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南風》Chapter 5

雖然考前瘋玩了半天,但這對周沒有任何影響,月考他照常穩定發揮。

考試后放月假,這一松懈下來,周終于有時間把曾經聽過的和南雅有關的傳聞從腦袋里搜刮出來。

南雅的媽媽是知青,漂亮有氣質,讀書,尤文學詩歌。當年被南雅的爸爸看上,是要返鄉的,可有天晚上也不知怎麼喝醉,懷了孩子,結果就留在清水鎮。南雅的媽媽喜歡念詩,又服,是清水鎮紉的一把好手,說做旗袍的手藝來自南雅姥姥,是從民國傳下來的。鎮上沒人信,且多認為有傷風化,對此嗤之以鼻。

南雅的爸爸生嗜酒,醉酒便打人,別說妻子,連小南雅都躲不過。一次待后,南雅母親自殺。父親很快和帶著兒子的胡秀重組家庭。但不過幾年,南雅的爸爸在雪地里凍死,那時南雅上高中。

南雅和母親一樣喜好文學藝,當年績非常好,都以為會是清水鎮的第一個大學生。可胡秀霸著南雅父親的錢,卻不給報名費,南雅很快輟學。那時甚至有人說,胡秀想把南雅留著,給那不學無的混混兒子做媳婦。

以前對這些從未上心,現在一回想,卻發現記憶里竟零零碎碎聽過很多事,這覺著實微妙。

躺在涼席上,著呼呼轉的吊扇,想著穿旗袍的南雅,心里頭百爪千撓。

他此刻瘋了般想見南雅,卻沒有半點由頭,總不能跑去店里說要買旗袍。可就算見不到,能聽到也好,哪怕是說的壞話。

這麼一想,周騰地翻下床,跑去小賣部。周一路小跑,想著自己居然冒著大太屁顛顛跑去聽那群婦講八卦,不暗罵自己真是不擇食。

悲哀的是,連這點兒小盼,老天爺都不滿足。

小賣部里今天沒有八卦會,周白跑一趟,別提多失落。

林桂香奇怪:“你怎麼這時候跑來?”

木然拉開冷柜,說:“熱,吃冰。”

“從家里跑來吃冰?”林桂香一臉莫名其妙,“做卷子做傻了吧,家里冰箱里頭有啊。”

“吃完了。”周應付著,暗想今天下午得把家里的冰嘍。

林桂香愈發驚詫:“我前天帶回去二十,全吃完了?”

:“……”

吸一口氣:“同學去了家里玩。”

林桂香這才作罷。

覺得沒勁,決定回去消滅冰,這時,林桂香從柜臺后邊拎出一大包黑塑料袋,抱怨:“和說了東西今天到,也不自覺來拿。”

“誰啊?”

“南邊那位小姐,還有誰?”

“什麼東西?”

“批發的珠子線什麼的,哎呀,做服用的那些玩意兒。”

蹭地起:“我剛好去找同學,順路帶去。”

“大中午的又往外跑!別打籃球啊,當心曬中暑。”

“不打籃球,打游戲。”周接過手里的黑袋子甩肩上,走到門口又彎腰順走攤子上的兩個橘子。

“就知道上氣你媽。”林桂香跟著他屁罵道,心里卻驕傲得很。

上輩子修了福,生了個爭氣的兒子,長得人模人樣不說,學習從不用家長心。林桂香在清水鎮時刻都有資本把頭抬得老高。

這幾年鎮上開了什麼“網吧”,擺著幾臺小電視機樣的東西說電腦,那可是個禍害,一茬茬的好學生著了道,一頭扎里邊玩游戲出不來,績一落千丈還不思悔改。林桂香憂心忡忡,生怕哪天的寶貝兒子也被吸進去。

還真去過一次,林桂香聽陳鈞他媽說起時嚇一大跳,小賣部也不管了,沖去網吧揪周

結果半路遇上往家走的周,說有點兒意思,但不夠意思。

林桂香還不信,可一年半載過去,周雖然偶爾玩玩,但從未沉迷,極有分寸,林桂香也就過了。

……

腳步輕快,一手拎著大黑包,一手抓著兩個橘子走到南雅的服裝店,卻撞見一個男人在店里,笑著南雅在外邊的手臂。

想也不想,閃去一邊,他眼瞎了吧?陳鈞他姐夫江智?江醫生?江主任?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周憤怒地笑了一下。

他氣憤江智這男的道貌岸然,又氣憤南雅這的拈花惹草。可再一想,不到他氣憤啊,又不是他老婆。這想法讓周猛然嚇一跳,沮喪又泄氣,然而轉念一想,等等,他可以替徐毅生氣啊,于是明正大地又窩火了。再一轉念,不對,徐毅還跟陳玲鉆玉米地呢,他也不是個好東西。

幾秒的功夫,周心里千回百轉,一頓臥槽。這幫年人到底在玩什麼鬼,他這個年已經搞不懂了!

再說此刻也不該他躲。

他昂起頭,堂堂正正走出去,江智正好笑容滿面地出店,見到周還熱地打了個招呼。

敷衍一句,看向南雅,后者很是平淡尋常,不慌也不忙,沒有半點做了虧心事的樣子。

南雅見周來,些許意外,繼而看見他手里的黑袋子,一下反應過來,抱歉道:“這幾天店里忙,我給忘了。麻煩你跑一趟。”

“幾步路,麻煩什麼。——放哪兒?”

“我來吧。”

的手指了他一下,人的溫涼涼的,剛才的無名之火“嗷嗚”一聲又下去了。

他盯著的臉,想分辨是故意還是無心,已轉去安置貨,邊說:“你不是上高三麼?時間寶貴。”

稍稍意外,又有點驚喜:“你知道我上高三?”

南雅說:“你媽媽說過你績很好,全鎮第一,甩第二名一百多分。”

切一聲:“王婆賣瓜,見人就夸。”

南雅問:“第一總不是假的?”

勾勾角:“那倒不是。”

南雅又問:“甩一百多分也不假?”

答:“不假。”

南雅道:“你媽媽不說,鎮上人都知道,總會有提起。”

“哦?還有誰?”周順勢拉把椅子坐下,大有聊天不肯走的架勢。

南雅:“陳玲說過。”

順水而下,問:“剛江智哥來干嘛?”

南雅頓了片刻,說:“——問陳玲上次來看中哪件服。”

自然,周心里也沒譜,繼續試探:“江智哥還搞這套,陳玲姐舍不得買,他買回去?”

南雅說:“嗯。”

還是看不出個所以然,周不深挖了,他不想兩人尷尬,更沒想趕盡殺絕,轉圜地笑一下,把橘子遞給:“我媽讓捎過來的。”

“——謝謝。”南雅多有些意外,愣愣地接過來,說,“還是熱的。”

“太曬的。”周說。

“噢。”說。

眼前的南雅便是尋常的樣子,溫和卻又不可捉,不是純粹的溫,卻也不是純粹的冷漠。

不親近又不疏離,找不清該用什麼來形容這種姿態。

講了一會兒話,還不想走,又四看看,指著柜臺上的木頭問:“那是什麼?”

“給宛灣做的牽線木偶。”

“木偶?”周去看,木頭一截截細有致,拿線系著做人形。周提著線胳膊,好奇寶寶似的:“這麼玩?”

“嗯。”

“這樣算品?”

“還沒穿服。”

聽了這話抬頭,看看四周:“聽說你店里的旗袍都是自己做的?”

“嗯。”

“但鎮上有人買。”

直來直往,南雅倒不介意,也坦誠:“都是外縣人來拿貨。”

“看來你是服裝設計師。”

南雅一愣,不淺淺笑一下,低垂的長睫像撲撲的小扇,周盯著看,呆住。

“給你看看。”南雅轉走去柜子后,打開屜,捧出四五個玩偶。這才是品,黛眉杏眼,烏發髻,娃娃姿態各異,所穿旗袍不盡相同。

提著線,娃娃一會兒拍手,一會兒跳舞。

他玩得很迷:“這可以拿去賣了。”

南雅搖頭:“只做給宛灣。”

抬頭看一眼南雅,卻見正看著他的,目移開半刻,又重新看他的臉,說:“你服破了。”

“啊?”周低頭一瞧,T恤的胳肢窩下散了線,口能看到他的“排骨”。

“……”

放下手臂,躁躁地捂住,“我居然不知道。”

南雅莞爾一笑:“里邊有紉機,我給你下,一分鐘就好。”

愣了愣,——讓他服?

年眼睛放,難掩興道:“我以為要扔了。”

“多浪費。”南雅掀開簾子走去后邊的隔間,說,“服給我吧。”

興高采烈跟進去,麻溜地下上

南雅一轉就看到他,這才愣了一下,眼睛別過去,聲音也小了點,說:“你在外邊等我吧,馬上就好。”

哪里想出去,委屈地振振有詞:“我子坐外面算怎麼回事?別人看見還以為我暴癖。”

南雅垂眸想了想,似乎進退不得,卻也沒說什麼,走到紉機邊坐下了。

隔間不到兩平米,狹窄而悶熱,南雅一水綠旗袍,坐在紉機前。虛掩的門里斜進來一束,曬著的臉一點點變紅。

紉機吱吱作響。

一瞬沒離開

他一進店就注意到領口的紐扣松開了,出潔白的。剛才還只能看見約的鎖骨,此刻居高臨下,起伏的脯一覽無余,一滴細細的汗珠在口凝結,滾里不見了。

口一,差點兒沒打哆嗦。

是不是對他有意思?周非非,

還是……就是傳言中的那種人,所以無意識就……?

南雅正服,隨手隔著旗袍領摁了下發口,一抬頭,與周念的目撞了個正著。

南雅眼神閃爍一下,慢慢地低下頭繼續服,一秒,兩秒,抬手把領口的扣子系上了。

恥心頓時就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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