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一晚上，也沒吃點東西？”南雅打開煤爐蓋，轉看餐桌，說，“把晚上剩的菜和米飯一起炒了，行麼？”

周腸轆轆，又能賴親自下廚，自然來者不拒：“你現在給我把椅子我都能吃下去。”

南雅隨手推一把椅子到他跟前：“吃吧。”

周開懷笑了兩聲。

南雅瞥他：“吃椅子也這麼開心？”

“當我傻了。”周著肚子憨笑。

煤火上來了，南雅先把米飯倒進鍋里，飯粒滋滋地響。

家里沒開燈，只有窗外的月，周覺得這樣正好，月朦朧，連的背影也影影綽綽。

知足了。

他今晚擁抱到了，剛從被窩里出來，是溫熱的，的，還有一點點香味，他小心翼翼抱著，生怕會壞。

想到這兒，年臉上浮起曖昧的笑容。

雖然是借著新年的機遇，不敢造次，抱了幾秒就很快松開，但那一刻的覺足夠他回味很久。

千年之的那一刻，他和一起度過，這輩子也都會記得。

曖昧的笑容又變得逞的笑容。

南雅不知后的年一肚子小九九，把菜倒鍋里和著米飯翻炒，香味飄來，周肚子真了，問：“芹菜炒？”

“嗯。”

“真香。”周了鼻子。

很快菜炒飯完，南雅把盤子端到他面前。周狼吞虎咽，南雅披著服坐在一旁。

月皎潔，隨手拿了一旁的針線串彩珠，抬頭見了他的吃相，不免皺眉：“像牢里放出來的。”

“很好吃吶。”周含著飯，含糊道。

南雅白眼：“真捧場。”

周冤枉：“我說的是大實話。”

“剩菜剩飯有什麼好吃的？”

“炒在一起就特別有味道。不信你嘗嘗。”他舀了一勺遞到邊。

南雅別過頭去，不尷不尬地笑了一下，沒說話。

周收回勺子塞到自己里。

斟酌著吃到半路，還是問：“小師姐。”

“嗯？”

“徐毅最近沒欺負你吧？”

南雅停一下：“怎麼突然問這個？”

他低頭吃飯：“我不想看見你被欺負。”

南雅沒做聲。

他又抬頭：“你能和他離婚麼？”

“——小孩子不要管這些閑事。”

“我希你能和他離婚。”周說，語氣多有些負氣。

南雅手中的針線一頓，抬頭看他，月下，的眼眸有些看不清緒。

周解釋：“他不是個好男人。”

南雅極淡地笑一下：“這你也知道。”

“好男人是不會打人的。”

南雅的笑收了半分，說：“那倒是。”

“他下次要是再對你手，我就揍死他。”

南雅一時無言，過了一會兒說：“上次謝謝你。”幾個月前他為挨了打，也為打了人。

周反倒不太好意思，腦袋：“沒事兒。他本來就不該打人，別人看見了也會幫你的。”

南雅勾了勾角，不見得呢。

低下頭繼續串彩珠，好一會兒，又極低地說了句：“借你吉言。”

……

周吃完一盤炒飯，心滿意足，便趴在桌上看南雅，起先看細細的手串著一粒粒的小彩珠，慢慢發現手腕極了，漸漸又看向白潤的臉頰，頸子，還有口。

披著一件大，里邊是白睡，雖然規規矩矩沒有半點暴，但周仍不免浮想聯翩。他聽人說，人睡覺的時候是不穿罩的。

他和那兩團白間只隔了一層薄薄的睡，一定是月作祟，他又開始蠢蠢，他想解開的服，把臉埋進的雙之間。

他記得那里有顆痣。

他覺他的思緒越來越向失控的邊緣，天哪，他想吻，于是他從口袋里出煙和火柴。

南雅聽見火柴盒響，抬起頭，才皺眉，周自覺接話：“玩邪了我。——小師姐，今天過年，這個時候就別訓我了吧。”說完有點兒邪氣地彎了彎角。

南雅不說話，算是不阻攔了。

周把煙含里，蹭一聲亮火柴，點了煙。他甩甩手，甩熄了火柴，一邊呼出一口煙霧，一邊從煙盒里出一遞到面前：“來一？”

南雅沒。

“現在是兩千年了，人可以煙。”周慫恿。

南雅盯著那煙看了一會兒，接過去含在間。

周笑容放開，他拿出一火柴亮，雙手捧到面前；南雅微微低頭，湊近他手里的火苗輕吸一口，煙頭閃耀一下，飄出一縷清煙。

微直起，兩指夾著煙，呼出一口煙霧，角一勾。

周癡了。他沉迷于月下煙的人，癡癡又笑一下。

南雅眼眸瞥過來：“笑什麼？”

周笑著搖搖頭：“小師姐，我好像有無數個想笑的理由。一千個，一萬個，但我說不出來。如果我現在哭，小師姐，我也好像有無數個想哭的理由，一千個，一萬個，我還是說不出來。”

沉默一會兒，才輕聲道：“——說傻話了。”

“小師姐。”

“嗯？”

“我覺得，你不屬于這個時代，你應該活在未來的時代。”

“這又像醉話。”

“小師姐。”

“嗯？”

“你說，再過一千年，世界會變什麼樣子？”

“心什麼？不用一千年，一百年后我們都不在了。”

“那你說，再過一千年，清水鎮會變什麼樣子？”

“……不知道。”

“會不會到了那時，所有的人都穿著旗袍。”

“……”

“又或許到那時，所有的人，男的，的，都不穿服了。”

“……”

南雅說：“是麼？”

“是啊。”周扭頭看，但是月淡了，屋子里昏暗下去，已經看不清的神，只有淡淡的煙草味，分不清是他的，還是的。

“小師姐？”

“嗯？”

“你的千年愿是什麼？”

“噢，忘了想了。——你呢？”

“嗯？”

“你的千年愿？”

“白天不是寫給你了麼？”他呼著煙，模模糊糊地說。

……

愿你此生得善待，有人也有人。

……

新年第一天，周睡到下午才醒。家里頭沒人，他胡了幾口剩飯就去小賣部，或許能上南雅或宛灣呢。

走在巷子里，迎頭看見張青李。周這才想起昨晚張青李跟他表白的事。周撓撓腦袋，著頭皮走上去，還沒開口，張青李已心知肚明，搶先道：“我來就是跟你說，昨晚我跟姜冰冰玩真心話大冒險呢，你別往心里去。”

周如釋重負，道：“哦，那就好，嚇我一跳。”

張青李心頭一陣疼，笑問：“你現在去哪兒？”

“小賣部。”

“剛好我要去買東西。”張青李和他同路走，又問，“你昨晚著急忙慌地跑哪兒去了？后來大伙兒都沒找見你。”

“去找一個朋友。”周低下頭，著鼻子，不經意間就笑了笑。毫不知這樣的表出賣了他。

“什麼朋友啊？”

“你們不認識。”周說。

張青李沒再問，到小賣部買了袋零食就走了。

周在音像店待了一天也沒見南雅來，到了傍晚，他按平時的時間溜去旗袍店后門推了推，門是鎖的。

周翻上山坡繞去店前邊，居然關門了。周不知是早早關門還是今天一天沒開，也不好問周圍的店家，于是跑去南雅家里，大門鎖。

難道走親戚去了？可南雅無親無故，只有繼母胡秀。周又跑去醫院，依舊沒有南雅。只聽說胡秀病更嚴重了，進了特護病房。

周到找南雅，就差沒把整個鎮跑遍。

周一晚上沒睡好，第二天一早又跑去旗袍店，還是沒開門，再去兒園，也沒等到送宛灣上學的南雅。

那麼大一個人能去哪兒？

周漸漸心慌，總有種說不清的不好的預。直到那天中午放學，他經過小賣部，聽到一群人在閑聊，陳玲說：

“誒，南雅撤回離婚訴訟了。我就說本來不想離，仗著男人喜歡，使勁折騰。一來真的就不干了。”

“或許到頭來發現過錯比較大，怕鬧大了丟臉？”

周整個人差點沒碎掉，他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樣一種心跑去旗袍店的。這次終于開門了。

南雅看上去和1999年的南雅一樣，白的呢絨大，的繡花旗袍，烏發髻，還是那麼。

可這次，他害怕他們之間隔了一個千年。

正給顧客疊服，看到周臉慘白地沖進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顧客提了紙袋走了。

南雅說：“怎麼這時候過來？”說完見沒有回應，回頭看他，周站在原地盯著，一不。

南雅愣了愣，低下頭看看自己的服，又看他，淺淺一笑：“怎麼了？”

周扯了扯角：“你不離婚了？”

南雅一怔，旋即收了笑容，淡淡地說：“嗯。”

“為什麼？！”

南雅一時間沒說話。

周已等不及，上前一步，幾乎悲憤：“他說了什麼讓你相信他？！他不會改的，他只會一直欺負你，折磨你！你為什麼還要和他在一起？”

南雅著他的臉，似乎在消化他這樣激烈的反應：“周……”

“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南雅一時無言，垂下眼眸。

“究竟發生了什麼？你為什麼改變態度，你之前不是這麼說的。”

南雅抬頭：“我什麼時候和你說過？”

“99年最后一天，我在門外聽見了。還有那天晚上，你說借我吉言，你不想跟他過了。我知道！你為什麼要撤訴？”

南雅神思游離，默了半刻，說：“周，這不是你該管的事。”

“怎麼不是？我——你知不知道我——”他咬咬牙，可憐心里無數緒卻說不出口，“——你不能和他在一起，我不能看你又往火坑里跳。”

南雅低下頭，淡淡道：“他不是火坑，他……畢竟是宛灣的爸爸，應該多給他一次機會。”

“你瘋了嗎？！”周幾乎要崩潰，“他是個魔鬼！他是怎麼打你的，你忘了？他會折磨死你的！——你別這樣南雅，那天我聽到了的，你說為了宛灣也會和他分開，你不能這麼——”

南雅別過臉去，似乎厭倦了在這個話題上的糾纏，淡淡打斷：“就當我對他還有，任他怎麼壞，我都離不開他，好不好？”

周如遭雷擊，呆怔原地。

南雅甚至沒抬頭看他，扭頭轉過去：“你回去吧，這不是你該管的事。”

“你不能這樣。”周聲，帶著哭音，“南雅，你不能這樣。”

南雅沒回頭，問：“我為什麼不能這樣？”

“你不能這樣。——因為，——”他的聲音抖到扭曲，“我喜歡你啊。”

“南雅，我喜歡你啊。”

南雅的背影長久地凝固著。周站在后，著，幾乎要哭出來，只盼著回頭，

終于，回過頭來直視他的眼睛，輕聲問：“周，你得過冒麼？”

周木然地點頭。

“難麼？”

周再次點點頭。

南雅輕輕地說：“小孩子忘大，喜歡一個人就像得了一場難的冒，回去洗個澡睡個覺，一星期之后，——就會好了。”

周慘淡地笑了笑，搖搖頭：“不是那種喜歡。不是得冒的那種喜歡。”

南雅說：“小孩子家家的，還懂哪種。”

周說：“想死的那種。”

“……”

“南雅，我對你，是想死的那種喜歡。”他微微笑著，比哭還難看，“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你告訴我該怎麼辦？”

眸閃了閃，長久地盯著他。

他的心如落水的人揪住一稻草，看到了一道，他希冀地等著，等回心轉意；但最后，只是低下頭轉過臉去，說：“回去吧，別說傻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