現在便是兇手無疑！今日我大開殺戒，卻也是合合理，絕無枉法之！」

「洪雲定！你他媽還想負隅頑抗嗎……」方纔殺死楚的那個捕快一臉的不屑，他認定己方這十一把快刀必定能將任何目標砍得碎。但他並不知道眼前的這個綽號滄州鐵骨的青年是一個多麼可怕的人——就在他的話語將完未完之時，洪雲定的鐵尺倏然劃過了他的咽，鮮就這樣毫無徵兆的噴薄而出！

而與此同時，他手中的鋼刀也被對方一把奪過，刺了矮個衙役的膛！

兩顆人頭從那衙役的手中落下，在它們接地麵之前，忽聽得噗噗幾聲輕響，又有五人的前綻開了「妖艷」的花……

剎那間，隻見大堂中央，一把鋼刀和一柄鐵尺在洪雲定手上上下飛舞，隨之而來的是那些喪心病狂者的哀號和悲鳴……

寒暴起，如曇花開謝！

砍斷的手足在大堂裡胡的翻滾！

那一個個倒地的衙役正在洪雲定的腳下不甘的嘶嚎。但痛失戰友的洪雲定並沒有停下他那殺戮的腳步……

在這茫茫世界之中，生存本就不易，生活更是艱辛，卻總有人還要為眼前的蠅頭小利，喪失人格，拋卻良知，殘害同僚！

如火的狂怒淹沒了寬恕和憐憫！

仇恨如嗜的巨蟒，要將所有的獵吞噬，絞碎……

也就在第一個敵人倒下的瞬間。

洪雲定已然決定要將這些宵小繩之以法！

若是不能，也要將之就地正法！

但讓他萬沒料到的是，敵人遠比預料中的還要多出數倍！沒等他收拾完眼前的這些衙役，門外又沖幾十名著衙役服飾的漢子，但那些人手裡提著的各種外門兵刃出賣了他們的份，顯然這是一群經過偽裝的亡命之徒。

洪雲定見勢不妙，再也不敢託大，連忙殺出大廳，躍上屋脊，想要向外逃走。但剛上得房頂，這才發現真如那些衙役說的那樣，整個兵馬司已被上百名差團團圍住！

洪雲定心中一陣氣苦，今日不但損失了五名得力的心腹，自己的命也已危在旦夕！

堂堂一個朝廷命竟在自己的衙門裡被差役圍捕！

堂堂一個六品的武將，竟在天子腳下，天化日之中被人追殺！

洪雲定可以斷定，這是大明立國幾十年來最為荒誕的一幕醜劇，但不幸的是，這幕醜劇的主角卻恰恰正是自詡磊落的自己！

「笑話！這真是天大的笑話！」洪雲定慘笑一聲，眼中卻是閃爍。雖然險境，但他並不慌，隻見他一邊將腳下的瓦片踢落，阻礙著企圖上來的匪徒，一邊尋找敵人包圍的空隙……

很快，後門一名騎馬的青衫頭目便為了他的首要目標！

洪雲定的影如大鵬般躍到那青衫客的頭頂，慘呼聲和馬蹄聲幾乎同時響起。隨著飛塵滾滾，洪雲定已然奪下了那匹黃驃馬，飛也似的衝出了包圍圈。

他原想去兵部找人，搬救兵。但沒跑幾步，便覺得兵部遠在城南，離此地實在太遠，恐怕還沒看到兵部的影子，便會遭人圍殺。正在為難之際，心中忽的湧出一個大膽的念頭：「唉，對了！長青會的總舵就在附近！此番他們傾巢出，後方多半空虛！與其在外躲避，不如孤注一擲，來他個直搗黃龍！」於是心下發狠，策馬向著長青會跑去。不一會兒，便來到長青會總舵的下馬石前。

十來個健壯的門衛剛想看看來者何人，便像石子兒一樣被洪雲定踢出老遠。見到來者如此威猛，總舵剩餘的老弱婦孺無不抱頭鼠竄。不得已，洪雲定隻得抓住了一個管家模樣的老頭詢問：「舟自橫現在何？」

「回……回大人，咱……咱老……老爺現在東……東郊遊玩。」那老頭一臉懼意，結結講了半天，方說清楚。

「他手下帶了多護衛？」洪雲定隨即問道。

「不……不多，也就……就七……七八十個吧？」那老者一邊說話一邊眼珠轉。

「說實話！」洪雲定哪會上當，見其神有異，握住對方的右手微微加了把勁兒，便痛得老頭連連喊疼。

「我說實話，我說實話，就隻有一名護衛伺候旁。」老者說完這句，也知道自己的主子難免遭難，心中驚懼萬分，竟一口氣不上來，昏死了過去。洪雲定聽罷，丟下那老管家，重新騎馬上路，衝出城門直往東郊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