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宮佳麗心悅我》第二十六章 (1)
謝令鳶從來沒覺得,皇宮的黑夜這樣令人骨悚然過。
因為那封信上寫的是——
貴妃何韻致、淑妃陶怡芳、麗妃鄭妙妍、昭儀錢持盈、修儀武明貞、長生殿宮令韋無默、婕妤謝令祺。
謝令鳶拿著那封信,腦海中已經迅速閃過了各種猜測。
費盡心思找到了六個星君,這信里就提及了五個,絕不可能是巧合。
——難怪今晚的事,怎麼看都著一子詭異。
原來本不是沖著皇帝來的。
而是沖著來的。
。
虎豹被放出牢籠,相比制造一場刺殺而言,實在是省心省力的多。不過是開個籠子,稍加控制,就了一群不會吐任何的蠻勇死士。
且一石多鳥,能借機試探危急時刻的選擇,說不得能趁機咬死幾個星君甚至皇帝,就更妙了。在沒有其他辦法的況下,這樣的試探無疑是最能快速找到九星的,就算找錯了也沒關系,錯殺一個人而已。他們虎豹都放出來了,對人命本不會掛心。
忍不住猜測,對于必須要鏟除們的人而言,如果不是把整個后宮都陪葬這種難度太大,大概對方連虎豹這個辦法都不會用了,而是會直接把后宮所有人都殺干凈,斬草除。
區區人命而已。
這樣不擇手段的狠戾作風,潛伏在邊,才是讓人覺得寢食難安。
酈清悟已經將鳥雀驅散,又查看了麗正殿四周,做了一番布置,過了半柱香的功夫才回來。他淡聲道:“這段時間,我會在麗正殿稍加停留,不會讓你離開我的視線。你也放心,不會被別人察覺。”
謝令鳶恍惚著點點頭,一步一步挪回席間坐下,手挑了下燈花,陷沉思。
恍然明白,他方才過來,大概就是等在這里的,興許他掌握著一些不知道的……
轉頭看了他一眼,火下他皮如凝脂似的白,看不出神變化,但他半垂眼簾,正在思索,那柄一看就特別重的古樸的劍,被擱在手邊,燭下折出滄桑的啞。
單是劍鞘打在敵人上,就很疼吧?有多斤重?想到這里,又忍不住打量他的手臂。
“看夠了沒。”他眼也未抬,大概被人盯得都習慣了。
聽不出他緒如何,謝令鳶收回目,干脆在那一行字上流連:“你知道這些人是誰麼?”
猜不出對方目的,甚至不知道該如何稱呼。
“北燕。”
“手這麼長?”國家之間互有細并不見,甚至會有專門培養細作的機構,把人送到天子的枕邊歷史上也不是沒有。但發生在自己上時,還是會覺得懊惱。
酈清悟緩緩地嘆了口氣:“因為,九星是太祖開國時,流傳下來的傳說——晉過五世而亡。唯九星乃變數,一面是吉,一面是禍。”
“就像……一柄雙刃劍一樣?”
謝令鳶想,原來是九星也未必就是好事。萬一九星是九個喪門星,那就如教課書所喜聞樂見,是加快了封建王朝的覆滅。
又想到星使曾說,九星落陷,倘若不能讓們匡正軌跡,共襄正道,的使命也就失敗。原來竟是這個道理。
。
他睇一眼,眼神半遮蔽在睫羽下,深邃而莫辨:“沒錯。”
所以當初,后宮之人死而復生,應在星象上,才會是變數。
他猶豫了一下,寫下墨禪,救了。
也決定倘若是禍害,他親自除。
在見謝令鳶這個變數之前,他也有過設想。人的聯想,通常是跟隨記憶和認知而來的……他本以為會有宮妃的戾氣,就像當年的何容琛,何德妃一樣。
然而大殿中見第一眼,并不是冰冷、虛偽、、計算,也不是溫、忍、慕、消愁。而是……
——雜技很強?
總之是奇異地超乎了想象。
可見,即便是游歷四方,行走諸國,三千大千世界,茫茫紅塵之人,也總是充滿了離奇。
謝令鳶擰起眉,推測道:“那太祖聽了傳言,于是留了心,派人尋找,也驚了鄰國,北燕知曉了九星存在,是麼?”
“正是。不過傳說終究是傳說,幾乎鮮有人當真。況且百年以來,但凡尋找九星相關的人,都死于了非命。也因此,后來,皇室便不再信奉此言,甚至以為忌。”
死于非命,這九星總不會是什麼吉兆。逐漸晉國也就忘了。
時隔近百年,忽然某一夜,紫微鉤陳于鶉首之分,應在了后宮死而復生的人上。
當世,能夠解讀這一現象的人,也只有兩個了。酈清悟是其一,他遵循了約束,不直接參與此事,不告訴任何人,只對師父談及了變數,留一命觀察。
另一個人,是北燕早已百歲高齡的國師,經歷過晉太祖蕭昶那個年代的老仇人——那時候蘭陵蕭氏是燕國一手遮天的權臣,起兵謀反和串門子一樣,幾年時間,就將燕國慕容皇室趕去了北方,還收了國師府上舞姬游仙兒為寵姬,為建了仙居殿。
從那一代存活至今的人,心里大多都存著反撲之志,北燕國師懷著仇恨,找了一輩子,終于發現了九星變數,自然不顧生死,把這個告訴了皇室。
北燕向來有一統中原之志,早在前朝未亡國時,就和長江以南的楚國多番戰。即便被趕去了幽州,依然有此圖謀,皇室廣收天下能人異士,以九星對立的九歌來命名,便是為了晉國有可能發生的九星變數,而早早做的應對。
從國師口中聽到了天機后,殺手便被派去長安,替換了北燕早已在晉國安好的宮宦,埋伏到了后宮。事實上,晉國經歷了幾代宮變,后宮的管理看似等級森嚴,卻是有著的。
北燕只等查明九星份,哪怕多殺幾個無辜之人也無所謂,便可將晉國的“變數”扼殺在搖籃中,永絕后患。
今夜猛虎之,專司暗殺的山鬼被酈清悟遇見,順手殺掉了;但山鬼之首呢?還有負責的大司命,負責報的湘夫人,是否在后宮,究竟用了誰的份?
。
謝令鳶嘆了口氣,眼睛余一轉,忽然看到,方才被捆粽子扔在地上的海東青,正在地上一蹭一蹭地,蹭過了大半個殿,隼喙長長地著,眼看就要到殿門了……
它!居然想逃!
看見二人的目齊齊落在它上,那海東青馬上停了作,若無其事地眼珠子一番,繼續像一團黑粽子一樣,躺在地上。
“……這鳥,真……是靈啊!”謝令鳶頭一次看到這麼神的,半晌,憋出了一句嘆。
酈清悟覷了一眼,微微一笑,向著它一步一步走過去,那海東青的眼珠子驚恐地瞪著他,聽他悠然道:“它的智力,大概等同于五六歲的孩子。倘若讓它回到原主人手里,對方便可知道今夜發生了什麼。”
言下之意,這鳥是不能留了。
智力等同于五六歲……
謝令鳶瞬間覺得,他準備殺掉的,不是鳥,是人。如此神鳥,殺了確實可惜,試探著問道:“這鳥,能馴服嗎?”
酈清悟的作頓了頓,轉過了眼眸,見微微張著,眼睛里有些說不清的探究。
他最頭疼這種躍躍試了,雖自小被父親送去抱樸堂避難,跟著那里修道,但骨子里做事的手法一未變,做事總是要除斬滅的。
他沉了一下,微抿起角的模樣,含意深藏其中:“海東青是北地游牧民族的神鳥,生兇悍,要馴服它,你需得比它更兇悍才可。”
他當然是可以馴服的,但他不需要,也沒閑暇。
而纖弱子,自然是拿不得,兇悍不能。
所以這樣委婉的說法,任何人聽了,大概都要而生畏。
然而他似乎真是忘了,謝令鳶并不是個冷、、忍、溫的宮妃。
是一個雜技一流的……變數。
聞言,便雙眼一亮,兩手一拍:
“這個沒問題啊!這個太簡單了!我比誰都擅長!三個月后它要是還不聽話,我親自宰。”
溫很難,黑化很容易。
海東青打了個。
酈清悟看著喜滋滋地在殿里轉了兩圈。
一盞茶的功夫后。
室燭火躍下,屏風上,一個黑影來去。
海東青全上下死死綁住,被倒吊在了麗正殿高高的房梁上,像個巨型拳擊沙袋一樣,晃來晃去,真正是煢煢孑立形影相吊。
謝令鳶背著手,繞著它轉了一圈,滿意地推了推:“倘若它想逃,被我發現,我就可以拿它來練練拳。”這麼大的沙袋,拳打腳踢一定能磨練功夫,斬獲自由散打和跆拳道之冠。
海東青驚恐地翻著圓眼。
謝令鳶了它的,繼續贊嘆道:“這羽這麼大一片,夏天可以拔來做扇子,后宮姐妹們一人一把,博佳人歡笑;冬天就把都拔,用來做羽被,送給貴妃麗妃們,讓們蓋上這被子,就到我的溫暖。”
海東青渾的立了起來,驚恐地看向!
酈清悟也為的妙用,到了一言難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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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令鳶跟那海東青對視了一會兒,不嚇唬它了。起正道:“它的原主人,必定是不一般。能夠將鳥馴到如此程度,甚至可以讓鳥雀在窗外盯視我。我必須要將此人找出來不可!”
好在他們發現及時,眼下麗正殿周圍,是不會被監視了。酈清悟沉思道:“北地獵人有一種傳統,依靠鳥類帶路來打獵,所以族中有會鳥語的人。這種辦法被用于他們報探查,極為有效,晉國幾次與他們戰,都是失手于此。”
他目中有嘆惜之意,在燈影里偏過臉:“但是我想知道,先前你是怎樣避過他們耳目的,以至于得他們打開了豹房,才能從你上找到線索?”
。
“……”謝令鳶直起,迷茫地著他,怔然一會兒。
一定是因為之前,對后宮佳麗一視同仁的溫,今天和這個嘻嘻嘻,明天和那個哈哈哈,讓人捉不定,天然的障眼法。對方不了了,急了才用出這一招來試探。
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也沒什麼,嗯……我就是把陛下后宮里所有的佳麗人都抱了一遍。”
一開始是被星君們奇特的“星心相映”的,后來發現,摟摟腰、攬攬香肩、小手啥的,人兒們手意外的不錯。
酈清悟想到了大殿上,母護崽一樣把幾個妃嬪護在后,對們信誓旦旦的保證。
“此計……甚妙。”
半晌,他道。
夜半子時,秋風四起。
烏云遮蔽了星月,啼陣陣。
蕭懷瑾回了紫宸殿后,才來大理寺員,以及宮正司的人,連夜查問虎豹一事。
豹房的飼全都被咬死了,大理寺下去解剖查驗虎豹尸首,剩下唯有從各宮妃嬪上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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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亥時末,蕭懷瑾抬頭看了眼天,想到今夜險惡,白昭容還了傷,心里就提起來了,今夜大殿上虎豹肆時,德妃麗妃姿靈巧閃避老虎,以及白昭容驚恐躲避,不斷在腦海中織。值此深夜,白昭容一個人應該是怕的,也顧不得天已晚,便吩咐擺駕仙居殿。
仙居殿離與豹房是一個宮門出去的兩個方向,然而夜風一吹,遠遠地仿佛還能嗅到腥氣。
蕭懷瑾的心愈發低落。
其實這些虎豹雖兇猛,卻并不狂躁。它們常常趴著睡覺,巨大的爪子半遮著臉,懶洋洋的,除了只吃活外,其他時候的乖巧,很難令人聯想到曾經是叢林之王。
前朝有上林苑,飼養百以取樂。本朝卻不提倡這樣的鋪張奢靡,只在宮開辟西苑,以供皇帝一些好消遣。豹房是太祖所建,最壯觀時養了十幾頭,經常以它們搏斗取樂。
今夜的九頭虎豹,很多是崽時被蕭懷瑾看大的。相一些的,已經算是他寂寞時看一眼的依伴,可它們說瘋就瘋了。
蕭懷瑾是個念舊的人。
當年二皇兄死后,養的那只名喚“雪睛”的狗,也被人打瘸,早不見了蹤影。他找了它好幾年,其實也知道,失了主人后,它大概已經被葬在后宮哪棵樹下了。
隔了多年,又是如此。他常覺得無力,今夜的事,又不免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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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道的前方,仙居殿已經熄了燈,有宮人在外殿值守,衛在夜下巡邏走。
蕭懷瑾拾級而上,沒有人通傳,輕輕推開門。
昏暗的線下,室縈繞著藥香氣,白昭容剛剛敷上了藥,正在翻一本樂府曲集。見皇帝來了,怔然之后,眼中躍過了一歡欣,甚至忘記了行請安禮,抬眼他:“三郎怎麼這麼晚來了?今夜多事之秋,要注意圣才是啊。”
皇帝微微一笑,幾步踱上前,與十指相扣,溫暖傳遞在手。看到傷的臂膀,忽覺心疼:“疼嗎?”
說著,又從繃帶下滲了出來。他拿起了藥,有點手忙腳的,想給白昭容上藥,倒寧愿這傷,是疼在他上。
白昭容搖搖頭,微笑著按住了他的手:“你無礙,我便高興。”
著他,眼中盛滿了劫后余生的慶幸。
蕭懷瑾心頭一暖,從小到大,母親柳賢妃死后,就只在一個人眼里,看到過這樣的掛心與深。
每當看到白昭容,他沉寂多年的痛苦,都似乎得到了記憶深最的,拋開流年一般地淡去了。
白昭容給他奉了茶:“今夜虎豹房一事,陛下可查出了誰是幕后指使?”
蕭懷瑾隔了許久,才道:“要從各宮查起。”
白昭容亦落座,溫聲安他:“臣妾也覺得,此法可行。不妨查查,這些日子誰靠近過西苑,說不得有嫌疑。”
蕭懷瑾不免又忽然想到前幾日,德妃忽然召集婕妤們,在西苑靶場箭。因為謝令鳶從小接的是詩書禮儀的教養,會忽然邀人箭,一直是蕭懷瑾所不解的。只是妃嬪寂寞取樂,他便沒有干涉。
隨即又想到謝令鳶在大殿上,把妃嬪們都救了個遍。他道:“幸好是有德妃,不然僅憑兩班衛,六宮大概要死傷不計了。朕想給加個封號,定為‘圣’。婉娘覺得呢?”
加封號?圣德妃?
白昭容怔住,眼中閃過不可置信,隨即迅速抹去。
莫說本朝了,歷數前朝,也沒有這樣的先河。禮法上沒有先例,禮部會不會過,也是個問題。
了解皇帝的心思,蕭懷瑾自登基以來,便深“晉過五世而亡”流言的困擾,鎮日里被一些居心叵測的勢力唱衰。
說德妃為“天降祥瑞”,只是為了宣揚自己的合法,往朝廷臉上金而已。然而,今夜經歷了宮宴一事,倘若能以此固化“天祐國祚”的神話,對于朝野穩定只有好。所以,對德妃他倒不是寵幸,只是利益需要罷了。
百姓愚鈍,易人蠱煽,朝中有了這樣的象義,那些散步流言的不安分的藩王,總是要更艱難些。
白昭容半垂眼簾,想過這一切后,才淡淡一笑:“陛下的定奪,必然有陛下的深思慮,此等大事,臣妾怎好妄言。不過……此封號事關國,畢竟不全是后宮之事,陛下不妨問一下朝中的肱骨大臣們。”
蕭懷瑾剛剛親政時,便迫不及待想對朝廷沉疴下手,結果太后聯合朝臣,給他狠狠上了一課,讓他知道了為君者的分寸。自從先帝病死后,權力就徹底走向了不可控制的深淵,如今朝堂上主弱臣強,有些及利益的事,他也做不得主的。
想到了這里,蕭懷瑾又有些抑郁。白昭容看出他心不佳,聲問道:“陛下,今夜還要聽玉公子的故事麼?”
蕭懷瑾搖了搖頭,什麼游俠客,什麼樂府詞,他嘆了口氣,囑咐白昭容好好休息,便離開了仙居殿。
依晉國制,天子生辰,全國同慶,休沐三日。
三天后,深秋還未亮起的天空下,宣政殿上,卯時準點上朝。
文武百分為左右兩列,如常議論國事。
已經馬上要冬了,今年霜降提前,北方嚴寒,收大減,邊防又要防備北夏等國的搶掠,這段時間,朝廷上下都在為防備來年戰事而繁忙。
例行地聽兵部和工部圍繞上黨郡和雁門郡兩地的防工事進度而掐架,后面掐到戶部頭上,于是變了何家與曹系一門的隔空打架。待兩方有些疲了,蕭懷瑾覷著時機,坐在座上,忽然開口。
他的手在袖子下,不自主地挲著座扶手:“朕那日生辰宴上,德妃一展天人之威。竟能威懾猛虎,乃是大晉之福,亦是朝廷之榮。朕思來想去,如此天降吉兆,落我晉國,為示敬畏天道,朕想加封德妃一個‘圣’的封號,眾卿以為如何?”
他的話音飄飄悠悠地落下,滿朝皆是嘩然。
縱橫朝堂這些年,他們后宮焉能沒有兩個耳目。后宮封鎖三天了,生辰宴是出了子,他們聽說過了一點。但發生了什麼,連蒙帶猜,大概也只是知道,豹房中的老虎大概是跑了出來,驚擾了貴人。
今天早朝上,蕭懷瑾神如常,看不出一異樣,他們也就收起八卦的心,一邊議論國事,一邊觀察他的反應。
如今,皇帝將當夜之事,以春秋筆法的方式,講了出來,猛虎擾人變了天賜福,但朝臣們還是能窺得出事的全貌。
德妃,這個人,再一次出現在了眾人視線中。
這一次不是死而復生了,而是威懾猛虎了嗎?
這人真是……打不死的,全能全才啊。
可無論是真的祥瑞也好,是皇帝太后做文章也罷,有些利益,有些人是注定不能退讓的。
果然,此事就招致了朝堂上三分之二的人的反對。連曹丞相都親自出列,說出了此舉的各種不妥。何家人破天荒地附和,表示“圣”之一字,非僅僅是幾個祥兆就能加封,該是于國有功,才得封之。
——于國有功,這就基本是委婉地否決了。
當今世道,什麼子能做到這一點?也就惠帝朝時有個將軍張氏,以男兒從軍,死后才為人稱頌。自古以來,子倘若想要立功,首先要以男兒就,方能不招致側目。
蕭懷瑾不止一次懷有一點期,然而每次他還是失了。
顯然,在及這些朝臣利益的時候,君臣二字算的了什麼呢?
。
朝堂上議論不止,忽然,禮部尚書蔡瞻出列,一番話轉移了所有人的心神:
“陛下,請恕臣打斷,臣有急事奏報。北燕國使臣,將于三日后抵京,禮賓院已經按照規格,將下榻居所布置好了。只不過,他們的使節團先派了使者來,帶了一封和談國書,說請陛下考慮后,給予答復。”
滿朝嘩然這才逐漸平息,眾人紛紛看向蔡瞻。
蕭懷瑾看著他,也生出不太好的猜測,這個時候的國書,總不至于是什麼好的目的。北燕如今強勢,兩國又算世仇,還真不知他們會提出什麼要求。
蔡瞻將國書轉遞給前侍,國書被放在漆金托盤里,送到了蕭懷瑾的龍案前。蕭懷瑾打開,錦緞的國書上,筆跡雄渾,蓋了使節團的鮮紅印章。
北燕的使臣團等在外面,此刻也被宣殿。
他們穿著胡服翻領袍,古銅,型健碩,有種獷的英氣。殿后,大喇喇地四下打量了一番,神中并不見恭敬,前贊者提醒他們,才行禮道:“臣代我國天子,向貴國天子問好。我國睿王爺已奉攝政王之命,正在京外路上,派臣等先來涉和談條件。”
照著以往和談程序,北燕王爺就是過來簽個字蓋個章的,細節條款都是下面磋商。主談使臣昂著頭,按著國書上的容背了下來:“其一,兩國議定邊界之碑,以圜、平馬山、西沙河循此河上流為界,凡山南盡屬晉國……”
他說了一盞茶的功夫,才將條款說完,蕭懷瑾拿著國書看完,臉便怒意盎然。
竟然是割地、賠款、和親、互市,一個都不。
即便晉國去年是打了敗仗,但不代表晉國就任人宰割,他們想盡量爭取和談利益,連給使臣的賄賂都準備好了。然而今日,北燕使臣遞上的國書,清楚宣告了這個國家的野心,絕不是賄賂可以收買的。
朝廷上原本圍繞德妃的掐架被生生中斷,兩邊肱骨之臣的戰斗力,第一次全所未有、毫無保留地送給了外國來使。如此獅子大開口,還要不要人活了?
本掐不死你!
。
于是蕭懷瑾活了二十年,當了十年皇帝,竟頭一次看到朝堂上,所有臣子齊心一致地對著外人開炮,不由也是驚呆了。
他決定,收回半柱香之前的失。
大臣們面紅耳赤,口沫橫飛,引經據典,旁征博引,一展晉國大臣們的雄威。
觀戰了一會兒,皇帝就開始面無表地……在心中給大臣們加油。
北燕使臣人高馬壯,卻是說不過這些常年打仗的大臣,人家上下皮子一翻,能說一炷香的功夫也不停頓。
這樣豈不是把人急?那使臣干脆撂下了狠話,如果晉國不答應這些條款,那就等著接北燕的鐵騎直搗中原——“北燕對外多番戰得勝,士氣大振,摧枯拉朽、斬下城池只在旦夕間!”
一瞬的寂靜。
戰勝國大放厥詞,這種時候,戰敗國絕對不能慫。
投靠何氏的鄭史,不聲地挽了挽服袖子,將芴板遞給下屬,往前走了兩步。
蕭懷瑾欣地看到,鄭麗妃爹,終于不再把矛頭指向同僚了,而是讓北燕人見識了中原言滔滔不絕的戰力。論仗之威,中原言稱第二,天下無人敢稱第一。
“只在旦夕間?那貴國何必遠道而來,千里和談?不瞞尊使,我國在高閼塞等三,早已經開始修筑工事,貴國攻城時死了多人,不會這就忘了吧?待工事布好,貴國的銳鐵騎不過是靶子而已!試問若沒有晉國通市,貴國何來鹽鐵茶葉?且寒冬將至,今年逢霜降,我中原尚能支撐,北地草原恐怕又是收大減,本在此,先祝福貴國的牛羊馬凍死一些,以免來年拼了舉國之力,也湊不齊戰馬啊。哈!哈!哈!”
他夸張地笑了三聲,把北燕使臣氣得牙齒咯吱響。他雖然說得難聽,但句句皆在痛點。正是因為鹽鐵短缺與嚴寒荒之故,北燕國才不得不放棄開戰的打算,盤算著多要些土地與歲貢,以作囤備。
隨即那主談使臣了兩口,緩過氣來后,冷笑道:“貴國也不要認不清現實,戰敗已是事實,且貴國自景祐年間,十多年來戰事萎靡。而我國早已與北夏修了和書,國一片生平之象,倒不似貴國四面楚歌。若同時與燕、魏、涼三國同時開戰,不知這位大人是否還能笑得爽朗?”
北燕使臣喋聲質問的時候,蕭懷瑾也在心中權衡。他看了一眼殿階下,眾臣也是各自打著心思。但無論如何,若真是三面開戰,無論對哪個家族都不見得好,除了何家,曹丞相等人都是皺了眉。
但北燕的要求實在是貪得無厭,割地賠款都十分苛刻,依如今晉國的民心士氣,是萬萬不能答應這樣的條款,否則也與傀儡之國無異了。
曹丞相麾下的言站了出來,幫腔道:“我晉國雖然三面敵,但晉國居中原之廣,天下之中,廣納賢才,自然與北境蠻荒之地不可同日而語。圣人曾言,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貴國地利一片大好,卻未必人才蓊郁,這樣的挑釁之言,還三思。我晉國人才廣盛,不懼刀戈之威!”
那使臣聽到此,忽然冷笑一聲,仰頭施施然道:“既然貴國人才濟濟,不將我得勝國的要求放在眼里,那不妨兩國來一場比賽,就以此議和條款為彩頭,看看究竟是哪國人才更勝一籌!”
他的話音一落,朝廷上出現片刻的寂靜。
什麼比賽?
沒人有把握贏啊!
只是打仗而已,這些北地蠻子,為何如此較真?
然而方才眾口一詞的說不怕你,若是此刻推說不肯比賽,豈不怯?晉國簡直了笑話,打仗打不過,比賽不敢比,只有文打仗,天下之大稽,必諸國笑柄!
于是,很快眾臣便一致道:“既然貴國提出比賽,我國朝也有此意,豈能畏戰?便公公正正地比試!”
一句話擲地有聲,那北燕使節團也是果斷,散了朝以后,便跟隨幾位朝廷肱骨,去了延英殿,爭論比賽容,并將國書的補充協議遞上。
延英殿,是蕭懷瑾的召對之,位于紫宸殿西側。
自朝堂上與北燕爭吵之后,此刻有大臣不時進出。偏殿供茶水的茶房,一個小黃門匆匆跑出去,待了幾句,另外一個接了命的小黃門往外跑去。
要同北燕比賽,這是之前晉國也沒想到的,卻是唯一一個爭取利益的機會,算下來,比先前預想的結果要好很多。
禮部尚書蔡瞻稟報國書的補充條約,他娓娓道來,更多是講給了大臣們聽的。
“雖晉國戰敗,然北燕存修好之心,千里和談。談判僵持難下,便以兩國共同協商之比賽,以定和談條件。今特擬此書。”
蔡瞻不不慢:“勝負的彩頭——倘若晉國贏了,便不必納三十萬錢的歲貢,邊境劃線也可商榷,界碑不必南遷。兩國可以在壺關、屯留一帶,開邊市貿易,互市條款則由兩國共同商榷。”
如此利好,倒讓人忍不住懷疑是有詐了。然而這是白紙黑字寫在國書上,加蓋印章,不可能有假。且并州是中原之咽,包括西邊的朔方郡,都是戰略要地,能靠比賽保住此地,就是幸運。
幾乎所有人都了心。他們齊齊向蔡瞻,后者的話鋒一轉——
“但是,倘若比賽北燕贏了,晉國輸了,那麼就按著今日使臣在朝堂上所提的要求來辦——”
“且關于和親一事,北燕效仿漢元帝之,想從晉國天子的后宮里,挑一個人帶走。”
金錢、土地、人。
蔡瞻話音甫落,最后一句宛如滴水落了滾油中,轟然一聲,延英殿的大臣們炸開了。
“最后這個要求,實在是過分!”
從天子的后宮,挑一個人帶走?
即便只是比賽條款,勝負未明,但對另一國來說,豈止是不尊重,簡直是挑釁了。
說什麼效仿漢元帝,能一樣麼?幾百年前,胡人侵中原,將那時候的皇族后妃公主們,盡數充了洗院,沒為軍,后世史書恥于提之,將那些為恥辱印記的人,從史上抹掉了。
中原對這些事,向來是看得極重的。
“所以,到底是什麼比賽?”有急子的大臣問道。
比文,于燕國不公。
比武,于晉國不公。
北燕倒也是灑,干脆地提出,兩國都盛行且擅長的一項軍演游戲——
打馬球。
“兩國各出十一人的隊伍,五局三勝,無論勝負,愿賭服輸。”
打馬球?
這個倒確實是晉國的國球,在高門士族間十分盛行,球技湛的人比比皆是,也多是諸國的軍演項目。
一片寂靜中,有人抬眼,悄悄觀察帝王的神。
蕭懷瑾面容沉沉的,不知在想些什麼,抿得。
唯袖之下,手在微微抖。
晉國的馬球即便在子中也十分盛行,可見其流傳甚廣。為皇帝,他有幾個寵信的馬球將,互相切磋時,他往往都能略勝一籌。他的控馬技,算是極好的。
他現在的熱已經沸騰起來了,那是一種莫名的,好像他在這個座上虛坐了十年,終于迎來了可以為國家揚眉吐氣的一天。
這些北燕蠻人,想以打馬球的方式,和晉國商榷和談?
可笑,自以為是的可笑。
他著案前跪坐的大臣們,眼中迸出:“既然兩國均無異議,那便傳旨,點將。”他負手站了起來:“我晉國男兒,豈能懼于此?”
午時,日晴好,長生殿卻一片冷肅。
殿,雀無聲,針發落地可聞。
“啪”的一聲,茶杯被迎頭摔在一個公公頭上,頭上劇痛,他一都不敢,有熱熱的東西隨著臉流下來,他都不知道流的是茶水,抑或是。
茶水沿著他下頜滴落,徐徐暈過了地磚,倒映出一片宮人跪地的倒影。
長生殿的宮人皆是瑟瑟發抖,盯著眼前的地磚,冷汗隨著額角滴落,膝蓋跪著,那寒意仿佛沁,整個室都冷了。
平日向來沉肅的太后,此刻已然是抑不住的暴怒。
聽了前延英殿之人的匯報后,咬牙切齒,仿若一個個字出來:“蕭懷瑾,他敢?”
口激烈起伏:“竟就這樣,答應了北燕?”
太后憤而起,擺劃過案幾,走出長生殿大門,怒道:“擺駕延英殿!”
最后一個字,甚至因激怒而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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