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故人(帝王業)》22. 殺伐
凌晨,風驟起,霹靂驚電撕裂了天際黑云。
大雨滂沱,悶雷滾滾。
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傾盆而下,將整個暉州城籠罩在不辨晝夜的昏暗之中。
已沒有人在意風聲呼嘯若狂,沒有人在意驚雷連番炸響。
風聲雨勢雷鳴,俱被城下酷烈的之聲淹沒。
謇寧王三萬前鋒搶在天明之前,橫渡長河,趁夜殺上岸來,強攻鹿嶺關。
數十艘高達數丈的樓船,每艘樓船攜艦艇若干,以鐵索橫,赫然連銅墻鐵壁一般。
五旌旗招展,擂鼓鳴金,乘風勢,破激浪,浩浩從河上殺來。
戰鼓號角一聲過一聲,一遍高過一遍,震天的喊殺聲與金鐵撞擊聲織莫辨。鹿嶺關外云梯層疊,飛石如蝗,攻城強兵如水般源源不絕地涌。
暴雨嘩嘩而下,雨勢越發迅急,風雨中仿佛挾裹了淡淡的腥氣,狠狠沖刷著暉州城墻。
我隨蕭綦登上最高的城樓,河岸與鹿嶺關外慘烈戰況盡收眼底。
一名將校戰袍浴,冒雨飛馬來報,“稟王爺,敵軍來勢兇猛,我軍已退至鹿嶺關下!”
蕭綦轉坐上麒麟椅,冷冷問道,“河面勢如何?”
“前鋒盡數登岸,主力大軍已開始渡河。”
“等。”蕭綦面沉如水,波瀾不驚。
片刻后,又有飛馬來報。
“稟王爺,敵軍已渡河過半。”
“再等。”蕭綦面不變,目中掠過一笑意,濃烈的殺氣自他上傳來。
我肅然坐在他側,分明是初夏時節,卻如置隆冬,天地間盡是肅殺之氣,令人遍生寒。我執起案上酒壺,將面前一樽虎紋青玉杯中斟上烈酒,未及斟滿,一人飛馬。
“稟王爺,敵軍攻勢迅猛,大軍均已登岸,征虜將軍已率眾退鹿嶺關!”
蕭綦微微抬目,恰此時一道驚電劃下,劈開天幕,映亮他眼底寒意勝雪,“傳令左右兩翼,截斷登岸大軍,奪船反攻!”
來人遵令,上馬飛奔而去。
蕭綦按劍而起,“傳令后援大軍,奪回鹿嶺關,剿殺城兵馬!”
“末將領命!”一名將領遵令而去
左右將領按劍肅立,甲胄兵刃雪生寒,均已躍躍難捺。
蕭綦舉杯一飲而盡,擲杯于地,“備馬,出戰!”
我默然立于城頭,目送蕭綦風氅翻飛的影遠去。
這一場鏖戰,直殺到雨停風歇,云開霧散,紅日漸出……直至黃昏殘如。
左右兩翼兵馬挾雷霆萬鈞之勢,從城外兩側山坡俯沖,攻剛剛登岸的謇寧王大軍,縱橫沖殺,銳不可當,趁對方立足未定,殺了個橫尸遍野,哀嚎震天;又令三千弓弩手伏擊在側,專殺樓船上舵控槳的兵士,令樓船失去控制,無法掉頭回航。渡河大軍在灘頭陷混,進退不得,大小戰船皆以鐵索相連,擁突圍之中引發戰船自相沖撞,士兵紛紛落水,上岸即遭鐵騎踐踏,強弩殺……一時間,殺聲震野,流飄櫓,岸邊河水盡被染為猩紅。
搶先攻鹿嶺關的前鋒兵馬,被阻截在城之外,強攻不下,后方援軍又被截斷,頓孤軍。
退守關的胡烈部眾,與蕭綦親率的后援大軍會合,掉頭殺出關外。胡烈一馬當先,率領后援大軍殺出城門,一柄長刀呼嘯,連連斬殺敵軍陣前大將,所過之莫可抵擋。
謇寧王治軍多年,麾下部眾驍勇,眼見中伏失利,仍拼死頑抗,不肯棄戰。
但聽敵軍主艦上戰鼓聲如雷,竟是謇寧王親自登上船頭擂響戰鼓,陣前一員金甲大將揮舞巨斧,猛悍無匹,生生殺出一條路,率領困將士掉頭突圍,往岸邊戰船退去。
一時間敵軍士氣大振,哀兵之力,抵死而戰,大有卷土重來之勢。
但見一騎迎上陣前,白馬紅纓,銀甲勝雪,正是宋懷恩擎一柄碧沉槍,橫掃千鈞,迎面與那金甲悍將戰在一起。船頭戰鼓聲震云霄,謇寧王催陣愈急。
我在城頭看得心神俱寒,眼前雨腥風,殺聲震天,仿佛置修羅地獄。
陡然一聲低沉號角,城門開,旌旗獵獵,正中一面帥旗高擎。
蕭綦立馬城下,遙遙與船頭謇寧王相峙,手中長劍寒,直指南岸。
劍鋒所指,怒馬長嘶,左右齊呼,“豫章王討伐叛軍,順者生,逆者亡——”
我軍歡聲雷,槍戟高舉,齊齊呼喝吶喊。
豫章王帥旗招展,蕭綦躍馬而出,后親衛鐵騎皆以重盾鎖甲護,隨他向陣前。戰靴聲橐橐劃一,每踏下一步,宛如鐵壁地,槍戟寒過了風雨中晦暗天。
陣前敵軍聲勢立弱,謇寧王戰鼓聲亦為之一滯,旋即重新擂響。樓船戰艦上弓弩手齊齊將方向對準帥旗所在之,箭雨鋪天蓋地,急驟打在重鐵盾墻之上。
我從城頭俯瞰,一切盡收眼底,滿心驚已至木然,只疑在驚濤駭浪間,隨著城下戰況起落,忽而被拋上云霄,忽而跌落深淵。
只聽謇寧王戰船上有數隊士兵高聲陣,喝罵不絕,直斥蕭綦犯上作,在戰鼓聲中聽來分外刺耳擾人。陣前敵軍雖節節敗退,仍悍勇頑抗不下。膠著之際,蕭綦與親衛鐵騎已強頂著箭雨近陣前。
又一箭雨稍歇,就在下將發未發的剎那,忽見蕭綦挽弓搭箭,三支驚矢連環破空而去。
箭到,奪奪連聲,竟不是向陣前主帥,反而堪堪中主艦前帆三道掛繩!
船頭眾人驚呼聲中,轟然一聲巨響——那數百斤重的篷帆應聲墜落,砸斷橫桅,直墮船頭,生生將那雕龍繪金的船頭砸得碎片飛濺,走避不及的將士或被砸倒桅帆之下,或是墜落河中。而那蓬帆落,恰是謇寧王擂鼓之。
眼見戰船此重創,主帥被在碎木裂桅之下,生死不明——敵軍部眾皆駭然失措,陣前方寸大。那金甲大將正與宋懷恩苦戰不下,驚見此景,一個分神間,被宋懷恩猛然回槍斜刺,當即挑落馬下。
謇寧王大勢已去,河面完好的十余只戰船紛紛丟下傷兵殘將,徑直掉轉船頭,向南岸潰退。
至此,敵陣軍心大潰,再也無心戰。
有人拋下兵刃,發一聲喊,“我愿歸降豫章王!”陣前頓時十數人起而響應,奪路來奔。統兵將領尚未來得及阻攔,又有百余人棄甲奔逃,轉眼潰不軍。
經此一役,謇寧王前鋒折沒殆盡,過半人馬歸降蕭綦,頑抗者皆被殲滅。辛苦營造的樓船除主艦毀壞,其余盡被我軍所奪,不費寸釘而贏得渡河戰船,來日飲馬長河,易如反掌。
然而最后尋遍戰場也未見謇寧王尸首。
只怕此人老巨猾,見戰況危急,早已換了替上陣,自己退至副艦,眼見前鋒慘敗,立即棄殘部于不顧,率軍南而逃。
是夜,蕭綦犒賞三軍,在刺史府與眾將聚宴痛飲。
隨后而來的十萬大軍也在子夜之前趕到。蕭綦下令三軍暫作休整,補充糧草,次日渡河南征。
犒賞一畢,我便稱不勝酒力,從聚宴中告退,留下蕭綦與他的同袍手足相聚。
蕭綦沒有勉強我留下,只低聲問我,是否不喜眾將豪。
我搖頭,莞爾一笑——鐵與,酒與刀,終究是男人的天地。
我説,“我無意效仿木蘭,無意效仿……”這句話沒有説完,最后兩字一時凝在間。
胡烈上來拉住蕭綦敬酒,醉態戇然可掬。趁蕭綦無奈之際,我忙欠告退。
匆匆步出府衙,我一時神思恍惚,仍陷在方才的震中……那幾口的兩個字,將我自己驚住,不知何時竟浮出這鬼使神差的念頭。呂雉,我險些口説出,“我無意效仿木蘭,無意效仿呂雉”!
一路心神起伏,車駕已悄然停在行館門前。
明日一早大軍即將南征,這一次離去,不知前路如何,也不知何日再能重來。
緩步流連于深深回廊,花木繁蔭之中,置曾獨居三年的地方,已有隔世之。那個喜歡散發赤足,醉臥花蔭,閑時對花私語,愁時對雨懷的小郡主,如今已無影無蹤了。
我回到書房,依稀想起錦兒與我一起下棋的形……問遍了行館與府衙的仆婦管事,只説在我遇劫之后,錦兒姑娘也杳然無蹤,只怕也遭了毒手。
錦兒,那個巧笑嫣然的子,果真就此香消玉隕了麼。
站在錦兒曾巧手為我梳妝的鏡臺前,我黯然失神,手上冰冷的鏡面,那鏡中的子——如此悉,又如此陌生的眉目,眸流,只有無盡幽冷。
蕭綦在趕赴暉州的路上接獲京中報,確證我母親已返京。他將自己隨多年的短劍給了我,又從最優秀的間者中挑出數名忠誠可靠之人,以侍份跟隨在我邊。此去征戰沙場,相看熱洗白刃,夜深千帳燈,生死勝敗都是兩個人并肩承擔,誰也不會獨自離去。
回到府衙,眾將已經散了,卻見龐癸匆匆迎上來,“王妃夜里外出,王爺甚是擔心。”
我微微一笑,“王爺已經歇息了麼?”
龐癸道,“宴罷后,王爺略有醉意,已經回房。”
“你也辛苦多日,今晚好好休整。”我含笑頷首,正舉步,龐癸忽而趕上一步,低聲音道,“屬下有事稟告。”
我一怔,回看他,只聽龐癸低聲道:“屬下夜巡城下,捉獲一名藏信的侍衛,暗中傳遞暉州戰況,疑是謇寧王所派間者,已被屬下扣住。”
兩軍陣前互派間者亦是常事,不足為怪。我蹙眉看向龐癸,淡淡道,“既是侍衛,理當予宋將軍置,為何私自將人扣住?”
龐癸將聲音到極低,遲疑道:“屬下發現,信竟有左相大人徽記。”
“什麼!”我大驚,忙環顧左右,見侍從相距尚遠,這才緩過神來,急急追問道,“此人何在,可曾招供什麼,還有何人知曉此事?”
龐癸垂首道,“事關重大,屬下不敢張揚,已將此人單獨囚,旁人尚不知曉。此人自盡未遂,至今未曾招供。”
我心下稍定,“信呢?”
龐癸從袖中取出一支竹管,雙手呈予我。其上蠟封已拆,管中藏有極薄一張紙卷,上面以蠅頭小楷寫滿,從吳謙變節伏誅至暉州戰況,均寫得巨細靡。信末那道朱漆徽記清晰映眼中——我手上一,似被火星燙到,這千真萬確是父親的徽記!
薄薄一紙信函,被我越越,手心已滲出汗來。
我當即帶了幾名侍從去往書房,命龐癸將那人帶來見我。
此時已是夜闌人靜,書房外侍衛都已屏退,只燃起一點微弱燭火。那人被龐癸親自帶來,周綁縛得嚴嚴實實,口中勒了布條,只驚疑不定地住我,半點作聲不得。
我凝眸看去,見他上穿戴竟是蕭綦近親衛的服。
龐癸無聲退了出去,將房門悄然掩上。
我凝視那人,緩緩道,“我是上郡主,左相之。”
那人目變幻不定。
“你若是左相的人,可以向我表明份,無需擔心。”我向他出示那封函,“我不會將此信給王爺,也不會揭穿你的份。”
那人低頭沉半晌,深吸一口氣,終于點了點頭。
我將信置于燭火之上,看它化為灰燼,淡淡問道,“你一直潛伏豫章王近親衛之中,為家父刺探軍?”
那人點頭。
“你可有同伴?”我凝視他。
那人決然搖頭,目閃,已有警覺之。
我默然看他半晌,這張面孔還如此年輕……“你為家父盡忠,王儇在此拜謝。”我低了頭,向他微一欠,轉步出門外。
龐癸迎上來,默不出聲,只低頭等待我示下。
我自間吐出兩個字,“死。”
從未覺得暉州的夜風如此寒冷。我茫然低頭而行,心頭似被一只看不見的手狠狠住,越越,得我不過氣來,腳下不覺越走越快。
這世上,沒有人比我更了解我的父親,左相大人。他一生宦海沉浮,數十年獨斷專權,論心計之重,城府之深,本不是我所能想見。他與蕭綦不過是棋逢對手的兩個盟友,以翁婿之名行聯盟之實……而這所謂的盟友,也只不過是暫時的同仇敵愾。
我知道父親從未真正信賴過蕭綦,正如蕭綦也從來沒有信任過父親,甚至從來都稱呼他為左相,極聽他説起岳父二字。
當年我穿上嫁,出家門的那一刻,父親在想些什麼?是否從那時起,他已不再將我當作最親可信的兒,而只是對手的妻子……從他將我嫁給蕭綦,便開始戒備這個手握重兵的婿,不僅在他邊安耳目,更連帶著將我一同疏遠。
此番起兵,雖是為了擁立太子,維護王氏,卻也讓蕭綦借機將軍中的勢力滲朝堂。一旦我們功,只怕豫章王便要取代當初的右相,與父親在朝廷中平分秋。
父親自然深知這一點,只是已經別無選擇,明知是引狼室,也只能借蕭綦之力先將太子推上皇位。一旦蕭綦擊退各路勤王之師,擁立太子順利登基,屆時父親必不會坐視蕭綦崛起,拱手將大權讓給旁人。
這一番謀算,蕭綦何嘗不是心中有數。
父親能在他的親衛之中安耳目,他對京中的向亦是了如指掌。父親有暗人,蕭綦亦有間者,只怕他們兩人斗智斗法,已不是一兩日了。
從前并非沒有想過,如果有朝一日,他們終將為敵,我又當何去何從。
一邊是親恩,一邊是摯,任是誰也無法衡量其間孰輕孰重,放下哪一邊都是剜心的痛!
直至今晚,親眼見到函,見到那人……一切終于明明白白攤開在我面前,我做一個取舍。
是放,是殺?是裝作從不知,還是將此事徹底抹去,不讓任何人知道?
那一刻,在我骨子里流淌十八年的,推我做出本能的抉擇。
我不知道哪一邊是對,哪一邊是錯,只知道一邊已是我的過往,而另一邊卻是我的將來。
在我的里,流淌著這個權臣世家歷代積淀而來的冷酷和清醒。
父親曾給予我天底下最好的一切,直至他親手將我推向蕭綦……那好的一切,便已跌落塵土,化為飛灰。那個時候,我是自己甘愿的,義無反顧踏上父親為我指出的路……沒有抱怨,沒有后悔,只是深心之中,就此種下被棄的絕,永不能愈合。
數番風雨,生死險途,終于知道人生多艱。我要站在誰的旁,才能有一方晴空遮擋風雨?當曾經的庇佑已經不再,我又能選擇哪一容?
父親,我的忠誠只有一次。
三年前我忠誠履行了你的意愿,而這一次,我選擇站在自己丈夫邊。
一個高大的影擋住去路,黑蟠龍紋錦袍的下擺赫然映眼簾。
心中紛如麻,我低了頭,停不下急奔的步子,收勢不住撞進他懷抱。
“一晚上跑到哪里去了?”他上有濃重的酒氣,語聲低沉沙啞,有薄怒。
我不抬頭,將臉伏在他口,只抱住他,惟恐再失去這最后的浮木。
他手來我的臉,聲問,“怎麼了?”
我説不出話,強抑許久的悲酸盡數梗在間,抵得我不過氣,滿窒苦難言。
“可是怪我只顧飲酒,一晚上沒陪伴你?”蕭綦戲謔含笑,抬起我臉龐。
我閉雙眼,不愿被他看見眼底的悲哀。
他以為我在賭氣,低笑一聲,將我橫抱在臂彎,大步走向房中。
到了房里,侍都退了出去,他將我放在榻上,俯凝視我,“傻丫頭,到底怎麼了?”
我努力牽一微笑,卻怎麼也藏不住心里的苦。
他凝我,斂去了笑意,“不想笑的時候你可以不笑……我不會勉強你做任何事,你也無需敷衍我。”
我陡然掩住面孔,將臉藏在自己掌心,藏住滿面狼狽的笑與眼淚。
這一刻我驀然驚覺父親與蕭綦的不同——讓我做任何事,父親都以為是理所當然,不會問我有沒有勉強;而蕭綦不會,他偏偏要我心甘愿,容不得有半分的勉強和敷衍。
或許這一次,我總算沒有做錯,總算為自己選擇了一條心甘愿的路。
無論悔與不悔,至這一次,總是我自己選的。
蕭綦默然將我擁,沒有追問,只讓我在他懷中失聲痛哭。
我竟如此悲傷,哭得停不下來。心中漸漸清晰,終于明白過來,這一次我是真的背叛了父親,從此失去了他,再也找不回承歡膝下的時了……
“什麼事能讓你這樣悲傷?”蕭綦沉沉嘆息,抬起我臉龐,目中滿是憐惜。
我按住他的手,突然覺得恐慌,“如果有一天我失去所有,一無是,你還會不會像現在這般待我,會不會陪伴我,一直到老?”
他不語,深深看我,全無一笑容。
我不由得苦笑,心中一片冰涼。
他俯下來,淡淡嘆道,“在我看來,你本就什麼都不是,只是我的人!”
翌日,碧空如洗,東風大作,日照耀在滾滾長河之上,如莽莽金龍,乘風破浪。
天地間一派豪壯氣象,昨日的雨腥風一掃而。
金鼓聲中,三軍齊發,甲胄耀。
船頭旌旗鮮明,黑帥旗獵獵招展于風中。
樓船升起巨帆破浪而出,首尾相連,浩浩橫渡長河。
我和蕭綦并肩佇立船頭,河面風勢甚急,吹起我發如飛。
抬手間,與他的手在一起,他含笑凝視我,手替我掠起鬢發。
“為莫若執金吾,娶妻當娶麗華。”他揚眉而笑,意態間無限飛揚,“我年時,一心欽仰武皇帝,也曾立此宏愿。”
昔日年的夢想已被他牢牢握在手中,莫説執金吾,只怕藩王之位亦不能困住他的雄心。
我迎上他熠熠目,一時心旌搖曳,含笑嘆道,“烈皇后得以追隨武皇帝,也不枉紅一生。遙想帝后當年,攜紅,定江山,何等英雄快意……”
蕭綦朗聲大笑,“此去征戰千里,有你長伴側,若是武有知,也應妒我!”
眼前長河悠悠,天地遼闊,然而他眼中萬丈豪,竟令這壯麗江山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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