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故人(帝王業)》15. 進退
盧氏殷勤地呈上姜茶,垂手躬立在側,看我只皺眉喝了一口,忙陪笑道,“王妃可是嫌味道重了,奴婢這就讓人重新煎過。”
我擺了擺手,只冷淡地問道,“那兩個婢子都打點好了?”
“奴婢已將銀兩送到,也給玉竹擇好了人家,只是那杏兒不知好歹……”盧氏撇了撇,正待再説,我淡淡打斷,“總是服侍過王爺一場,不可薄待了。”
“王妃宅心仁厚,是咱們下人的福分。”盧氏忙躬道。
我自嘲地一笑,只覺仁厚一説無比諷刺。那兩個子并無大錯,此生卻算是毀了。如同賀蘭斷腕,于蕭綦看來是罪有應得,于他的族人,何嘗不是慘烈英勇之事。
我私下問過盧氏,才知道侍妾皆無子嗣,并非偶然。盧氏説,每有侍寢,王爺必有賜藥下來,大約是嫌侍妾份卑賤,不配誕育王爺的子嗣。
這話我是不信的。若是世家族子弟,有此一舉倒不奇怪,蕭綦卻不應是這樣的人。
這盧氏心思靈活,説話頭頭是道,頗會察觀。見我留意詢問王爺的起居,一面眼看我,一面笑著湊近來,低聲道,“這陣子王爺都是一個人獨宿,如今王妃子大好了,還將人冷落在一旁,也不是個理兒。”
我轉頭咳了一聲,掩飾臉上的發熱。卻越發説得不像話,“王爺對您的心思,瞎眼人也瞧得出來。人家每晚都來探視,大半夜的還不讓人留宿。雖説王妃子貞淑,可這男閨中之事……”
我霍然站起來,耳發燙,冷冷道,“盧夫人,你在府中執事也有年頭了,需知一言一行,都是底下諸人的表率,不可失了分寸。”
盧氏臉上陣陣青白,退在一旁不敢多話。我蹙眉看,只覺此人好諂,心不正,留在邊終究不可長久。當下起了念頭,想將一并逐走,然而念及年事頗高,又在府中勞了一些日子,終究有些不忍。我沉片刻,不聲,只令退下。
臉頰耳后的火熱卻久久不曾消退,盧氏的話雖俚俗孟浪,卻不是全然沒有道理。
這幾日來,蕭綦越發繁忙,常常整天不見人影,一旦回府又有將領不斷進出議事……縱然如此,他仍然每晚過來看我,多總要陪我説一會話,有時非要看著我安然睡,方才離開。
自那晚過后,他待我再無輕薄唐突之舉,偶爾舉止親呢,也從不逾矩。
連玉秀也曾紅著臉問我,為什麼王爺從不留宿。
們都不懂得,我卻明白,蕭綦只是在等待。他是太高傲的一個人,容不得半點勉強和屈就——這一點,我們何其相似。他要等我心甘愿,將旁人的影子抹得干干凈凈,一如他所言,“我們之間,再沒有旁人”。
我怔怔立在廊下,滿心都是悵惘,百般滋味莫辨。
蕭綦不會明白,那不是旁人,那是子澹……有太多的分纏在子澹和我之間,即便拋開男之,我們還是兄妹,是知己,是共同擁有過那段好歲月的人。即便用一句“旁人”,可以將一切都抹得干干凈凈,然而,那些鐫刻在生命里的記憶,只怕這一生都抹不去了。
午后正小憩片刻,一名婢匆匆而來,“啟稟王妃,王爺剛剛到府,請王妃即刻往書房去一趟。”
我微怔,自到這里以來,從未踏足他書房一步,心下不覺忐忑。
當下未及梳妝,只攏了攏鬢發,便匆匆而去,一路上心神不定,約覺有事發生。
到了書房門口,我一時心急,不等侍衛通稟,便徑直推開虛掩的房門。
一腳踏進去,我卻怔住,只見房中還有旁人——蕭綦負手而立,全神貫注地盯著一張輿圖,他后左右各立著一名將領,見我進來,均是一怔。
我見驚擾了他們議事,忙歉然一笑,轉退出。
卻聽蕭綦的聲音從后傳來,威嚴中流淡淡笑意,“往哪里去?”
我只得回轉,泰然而,向那兩名將領微微頷首一笑。左邊那濃髯魁梧的大將,只愣愣看了我一眼,便慌忙低頭,面尷尬;右邊卻是一名英朗拔的年輕將軍,見我進來,也不知低頭回避,儒雅眉目之間,竟是一派癡愣神。
我斂眸低眉,微揚角,向蕭綦欠行禮。
蕭綦斂去笑意,沉聲道,“既然王妃在此,你們先退下吧,此事明日再議。”
“屬下遵命。”二人齊聲應道,那豪大將略一躬,轉頭便走,那儒雅將軍卻似愣了一刻,才匆匆轉,退了出去。
我這才忍不住笑了出來,“盡是些不知禮數的莽將軍。”
蕭綦笑著搖頭,“自己莽撞,倒嫌旁人無禮,哪有這般不講理的人。”
我挑眉看他,“我來見自己的夫君,還需跟誰禮讓三分?”
這話讓蕭綦聽得滿眼都是笑意,攜了我的手,將我領至那幅巨大的輿圖前面。
“這是,皇輿江山圖?”我睜大了眼,被圖上廣袤疆域深深吸引。
蕭綦淡淡一笑,手指了圖上,傲然道,“這是我戎馬半生,率百萬將士,守護開拓的山河。”
我被他的神震懾,此刻的蕭綦,竟有虎視龍蟠之態。順著他所指之看去,那綿延于輿圖上的錦繡江山,也令我心神激,良久無言。
這些日子,雖然一點風聲都不曾聽到,我卻覺察到不同尋常的張。那些匆忙進出的將領,通宵達旦的議事,眼前巨幅的輿圖……這一刻,我終于知道,必是有事發生了。
自來寧朔不過月余,那些安寧恬淡的日子已在不經意間流去,此時想來,陡生悵惘。
我嘆了口氣,抬眸向蕭綦,等待他開口。
蕭綦凝視我,“你可記得溫宗慎?”
我愕然,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他竟提起這個名字——當朝右相,與父親比肩的權臣,唯一敢與王氏抗衡之人,也是父親多年的老對頭。我不由展笑道,“為何突然提起右相?”
蕭綦神淡然,轉走回案后,側首道,“他已不是右相了。”
我一時未能回過神來,怔怔問道,“溫相另有進爵?”
“九日前,溫宗慎獲罪革職;七日前,溫氏滿門下獄。”蕭綦的聲音冰涼如鐵,“若按函遞送的行程算來,三日之前,便是他問斬之期。”
我猝然退后數步,背脊直抵上屏風,眼前掠過那張曾經悉的面容。昔日風骨清雋,傲岸不群的當世名士,位極人臣的首輔之一,如今已是一躺在棺木中的尸首麼。
骨寒意從腳底直冒上來,我一陣恍惚,喃喃道,“京中發生了什麼?姑姑,父親,娘……他們怎樣了……”想到京中可能劇變橫生,我頓時心如麻,諸般怨念都拋在了九霄云外,只恐家人有個閃失。
蕭綦向我出手來,聲道,“過來。”
我茫然任他牽住了手,被他攬在臂彎,怔怔迎上他的目。他眼里仿佛有種奇異的力量,令我覺得安穩,心緒漸漸寧定下來。
“這些事遲早要讓你知道,算不得什麼,往后你要擔當的還多。”他笑意淡定,替我攏了攏散落的鬢發,“就算天翻過來,我也還在這里,沒什麼可驚怕。”
五月的邊塞,竟然如此寒冷。
我聽著蕭綦將溫相一案的始末簡略道來,指尖越發冰冷,寒意從四面八方來。
原以為徐綬伏誅,賀蘭敗走,一切危機都已經過去——可我萬萬沒有想到,這才僅僅是另一場殺戮的開始。
太子輕薄寡德,早已令皇上失,姑姑雖與皇上自結發,卻并無深寵。多年來,皇上一直專寵謝貴妃,偏子澹,帝后之間日漸疏離,令皇上一度起了廢儲之心。至謝貴妃病故、子澹被逐,有姑姑干政,外有父親專權,而我與蕭綦的婚姻,更使王氏的權勢如日中天。
皇室與外戚之爭,隨著蕭綦的北歸,終水火之勢。皇上終于明白,太子羽翼已。這一去縱虎歸山,四十萬大軍與北方六郡盡在蕭綦手中,一朝有他在,一朝搖不了王氏。
一旦將來太子即位,天下盡落王氏之手。
皇上孤陷于京中,皇室諸王分封各地,北方諸王的勢力早已在戰中消亡。唯有江南諸王,當年偏安一隅,僥幸保存了相當的實力,卻與京城相隔千里,鞭長莫及。
唯有右相溫宗慎支持皇上廢儲,在朝中與父親相抗衡,暗中與江南諸王謀。
蕭綦婚后北歸寧朔,在姑姑和父親的支持下,迅速掌控北境六鎮,數次以軍務急為由,違抗皇命,拒不奉詔回京。朝廷忌憚他手中四十萬兵馬,一時間無可奈何。
太子有外戚之勢,外有重兵相挾,若要廢儲,第一個要除去的就是蕭綦手中兵權。
眼見蕭綦公然違抗君命,皇上終于下了狠心,與右相溫宗慎一同設下毒計——派出親信大將徐綬,與兵部左侍郎杜盟,以代天巡狩之名進駐寧朔,計劃暗中挾制蕭綦,伺機奪取兵權。
豈料徐綬野心,一心想借機取代蕭綦,竟私下與賀蘭箴勾結,借刀殺人,將蕭綦一舉刺殺,再推賴于賀蘭氏頭上,從此永絕后患。
蕭綦是何等人,早已獲知風聲,索將計就計,將徐綬的借刀殺人,化做一箭雙雕——明里一箭殺徐綬,擊潰賀蘭;暗地里一箭,卻是向徐綬背后的溫宗慎,乃至溫相背后真正的主使之人,給了皇上反戈一擊。
當日行刺事敗,徐綬死,杜盟逃,十余名賀蘭族刺客被緝捕下獄,落下鐵證如山。
蕭綦一道奏疏,并舉鐵證十三條,彈劾溫宗慎勾結外寇,謀逆作。同時父親在京中,聯同各部大臣一同上奏彈劾,迫皇上將溫宗慎一黨下獄,按律問斬。
右相一黨拼死反撲,彈劾王氏外戚專權,反指蕭綦擁兵自重,抗旨犯上。
皇上迫于父親與姑姑的力,只得舍棄溫宗慎,將其下獄候審,令他做了代罪羔羊——溫宗慎被定以重罪,革職削爵,舉家流徙嶺南。原本事到這一步,皇上已經全盤皆輸,向外戚低頭。然而不知為何,父親竟不顧姑姑的勸阻,執意要將溫宗慎斬方可罷休。
父親最終一意孤行,擅自篡改旨意,直接下令刑部,于三日前斬溫宗慎。
“不會的!”我再聽不下去,霍然拂袖而起,上蕭綦霜雪般清冽的目,卻是周一僵,終究頹然跌坐回椅中。蕭綦對我再無瞞,他與父親往來傳達的函,都一一攤開在我眼前,父親的字跡,是我再悉不過的……
即便當日得知父親與姑姑在暗中籌劃了我與蕭綦的聯姻,我也不過是傷心失,而此刻,我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將蕭綦口中的左相,與我那氣度雍容,卓然若謫仙的父親聯系在一起。
誰也不知道,究竟是因為父親的跋扈,還是因為別的緣故,那個在我印象中一直懦弱多的天子,終于被絕境,被我的家族激怒,誓與王氏放手一搏!
在父親剛剛送到的函中,那一手秀蒼勁的行楷小字,寫著目驚心的字句——就在數日之前,皇上下詔廢黜太子,改立子澹為儲君,封謇寧王為太子保,令謇寧王即刻北上,至皇陵迎奉儲君京!
江南謇寧王是皇上的堂兄,諸位藩王之中,除蕭綦外,便屬他手中十五萬兵權最重。此時皇上命他京輔佐子澹,已是旗幟鮮明地向外戚宣戰。
父親與姑姑立刻封閉了宮,宣稱皇上病重垂危,太子臨危命,代行監國之職。叔父同時調集五萬軍,將京城四面守住。姑姑派出廷衛前往皇陵,將子澹幽。
朝中局勢勢水火,一即發。
一旦謇寧王發兵,唯有蕭綦揮軍南下,方可解京城之圍。
父親的函,便是向蕭綦求援,要他火速備齊糧草,南下屯兵備戰。
我緩緩回頭向那巨幅輿圖,方才見到圖上勾勒的數條紅線,尚且不明所以。此刻,卻陡然明白過來,那猩紅朱筆標注之,正是蕭綦的行軍方略——從寧朔出三關,渡長河,直中原心腹,截斷南北要沖,在臨梁關兵分三路,阻截東西南三面來犯之敵,將京師牢牢掌控在他的手中,猶如一枚彈丸孤城!
我直直著那輿圖,從指尖,到雙手,一寸寸冰涼。
事定局,這一戰已是在所難免。
卷這場紛爭的人,卻都是我的至親。
不知蕭綦何時來到我后,按住我雙肩,我這才發覺自己周都在微微發。
他緘默不語,隨我一起凝那巨幅的輿圖,良久才淡淡道,“你會看輿圖?”
我點頭,僵然回應他的發問,“是,哥哥從前很繪制水道輿圖……”
“王氏兒的確才識不凡。”他微笑,從后將我攬住,意態從容,仿佛只在閑話家常,“這些事原本早該讓你知曉,只是你傷病未愈,只怕平添了煩惱。”
他説得這樣輕松淡定,幾乎讓我錯覺,這不過是一場小麻煩,而不是關乎我親族存亡,天下紛爭的大事。我怔怔看他,不敢相信他此刻面上猶帶笑容。
他知不知道,一旦起兵南下,等待他的將是一場生死惡戰;他將與我的親族一同站在命運的邊緣,退后一步便是萬丈深淵。
“到底為了什麼?”我頹然掩住臉,再抑止不住心底的惶,失聲哽噎。
我不明白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金風細雨的京城,往日諸般景,至親至的家人……甚至是眼前剛剛重新綻放的天地,都隨著這場紛爭而坍塌。我和我邊的每一個人,或許都將從此改變。這荒唐可怕的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
“為什麼要廢儲,為什麼要打仗?”我喃喃聲問他。
他陡然笑了,朗朗笑聲卻是冰涼骨,我聽不出半分笑意。
“為了什麼……”他淡淡重復我的問話,角微揚,“無非四個字,帝王霸業。”
我霍然抬眸看他,震駭無言。
自古多英雄,競折腰在這帝王霸業四個字上。
“一朝踏上此路,王敗寇,再無回頭。”他竟含笑看我,淡淡説出我此刻心中所想的話。
我凝蕭綦,一時間,心中念頭百轉千回。他明白我此刻心中所想,如同我也明白他那四個字的寓意。如果一切重來,我是愿做侯門深閨中的弱子,如母親那般安榮華一生,抑或依然愿意站在他的旁?
他靜靜等待我半晌,目中漸有失落之。
“左相還有一封家書給你。”他不聲轉,從案上匣中取出一封金漆燙封的信函。
這是我到寧朔以來,父親送到的第一封家書。此前他與蕭綦函往來,竟沒有一封家書予我,似乎早已將我這嫁出的兒忘。或許他知道,我會從蕭綦這里得知真相,并且不會原諒他。
我接過父親的信函,淡淡垂眸一笑,心下只是黯然。
蕭綦深深看我,幾不可聞地嘆了一聲,轉行至窗下,負手而立,待我獨自拆閱家書。
我著他孤峭背影,將父親的家書在手中,不覺已皺。
“蕭綦……”我輕輕一嘆,“廟堂之高,江湖之遠,我總要隨你一起的。”
蕭綦的背影微微一震。
午后過窗欞,斑駁灑在他肩頭,將他拔影長長投在地上,愈顯孤絕。
他背向著我,看不到臉上神,隔了良久才聽他低低説了一聲,“好。”
我一時吶吶無言,低頭盯著信上父親的字跡發呆。
“阿嫵。”他突然喚我。
“嗯。”我漫聲應了,忽然一呆,他竟了我的名。
蕭綦突然轉過來,滿目笑意地著我,“你阿嫵。”
我從未見過他這般明朗溫暖的笑容,仿佛有淡淡華自他眼底煥發,令我一時看得呆住。
“你怎會……”我想問他怎會知道我的名,話一出口,才想起手中信函,上面分明有父親寫下的“吾阿嫵親啟”。我不覺失笑,抬眸迎上他的目,一時相視而笑。
書房里有一若若現的墨香,彌散在五月的中,恍惚似回到了柳花好的昔日景。
被他這樣看著,我越發有些局促,低頭去拆父親的信。
手腕卻突然被他捉住,信也被他劈手奪了去。他將手指按在我上,止住我的發問,低低笑道,“回來再看,先隨我去一地方!”
我一時愕然,被他牽了手,不由分説地帶出書房。回廊庭院中那麼多的侍衛仆從,他也不顧有人在側,一路牽著我的手,泰然大步走過,驚得府中仆眾紛紛回避。起初我還窘,漸漸覺得莫名雀躍,輕巧好奇地跟上他步伐,不知他要將我帶到何。
他的手掌那麼大,將我的手完完全全握住。我眼看他的側,卻被他發現……
“到了。”他笑著一指前方,竟是馬廄所在,“快去挑馬!”
“挑馬?”我錯愕莫名,啼笑皆非地挑眉看他,“你難道要帶我領兵打仗?”
他大笑起來,“哪來這麼多話,你挑便挑,選好馬再下人找一套布胡服給你。”
我恍然明白過來,驚喜道,“我們要微服出行?”
他瞪我一眼,“再嚷大聲些,全城都知道王妃要出行了。”
忽聽一聲清越馬嘶,那馬廄中最搶眼的一匹高大黑馬朝我們迎上來,渾漆亮如墨,四蹄矯健修長,鬃獵獵,神駿昂揚。
“那是墨蛟。”蕭綦微笑,丟了我的手,徑直向他的馬迎去。
看他待馬倒比待人熱,我不覺心頭暗惱,忽起頑心,將手指并間,短促地吹響一聲唿哨,這是馴馬師常用來警戒馬群的訊號,時我纏著太仆寺最好的牧丞學了很久才學會。廄中馬群果然一凜,齊齊向我看過來,連墨蛟也微微側頭看我。
蕭綦驚詫地回頭,笑道,“你竟會這個!”
我淡淡笑,揚眉看他,“除了舞刀弄劍,行軍打仗,你會的,我未必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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