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的阿基米德》第一章 阿基米德的

1

冬末春初,氣溫還很低,天空卻湛藍得像拿水洗過。前幾天下過大雪,藍天下的山林銀裝素裹,一片靜謐,人心曠神怡。

無暇顧及。一下車,冷氣撲面而來,小凍得發麻。下意識裹呢子大,快步走向面前的古堡。

天地間只有漫天呼嘯的風。

對面那歐式的城堡在白雪的襯托下,干凈又典雅,像話故事里王子和公主住的地方。

可城堡的窗子太多,乍一看像人的眼睛,黑的,直勾勾盯著雪地中央的甄

什麼人會住在這種詭異的地方?

撇去心頭的異樣,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名片。白底黑字,沒有任何裝飾或彩,手寫著古典的英文斯賓塞——

S. A. Yan

The Man of Letters

言溯。

白雪在卡片上反著刺眼的,折進漆黑的眼眸里。

從歐文那里拿到名片時,有些意外。解專家,邏輯學家,行為分析專家,FBI和CIA的特別顧問,外加一堆數不清的頭銜,落到名片上只有這一個簡潔的描述。

The Man of Letters,學者?解者?

看似低調,實則驕傲。

走上厚重的石頭臺階,摁了門鈴。開門的是皮暗黃的傭,抄著一口語音純正的東南亞英語說:“請等一下,我去轉告先生。您請自便,但最好不要。”

點頭道謝,卻暗想最后一句話怎麼聽都像是這家主人的語氣。

果不其然,一扭頭,看見玄關右側墻壁上白底黑字,和那張名片上一樣的字——

You may suit yourself, but do not!

請自便,但最好不要!

真是個傲慢的家伙。

暖氣很足,無視掉門口的帽架,解開扣子,松了松圍巾,卻不下一件

古堡溫暖又干凈,裝飾結構是文藝復興時期風格。窗子很多,天明亮卻不刺眼,地映在歷經滄桑的名畫上,一室歲月的味道。

十分鐘過去了,還沒有主人的影。沿著大廳石階上去,走了幾步,瞥見走廊盡頭有彩

出口是另一番天地,五彩繽紛的如瀑布從高高的天空流瀉下來,一切都籠在一層淡淡的彩幕里。

面前是寬敞的圓廳,四周從底層到幾十米高的屋頂全是木制的書架,一整圈從上到下擺滿數以萬計的書冊。高低不同,各異,像一顆顆彩的糖果,安安靜靜等人來品嘗。

書架兩邊有兩道旋轉樓梯,自下往上每隔兩米便有一圈圓形走廊,方便取書。

抬頭仰,頭頂是大圓形的彩繪玻璃窗,潔白的天從中穿,變一道道五之瀑布。

從沒見過這麼大的私人圖書館,古老的書香仿佛蘊含著時間洗滌的力量。

深深吸了口氣,這才看向圖書室中間的一架白三角鋼琴。在這種地方放鋼琴,這主人的興趣還真奇……腳步陡然一滯,看見了鋼琴架后面坐著的年輕人。

24歲左右的年紀,眼眸深邃,白皙,五致奪目仿佛上帝親手雕刻。西方人一樣廓深刻的臉,像古典油畫里走來的英倫貴族。尤其那雙淺茶的眼眸,澄澈明凈,像秋天高遠的天空。

只是一眼,就讓甄的心“砰”了一下。

他見來了人,表淡漠,不聞不問,只一雙疏淡的眼睛盯著甄,烏黑的睫羽一垂,把打量個遍,平平靜靜地收回目去了。

那一眼實在太微妙,甄總覺他在判斷什麼,可轉念一想或許是自己多心。

繞過鋼琴才發現他并非坐在鋼琴凳上,而是椅里。

他個子很高,穿著淺,折在椅里,卻很安逸的樣子,正在五線譜上畫蝌蚪,譜曲?甄不免惋惜,這麼好看的年輕人竟是……殘疾?

他或許正想到靈,自顧自埋頭寫著,似乎忘了甄的存在。寫到某,他想到什麼,手去夠鋼琴架那邊的書。

見他作困難,下意識要推他的椅,手剛出去又想起這種“好意”很不禮貌,結果手懸在半空中,不尷不尬。

他看著收回去的手,默了半晌抬眸看,淺的眼眸淡漠卻掩不住凌厲,帶著有所探究的意味。

被他看得奇怪,先開口:“你好,我找言溯先生。”

“我就是。”

愣住。來之前聽過一些關于言溯的傳聞,格孤僻,沒有朋友,常年住在深山的神古堡里。自然就想象出一個形佝僂,面容嶙峋的駝背老頭,拎盞老舊的煤油燈,從森古堡的漆黑長廊里走過,黑窗子便閃過一串鬼火。

知道和“嚴肅”同音的言溯是華裔,理所當然以為是個年紀很大的人,看到這年輕人還以為是言溯的兒子呢。誰能料到那麼傳奇的人會這麼年輕?

“把后面書架上那本白的書拿過來給我。”他的嗓音低沉又清潤,像某種樂,“正對著你,從下往上數第13排,從右往左數第5本。”

過去把書拿來,他接過書,不地吸一口氣,目落在白里紅的手上,不冷不熱地問了句:“沒帶手套?”

這突兀的問題讓甄愣了一下,“沒有。”低頭一看,手上的皮因為頻繁在驟冷驟熱間切換,紅一點白一點的。

椅上的男人從口袋里拿出一張手帕,十分仔細地把書皮上剛才甄過的地方拭了一遍。

:“……”

他抬眸,見看著,安之若素地解釋:

“人的手會分泌油脂,因人質不同可能是飽和脂肪酸和不飽和脂肪酸,通常來說弱微偏酸。書本有一層保護,可被人過不拭干凈,這種油脂就會破壞……”

他看見孩因詫異而明顯睜大的眼睛,于是說到半路就閉了,沉默半晌:“當我沒說。”

失笑。

言溯清俊的臉白了一度:“怎麼?”

“沒事。”

收了笑意,想起來時歐文的提醒——“不要主和他握手,因為他會跟你說人的手上有百萬種細菌,包括幾十萬種球菌桿菌螺旋菌,除了細菌還有真菌甚至病毒。而研究表明人手上細菌的種類和數量比男人還多。所以國際禮儀把男之間的握手主權放在人那邊是不公平的。為了尊重對方,人應該避免,尤其是手。”

把大信封遞給他:“是歐文讓我來的,他說你可以幫我。麻煩你了。”

言溯接過,手指微微挲,很有質,拆開信封取出一張卡片,上面十幾行麻麻的數字方陣“98. 23. 15. 85. 85. 74. 66. 93……”

“這信封是你的,還是和這張卡片一起的?”

“是我的。卡片沒有包裝,直接被人塞進門。”甄見他若有所思,多說了一句,“我也奇怪,送卡片竟然不帶信封。”

“紙張的材料能很多信息。卡片是很普通的薄磅單紙,”他微微瞇眼,揚起信封,“但這種手工夾宣紙,只有中國城一家作坊里拿得到。”

“一個信封就看出這麼多?”甄詫異地揚眉。

這個反應落在言溯眼里有一疏淡——驚訝得略微刻意,就是說,的表撒了謊。

他收回目,把信封和卡片放在鋼琴蓋上,不說話了。

又把另外幾張紙遞給他:“歐文說你不幫不了解的人解決問題,這是我的簡歷。”

言溯接過來快速翻了一下,放在鋼琴上,還是不說話。

覺得他一下話多一下話的狀態很古怪,剛要問什麼,傭走進來,對言溯說:“歐文先生來了。”

歐文進來,第一句便笑容和煦地看向甄:“Ai,談得怎麼樣?”

出乎意料,言溯斷了話:“我有話和你說。”本沒看甄的意思。

歐文愣了愣,稍顯歉意地沖甄笑笑,神尷尬;甄并不介意,說聲“打擾了”就先離開。

歐文等甄走了,才到言溯邊,一腳踢向他的椅:“你這種遇到棘手的事就從椅里找安的癖好能不能改改?”

言溯兩指夾起那張卡片,道:“你的這個朋友不是委托人,這不是收到的。”

歐文頓住,他清楚言溯的格,他只接部分委托人親自上門委托的案子。

“你是不是搞錯了?萬一……”

“那麼張干什麼?我又沒說拒接。”

歐文張大,比之前更驚訝。

言溯這人很古板,做事只按自己的規矩來,既然他認為甄不是委托人,且騙了他,那他怎麼反而答應?

“為什麼?”

言溯打開鋼琴蓋,修長白皙的手指劃出一串輕靈的曲調,他慢條斯理道:“因為了證人保護計劃,是你負責保護的證人。”

歐文被他看穿,驚得背脊一跳,哪還有心思看他玩琴?他把他的手開,將鋼琴蓋“啪”地闔上,盯著他:“不是……”

他本想否認,可很快意識到謊言逃不過這家伙的眼睛。

言溯重新抬起琴蓋,淡然自若地彈琴,嗓音雋秀低沉,和著琴音有種說不出悠揚:

右手過傷,被囚待過,警惕很強,會用手槍,父母中應該有一個或者都是某個領域金字塔頂端的專家,死了。

過專業的自我保護或防培訓,懂得基本的碼學,和簡歷上說的新聞專業不同,真正的專業應該是生類,偏向細胞研究或制藥。專業程度或許媲父母。”

“你和待了多久?十分鐘,五分鐘?”歐文瞠目結舌,“怎麼看出來的?”

“很明顯。”言溯淡靜看他,五彩的天落在他淺茶的眼眸里,華淡淡,滌凈塵埃。

哪里明顯……歐文張了張口,他真是賤才問他。

雖然無數次見識他這種一眼看穿而別人云里霧里的欠扁調調,無數次在他說很明顯時恨不得搖著他的脖子把他掐死,但和無數次一樣,歐文很想知道言溯是怎麼看出來的。

他倚在鋼琴旁,做了個請的手勢。

言溯椅往后一,彩繪玻璃窗的在他淺的眼眸里映出一抹淡淡的藍

“你給我的介紹和簡歷上一樣。Sorrel Fraser大學,新聞與大眾傳研究生。但實際況是……

這麼冷的天不戴手套,可能因為會降低手指敏度,出現突發狀況時措手不及。屋溫度很高,出汗了卻不和圍巾,沒安全,隨時準備走。

腳寬松沒有褶皺,外面很冷雪很厚,卻不穿靴子。腳藏著東西,看廓是把槍。學生會帶槍?不會。如果是重點保護對象就另當別論。

從城中心到這里一個多小時,的大上沒有安全帶出來的折痕。

你不系安全帶,因為特工出勤要保持最快的反應速度,安全帶費時間有時還會卡住。不系跟你們學的,擔心突發狀況。有輕度的被害妄想癥,是證人換份初期最普遍的反應。”

進來時掃了一遍書架上的書,看到新聞書籍時,跟看其他書一樣沒有停留。興趣。可看到細胞生藥理那塊區域,目停留五秒以上,右手無意識在信封上敲打。不僅在看,還在記書名。這是對自己專業的習慣知識攝和補充。

站立時,右手放在左手上,不是左撇子。但遞東西給我,以及后來拿書都用左手,是想遮蔽右手腕上的電擊鉗疤痕。”

歐文瞠目結舌,言溯推斷的太多了,他在接手甄時,拿到的資料都沒這麼全面。當時,他僅僅知道是被某暗黑組織追殺的高層人。小小年紀卻掌握著最核心機的科研技。也正是由于如此高端的利用價值,CIA才肯保護。或者說,掌握和利用。

言溯流利道:“另外,的手有醫用蜂蠟油和的味道。蜂蠟油是經常對手進行消毒需要保護皮水的人用的,是戴橡膠手套進行靈活工作的人要用的。是外科醫生?不是。醫生要12年的專業學習,最多22歲;

結合之前的想法,是實驗室研究細胞生制藥的。”

“你很關心,這足以說明問題。”

他挑出簡歷第一頁,對著傾斜,白紙上浮起一層明的印跡,“打印前,曾在這張紙的前一張上寫過東西。學大眾傳的學生記電話會用碼?

至于父母,是我看了你的表,確定是證人保護對象后才想到的。”

還在做相關的實驗說明在這個領域掌握了核心知識技。但在生研究和藥理學領域,沒有天才之說,關鍵是經驗和積累。這麼年輕,只有可能是父母傳承。另外還有最重要的一點,”言溯懷疑又探究地盯著歐文。

“你邊突然出現一個我不認識的生,不是你的朋友,你卻非常關心的安全,還讓我給解什麼稚的碼。大材小用。”

他不屑地哼一聲,下總結:

“最可能的形是父母叛離某個組織,被人殺害,死前把所有的機兒。兒以此換取證人保護。”

空曠的圖書室里一片沉寂,歐文驚訝的臉上寫著四個字“嘆為觀止”。

“當然還有其他可能。”言溯奇怪地笑了笑,烏黑的眉眼盯著他,“比如在賣蜂蠟油的店里打零工,業余興趣廣泛,喜歡買男飾品,喜歡研究碼,喜歡生藥理。個叛逆,不系安全帶,裝著假槍嚇人。同時有很強的迫害妄想癥……矛盾了?我得出的結論就是可能大的那個。”

他不經意間就出自負,“你的表告訴了我答案。謝謝!”

歐文臉都黑了。

他還不咸不淡地加了句:“所以說,表富,弊大于利。”

歐文氣結,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難道還要擺撲克臉?

言溯起,把那本白的書放回書架墻壁

歐文低頭拿手指著鋼琴鍵,音符毫不調:“很厲害,不過,有一點你說錯了。”

2

言溯回看他。

并不是初期證人,已經5年了。前幾任保護的特工都殉職了。”

言溯靜靜看他半晌,聲音低沉:“歐文。”

“嗯?”

“給你一句忠告。”

歐文豎著耳朵聽。

“當心別死了。”

“……”

言溯說完,收拾鋼琴架上的紙張,歐文看著甄送過來的卡片,問:“你不準備看看?”

言溯漫不經心的,沒有太大的興趣。

歐文湊過來拿甄的簡歷,高中及以前在歐洲,大學及以后在國,單調平實。他把紙張微微傾斜,順著,果然看到紙上有痕跡。雖然符號有變,但毫無疑問是碼。

“電話便條,清楚的。”歐文不自覺念出來:“Delf Ben Agust,號碼150-250-0441-2!,中國的手機號?”

言溯一頓,目飄向他手中的紙。一串串符號在他腦子里飛快運轉,他皺了眉:“這不是人名和電話,是死亡威脅。”

歐文臉微白,道:“有些證人不尊重生命會故意殺人,但Ai不會。”

寫字用左手還是右手?”

“右手。”

右手過傷,力氣不夠,而且警惕,怎麼會留下這麼深的印跡?”他似氣似笑,有些惱,“不是寫的。”言溯抬眸看歐文:“有一個懂碼的室友,你們沒調查過邊的人?”

歐文趕給甄打電話,沒人接轉語音信箱。他立刻往外走。

“你現在應該祈禱,這個威脅不是發給的。”言溯語氣淡淡,眼看歐文要松氣,又漠漠加了句,“可能不大。”

“……”

電話靜了音,進學校圖書館時掏卡才發現十幾個未接來電。

回電話給歐文,對方松了一大口氣,問了一堆問題后,說他和言溯馬上過來。掛電話時還聽歐文很張地對誰嘀咕,說人沒事,取消定位追蹤。

電話那頭一個淡漠的聲音給歐文回應:“要死早死了。”

折回學生公寓等人。時近傍晚,校園里到是開車回家或約會的同學,白雪地上一片彩人影。

立在矮矮胖胖的小雪人旁,沒一會兒就看見言溯,從白茫茫的冬天走來。

第一反應是驚訝。他沒坐椅,好好的,還很筆直修長。

坐進椅時就個頭不小,現在看來更顯高顯瘦,黑的長風,灰的圍巾,拔頎長,低調又過目不忘,像英國電影里的貴族紳士。

等他走近,沖他禮貌一笑,呼出的氣在冰冷的空氣里凝一陣白的水霧,很快被風吹走。言溯顯然沒對的笑容做準備,不怎麼生的表更僵,像被冷風凍住;淺茶的眸子幽靜得像教堂里染著的玻璃。

雙手在大口袋,長時間的等候冷得直跺腳,笑容也在打。他們不,相對格外尷尬。甄見他一臉淡定,只好自己沒話找話:“歐文開車帶你來的?”

這毫無疑問是句廢話,和天氣好吃飯了沒一樣無意義,卻是寒暄的好方式。

但言溯顯然不認同這句話的價值。

他無聲看,淺的眼眸在白雪照映下更淺,略帶輕諷:“一只大鳥把我叼過來的。”原話是“I hitchhiked a giant bird.”分不清是典型的國式冷幽默,還是對無聊問題的反諷。

認為更接近后者。他有人際往障礙吧?

接話困難,好半天才岔開話題:“歐文停車去了?在這兒等他?”

“進去。”他邁開長,臉上帶著不愿聊天的冷漠,“寒冷會弱化人的心理防線。這或許能解釋為什麼你突然話這麼多,像鳥一樣嘰嘰喳喳。”

天,談話徹底失敗。這人思維太跳躍,絞盡腦也不知怎麼接這話。

才進大樓,他毫無預兆地腳步一停,甄差點兒撞到他背上。

言溯扭頭看他,眼眸干凈得像外面的雪地:“歐文說你看到我名片時,說我是個看似低調實則心十分高傲的人?”

沒來得及退后,離他很近,仰頭看他俊逸平靜的容到一無形的力。

盡管尷尬,還是承認:“是。”

“高傲,”他緩慢念了一遍,“盡管我本很喜歡這個詞,但你應該是不認同的。”

坦然:“不算不認同,只是覺得謙虛總是好的。”

他背脊直地上樓梯,目直視前方:

“我不同意有些人把謙虛列為德。對邏輯學家來說,一切事應當是什麼樣就是什麼樣,對自己評價過低和夸大自己的才能一樣,都是違背真理的。”

一怔,條件反道:“《希臘譯員》。”

“福爾斯迷?”他極輕地挑眉,清澈的眼中閃過難以捉的意味,可下一秒說出的話依舊欠扁,“明顯白看了。”

不怒不惱也無所謂:“歐文說過會兒帶我去吃生日晚餐。你也去嗎?”

他淡淡回答:“神奇的解之旅變溫馨的生日晚餐。溫馨這個詞太適合我了,perfect!”

失笑,沒見過能把反話說到這種程度的人,別扭得像個小屁孩。

言溯察覺到在笑,神清凜下來,腦袋里蹦出一串分析。

的笑不合理。邏輯上說不通;行為分析的角度也看不出任何含意義。

明明不好笑,為什麼要笑?不合邏輯的東西讓他覺得不愜意。他微微蹙眉。

轉過走廊:“我當你這句話是生日快樂。”

他默了半晌,規矩地回答:“生日快樂。”

走到門口開鎖,回頭他,“歐文說你看出死亡威脅,能解釋一下嗎,我很有興……”

話沒說完,門自開了,濃重的腥味撲鼻而來。

已有不詳的預,緩緩推開門,就見室友江心躺在一片猙獰的泊中,脖子上一道駭人的刀口,放得到都是。

言溯繞過,神如常地走進去,“估計你今天吃不下晚飯了。”

撥通電話:“911嗎?我室友被殺了,請……”

“屠殺。”言溯蹲在地上,聲音帶著說不清的冷冽。

一頓。確實,這樣腥的場面不是謀殺而是屠戮,可沒理他,按自己的想法報了警。放下電話,輕掩房門,站在門邊不進不退。

“為什麼沒救護車,為什麼知道死了?”言溯戴著手套,正檢查死者。

這個時候還曉得審問,果然是他的風格。

倒不覺得他唐突,靜靜道:“從浴室到宿舍,起碼2升。”

“眼神不錯。”他意味不明地說,“這麼確,你懂人解剖學?”

心里一個咯噔,烏黑的睫羽一垂,遮住漆漆的眼眸,平靜如初地回答:“不懂。”

驚訝加遲疑的這幾秒鐘,對言溯來說,完全不難分析。答案是——說謊。

“在你剛在反應的時間,地球已繞太走了74475米。”

反應速度慢,甄干脆沒反應了。

言溯手指著江心的脖子,盯著傷口,不不慢地說:“小型水果刀,刀口不長卻很深,準地刺斷頸脈,兇手運氣真好。”

聽出最后一句是反話。果然。

“不過,讓一個邏輯學家相信運氣這種象的東西,呵……”他笑一聲,語氣里其實沒半點笑意。

死者江心盛裝打扮,穿著致整齊,齊肩頭發是的,鬼手一樣在地上張開,從浴室到房間有很長的跡。

言溯蹲在原地把死者檢查一遍,脖子兩側有掐痕,肩膀上有約的淤青,因為死亡時間不長尚未完全顯現,還看不太清。

他起,目掃視一圈,卻沒走,怕破壞現場。

很普通的雙人宿舍,左邊是江心的床和桌椅,東西很多,主要是服和配飾,看上去價值不菲;梳妝臺上擺著形形的香水化妝品,幾乎不下。還有一本劃著很多圈圈的日歷,顯示主人日常繁忙。有個飾品盒摔在地上,針發卡耳環之類的東西灑在地板各

右邊是甄的床和桌椅,干凈簡單,書桌上幾排大眾傳的書,床上掛著幾件昂貴又服,再無其他。

言溯的目落在江心的梳妝臺上,問:“有幾個飾品盒?”

著滾落一地的飾,漫不經心道:“一個,……不知道。”

“這話有問題,”嚴謹的邏輯學家皺了眉,“既然回答‘一個’,為什麼說不知道?既然不知道,為什麼要猜測著回答?”

:“……”

梳妝臺旁邊的窗戶半開著,下午這一帶有小型雨雪,在深的桌子上留下兩個清晰的干燥印記。

也看到了一個正方形一個長方形。長方形剛好符合地上飾品盒的形狀,而正方形……四周看看,現場了一樣東西。

剛這麼想,言溯自言自語:“了兩樣東西。”

兩樣?沒看出來。好奇想問,但看言溯的臉,明顯寫著“請勿打擾”。

言溯向浴室,墻壁上滿是噴濺型跡,可以斷定是第一現場,而梳妝臺前全是點滴型跡。看得出兇手特意把死者拉到房間里來,為什麼?

死者的服很整齊,頭發卻漉漉的,為什麼?

放了這麼多的,兇手上不可能不粘,他怎麼大搖大擺從這里出去?

他扭頭看門邊的甄,不咸不淡地說:“覺得害怕或不舒服,就出去吧。”

“我沒有覺得。”

言溯微微瞇眼,那表似乎是被挑戰了,他看半晌,扭過頭去,語氣變得不容置疑:“從進來到現在你一直抱著手。這是潛意識里自我安的姿勢。不用騙我。”

面對他的質疑,不承認也不否認,無所謂地說了一個字:“哦。”

言溯默了,表有點古怪。的回答一點不符合語言學里的對話有效規則,前言不搭后語,毫無章法和邏輯。這段對話無法繼續。

他不打算繼續,可半晌后還是說:“你站在這里打擾我了。”

抬眼:“我沒也沒說話。”

“呼吸有聲音。”

“……”

無語,開門出去。

很快歐文來了,轄區的警察也來了。法證人員開始搜集證據。

來人里有位漂亮的拉法醫,小麥,波浪卷發材,見到言溯,笑也不笑:“Hey, weirdo!”(你好,怪胎)

言溯不理;

法醫伊娃·迪亞茲,歐文稱呼伊娃,言溯卻生疏地稱呼迪亞茲警

過門看,房里拉了窗簾一片黑暗,紫下,猩紅的目驚心。還在看著,歐文擋住的視線,拍拍的肩膀:“Ai,別怕。”

點頭。

“S.A.”有人言溯,這次是黑發黃皮的警,看上去和言溯歐文很

前的名牌卡寫著Jasmine Van der Bilt賈敏·范德比爾特。非常傳統而老牌的姓氏。范德比爾特是政壇數百年來十分活躍的家族。

但這孩不像混。至不像言溯那樣有明顯的混兒特征,眼窩深,瞳仁淺,鼻梁高,皮白,五得像石膏。

敏是典型的東方面孔,臉平眉細額線低,眼睛細長,偏暗。

很有氣質,舉手投足落落大方。在這方面,甄很遲鈍,從小到大沒有社,常常不懂別人的表或舉止承載的意思。

立在一旁不說話,但賈敏還是注意到

因為甄的外貌太出眾,眉眼廓宛如手工心描畫,得像中世紀宮廷里出來的,淡靜沉然,毫無攻擊

非常安靜而古典的人。

敏忍不住多看幾眼,才繼續看言溯,詢問他對犯罪現場的看法,想聽他的意見。

但言溯以法證人員證據采集未完為由拒絕,說他只是觀察到一些東西,不希他的意見干擾警的判斷。

敏更欣賞他;甄也側目,詫異于他的原則,原來他并不是一味出風頭秀智商的人。

言溯抬起清淡的眉眼,迎上甄的眼神,又波瀾不驚地移開。

敏看過現場后,出來和言溯談論:“了一個類似珠寶盒的東西,會不會是搶劫?”

言溯淡淡道:“搶劫沒必要把人從浴室拖來房間,作困難還容易留腳印。”

“我去查有沒有類似的案件,看是不是連環……”

“不用浪費時間。即使是目標類型,連環殺手也會拐,而不是選在學生宿舍殺人。不過這個兇手,”他微微瞇眼,“有手段,冷靜,有備而來,這次的憤怒得到發泄……很可能發展連環殺手。”

敏疑,不知言溯怎麼看出兇手的個,雖好奇但終究沒問,點點頭:“和我想的一樣。”

言溯對里面的法證人員道:“椅子下有一跡不規則,像被拭過;那邊有什麼東西把癟了,重點看看;檢查一下梳妝臺上長方形的印記,是不是有不干膠的分。”現場人員依言照做。

死者被抬出時,言溯又代伊娃:“檢查死者的肺部。”

這時,有警問是誰打的報警電話,能不能回警局協助調查。

通常來說,第一個發現現場并報警的人有很大嫌疑。

言溯毫不猶豫指甄

詫異:“你不是死者的室友嗎?”

歐文知道言溯是警局的人,趕說:“和S.A一起的。”

言溯不太滿意地看了歐文一眼,對警說:“是和我一起來的。但來案發現場前,我和只相不到5分鐘,死者死亡約半個小時,不能用做不在場證明。”

這麼配合,十足模范好公民。

歐文無語看他,對甄代:“Ai,我會通知律師,你要不想說話,可以一句不說。”

言溯點頭:“歐文給你找的律師一定是最好的。”

歐文繼續無語,你個墻頭草,究竟在幫哪邊?

坐在審問室里接詢問,言溯等幾個警立在玻璃窗外看。

3

敏近距離和甄面對面,又不打量甄幾眼,資料顯示是中國留學生,可看上去分明像西方人,那種清麗的莫名讓人想到伊甸園里上帝最珍視的花,弱,不染凡塵,著一仙氣。尤其一雙眼睛,很黑很亮,像水底的黑曜石,清澈,波粼粼。

言溯邊出現這樣見的絕孩,賈敏不太舒服,但一想言溯的格,想他一路都沒看甄幾眼,又有一得逞的幸災樂禍。

敏先問基本信息。以為甄英文不好,說話格外慢,像和聽力不好的老人說話。

“你和江心什麼關系?”

“室友。”

“能描述一下當時看到案發現場的場景嗎?”

流利道:“回宿舍的時候門是松的,一就開了。躺在地上,到,我只看了一眼,后面就沒了。”

“之后呢?”

“報警。”

回答得太過干凈利落,讓賈敏些許措手不及:“之后你就一直在現場?”

“是。”

“在做什麼?”

“站著。”甄沒理會話里的疑問。

“站著?”尾音裊裊上提,不相信的意味很濃。

依舊淡淡的:“嗯,站著。”

“正常人看到室友躺在泊里,不會過去看看還有沒有救?”

“有人在尸旁邊,我不必湊熱鬧。”甄臉頰白凈,很坦然。

“誰?”

“言溯先生。”

“那時S.A.就在?”賈敏詫異,“他怎麼會去你宿舍?”

淡定反問:“這個問題和案子有關系嗎?”

敏眼中閃過一不耐。

玻璃窗外,言溯若有所思看著甄:“太鎮定了。”

歐文警惕:“你什麼意思?”

“看到殺人現場時,沒有尖后退,甚至沒有一丁點驚恐或躲避的反應,僅有的只是抱著手。就像現在,回答得有條不紊,一句語法錯誤都沒有。語速邏輯全部沒問題,真正一點兒不驚慌。”

歐文也看向甄,無論是接檢查匯報況;還是日常生活,都是這樣,眼睛黑漆漆的像一潭深水,沒有半點漣漪;臉頰干凈白皙,平平靜靜,即使是微笑也沒有真正的笑意。

,笑起來尤其驚艷,應該多笑的。

歐文藍灰的眼眸微微一斂:“你懷疑?懷疑到哪種地步?懷疑紙上的碼是寫的,為了吸引我們跟過去?先到殺了人,等著我們來證明的清白?你認為有牽連?這不可能,Ai……”

“當然不可能。”言溯打斷他,笑了一下。

歐文緩了臉:“謝謝你相信!”

“什麼?”

“我很開心你終于開始相信他人,而不是永遠拿那些冰冷的數據和證據。”

“你在鄙視我。”言溯挑眉。

“是表揚。”

“你認為我會被‘相信’這種象又的東西左右?”言溯漠漠的,“我不認為是殺的,因為剛才在現場把支出去后,我檢查了的東西。”

歐文扶額。

“浴室里只有一個人的洗漱用品,甄床上的服不是的風格,是死者的。因為沒地方放,所以擺去床上。不在宿舍住。

沒什麼接的人不會有什麼仇恨。如果有仇恨,出于較量的心理,死者也不會把服擺在床上。另外。打印機是死者的,甄用過,說明兩人關系不壞。

宿舍里只有書架上的書是甄的。按分大類,不同擺在不同層次,再按字母順序排列,不住的地方都整理這樣,有嚴重的強迫癥。可殺人現場換來換去,跡拖得到都是,在看來,一定會覺得一點都沒有。”

他得出結論,“如果殺人,會用一種更優雅又不失狠烈的方式。”話中竟含著極淺的贊許和認同。

歐文整個人都不好了:“你這是在表揚人?”

“當然。”

歐文天,這人沒救了。

“不過,有個問題我很好奇。政府會給部分證人免責權,殺人不會罰,我相信也有。”言溯背著,眼眸在這一瞬烏漆漆的,“如果殺了人,你會怎麼辦?”

歐文反駁:“不會。沒有社圈子,所有的力都在的專業上。這樣認真純粹的本不會去……”

“是啊。”言溯笑笑,“因為認真又專業,所以永遠不會殺人。”

歐文梗住,挫敗地嘆氣,言溯這人在邏輯問題上是天較真。

“我也知道這句話的前因后果毫無邏輯。但我還是相信。就算你說的這種事真的發生,”他沒有毫猶豫:“我也要履行我的職責,不管遇到任何況,不管對方是誰,拼盡全力護安全,即使殉職也在所不惜。”

言溯不語,抿住

他小時在中兩地切換,環境的頻繁轉變讓他孤僻冷清不善際,還三番四次被媽媽拎去做自閉癥檢查。如果說他在國有朋友,那就只有一個歐文。

歐文也是混,因為母親被殺而立志當警察,了最優秀的特工。以前到現在,他的信念一直堅定。

言溯看向玻璃窗那邊的甄:這些時時刻刻都要偽裝份的人,他們的信念又是什麼。

敏還在提問:“可不可以問一句,為什麼你的室友被殺了,你一點兒都不難過驚慌?”

莫名想起言溯的話,有樣學樣地反問:“你既然征詢可不可以問,為什麼我還沒準許你就直接問了?既然你原本就要問,為什麼開頭還要征詢我的同意?”

敏:“……”這種繞來繞去的調調怎麼似曾相識?

玻璃窗外的歐文臉有點兒灰,古怪地看言溯一眼,后者淡定自若,不作任何反應。

“這是禮貌的習慣用語。現在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嗎?”賈敏把甄的岔開話題當做逃避。

只答一句:“或早或晚,人都是要死的。”

敏想,這人真是冰冷,沒有同心。“詳細說一下死者的況,包括朋友人際圈。”

“剛開學時,很活潑開朗參加了很多社團,攀巖跳舞之類。朋友很多尤其是男朋友……”

“有男朋友嗎?”

“不知道。”

“不知道?你們是室友……算了,還有別的嗎?”

“前段時間說太忙,退掉很多社團,唯獨留了碼解讀社。在課堂上睡覺。”

敏覺得這些信息毫無用,認為甄在打馬虎眼,“這些細枝末節的事,你倒記得清楚。”

“我和就講過幾次話,不難記。”

“你們關系不好?”

不答了,緩緩往椅背上一靠:“剩下的和我律師談吧!”

敏一愣,程序上一句話也不能問了。通常非本土的人沒有那麼強的自我保護意識,會極其配合,沒想甄突然不肯說了。

律師很快把甄帶出來,還警告賈敏:“我可以投訴你言語誤導!”

敏灰著臉不吭一聲,這一刻真恨國的司法制給嫌疑人那麼大的自由。

律師帶甄去登記信息。

敏出來見言溯一直在隔間,不臉紅,覺得剛才很丟人,又向言溯提出咨詢的申請。他是FBI和CIA的特別顧問,大家自然想得到他專業的意見盡早破案。

可很明顯,言溯不興趣,他還沒來得及拒絕,歐文把他拉到一邊,低聲:“你必須參與這個案子。”

言溯眼眸靜靜瞧他,一副“沒吃錯藥吧到你來命令我”的表

“要搞清楚江心和那串碼是怎麼回事,還要搞清楚有沒有別的碼。”歐文語速很快,“這案子可能和Ai沒有關系,也可能江心要害Ai結果出了意外,還有可能有人要殺Ai卻殺錯了江心。這麼多種可能,必須弄清楚。”

言溯一副“這種小型案件地方警方完全有能力解決不需要我出馬”的表:“哦,讓我去理10年前我就能解決的案子,哈,我的生活真是每天都在進步。”

歐文頭疼地糾正:“‘10年前’這種話不適合一個二十幾歲的人說。”

言溯木著臉:“請你相信警方。”

“我不信。”

“不信你自己來。”

“地方轄區的獨立案件,非恐怖襲擊非公共安全,特工不能手。”他聲音很低,急得手都攥拳。

言溯有自己的驕傲,可此刻他唯一的朋友張又著急,他不能置之不理。他斟酌半晌。轉看向賈敏:“可以。”

敏很開心,笑道:“S.A.你喜歡音樂,紐約國際音樂節要開幕了,我朋友在那兒做策劃,拿票的話……”

言溯點點頭,掏出支票簿唰唰簽字遞給:“我要四張,謝謝。”說完人就走了。

敏捧著支票愣住,不是這個意思啊!

歐文跟著言溯離開,直搖頭,有這麼遲鈍的人麼?

從警局出來,歐文把律師拉去一邊單獨代事

言溯和甄則排排站在路邊,著雪地中央一條條的車印,互不說話。乍一看,像路邊兩棵平行的樹,各自長,毫無集。

經過白天的事,早徹底打消主和他說話的念頭。

言溯習慣安靜和沉默,更不會覺得不妥,他雙手在風口袋里,夜間冷風呼呼地吹,他仍背脊筆,像一株不怕風霜的白楊。

就沒那麼自在了。一團,凍得瑟瑟發抖,偶爾扭頭看他一眼。

北半球冬天的夜來得早,夜幕中他的側臉愈發白皙,廓也愈發分明,刀刻斧琢一般。額頭飽滿,眼窩深深。

他的眼睛很漂亮,明明很靜卻有種水波漾的錯覺,映著街對面的霓虹燈,閃著湛湛的。鼻子的峰度很完,薄輕抿,下頜的弧線干凈利落。

毫沒察覺到甄的注視,專注地著街道對面,漸漸,角微微揚起一不易察覺的弧度,好似看到什麼有趣的事。

順著他的目看過去,什麼都沒有。又扭頭看他,猜他在看什麼。

他忽然眼眸一垂,應到的目,緩緩側頭看,眼眸被夜染深茶,純凈得像月夜的雪地。他靜謐無聲,會說話的眼睛卻在說:看什麼?

被他逮個正著,尷尬地扯扯角,忙不迭地問:“你在看什麼?”

“那個廣告牌很有意思。”他朝對面的方向,抬抬下示意。

這才發現他在看沃爾瑪的戶外廣告牌,寫著打折促銷廣告——

“O GEE! ON SALE! MAR. 1ST

ALL @ N.Y.T

噢天,大折扣,3月1日盡在N.Y.T”

N.Y.T是他們所在的這個城市North Yearfield Township的寫。

廣告牌上畫著黃橙橙的桔子,冬日里這樣明的黃真好看,可不知道有趣在哪里。

言溯兀自看著,似乎心不錯,隔了一兩秒發覺沒反應,出乎意料地耐心解釋道:“那串文字很有意思。”

這句話基本沒起到解釋的作用。

張了張口,很想接過他的話來,卻拙,完全不知該說什麼。

他的世界真的很難理解。

又或者,從來沒有朋友的太笨了。

興致懨懨地低下頭。

言溯抿幾秒,問:“你玩過anagram游戲嗎?”

抬頭,不明所以地迎視他。

知道anagram變位,把單詞或句子里的字母換順序,組新的單詞或句子。可不明白這和剛才他們說的話有什麼關系。

“這種問題也要想上四五秒?”言溯向遠方,淡淡評價,“你的反應速度真是慢到驚天地。”

抿抿,趕小聲道:“沒玩過,聽過。”

言溯微微側過子,面對開始提問:“比如,eat可以換什麼詞?”

他突然發問,愣了愣,才道:“tea!”

“速度真慢。”他毫不掩飾鄙視的表,繼續,“lived.”

“devil.”

“嗯,不錯。”言溯低頭,眼睛里似乎有一笑意,問,“繼續玩?”

從沒玩過任何種類的游戲,這種考畫面記憶力空間想象力和反應速度的游戲,很新奇。心里莫名閃過一陣難以言喻的刺激,趕快點點頭。

一激就會臉紅,夜中,小臉白皙清,染著霏霏的。他的聲音不知怎麼輕下來:“準備好了嗎?”

低沉的詢問,讓甄莫名心如擂鼓,仿佛第一次參加知識競賽的選手:“準備好了。”

“聽人說話的時候,最好保持安靜,因為……”

“因為listen(聽)換個順序就是silent(安靜)。”甄立刻回答。言溯已經把詞說出來,這個不難。

“參加葬禮不要太傷心,為什麼?”

“葬禮funeral,那是……”甄眼睛一亮,“real fun。”真有趣。

“為什麼兒媳婦都害怕婆婆?”

“婆婆是mother-in-law。”蹙眉想了想,小聲問,“因為是woman Hitler,希特勒?”

“是啊。”言溯似乎很滿意的速度和配合,俊臉看上去帶了一見的輕快,“最后一個,為什麼那麼多人喜歡湯姆克魯茲?”

Tom Cruise?他的名字可以重新排序轉換……

咬咬,靈一閃,“啊!So I’m cuter我最討人。”

言溯眉梢微抬,似笑非笑:“你真這麼認為?”

一愣,他這瞬間究竟是正經還是不正經?

的臉頰陡然涌上一種陌生的發燙,低頭著手,小聲解釋:“我是說他的名字可以拼寫‘我最討人’,不是說我自己。”

言溯配合地“哦”了一聲,又看向那個一堆桔子的沃爾瑪促銷廣告牌:“那你試試看,把那個句子里的字母打了重組。”

O! GEE! ON SALE! MAR. 1ST

ALL @ N.Y.T

單詞拆散的話總共21個字母,怎樣才能把它分配幾個獨立的單詞,剛好字母一個不多一個不,而重新組裝的單詞還要組一句語法正確,語義完整的句子?

盯著廣告牌上五的單詞,一瞬間這些字母全在腦海里跳躍,一個個蹦出來拼湊——sea, rest, moon, rang, year, tale, or, tally, total……

都不對。

不管出現那個單詞,剩下的字母都不能組有意義的單詞,更別說一句完整的句子。

究竟是一句什麼話?

不自拳頭,忽然看到廣告牌上大片的桔子,orange?

剎那間豁然開朗,所有的英文單詞飛旋起來,重新組合排了一句話——

An ET stole all my oranges!

“一個外星人走了我所有的桔子。”促銷廣告牌上一大堆黃橙橙的促銷桔子要被外星人走了,哈!

4

忍不住會心一笑,是啊,言溯說的沒錯,這個廣告牌很有意思。

原來,他就是這樣獨自沉浸在自己滿是創意和思考的世界里。

這種人,真的好神奇。

地說出答案,沒有得到表揚,卻聽……

“游戲結束。”言溯淡淡說著,目飄向其他戶外牌子上的廣告和聯系電話。

意猶未盡,而他恢復一貫的冷清,剛才給出題時短暫的流像沒發生過。或許他的世界里只有數據碼行為分析,只有這些能讓他有談吐的興趣。

他不會知道,剛才小小的游戲對邊這個孤獨而寂靜的孩來說,就是暗淡冬天里散著果香的金燦燦的橙子。

難得的清香,難得的彩。

深深吸一口氣,很冷很涼,剛才分心了沒有注意,現在又覺得冷了。努力抱自己,斟酌半晌,問:“今天的案子你懷疑我嗎?”

彼時,言溯正試著給視線里一串電話號碼解,聽了的話,慢悠悠轉過頭來:“沒有。”

的“謝”字發音一半,他話沒完:“我只相信客觀,‘懷疑’這種主觀的緒,對理的人來說是大忌。”

換了方式:“客觀表明我是兇手嗎?”

“證據不足。不過我認為如果你殺人,應該會選一種比較優雅的方式,比如下毒。當然,你不會用輕易就能買到的毒藥,而是比較稀卻致命折磨的。”

:“……我……應該說謝謝嗎?”

“不用謝。”

不說話了,盯著虛空出神。

某一刻,好像有一朵細小的雪花飄過,打起神定睛一看,什麼也沒有。天,依舊黑漆漆的。

原來剛才的雪花是幻覺。

冷風一吹,更加冷了。

的牙齒不住地打,一時間沒忍住,竟“咯吱”一聲作響。窘迫極了,立刻咬牙。

言溯當然聽見牙齒打架了,低頭看:“怕冷?”

“嗯。”

他“哦”一聲,沒下文了,繼續向遠燈箱上的數字。過了好一會兒,也不知在和誰說話:“從中醫的角度,怕冷是因為腎虛;從西醫的角度,是因為缺鐵;甲狀腺素分泌不……”

他見蒼白,睜大眼睛跟看外星人一樣看著他,于是閉,默了默才說:“這個時候好像不應該說這些話。”

他復而天,隔了兩秒——“我的意思是,你應該去醫院看病。”

“……”誰會神經不正常因為怕冷就去醫院看病?

無語,背后忽然一陣溫暖。下一刻,自己被裹進一個暖暖的東西里遮住了冷風。歐文不知什麼時候走過來,把他的風給甄披上了。

見他只穿了薄,想要掙,可他摁住大的領口,把紐扣系上。接下來又扣上其他扣子,把甄裹得嚴嚴實實像個小粽子。

他拍拍甄的肩膀,沒所謂地笑:“我擅長產熱,不怕冷。”話說著,呼出的熱氣一捧捧像棉花般被風吹散。

沒再拒絕,和歐文一起走去停車

走了幾步,發現言溯沒跟上,兩人奇怪地回頭。

言溯筆直地站在原地,揪著眉,若有所思地看著甄

忽然,他邁開長,大步朝甄走去,一邊走一邊把自己的圍巾解下來。他兩三步走到面前站定,把厚厚的圍巾往脖子上圈。

這個作太突然,甄完全沒反應過來,只覺脖子上瞬間溫暖。直到他近在咫尺,開始繞第二圈時,甄才回過神,條件反地往后

“不用。”

“別。”

他嗓音低沉地命令,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一帶,牽圍巾一收,把甄扯了回來。

差點兒撞進他懷里,狼狽地站穩;他非常專注,盯著手中厚厚長長的灰圍巾,一圈一圈往脖子上套。

圍巾質地舒適,親昵熨帖,夾帶著男人熨熱的溫,還有一種甄從沒聞過的淡淡香味,像夏末秋初的天空,不太熱烈,淡淡的醇。

一點兒都不冷了,吶吶抬眸看他,見他極輕地斂著眉,表認真嚴肅,像面對一串數字,碼或邏輯問題。

這樣曖昧的作,他做得清凈典雅,眼神純粹又倨傲,從頭到尾都不帶一丁點狎昵的意味,干干凈凈的,就像他這個人。

被他澄凈的氣質,悄悄在心里抿,也不覺得尷尬或臉紅,自然地接了他的好意。

言溯給甄系好圍巾,點了點頭,似乎很滿意,然后手放在甄的肩膀上,很不練很笨拙地拍了拍,規規矩矩地說:“我也擅長產熱,不怕冷。”

:“……”

他在學歐文對人好。這瞬間,覺得他像某種跟著人類有樣學樣的靈長類,又像于認知期跟著大人學習的小嬰兒。

剛要說謝謝。但——

言溯看白皙的小臉裹在自己厚厚的圍巾里,視覺非常奇怪:“你不適合灰,戴著真難看,像一只干枯的竹節蟲。”他竟用竹節蟲來形容?甄徹底沒了道謝的心思。

歐文提議:“最近流行鮮艷的圍巾,AI皮白,戴紅肯定好看。”

言溯似有似無地“呵”一聲。

歐文扭頭見言溯明顯不認同地挑著眉,問:“怎麼了?”

“沒事。”

可他那表讓歐文十分不自在,也擰了:“你奇怪的想象力又飛到哪里去了。紅讓你聯想到什麼,牛?”

言溯鄙夷:“牛是盲,由紅聯想到牛,這很不科學。”

歐文無語,半晌之后,還是忍不住:“那你想到什麼?”

“腎上腺素。”

這才不科學!

實驗室里一塵不染。兩排明的玻璃飼養箱,一臺巨大的方形儀

坐在中心儀旁,作臺上放著飼養箱,里面一只小白鼠四腳朝天倒在跡里。

看著視頻里的小白鼠影像,握著耳機線錄音:

“HNT-DL神經毒素,十萬倍稀釋。

2月29日23:30注小白鼠,一分鐘后藥作用于心肺,白鼠喪失行能力,嘔吐發抖,心律不齊,三分鐘后休克。

23:33,注anti-HNT-DL抗毒清,癥狀持續。

3月1日01:47,白鼠重新獲得行能力,在飼養箱爬行5厘米后再度失去行能力。

03:19,再次休克,部出

05:38,沒有生命跡象。”

說到此,停了停,平靜道,“Anti-HNT-DL第4301次抗毒清試劑,失敗。”

復而補充一句:“HNT-LS神經毒素,百萬倍稀釋后注小白鼠,瞬間死。尚未采集毒素作用機理,下步嘗試千萬倍稀釋。”

存儲好錄音,開始解剖小白鼠。坐在試驗臺前,寂靜無聲地工作。

從來做事心無雜念,在專業領域效率高得驚人,短短幾小時就把各項重要數據記錄在案,又重新配置了抗毒清。輸配方比例后,儀開始自,需要十幾個小時。

時間剛好10點,去白,走到帽架旁取大,目卻凝住。

言溯的那條灰圍巾正安靜地掛在架子上。

拿起來,一圈圈圍在脖子上,輕輕,手還是舒適的。手心,緩緩握住那片溫

這條圍巾的主人似乎和它一樣,冷肅,一點兒不花哨,可其實很溫暖呢。低下眸,湛湛黑黑的眼里閃過一和。

想起數小時前立在冷風肆的路邊,他說如果是殺人,一定會用優雅又狠烈的方式。

自認為,這句話是贊許。

歐文說他很無趣,不好相;可覺得,他很有趣。喜歡冬天的橙子,冰涼卻沁人心脾。淡淡的香味,可以留很久。再度握了握脖子上的圍巾,角輕微地牽了牽,卻沒笑。

耳畔響起媽媽的教導:“不要有所期待,期待是所有不幸的源。”

的臉便緩緩平寂下來,再無波瀾。最終,把它一圈圈摘下,和歐文的大一起挽在手上出去。

實驗室外是50米長的閉白走廊,一塵不染,沒有棱角,茫茫的很嚇人。

走到盡頭,經過視網掃描,指紋驗證和碼輸后,甄離開實驗室乘電梯上到地面。地面是普通的工廠,用作掩護,正所謂出其不意。

出去就見歐文的車停在一邊。他說言溯有問題找

到言溯家,傭照例用純正的東南亞英語說言溯在libluebarri。

進去圖書室卻不見人。

抬頭一,書架三層的走廊上有一團白茸茸的東西,或許被來人的腳步聲驚擾,窸窸窣窣了一下。甄著脖子看,竟是言溯,他睡在走廊上,頭上還蓋著書。

歐文喊一聲,他才坐起來,無意識地眼睛,似乎怔松了一會兒,才起順著旋轉樓梯下來。

一壁書籍的背景下,他白,看上去清清爽爽,唯獨頭發飛揚,臉不太好,像罩著一層霜,俊眉輕擰,眼眸郁,有很重的起床氣。

他才走下樓梯,就凌厲地看向甄,很重的怨念:“給我倒杯水。”

“哦。”甄莫名其妙應著,轉去找水。

歐文質疑,“干嘛倒水?”

言溯淺茶的眼眸閃過一不理解,覺得他的問題很奇怪,半晌后字斟句酌道:“我五行缺水,不喝水,我會炸。”

歐文腦袋轉了好幾圈才發現給言溯繞進去了。他想破腦袋也不明白,言溯這種IQ207的人是怎麼理解人話的?

那句話重點是——干嘛”倒水,而不是干嘛倒“水”。

已端來三杯水。言溯無聲無息喝了大半杯,心滿意足了,抿抿,走到三角鋼琴前,也不知從哪里出一把白小提琴。然后一大只蹲在鋼琴椅上,彈吉他般拿手撥弄琴弦,不知在想什麼。

悄悄打量他,或許因為剛醒,他了冷淡和疏離的氣質,整個人都著隨意的和,散漫又慵懶。

子,像不愿起床的孩子,擰著眉心在小提琴上發泄,輕輕幾彈,好聽的。

他彈了會兒,看向甄:“你那個舍友喜歡上課睡覺是什麼時候的事?”

和狀態轉換得太快,甄腦子還沒轉過來,回想才發現在警察局接審問時,提到過。賈敏沒深究,言溯卻記住了。

還在回憶,言溯已蹙了眉。

他不開心地跳下凳子,大步朝走來,雙手握住的肩膀,在微愕的目里把平移到鋼琴凳前,摁到椅子上。

言溯指指的右,命令:“把它放到這只上。”

不明所以,剛要問為什麼,見他神不好地斂了眼瞳,便乖乖照做。

才把雙疊,他突然左手握空心拳往膝蓋重重一敲。

狠狠一彈。甄怔住:“你干嘛?”

“膝跳反不知道嗎?”他后退一步,拉開和的距離,疏淡地說,“看見沒,你腦袋的速度明顯沒你的腳快,以后用腳思考吧。”又被他嫌棄反應慢。

跟這思維迅速又百變的人在一起,甄的神經高度張,道:“好像是4,5個月前,說太忙退掉各種社團的時候。”

言溯極輕地點一下頭。

意識到他心里其實有答案了,不想干擾證詞所以等著說。

“你不住在宿舍所以不清楚的作息時間和生活習慣,但你應該注意到你的床和桌子被用來擺東西了。”

“也是4,5個月前。”甄試探,“你有答案了?”

言溯睨:“桌上擺著很高檔的香水和化妝品,看分量用了4,5個月。名貴的服也是去年10月以后的款。知道碼社的時間嗎?”

“不太清楚。”看來江心的死和四五個月前的轉變有關。那時,江心忙碌起來,也更有錢。

“和比較親近的人?”

“也不知道。”甄赧然,和同學幾乎沒集,“你的意思是人作案?”

“兇手去雙人宿舍殺人,除了的作息,還要清楚宿舍另一個人的生活規律。”

話音未落,電話響了。

他接起來聽了一會兒,說:“我馬上來。”放下電話,片刻前還起床氣的人已神抖擻:“去見迪亞茲警。”

“尸檢結果出來了?”

“嗯,”言溯角不經意地微勾,淡淡的眼瞳中閃過一幽靜的,“發現了有趣的事。”

伊娃·迪亞茲坐在辦公室里,一邊翻雜志一邊悠閑地喝酸吃三明治,毫不在乎辦公桌對面的百葉窗沒拉上。對面是解剖室,抬頭就可以看見江心的尸

不難想象甄跟著言溯歐文過來看到這番場景時,覺得多詭異。

歐文敲敲窗上的玻璃:“對著死人,你怎麼這麼好胃口?”

伊娃隨口回答:“又不是對著S.A.那敗興的家伙,干嘛沒胃口?”

言溯臉上風波不,跟沒聽見一樣。

伊娃起,把食保鮮盒,放冰箱。甄看見冰箱里一摞摞整齊的保鮮盒,里面全是類似之類的。法醫的心理素質果然好。

言溯見甄一臉灰,一下兩下很笨拙地拍拍的肩,安:“人類是一種很會適應環境的生。”

“……”甄真不覺得這種解釋能減把食和人放在一個冰箱的詭異

伊娃自然知道言溯在說,慢悠悠回了句:“在人類足跡遍布的陸地海洋太空,言溯無疑是迄今為止人類未能適應的最極端惡劣環境之一。”

眨眨眼睛,把一個人比喻環境這種事,怎麼覺得聽上去很帶

以為言溯會說這話邏輯有問題,但他只風淡云輕地問了句:“和新男朋友分手了?”他的“武”總是獨特。

伊娃天:“老天,我恨死了這個怪胎。你怎麼看出來的?”

“這種低智商的問題,我拒絕回答。”

伊娃握拳頭往前一步,被歐文攔住。

5

“……前天都在別人家過夜,結果周末一個人吃早午餐,還留了晚餐的分量。”言溯平靜地表示惋惜,“噢,迪亞茲警真可憐。”

:“……”

一個不見面都能把人看穿的男人,一個不放過任何細節的男人,一個讓所有人都懷疑智商的男人,果然是惡劣環境。

伊娃咬牙切齒:“我真想現在就把你解剖。”

言溯微微頷首:“我的榮幸。”

歐文抓頭發,像走投無路的獨自看家的爸爸,“稚園小朋友們,看在上帝的份上,給我停下!”

言溯和伊娃同時閉

輕輕呼出一口氣,科學家之間的口水戰什麼的,果然科技含量高。

眾人隨伊娃去到對面的解剖室,甄站在好幾米開外,沒有靠近。

伊娃掀開白布,出死者的頭部和肩膀。言溯探過去看。伊娃指著幾個地方解釋:“脖子兩側的掐痕顯出來了。比較奇怪的是,兩邊的肩膀下方,就是和鎖骨平齊的這個位置。你看,兩道暗紅的淤痕,是在一條直線上。不知是什麼東西弄的。”

言溯直起子:“呼吸道和肺部的檢查結果?”

伊娃答:“肺部有一定量的水,呼吸道有輕微的損傷。”

現在的毫沒了剛才和言溯抬杠的樣子,而是和此刻的言溯一樣認真而專注。

“這就對了。”言溯緩緩抬起手,半握住虛空,做示范,“因為一開始,兇手從后面掐住的脖子,一次次地,把摁進洗臉池滿滿的水里。”

伊娃恍然大悟,“這就解釋了肩膀兩側的傷,我一直找不到能留下這種直線型凹痕的工,原來是洗臉臺的邊緣。”

又補充:“法證科那邊沒發現異常的指紋,腳印和DNA。至于你提到的兩塊形狀奇怪的跡,有一塊被人拭過;另一塊被什麼東西癟。那一小滴跡里有極的油墨,但目前沒找到匹配的油墨類型。”

言溯抬起眼簾,深深盯著虛空在想什麼,很快又垂下眼皮。

伊娃轉去旁邊的柜子里端來一個小盤子,上面放著一枚鉑金尾戒:“這是在死者的胃里發現的。”

聽聞,遠遠看了一眼,有些反胃。

言溯掏出手機拍下那枚戒指,若有所思地彎:“原來了三樣東西。”

歐文奇怪:“又了一樣?”

“是啊。”言溯瞥一眼戒指,掀開白布看看死者的手指,得到確認,“嶄新的戒指,戒指盒去哪兒了?”

他不再看了,卻問:“食道有沒有被金屬刮傷的痕跡?”

“有的。”

他點點頭:“吞下去的時間不長。”

說完,把白布蓋好,又對伊娃說了聲謝謝,人就往外走。

歐文問他去哪兒,言溯道:“可以開始詢問證人了。”

三人一邊下樓,言溯一邊解釋。

原來警方已經據不在場證明和作案機排查小范圍,找出了近段時間和死者有過爭持的四個人。他們都愿意協助調查。

敏凌晨就打電話跟言溯說可以一早去調查,知道他向來不愿拖沓。但言溯破天荒地說不急,下午去也不遲。

三人已坐上車,歐文邊系安全帶邊奇怪:“你也有覺得破案不急的時候?”

言溯簡短道:“等尸檢結果。”

“那現在你發現什麼新線索了沒?”

“我們的這位兇手,思維快,隨機應變能力非常強。”他靠在汽車后座,雙目微闔,黑領高高豎著,半遮住利落的下頜,看上去疏遠而不可接近。

他說得輕松,車里的人再次如墜霧里,不知道他怎麼從江心上的幾點痕跡看出兇手思維快應變快的。

歐文習慣他的調調,已經懶得問,甄卻好奇:“為什麼?”

半晌,他緩緩睜開眼,頭未,淺茶的眼瞳轉過來盯住

車窗外景流轉,他的眼瞳像是沉在水底的琥珀,泛著粼粼的波,澄澈而清

知道,他這樣華燦爛的眼神,帶著最純粹的自負和倨傲,只在他思維現出火花、神得到振時才出現。

他傲慢地輕呼一口氣:“之前,有一點讓我不能理解。兇手弄了一又不引人注目地離開現場,說明他很有手段。現場除了凌跡,其他全部完好,沒有打斗。說明他控制了整個現場,有備而來。但,在人來人往的公共宿舍弄得鮮噴濺是很爛的辦法。泄憤的話,一刀太;另外,兇是非自帶的水果刀。

一部分看上去是有備而來,另一部分又像是沖殺人。這兩者,矛盾。”

聽得神,不自覺參與了:“你認為兇手一開始準備的殺人方式是溺水淹死?”

“聰明。”言溯似乎滿意和他思維的撞與分,不吝嗇地夸了一句,道:

“往人上捅刀,看著生命的鮮一點點流逝,這是發泄怒火的好方法;但同樣,一次次把人摁進水里,看著手中的害者掙扎求生,卻一點點失去反抗。這樣強有力的控制也讓他。”

?他的用詞還真是奇葩。

脊背一,但好奇心更勝,不自地分析:“把人一次次摁進水里,折磨后淹死,兇手會獲得更大的刺激,且不會弄臟自己。兇手一開始是這樣準備的,不然他不可能不帶刀而用江心的水果刀。可為什麼后來又換刀子?”

“這就是有意思的地方了。”言溯眼中閃過一亮,毫無笑意地牽角,“有某種原因干擾了兇手的心志,讓他覺得淹死都不足以泄憤,要換個新方法。”

一愣:“你的意思是他中途了刺激?”

“嗯。雖然中途換了方法,但他還是完地逃走了。這個殺手看上去很混,但其實聰明又有組織,做事謹慎又隨機應變。他極度喜歡控制的覺。這一類殺手會讓自己盡可能介調查,想知道警方在找什麼,甚至會誤導警方。”

“你的意思是?”

他眼中閃過一挑戰的期盼,言語中也有難得的不羈,“親的,真正的兇手就在這幾個配合調查的人里。”

雖然知道他此刻因為思維高速運轉而在興狀態,但這句“親的”還是讓甄驀地心跳“砰”了一下。

到警局門口和賈思敏會和。上車時看見甄,詫異地問言溯:“怎麼還和你在一起?”

言溯對這問題沒興趣,閉著眼心不在焉地答:“是證人。”

第一個相關人是江心的男朋友西德尼·泰勒,現住在父母的郊區別墅里。

汽車駛寧靜的郊外社區,寬草坪大別墅,很快到了泰勒家。一個24歲左右的年輕小伙正在清理車庫。汽車道上停著剛剛清洗的紅跑車。

在郊外寧靜的環境里,每一輛過往的車輛都足夠引人注意。西德尼·泰勒抱著雜箱,回頭了一眼;

言溯等人下了車。出乎甄的意料,言溯走在最后,慢吞吞的,四看。

賈思敏介紹份說明來意后開始詢問,首先是不在場證明:“2月29號下午三點到四點,你在哪里?”

“學校宿舍。”

“有沒有人和你一起?”

“沒有。”

泰勒看上去很平靜,只是神不太好,黑眼圈很深。

言溯盯著他手中的紙盒看了一下,又看賈思敏,后者明白,問:“我們的問話還有一會兒,你可以把紙盒先放下來。”

泰勒臉不太輕松,猶豫一下,還是轉走進車庫把紙盒放好,又走回來。

賈思敏:“你和江心什麼時候開始談的?”

泰勒懷里沒了紙盒,很不自在,糾結地抱著手:“一年前。”

“同學說你們倆關系很不好,經常吵架?”

泰勒警惕了,緩緩道:“我們以前很好,只是最近在一起的時間,才出現。”

和其他男生的關系怎麼樣?”

朋友很多,男的的都很多。”

“那你……”賈思敏的下一個問題被打斷。

“西德尼。”一對著樸素卻很有氣質的夫婦從屋走出,制止了問話。是泰勒的父母。

他母親走過來,不太友善地看著賈思敏:“他和死者的關系太親,又沒有不在場證明,為了防止警方套取不該說的話,我們請了律師。”

意思就是以后對泰勒的每次提問,必須有律師在場。

賈思敏頓覺挫敗,剛想好言表達自己沒有惡意,一旁的言溯卻開口問泰勒:“你喜歡打籃球?”

這個問題并沒讓他的父母到不妥,泰勒點點頭:“我們學校還拿過東部大學生籃球比賽冠軍。”

言溯沒問題了,拍拍那輛保時捷跑車,沒來頭地贊許:“車很漂亮。”

泰勒扯扯角:“生日禮。”

第一個拜訪行將結束。賈思敏不甘,向泰勒的父母爭取,說想拿律師的名片以便聯系。

言溯拔地立在道路對面,著繼續洗車的泰勒,角微微一彎:“所有人都會撒謊。”

所有的人都會說謊?聽上去是言溯一早的推斷。可現在含的意思是泰勒已經說謊。

坐在車里,過車窗仰頭言溯。

北風吹著他的短發,利落清俊。

他的抿出一彎上揚的弧度,沒有笑意,卻賞心悅目。從的角度看,他的姿顯得愈發頎長,映著冬天淡藍的天空,像一棵拔的樹,干凈清朗,自一景。

自問從來不是好奇心強的人,可這幾天屢屢被挑戰,就像此刻,很想知道讓他兀自心曠神怡的是什麼。

趴在窗口,探頭問:“泰勒哪里撒謊了?”

言溯緩緩低頭看,表安靜:“你自己不會想嗎?”

要是一般的孩,會面紅耳赤;但甄只理解字面的意思,真聽他的,認真想起來:“泰勒家很有錢,可他在學校里很普通就好像……”獨來獨往,和同學的往淺,一切只是大致印象,也不知對不對。

“就好像是家境一般的學生。”言溯出乎意料地接過的話。

“你看得出他在學校的樣子?”

言溯揚了揚下,“喏,那輛保時捷跑車沒有學校的停車證,不是上學工。這麼炫的車不開去學校,他很低調。這一點從他和他父母的著裝也可以看出來。”

配合他,努力回想:“有次我聽江心跟別的生說,羨慕的男朋友比泰勒有錢。后來穿那麼暴,男朋友是不會買那樣的服讓人穿去給別的男人看的。”

言溯:“噢,吵架的原因出來了。”

“泰勒為什麼要對江心瞞家境?怕因為錢才和他在一起?”

“死者一開始或許不是因為錢,你看,他家車庫里一大堆獎杯,大學里運好的男生往往歡迎。”言溯說到這兒,臉上閃過一不快,道,“但后來就變質了。”

地捕捉到他的異樣,重點歪掉:“你讀大學的時候,育好嗎?”

淡淡的藍天下,言溯清俊的臉沉了一度,不說話。

“哦。”甄恍然大悟的表,手指輕輕敲打著車窗玻璃。

言溯:“我那時才13歲。”

“哦。”甄可憐同的樣子。

言溯:“……”

輕輕笑了,拂了拂被風吹的碎發,挪開話題:“戒指是他買的?”

“是。泰勒左手小手指第二關節有很新的一圈傷,是戴了新戒指后急著拔下來扯出的傷痕。他一直抱著紙盒就是想遮住手。”

聽言一愣,言溯打量觀看就是在看這些細節?他真的很厲害。

敏從屋子里出來,大家啟程去下一個地點。

第二個證人是文波,碼社團的組織者,他是華裔,在學校旁的街區開了家漫畫書店。店子不大,現在不是下課時間,沒什麼客人,就他一個守著。

依舊是賈思敏問問題。

言溯不擅和人正面打道,自顧自走去書架之間。

跟著去。他習慣地雙手在風口袋,背脊直。見他目掃過一排排的書,卻始終自持收斂,問:“怎麼不看書?”

“沒帶手套。”

知道他的意思,一本無數人借過的書等于和無數人握手。

“你看過漫畫書嗎?”

“沒有。”他回答得干脆。一陣漫長的寂靜后,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延續對話的責任在他這邊,無意義地回問,“你呢?”

緩緩搖頭:“也沒有。”

然后,又無話了。

兩個人都不是擅長對話的人。

言溯擰眉思考了一會兒,說實話,他遇到的孩要麼嘰嘰喳喳太聒噪,要麼說話永遠不在重點。但這個孩顯然很有度,話不多,聲音輕和,他聽著也不討厭或排斥。

他于是開口,繼續聊天:“我小時候的夢想是做書店老板,把從古到今各語種書籍里的謎題和碼都解開,可后來才發現,碼不在書里,而在人心里。”

他嗓音低沉,著說不出的悅耳。

心里也異常平和:“我小時候的夢想是做棒棒糖店的老板。有很多不同口味和形狀的棒棒糖。最多的還是彩波板糖。一圈又一圈,越大越好。”說及此角不經意就染了一層彩。

孩都喜歡吃糖嗎?”他垂眸看,目不似以往清淡,“研究說吃甜食會增加人的幸福,對此我深表懷疑,拔牙一點兒都不幸福。”

被逗樂了,微笑:“但其實我從沒吃過棒棒糖。小時候媽媽不許吃,長大后,忽然有一天,就對那些鮮艷的彩不再憧憬了。”

聲音漸小,心里升起一淡淡的傷,仿佛被時欺騙。那些味蕾上的甜終究是錯過了品嘗的最佳時機。

“呵,真是憾啊。”他垂眸看,緩緩道出的心聲。

6

愣愣抬眸,見他竟淺淺地彎了角。他是笑了,如雪夜的月一般清淺,卻別樣的好。他這人表一貫寡淡,不冷酷也不溫暖,就連此刻的笑容也是,很淺很淡,仿佛本來就該是那樣安靜。

可因他難以言喻的調侃語氣,這笑又變得格外人心弦。

忽然就想起媽媽的話:心平靜的人,笑容都是克己的。

一直固執地認為,克己是一段忍的苦行,是一種哀屈的束縛;就像不能吃糖,就像不能哭泣,就像不能傾訴,就像不能信任。

可他對克己的詮釋,卻是游刃有余,是斂有度,是收放自如,是兀自的低調又張揚。

有一,安安靜靜垂下頭。

隨和又閑適地跟著他的腳步在書架間走了一圈,問:“你不需要聽證人的話嗎?”

“我在聽。”言溯盯著漫畫屋的裝飾櫥窗出神,說,“雖然世上有你這種想一件事都慢吞吞的人,但也有那種同時想很多事都反應飛快的人……比如我。”

:“……”果然三句話不離欠扁。

順著他的目看過去,櫥窗里出乎意料地擺著很多育用品,諸如籃球網球乒乓球。言溯斂瞳細想片刻,繼續之前的話:“比起證人們的話,我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腦袋。”

肩膀,這傲慢的家伙完全不相信證人證言。

走過去,聽見賈敏問文波:“之前有人看見你和死者在街上大吵?”

弄臟了我店里的絕版收藏漫畫。”

詢問接近尾聲,沒有突破的發現。賈敏見言溯走來,更著急沒有任何表現,問:“碼社團是你立的吧?”

文波解釋:“是讓對碼有興趣的人互相流。”

聽到這句,言溯問:“死者生前記錄的最后一張字條,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陡然傳來陌生的聲音,文波一愣,道:“社團員都懂一些基礎的碼學,有時候相互流或玩鬧就用碼記錄。但員之間的事和習慣,我不知道。”

一愣,想要提醒言溯,卻見他眸閃閃看著自己,淺茶的眼眸不起一波瀾,卻仿佛心有靈犀地流了一句話。一怔,驀然明白,什麼也不說了。

言溯目挪到收銀臺旁邊的小紙盒里,發現幾張出租車票,問:“案發那天早上你幾點起床?”

這個問題太無厘頭,聽上去和案件關聯不大,文波并未瞞:“呃,10點左右。”

言溯沒深究,目往上移,落在他后的一排相框上,下頜微微一點,“那棒球賣了多錢?”

指的是文波和傳奇棒球明星喬納森的合影,照片中,文波抱著一棒球。可言溯怎麼知道他把那賣了?文波無聲良久:“100元。”

言溯問完,不和任何人打招呼,直接出去,好像他過來只是看看書聊聊天。出去時,背影安然,自在掌握,只可惜他把其他人扔進了云里霧里。

跟在旁邊,小聲說:“你問文波字條時,只說了字條沒提碼,但他的回答卻暴了。”

“對。”他走得很快,淡靜的眉目之間全是信手拈來的從容,“他就是寫碼和死者流的人。且他撒謊了,那不是死亡碼。”

不是死亡威脅?

奇怪,卻沒立刻問,而是試著先梳理別的細節:“你怎麼知道他賣了棒球?”

言溯頭也不回,大拇指往后一揚。

回頭見他指著書店的櫥窗,那里掛了很多育用品,墻上有條很淺的球棒形狀。

讓墻上的漆褪了,球棒掛了很長時間,并非一開始就想賣掉。他最近缺錢。”

嘆他敏銳的觀察力:“你問他幾點起床,是不是因為看了盒子里的出租車票,知道他很晚回家,但直接問他會否認,所以反過來問?”

言溯聽言,腳步停了一下,低頭淡淡一笑:“甄小姐,我很欣賞你的觀察力和智商。你沒有我想象的笨。”

雖然最后一句很欠扁,但甄把它當表揚來著,一抬頭撞上他純粹又澄澈的眼神,微微臉紅。這臉紅卻無關其他,只因從沒過如此直接而坦誠的表揚,心里涌上了陌生的欣喜。

言溯說完又解釋:“票顯示他常常凌晨還在外邊,地點是有名的夜生活區。他和死者用流,或許和他們不好見人的夜生活有關。”

不好見人的夜生活?甄擰眉,江心卷進了不法的勾當里?

剩下的兩個證人和文波的背景相似,華裔,碼社團員,男的趙何,楊真。

言溯等人先去趙何的宿舍,彼時他正在寫字桌前畫符號。賈敏問起,他拿了本基礎碼學給看,說在畫弗吉尼亞碼。

敏看了幾眼,沒興趣,便開始詢問。

趙何那天獨自在練功房練習跆拳道,也沒不在場證明。

他書桌上都是漫畫書,墻壁上了好多單人照,跆拳道馬拉松游泳田徑各種,多人的只有一張碼社團合影。

敏奇怪,這三個證人都喜歡育。

問江心和泰勒的關系,趙何的回答和文波差不多,不太,只知道兩人經常吵架。

敏:“別人看到你和江心曾在育館爭吵,你怎麼解釋?”

“江心不禮貌,踢了更室的門。我說一句,回十句。”

“江心有沒有和誰關系不好有仇恨?”

趙何的回答是和文波差不多——活潑可,溫,男生們都覺得好,也沒見和哪個孩爭執過。

言溯看了眼他書桌上的明盒子,問:“你收集棒球卡?”

“是的,一整套。”他還要講這套珍貴的卡片,但言溯沒興趣地“哦”一聲,進下一個問題:“你們宿舍丟東西了?”

趙何一愣,不著頭腦,順著言溯的目看過去,才發現旁邊整整齊齊的桌上擺著一張沒填完的失招領表。

“這個啊,舍友收藏的棒球金卡丟了,所以寫招領表。但這麼難得的卡片人家撿到也不會還。”

“那倒是。”言溯點頭,“死者生前記錄的最后一張字條,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趙何住他,“什麼字條?”

“沒事。”言溯看上去不介意,轉出去了。

出門時,回頭一眼室的兩個書桌,輕輕擰起眉心。

這個小作沒逃言溯的眼睛,他眼中浮起一微妙的笑意:“你也發現了?”

“噢。”甄懵懵抬頭,有些詫異,明明認識言溯沒多久,卻奇怪地很有默契,“我覺得那套棒球卡不是他的。”

“嗯。”言溯嗓音低沉,“他手中拿著碼學的書,可書架上不僅沒有其他碼書,也沒有留給他手中那本書的空位。他坐的不是他的桌子,旁邊整齊的書桌才是。不過,”

他停住,眸淺淺看向甄,“棒球金卡丟了是真的。整套卡里最珍貴的就是金卡,要是搜齊了,那麼寶貴的東西不會隨意放在桌子上。”

歪頭:“我還發現了一個問題。”

“什麼?”

“我注意到失招領表有兩種格式,他舍友桌子上也有,而且日期是錯的。就好像……”甄沒推理過,因而稍顯猶疑。

言溯鼓勵:“像什麼?”

一咬牙:“他的舍友直接在以往的電子模板上改了丟失的容,卻忘記改日期。他的舍友經常丟東西。”

言溯意味深長看,眼里的彩靜默地綻放:“不是經常丟東西,而是經常被。”

點頭:“男生宿舍那麼整潔,有整理癖的人不容易丟東西,可能是部作案。”

言溯對的參與很滿意:“他看上去太坦誠了。有一部分撒謊的人不像慣常理解的那樣回避提問者的眼神,他們更需要眼神流來判斷別人是否相信他說的話。”

他彎彎角,似乎在看不堪一擊的對手。

聽著,覺得新奇。聊著聊著,到了生宿舍。

第四個證人楊真住在這里,和江心同一棟樓。

經過樓梯間時,一眼自己的宿舍,仍舊拉著警戒線,空落落的。

有人輕拍的肩膀,回頭卻是言溯。他作還不練,拍兩下,不多不,表肅穆莊嚴地安:“別怕。”這正是事發當天歐文對做的安作。

發現,自從見歐文頻繁拍肩膀給鼓勵安后,言溯就學會了這項技能。

但他的作很生,總像在拍一只狗。猜,他一面很真摯地想要友好,一面又不控制地想各種數據顯示狗狗上帶了多種寄生蟲細菌。

可無論如何,他的細心足夠心頭一暖。

周末,楊真的舍友不在,宿舍就一人。剛從超市回來,正獨自吃泡面,坐在電腦前玩facebook。甄莫名就想到言溯今早用在伊娃上的那個“分手論”。

楊真和另外三個證人一樣,對賈敏的提問還算配合,但的回答和其他人驚人的類似。

不在場證明?獨自游泳,沒有。

江心和泰勒的關系?經常吵架。

你和江心有過劇烈爭吵?拉拉隊排練的時候推搡到了。

有沒有誰恨江心?沒有,是萬人迷,活潑可

在甄看來,楊真和其他人一樣,問什麼答什麼,不多說一句,看似配合實則謹慎。或許只有言溯才能看出異樣。但他沒有觀察楊真,而是掃視著宿舍的環境。

整齊干凈的宿舍,沒有不妥。書本化妝品都有度,風格比較開放,不太適合冷冷的格。

言溯向浴室,問:

“有潔癖嗎?”

“沒有。”

“有男朋友嗎?”

“……也沒有。”

“死者生前記錄的最后一張字條,你知道怎麼回事嗎?”

“不知道。”

最后一次拜訪,在賈敏看來,依舊一無所獲。

從宿舍樓出來,天都黑了。

敏立在冰冷的夜風里,不甘地咬,這四人明明答應配合調查,可一個個什麼重要的東西也沒有。原想和言溯一起吃晚飯,順便問問他的意思,可警局臨時有事,只能匆忙回去。

跟在言溯后,不不慢地從臺階上下來,他突然一停,差點兒撞去他上。這次他沒笑反應慢,而是拔地立在夜幕里,淡淡一笑:

“和我說的一樣,所有人都說謊了。”

他的背影映在夜幕中格外筆,眸子也被黑夜侵染得漆黑,像粼粼水波下的黑曜石,明,悉一切。

經過剛才和他三次短暫的思維撞,甄期待知曉他腦子里的想法:“你從行為上看出楊真在說謊?”

“我問問題時,幾乎想也沒想就回答。又不是知識競賽搶答題,正常人都會有片刻的考慮。”

想起之前他對趙何的判斷,汗。回避,對視,眼神,時間,每一個參數的細微改變都能判斷一個人撒謊與否,他了。

言溯:“沒男朋友,但有喜歡的人;說沒潔癖,但有潔癖。”

“潔癖我看得出來,但男朋友?”

“有沒有男朋友是個很簡單的問題,卻猶豫,說明有喜歡的人,很喜歡,以至于別人問起時想回答yes。且服化妝品,你不覺得有即視?”

“像江心的風格?”

人模仿另一個人,要麼是喜歡,要麼是嫉妒。”言溯說完,忽而又問,“你注意到桌上的購紙袋沒有?”

“像是巾之類的日用品。”

“記憶力不錯。”言溯彎彎角,“但浴室里沒有舊巾,垃圾簍里也沒有。”

一經提點,只覺恍然間有些東西漸漸清楚:“沒有人會在沒買新牙刷之前把舊牙刷丟掉,也不會在買新巾之前把舊的扔掉,除非那塊舊的過什麼不該的東西。”腦海中靈一閃,“現場有一塊跡被拭過。”

“聰明。”言溯毫不吝嗇地夸

抿著,表面淡淡的,心里卻按捺不住興與激喜歡這樣刺激的思考和對話。忽然發覺,在不知不覺中被他引導著參與了很多,這樣的參與讓很開心。

他其實不像表面那樣不可接近。

他需要的,只是一個能夠與他在思維層面對話,跟得上他的人。

難題隨之而來,現在一看這四人都有嫌疑了。

問言溯:“你知道兇手是誰嗎?”

他淡淡地說:“不告訴你。”

微愣,之前還說得好好的,這人怎麼說變就變?

“為什麼不告訴我?”

言溯擰著眉,不太開心地垂眸:“肚子了。”

“誰?”甄想不通,肚子了是什麼理由?

“我。”他目視前方,氣定神閑道:“在我對食的需求沒有得到滿足前,我不會滿足你對好奇心的需求。”

“馬上要去吃飯,你那麼別扭干什麼?”

他微微側頭,斜睨:“我沒別扭。我剛才說的那句話只是我一貫的態度,你卻因此推斷我很別扭,這毫無因果關系。”

張了張口,無力反駁,于是慢慢閉了

歐文跟上來:“錯過在餐廳預定的時間,沒位置了。”

言溯倒安然接,大步往車的方向走:“自己做。”

歐文道:“讓AI一起吧。”

言溯腳步一頓,研判地看著甄:“為什麼?”

沒來得及阻攔,歐文已開口:“AI的舊公寓太吵退掉了,新住還沒找到,可以讓在你那兒先住幾天嗎?”

言溯不解:“不是有宿舍?”

歐文:“……那宿舍才死人。”

言溯更不解:“難道不是更安靜?”

他腦子怎麼轉的?

歐文一頭黑線:“你讓一個孩子住在剛發生過兇殺案的房子里?”

“哦。”言溯恍然大悟,回頭看甄,很諒的樣子,“原來你怕鬼。可你要相信科學,世界上沒有鬼魂一說。”

平靜道:“我不相信有鬼,但世上不是有一種比鬼更可怕的生麼?”末了,低下眼簾,自言一笑,“雖然這種生我也不怕。”

7

言溯微微瞇眼,夜孩的小臉襯得白皙清盈,剛從室出來還帶了霏霏的紅,漂亮的眼睛黑漆漆的,空靈又淡漠,沒有一緒。就好像天地萬都不曾影響,不曾在眼睛里留下哪怕一的痕跡。他若有所思地看半晌,似乎在思考什麼,最終答案是:“不行。”

歐文挫敗,差點兒咆哮:“看在上帝的份上,S.A.你紳士點兒!”

言溯自若地反駁:“原來紳士的判定標準是請甄小姐回家住。”

歐文瀕臨抓狂:“為什麼?你們家房間一大堆!”

某人義正言辭:“會破壞家里的平衡。”

“什麼平衡?”

“我家除了Marie, Isaac和Albert,還沒住過任何雌。雌荷爾蒙是一種分子,我排斥任何因素。”

艱難地理解好半天,結果頭頂一串問號?

歐文扶額解釋:“Marie是新加坡傭,Isaac是只鸚鵡,Albert是條熱帶魚。”

不可置信:“你用因斯坦(Albert Einstein)和牛頓(Isaac Newton)給你的寵命名。”

“盡管我很欣賞你看出們名字的出,但我不喜歡你對們的態度。”言溯倨傲地抬著下,頗有不滿,“Albert是條很聰明的熱帶魚,而Isaac背得下全英文的力學三大定律,英國德文郡口音。P.S.很喜歡吃蘋果。”

點頭:“你選Marie做傭,該不會因為的名字和居里夫人一樣吧?”

言溯瞇眼看半晌,抿:“你比我想象中的聰明。OK,你可以在我家借宿。”

一個小時后……

坐在開放式廚房的吧臺這邊,懷疑地看著了外形修長的男人在廚房里做飯。

從沒見過有人做飯竟用到量杯試管小天平和滴管,主菜配菜調味料全部整整齊齊按先后順序排列,像軍訓的小朋友乖乖排隊在盤子里站軍姿。

做飯的人在心里默念計算著秒鐘,看準時機用量,順序毫不

歐文在一旁喝水,說言溯心里的計時和鬧鐘毫不差時,甄詫異地著脖子看:“反正都是要吃的麼,不用那麼準也可以。”

言溯本不理

歐文杵杵甄的手,道:“看見沒,他竟然還分析別人有控制。”

言溯:“這不是控制。做菜是一門科學,橫切面,縱切面,食材大小比例,火候,食順序,控制時間,每一項指數都會影響最終結果。就像是做化學實驗一樣。”

雀無聲。不對,三只烏從甄頭頂飛過。

想了好幾秒,才猶猶豫豫地“哦~~~”一聲,表示聽懂了。

菜端上來,甄傻了眼。松仁綠豆擺麥田怪圈,甜玉米是梵高的向日葵,蝦仁果蔬是瑪雅金字塔,芥末三文魚是小長城,青椒牛是楊輝三角。

咽了咽嗓子:“你做這樣是給人吃的?”

的重點在于——是給人“吃”而非“看”的。

可言溯的理解——是給“人”吃的。

所以,他莫名其妙:“你為什麼要質疑自己為‘人’的屬?”

:“……”

,嘗了一口,稱贊:“言溯,你要是不破譯碼了,可以去做廚師。”

這樣的贊不會讓言溯有半點反應。

“你還真容易被收買。”他鄙視,“如果擅長什麼就要做相關的職業,我有一百條命都不夠活。”

“為什麼?”

“賭徒盜墓者神廚師西點師鋼琴師小提琴師圍棋手國際象棋手……我不會累死嗎?”

他只是陳述事實,卻不妨礙歐文聽著很想扁他:“閉!”

:“賭徒?你心算很厲害?有沒有砸過拉斯維加斯的賭場?”

言溯臉略灰:“我說了那麼多,你就聽到這一個。……還是我最鄙視的一個。”

他不開心地低頭吃飯,甄想挽回:“那你為什麼選擇碼邏輯和行為分析?”

言溯不理。

追問:“為什麼啊?”

“因為智商太高,不想暴殄天。”

徹底閉

歐文:“AI,你不喜歡吃三文魚?”

“不是啊。”

“那你怎麼一片沒吃?S.A.切的很好。”說到這兒,歐文忍不住笑,“他真的計算過不同厚度的三文魚味速度,還有醬油芥末的比例。”

言溯迅速地說:“喜歡吃魚的人聰明;不喜歡吃魚的人笨。”

“……”甄也較勁了,“生的三文魚可能攜有沙門氏菌,腸炎弧菌等多種細菌;還會攜帶很多寄生蟲和線蟲。”

一群烏從餐桌上空飛過。

歐文的刀叉掉進盤子里,一臉悲痛地趴倒在餐桌上,悶聲悶氣地控訴:“Ai,如果你也這樣,我真的會瘋的。”

笑笑,“啊,我只是說著玩玩,三文魚還是很好吃的。”

晚飯后,歐文獨自去山林散步;言溯在圖書室看書;甄則跟著Marie去看房間。

二樓是古典的歐式城堡風格,羊絨地毯石壁掛畫,繁繁復復的幽靜長廊,要是沒有傭帶領,絕對會迷路。

的房間在言溯隔壁,室裝飾簡單干凈,沒半點兒冗繁。

Marie幫鋪床,邊拾掇邊自言自語說言溯骨頭不好,所以家里的床都是板的,還嘀嘀咕咕說什麼:“他是個奇跡。”

沒懂,也沒問,收拾好了和Marie一起下去。

去到圖書室,言溯雙目微闔坐在椅里,修長的雙疊著搭在鋼琴凳上。不知是在小憩,還是在思考。許是閉上了那雙悉人心的眼睛,此刻的他看上去異常清潤,甚至有些弱。

鋼琴和書架間拉了幾條長長的線,夾著一排排現場照片和記錄紙。

“在想證詞的事?”甄沒地方坐,靠著鋼琴。

言溯睜開眼睛,見立著,把雙往這邊挪了一點兒。甄看著鋼琴凳上緩緩消散的一個腳后跟印子,心里怪怪的,在他腳邊坐下。

“不是。”他垂眸,不知在想什麼,抬眸時已恢復一貫的清明,“知道為什麼這四人的回答都類似嗎?”

不答,知道這種時刻他寧愿自說自話。

“因為最模糊的回答就是最安全的。每個人都有想瞞的事,卻又想知道自己瞞的事警方知不知道。”

輕咬角,黑漆漆的眼睛在燈下眸流轉:“但你想說這種小案子本難不倒你,是不是?”

“是。”

“人的流中,75%是非語言的。即使他們口語表達25%的謊話,我也能看到75%的真實。”言溯抬手往鋼琴鍵上劃過,一串清幽的音符,“真憾,他們上了我。”

這樣傲慢自負的話,由他一說,變得格外的真實。今天訪問證人時,已瞥見他腦子里的閃

,因為他,參與到了外面陌生而新奇的世界,忐忑而無措,卻開心而期待。但表面上沒仍是風波淡淡,抬眸直直盯著他看。

太過直接的對視讓他臉一僵:“怎麼?”

“你竟然沒有推斷他們的格。比如泰勒不甚明朗;文波謹小慎微;趙何左右逢源;楊真個詭譎。”

言溯鄙夷:“你這種行為分析說出去會被人打死。”

聳肩表示無所謂。

言溯微一低頭,淺的眼眸遁幽深:

據證據推斷事實可以,但擅自給他人做心理畫像就牽強。這不是連環殺人案里虛幻的不明人。他們四個很正常地站在我們面前,連犯罪嫌疑人都稱不上。以自己的專業知識去窺探普通人的心理并下定論,這是神上的侵犯。毫無疑問,這不是我學這門專業的目的。”

微訝,被他這瞬間平靜無波的浩然正氣震撼。

有氣勢也有收勢,這才是一個真正可靠可信的男人。

難怪這麼年輕就了FBI和CIA的特別顧問,擁有這樣專業技的人不,可他這樣底線分明的人才最可貴。

言溯補充:“行為分析不是單獨的學科,也沒你們想象的那麼神奇。很多時候都要輔助心理刑偵法證。有些時候,連證據都可能是假的。”

心里忽然一片寧靜,聽得見自己緩緩的心跳聲。

“一開始你說了三樣東西。除了珠寶盒和戒指盒。第三樣應該是紙條,可你怎麼確定現場有紙條?”

言溯從繩子上摘下一張照片,遞到甄跟前。

是梳妝臺被霧雨沾染后留下的兩塊印記的特寫,一個長方形,一個正方形。長方形印記上有一個小三角的凸起,被他用紅馬克筆圈出來,格外明顯。

心服口服。當時在現場他就看出來了。他的觀察力太敏銳。

“原來飾品盒下了張便簽紙。現在飾品盒摔在地上,紙卻不見了。”

“嗯,我特地人檢查那里,有不干膠的痕跡。便簽紙上的。”

“會不會是兇手拿走了?”

“可能不大。”言溯把玻璃杯穩穩放在鋼琴上,淡然道:

“飾品盒是有人那張紙條時不小心摔在地上的。之所以,是因為來人站的位置不方便,不想踩到跡。隔得太遠,不能把飾品盒拿起來再拿紙。飾掉進泊里,卻沒沾上。說明來人取走紙時,跡已開始凝固。我不認為是兇手回來取的。他要是一開始想拿走什麼,就不會忘記。”

他靠進椅背:“所以說,在我們發現兇案現場之前,就有人去過了。”

他像一個巫師,完全控制了的思想。的腦子一片空白,只能聽到他清沉又醇雅的聲線,不慌不忙像彈鋼琴般優雅,剝繭般地細數案件。

這是從未接過的,證據,推理,細節,一切張又刺激,每一點細微之的發掘都牽一發,一點點匯集,在將來的某一刻,量變引起質變。

那是多驚心魄的一件事!

認真看著他,突發奇想,不知道他的腦袋是怎麼運作的,好想解剖開來看一看。

言溯眸一轉,整好撞上甄靜靜的眼神。和往常一樣,很干凈,卻很清深,沒有任何緒,沒有任何行為學心理學的理論可以依靠。

自第一次見面,他看出大量的信息后,之后的每次相,反而看不出在想什麼,再也沒有新的信息可以補充。

真是一個奇怪的孩子,越接反而越看不

更奇怪的是,他們的思維總能到一,不會無話可說,不會節奏不對,也不會莫名其妙。

問:“你……是不是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

他漫不經心地“嗯”一聲。

“那你在等什麼?”

“兇手是怎麼離開現場的?”言溯雙手合十,抵在邊,眼神銳利地看著虛空。

也皺眉,兇手原計劃溺水殺人,那怎麼讓自己沒濺到,或者濺了卻安全離開?

言溯放空眼神,仰頭住圖書室頂高高的彩繪玻璃窗。

窗外是無邊的黑夜,襯得玻璃上的彩圖畫格外鮮明,他忽然說:“想起小時候聽的話,那個世界總是善惡分明,十分簡單。”

驚訝:“你小時候也看話書?”

言溯一副“這不是重點吧”的表:“我的母親是一位神奇的人,直到我有行能力后,才擺話故事摧殘。2歲后,我寧愿聽名家演講都不愿聽講故事。”

“兩歲?”

言溯臉上寫著“你怎麼還抓不住重點”的表,僵僵地說:“對不起,我比較早。”

腦中浮現出一幅畫面,年輕的媽媽捧著話書聲細語地講述,而嬰兒床里的小孩兒手腳撲騰,到滾。忍不住角噙了笑意。

言溯清逸的臉灰了一度:“立刻停止你腦子里無聊的想法!”

收了笑,不滿:“你懂讀心還是什麼?”

“我看上去像吉普賽人嗎?你對這種非科學的東西還真是熱。”

反駁:“說兩個字‘不是’就夠了。”

言溯別過頭去,不贊同地低聲:“話看多了就相信非自然。”

“我媽媽沒給我講過話,從小到大,我聽過的也只有兩個。”

言溯回過頭來,見不是說謊:“這不科學。”

聳聳肩:“真的。我媽媽給我講的第一個故事是糖果屋歷險記,很可怕。”

言溯神古怪:“你是說韓塞爾與格蕾特?”

“嗯,”甄點頭,臉微白,“講一對兄妹被父母拋棄,去到森林里的糖果屋。河里淌著牛,石頭是糖果,籬笆是餅干,墻壁是油蛋糕,煙囪是巧克力,屋頂是烤片……”

他峻峭的眉梢小心翼翼地抬起,無限配合:“所以……這是一個恐怖故事?”

毫無疑問,他搞不懂人的心里在想什麼。

臉紅了,輕聲解釋:“糖果屋的巫婆用這些來迷韓賽爾,把他養了吃掉啊。”

他的表有如醍醐灌頂,緩緩地連連點頭,“是啊,好嚇人。”

:“……”突然好想拿他去做小白鼠。

言溯見垂眸不說話,臉微白手握拳,不是假的,這讓他疑不解,思量了片刻,腦中突然劃過一個想法。難道,話之所以變夢靨,是因為

“你有個哥哥?”他隨意一問。甄烏黑的睫羽狠狠震,想否認,可考慮到他的觀察分析能力,說謊是徒勞,索緘默。

再深一分析。“而且……”他剛要說什麼,剩下的話卻凝在邊。

難道……死了,或許很慘。們一家人很可能是某種組織的人,只有逃出來了。

來說,那個地方不就是邪惡的糖果屋?

言溯的話撂在半路,靜默不語。

低頭盯著自己的手指,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抬頭:“我上次給你的碼,你看出來了嗎?”

“沒看。”言溯直言不諱,“盡管我對世上所有的碼都興趣,但我不會讓我的能力為別人利用的工。這句話不是針對你,但你的那個碼,顯然是你自己寫的。”

他頓了頓,道:“如果有人威脅或擾你,我會幫你理;可如果只是你的業余好或私人易,我不會滿足你。”

并不覺得忤逆,反而有些好笑。

8

任何和解謎有關的事都對他有天生的吸引力。那一串碼放在他這里,他忍著不看,一定很難。如果有人想用碼干壞事,他當然不能為了滿足他的興趣和表現就擅自解答。

笑笑:“等我想好了告訴你它的來由,再請你幫忙。”

言溯抬眸看比他想象的要隨豁達,不拘小節。他可以想象到惡劣的長環境和諜戰片里才會有的恐怖經歷,可呢,雖然淡定從容,卻不曾冷漠冰涼,看上去也不郁嫉恨。

這樣的人,讓他看著好想……研究。

“另一個話呢?你不是聽過兩個話嗎?”

“哦,”微笑了,顯然這個話是幸福的,“阿基米德的故事。”

“……我怎麼不知道阿基米德寫過話?”

“不是他寫的,是以他為主角的故事。”這一瞬,烏黑的眉眼里眸流轉,“他很自信,說‘給我一杠桿,我就能撬地球’,一個人的力量可以改變世界,不是很有豪氣,振人心嗎?后來羅馬兵破城來殺他,他蹲在地上寫寫畫畫,滿不在乎地說……”

“先等我把方程式寫完。”

“先等我把方程式寫完。”

異口同聲。

言溯附和,說完意猶未盡,不地吸了一口氣:“是啊,任何時候,科學和知識,都不能向政治和武力低頭。學者更不能向強權低頭。”

微微一怔,垂下眼眸,淡淡微笑:“這是我聽過最話。”

言溯看著角滿足的笑意,心弦微,起去書架最底層的一角,抱了堆書過來,齊齊擺在鋼琴蓋上,道:“我來給你補課。”

奇怪。

言溯拿起一本,很快投狀態講故事:

“從前有個公主,很笨,吃了巫婆的毒蘋果,死了,被一個王子親了,就活了。”他不開心地皺眉,講不下去了,“這麼不合邏輯的故事誰寫的?換一個。”

他把書扔在一邊,探重新拿一本,“有一個住在閣樓里當傭的姑娘,和王子跳了一支舞,就嫁給了王子。”

毫沒有聽話的幸福,而是謹慎地看著他,果然,他淺茶的眼眸中閃過一莫名其妙,“這七八糟在講些什麼?”

又換一本。

“有條人魚,用自己的聲音換了一雙人,想和王子在一起,但王子和別人結婚,然后死了。”

“……”

“悲劇?”言溯頗有不滿,暗暗懊惱沒給甄講一個好點兒的故事,“換世界。”

“有一只小鴨子,他又丑又傷心,最后他變了一只大白鵝。”

“……”

一陣古怪的沉默之后,言溯搖搖頭,沉默地笑了:“果然,阿基米德才是話。”

他微微抬頭,目沿著一排排靜默的書籍往上,不知停在哪兒。和的燈打他的眼瞳里,流溢彩,他說:

“毫無疑問,這是我聽過最好的話。”

這句認同讓甄心里很溫暖。

深吸一口氣,淡靜地挪開目,看到言溯后的現場照片,問:“歐文說你看出碼是死亡威脅,你還一直沒講原因。剛才又說不是了?”

言溯隨手抄了一張紙,拿筆畫起來。

湊過去,見他在畫碼,剛要問,目一抬,落在他清秀的臉上。剛才不知分寸地一湊,距離很近,聞見他上清新的香味,像清晨的樹林。

的心砰砰跳,小心翼翼往后一小點兒,聲音稍弱:“紙上的印記你記得,你有過目不忘的本領?”

“人的腦袋像圖書館,”他頭也不抬。

“人的六種覺像一本本的書,雜無章堆一團,有很多信息會被遮蓋,只看得到表層。可如果分類排序,清理歸類,要找時,輸索引就可以快速調取。比如這個碼,我給它的標簽關鍵詞是,‘甄’‘斯’‘不值一提’……”

他聽到周圍一片靜謐,連孩近在耳邊的呼吸聲都屏住了。

他手指微微一頓,不用想都知道現在什麼表——微微睜大眼睛,不可思議。就像第一次見面跟說人的手分泌油脂一樣。肯定會無語地說:你只用回答“是”就可以。

他打住,繼續寫碼,隔了半晌,說:“是,我過目不忘。”

又木木地補充,“還有聽到的……聞到的……嘗過的……覺到的……”

他默默皺眉,干嘛跟說這麼多?

但甄覺得很可幻想出他看不的腦袋瓜像此刻的圖書室,高高的圖書直上云霄。里面住著一個小人兒,勤勤懇懇地整理著他的記憶。

心中忽而劃過一個想法,微風般在湖面過漣漪,說不出,抓不住:

“那,很多年后,你不會忘記我吧?”

他握筆的左手白皙修長,頓住,低著頭垂著眸,烏黑的睫遮住了眼底的緒,平靜道:“不會忘記……但,應該也不會想起。”

他見過的一切,不存在忘記一說,全憑他愿不愿意回想,去記憶里尋找。

如果以后是路人,當然不會想起。

的心海平靜如初,邊泛起微笑:真是一個連說話都筆直的家伙。

言溯據記憶復原了碼:“看得懂碼嗎?”

不說話,拿過他的紙和筆,在紙上寫:“DELF BEN AGUST 150 250 0441 2!”

言溯看寫完,角微揚:“我一開始把這三個單詞的首字母當關鍵詞,英文看上去像人名,數字像中國的手機號。

后面的數字換字母。之所以分三段,是因為有的字母代表的數字是十位數。比如15,它可能是第1個字母A和第5個字母E,也有可能是第15個字母O。所以15后面的數字0是為了表示,這個字母不是個位數。”

:“所以150是第15個字母O,250是第25個字母Y?”

言溯抬眉:“剩下的不用我解釋了吧?”

“剩下的0441特地把0放在最前面,就是為了和前面兩個數字區分,說明這次的字母都是個位數。故意寫441,不寫144或414,也就是因為英文字母只有26個。所以0441代表的是DDA。后面標明的2嘆號,是要重算兩遍。”

在紙上寫畫,“所以現在的字母,是DELF BEN AGUST,再加兩個OYDDA。”手中的筆尖停頓,抬頭看他,目含征詢,“要用字母變位?”

這猛地一抬頭,剛好迎上他近在咫尺的臉。

他見低頭寫畫,欺過來準備指點,沒想毫無預兆地仰頭,兩人的臉相距不過五指。

愣愣的,眨眼睛,的背后是鋼琴,已無可退。

他的呼吸不不慢地撓的臉,可偏偏他還沒反應過來,眼睛澄澈干凈得像秋天的銀杏樹林,一瞬不眨盯著

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在他淺茶眼瞳里細小的影子,卻看不清自己的臉,紅了沒。

言溯沒覺得有什麼問題,直到孩溫熱的鼻息,暖暖的,他才后知后覺地發現這個距離不對。他緩緩地退了回來,完完全全坐進椅子里,臉倒沒紅,卻帶著木木的凝滯

他垂下眼眸,看著甄手中的紙,語氣略顯僵:“嗯,字母變位。”

將剛才的詭異拋諸腦后:“我來試試。”

“我們還是節約時間吧。”他忽又恢復了傲慢的調調,直接說出答案,“dead body at SFU, golden day.”SFU是Sorrel Fraser University,黃金日,大學死尸。

“Golden day?有些地方認為閏年閏月的最后一天是golden day。”

“所以我之前說的死亡碼,清楚了吧?”

興致盎然,碼竟這麼有意思。現在看起來簡單,可一開始找頭緒時沒那麼輕松。要不是言溯提示,不知要想多久,“你真厲害,這種碼對你來說小菜一碟吧?”

“很多時候,一種碼往往有很多不同的解法。所以我才說它不是死亡威脅。”

不解:“已經有人死了,驗證了啊。”

“這其中有個邏輯問題。”言溯雙手十指叉抵在下頜,眼瞳微瞇,“單純的數字和字母碼解法太多。所以發出人和接收人之間,必然達一種約定俗的解方式,方便流。So,如果接收人也就是死者,看懂死亡威脅,知道有人來殺還悠閑地在宿舍里等死,說明視死如歸到了一定的境界。

如果死者看不懂威脅,那發出人還煞費苦心搞一出接收人看不懂的碼,說明這人無聊空虛到了一定的境界。結果就是這個碼不是死亡威脅。”

恍然,不愧是邏輯學家。經他這麼剝繭一搗鼓,不得不嘆。

叉的食指有規律地輕拍著手背,像振翅的蝴蝶,“那天我以為你的舍友會對你不利,先為主把它翻譯死亡威脅。可之后的任何時候,我都沒認為它是威脅。”

“那是什麼?”

言溯眸淺淺看向甄,“口了。”

“啊?”甄聽得津津有味,突然被打斷,愣愣看他。

言溯見,冷不丁問:“聲音的速度是多?”

吶吶的:“346米每秒。”

“我剛才說的話都跑到山下去了,你卻還沒反應過來。”

再次被嘲笑反應慢。

“346是氣溫25度的時候,現在5度,只有336米每秒……還是比你快。”

還被嘲笑理不好。

去倒水。

直到他慢吞吞喝完半杯水,他才從甄手中過紙筆,握著橡皮,把剛才的分析掉,只留了原來的人名和電話號碼:“之前是我想復雜了,字母就是字母,數字就是數字。你先只看字母,對DELFBENAGUST進行變位看看?”

“Feb”有了剛才的討論做鋪墊,甄首先想到二月,剩下的是……

一震,驚訝:“Angel Dust!”

言溯眸漸深:“你也知道天使塵?”

一梗,心里猛跳,卻不顯山不水地解釋過去:“不就是普斯普劑嘛,之前對迷幻類毒品做新聞調查,所以了解。”

了解的不止如此,還知道普斯普劑的專業名是苯環已哌啶。但想不出江心怎會和毒品扯上關系:

“那這些數字呢?”

“三個單詞對應三個數字。Angel150,是一家酒吧;對應dust的是250克;Feb對應的是01442,29號。”

緩緩道:“原來意思是,2月29號往Angel150酒吧帶250克的Angel Dust。”

言溯散漫地看一眼:“真聰明。”

“我聽得出你是在笑話我。”

言溯轉著手中的水杯:“你的室友,什麼來著忘了,近幾個月忙碌又有錢,極有可能是參與毒品販賣。”

無意識地咬咬玻璃杯:“我也覺得那個生怪怪的……呃,江心。”

言溯一抬眼,見一排小牙在咬他家的玻璃杯,揪著眉心沉默了,很想說“我覺得你這個生怪怪的……呃,你。”但他終是別過眼神去,不理會奇怪的小作。

討論完,再無別的話可說。靜謐的圖書室,兩人面對面,各自捧著玻璃杯慢吞吞喝著,有些微妙。

歐文散步回來,和言溯說起山里的風,說有溪水很好,等到春天雪化夏天水漲,會有大批的鮭魚逆流而上。

前一晚沒睡好,先上樓。這次沒Marie的帶領,竟迷路了。

古堡二層的走廊四通八達,彎彎繞繞,哪條走廊看上去都相似。甄好幾次以為找到房間,擰門鎖又打不開,只得重新找。

好在試了幾次終于找對,洗完澡后沒有睡裹著浴巾上床睡覺。躺了一會兒,發現黑暗中,的心里異常寧靜。

這個陌生的地方莫名給安寧。

在被子里微微一笑,爬下床從服口袋里出歐文給買的助睡眠藥,吞了兩片舒舒服服地躺下。

言溯看書到很晚,回房間進浴室洗澡時,發現浴室像不久前清洗過,漉漉的。而且浴巾不見了。走到鏡子前拉開,柜子里其他洗漱用品還在。

浴巾呢?他立在原地左右看了一圈,百思不得其解。這麼晚了也不能去問Marie,就拿了備用的。從亮的浴室出來,眼睛不能適應黑暗的臥室,可他對這里一清二楚,閉著眼睛就找到床,掀開被子躺上去,安眠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言溯的睡眠開始松,似乎一,綿綿的,在他臉上撓

他是一個任何時候都起床氣嚴重的人,很不滿地睜開眼睛,卻在一瞬間,所有的睡意都幻化灰灰飛到月球上去了。

的睡寧靜安然,近在咫尺,月孩的臉蛋清得幾乎明,他還清楚地聞到上清新的香味,和自己一樣的香味。

了他的香皂,還用了他的浴巾,能不是他的味道?

聞見一個和自己一樣味道的人,言溯不滿地擰了眉。

半晌之后,他緩緩坐起,抿著,眸郁,無聲地側頭看:難怪我睡不好,原來旁躺著一個雌荷爾蒙揮發,干擾了我的生理系統。

他很確定,現在這種不可思議的局面就是的。

可罪魁禍首睡得很安穩,烏黑的長發散在枕頭上,襯得小臉月牙一般皎潔;清秀的肩膀也在外邊,鎖骨纖細。

言溯默默看了幾秒,心里卻奇怪地平靜了。

他認為睡是對他的贊同,復而暗想自己真是善良,竟然克制住了一腳把踹下床的沖,最后暗暗地,不知在和誰較勁,兀自說了一句,“這是我的床。”

說完居然直接躺下繼續安穩地睡了。

一夜好眠。

可早上醒來,見言溯安安靜靜睡在自己側,幾下眼睛,某人俊的側臉并沒消失。腦中一片空白,還沒想清楚怎麼回事,言溯醒了。

他蒙蒙地睜開眼睛,照例,掀開被子下床。

坐起的一瞬間,仿佛想到了什麼,不地從床邊拉了浴巾系在腰間,站起回頭,十分坦誠地說:“差點兒忘了你在。”

9

不去想他平常或許就子起床的畫面,而是捕捉到其中的含義:“你昨晚就知道我在?”

言溯沒聽出這是個問句,以為是陳述句,于是說:“我昨晚就知道,但我剛才忘記了。或許,你應該像我學習存在。”

無語:“昨晚就知道我在,你還睡這兒?”

言溯靜靜看:“因為你跑錯房間所以我也要跑錯嗎。因為你睡錯了床我就不能睡自己的床。我為什麼要因為你的錯誤懲罰自己?”

知道他腦子構造不一樣,可心里還是憋著氣,關鍵是知道跟他爭論不會有好結果。絞盡腦想了半天,一咬牙,盯著他腰間的浴巾挑釁:“不用遮了,我看過很多。男人的對我來說,一點兒不稀奇。”

言溯的眼波,輕描淡寫地說:“原來你和迪亞茲警一樣。放心,等我死了,會把捐給科研機構。讓你看個夠。”

:“……”

挑釁失敗,還疑似暴份。甄頭一次抓狂,忿忿拿浴巾裹住自己,靜很大地爬下床找服,忍不住埋汰:“古怪的人住古怪的房子,正常人怎麼可能找對房間。”

“自己笨還怪我的房子。作為人類,你應該清楚自己是一種能夠記憶的生,走過的地方,可以在腦海中行一張平面的路線圖。”

極度無語,他這話在挑戰全天下的路癡,雖然不是路癡。“你奇葩不代表所有人都是!”

言溯淡定反諷:“噢,我能找到我的房間,是因為我和鴿子一樣,腦袋里面裝了磁場。”

末了,很不給面子地說,“你比鴿子笨,因為鴿子絕對不會撲騰撲騰飛到人類正在炒的鍋里去。”

坐在餐桌前一下一下狠狠地揪面包片吃,偶爾眼珠一轉瞥言溯一眼,后者趴在餐桌上睡覺。歐文過來坐下,問他:“昨晚沒睡好?”

言溯沒靜,靜悄悄趴著,一秒后,原本抵在額前的左手抬起來,以手肘為中心做圓周運,轉了120度,指著甄

一驚,狐疑看他,不知他是醒是睡。過一秒,他悶悶開口:“被這個人散發的雌荷爾蒙擾了一個晚上。”

之前不覺得,但現在拿到歐文面前說,不免臉微微發燙。

“我就說了,雌會影響我家的平衡。”

歐文莫名其妙,只當他又鬧古怪脾氣了,沖甄抱歉地笑笑。

言溯仍是趴著,左手卻準確地找到黃油刀的位置,從盒子里挖了一塊黃油。

和歐文同時扭頭,他還在睡,小刀卻找到面包片,一層層涂上去,均勻稀薄。幾下的功夫,白白的面包上覆了層金箔般淡黃的涂層。

看一眼自己面包片上深淺不一的黃油塊,說不出話,怎麼會有這種人,事無巨細,到他手中全了藝

吃完早餐,言溯去散步,走到門口,忽然退回來,上甄一起。

覺得早晨山里氣溫太低,且起床時他們分明鬧了小小的不愉快,不想去。可言溯直接吩咐Marie給找雙雪地靴。

Marie飛快拿來,特熱:“這鞋非常干凈,也很暖和呢。”

轉念想想他從來獨來獨往的格,現下被點名同他一起去散步,只當他是示好,心理上過得去。

山間的積雪沒化,銀的樹梢偶爾出一截干枯的枝椏,或墨綠的常青樹枝。冬日清晨的稀薄又寡淡,空氣中飄著一層輕紗般的霧靄,不時折映出細砂般的晨

兩人一前一后,互不說話地走在雪地里,除了窸窸窣窣步調不一致的雪軋聲,天地間安靜得沒有一聲響。

山林的空氣甘醇清洌,像剛融化的泉水,吸進里一片神清氣爽。甄雖然怕冷,可在過腳踝的深雪里艱難跋涉十幾分鐘,暖得像捧著熱水袋。

言溯步子比較快,走上一會兒就把甄甩開幾十米,不催促也不回頭,就那樣不作任何預告地停下來等

每每抬頭,就見他黑影在銀的雪地里格外的清斂而又安靜,像一棵沉默無言的樹。

知道他在等,不免加快腳步,跑得氣吁吁,呼吸的白氣在空氣里張牙舞爪;可到離他還有四五米距離的時候,他又邁開大長,無聲地繼續前行。

往往復復,總是如此。

走了一圈,這場散步就以這樣一言不發的方式結束了。

直到走近古堡,他忽然沒來由地問:“冷嗎?”

“不冷。”甄這才意識到,室外的氣溫零下好幾度,竟沒有寒冷的覺,心里一閃而過一個念頭,好像明白了什麼。

言溯說:“增加氣最好的方法就是鍛煉,比如清晨散步,跑步游泳。”

看似無厘頭的話讓甄心里涌過大片的暖意,自然而然想起那天晚上他莫名其妙關于怕冷一事的“病理分析”。

微笑:“我知道了。”

繞到正門,門口停了輛紅跑車。甄覺得眼,這不是第一個證人西德尼·泰勒的?

“他怎麼會來?”

言溯:“我讓賈敏查出了戒指的購買記錄。”

進門去,泰勒坐在客廳里等候,臉不好不壞,垂著眼皮沉思著。

言溯坐進他對面的椅子里,也不先開口,而是示意Marie倒水,然后……自己喝起來了。

兩人坐著,誰都不說話。

在一旁打量。泰勒和言溯其實年齡相仿,但氣質截然不同。

言溯倨傲冷清,雖不至于冰山,但也給人很強烈的疏離,一雙眼睛里全是凌然睿智。

而泰勒帥氣,笑容溫和燦爛,加上籃球隊員的份,是學校里的白馬王子。

兩人比誰更耐得住氣,當然泰勒先敗下陣:“我給買那枚戒指,是想和好,挽回的心意。”

言溯手臂搭在椅背上,雙手悠然地十指叉,閑閑地開口:“我知道。”

泰勒詫異。

“戒指是案發當天上午買的,那天不是節日,不是生日,更不是你們的紀念日。不要一臉驚訝地看著我。死者的日歷上,把所有重要的日子用紅筆圈起來外加標注,29號那天空白。所以戒指不是紀念。”

泰勒瞠目結舌。

言溯淡淡的:“我長了眼睛。”

泰勒回過神來,聲音流出無盡的憂傷:“是的。我。我們之前很好,很單純,可心。我從沒這樣過一個人。可不知道怎麼突然變了。”

言溯手指疊,輕點著手背,臉不耐,似乎在聽極度無聊的東西。

泰勒越說越傷:“沒什麼錢,最近卻有那麼多價值不菲的東西,說是別的男人送的。有時吵架,怪我只會送花送巧克力,給的驚喜不值錢。我覺得那是我父母的錢,用這些來表達意太不純粹。這次我拿到實習的第一筆工資,就給買了戒指。可還是不理我。”

畢竟是認識的人,甄有些

沒想這時,言溯不冷不熱殺出一句:“很好,在你講完一堆廢話后,我們進正題討論你是怎麼把殺了的。”

泰勒驚愕,差點兒從沙發上跳起來:“我沒殺!我怎麼可能殺!”

言溯冷著臉:“是嗎?那你為什麼要把新戴上的戒指拔出來,怕別人發現和肚子里的那枚是一對?”

泰勒被這問題襲擊得呆若木,甄也覺得此刻的言溯似乎哪里不對。

泰勒驚愕:“肚子?什麼意思?”

言溯罕見地咄咄人:“法醫在死者的胃里找到了你送的那枚戒指。請你解釋一下為什麼戒指會被吞進肚子,而戒指盒不見蹤影?我相信陪審團會對這個問題十分興趣。”

泰勒臉慘白,疾聲道:“我沒殺。我那天是去過的宿舍。約好了吃晚飯卻不來,我就上去找。第一次去的時候不理我,我把戒指放在桌子上就走了;之后我不甘心,想當面和說清楚,才第二次返回。可是……”

劇烈抖,眼里全是驚恐。

“再一去,就……我很害怕,想報警卻看見戒指盒掉在門口戒指不見了。我怕警方懷疑我,就撿著盒子跑了。”

客廳里死一般的寧靜,甄深深蹙眉。

參與了案件的調查,已經想象得到當時錯過的悲劇。這麼凄慘震驚的真相,不知道他該怎麼承

可言溯語氣愈發凌厲:“為什麼你以為不理你?”

以前就是這樣,一和我生氣,就自己關進浴室里,怎麼哄都不理。”

“你在死者的宿舍過過夜?”

“是。”泰勒臉微紅,“說舍友不在宿舍住,所以有時候就……”

“好了。”言溯打斷,“第二次回去時,地上除了,有沒有什麼別的東西?”

“什麼東西?”

“亮閃閃的。”

“沒有。”

“你可以走了。”言溯直接轟人,起又想起一句:“哦,對了,我知道你沒殺。”

泰勒一怔:“什麼?”

“你不怎麼配合,廢話太多,答一個問題找不到重點,七彎八繞一大堆。”言溯很不客氣,“果然還是嚇你一下比較省事。”

泰勒愕得一臉灰,甄無奈扶額。

言溯眸冷淡,語氣微涼:“不好意思,我不允許任何效率低下的人浪費我的時間。”

想提醒說這話太直了,但什麼也沒說,而是沉默地端了一杯水到泰勒面前,又沉默地看了言溯一眼。

言溯分析,的第一個作,對泰勒,是鼓勵和安;第二個作,對自己,是抗議和不滿。他凝眉想了想,心里有一小點點陌生的不爽。

今天甄做午飯,意大利千層面。

端到兩人面前,歐文神古怪,上倒是沒說什麼;言溯皺了眉:“這一大坨泥是什麼東西?”

“千層面。”

“千層面聽了你的話會自殺,它的型是長方塊一層層的,不是這樣……”他盯著盤子里那坨古怪的東西,找了半天的形容詞,最終還是失敗,不管風度地指著那一小坨,“它現在就像一堆被人暴打了一頓的彩西紅柿。”

也知道自己做得很失敗,哄他:“我嘗過了,雖然長得不好看,但味道很好。你就委屈一下吧。”

言溯板著臉:“為什麼你廚藝爛就要我委屈?”

“……”甄稍稍有那麼一點兒想拍死這倒霉孩子的心思,他說話不那麼直會死啊。

歐文很配合拿勺子挖了一勺送進里,愣住:“很好吃,S.A.真的很好吃。”

“怎麼可能好吃?”言溯面無表看著盤子里一堆小山形狀的泥,又看歐文,“你是騙子。”

走過去拿起言溯的勺子舀了一小坨,送到他邊:“看著不好,可味道真的不錯。你嘗嘗,就一口。”

言溯垂眸盯著邊的不明,默默地別過頭去,很是威武不屈地說了一個字:“不。”

“為什麼?你就試一下嘛。我要是騙你,我就是小狗。”

他依舊別著頭:“你這句話無效,沒有任何保證作用。即使你騙了我,你也不可能從靈長類犬科。沒有邏輯的騙子。”

挑眉:“你怎麼知道我騙你?”

言溯回頭看:“從理論上說,你的千層面沒有考慮到順序火候時間形態等一系列因素,它不可能好……”

直接把那勺千層面塞進他里,言溯愣住,眨了眨眼睛,叼著勺子一聲不吭。

松開手:“怎樣,我沒騙你吧?”

言溯細細品味了一下,那一小團口即化香香的泥不錯。他又神古怪地舀了一勺放進里。

得意:“現在承認我做的千層面好吃了吧?”

言溯臉上劃過一別扭,轉瞬即逝。

他搖搖頭,面無表:“你做的這個,本就不是千層面,而是千層泥。所以,我只承認你做的千層泥,味道不錯。”

午飯后,甄去圖書室找言溯。

他坐在沙發上,著虛空,他一沒事就會發呆,腦海里高速運轉著外人不知道的事,甄才認識他幾天,卻早習慣他這種狀態。

問:“你已經知道犯人是怎麼離開犯罪現場的?”

言溯語速很快:“是。”

“那……”

“我要喝水。”

給他倒水,看他手中把玩的手機:“你在等過了午休時間……”

“對。”他接過手中的玻璃杯。

話還沒問完,已經沒問的必要。可心里有了另一個問題,“你找到證據了?”

“嗯。”

吃驚。

案發現場除了死者,男友,以及甄的日常殘留指紋和量頭發,并沒有別的關鍵證據。和案有關聯的浴室桌子以及水果刀上都沒有指紋。地上也被去了鞋印。

目前來說,甄還看不清誰是兇手。

二號證人文波和江心發生毒品糾紛?三號證人趙何去東西?四號證人楊真嫉妒生恨?

仿佛的目,他緩緩扭過頭來,背著的眼眸靜幽幽,開口:“對我有意見?”

“為什麼這麼問?”

“那你一直看我干什麼?”

“……”

即使剛才和他對視了好幾秒,甄也沒臉紅發熱,可這直言不諱的一問讓些許尷尬。

氣他說話直接,索說:“因為你好看啊。”

原以為他會不知所措,運氣好或許會臉紅,沒想他面無表地眨了眨眼睛,轉過頭去:“那你多看看吧。”

“……”

言溯握著手機,手指靈巧地翻飛,手機在掌中轉極快。看得眼花繚,沒想手機運戛然而止,一下湊到跟前。

一愣。他神淡淡的,抬抬手中的黑手機:“看得那麼神,想自己玩玩?”

猶豫片刻,剛要去拿,他卻一下子收回去,淡淡地笑:“百試不爽。”

“試什麼?”

“就知道你突多,神經反弧長。”

“……”

“太無聊了。”他忽然起,“想不想去還原現場?”

10

和江心的宿舍還攔著警戒線,里面的擺設和當初一樣,清掃過后跡淡了很多,地板中央用白線畫著江心死時的人影。

桌上的臺歷永遠停留在2月。甄這次細心看了,上面有記事筆跡,但29號沒有。

向浴室,想到案發當天,或許泰勒就站在這個位置,他著安靜的浴室,沒有進去。再一出門,就是永別。

扭頭看言溯:“泰勒如果知道他錯過,肯定很悲傷。”

言溯靜靜思索半晌,倏爾角一彎。

“我們來演一遍吧。”他忽然邁開大步,朝近。

見他氣勢人地過來,條件反地往后躲,卻耐不住他手長,一把抓住的肩膀,眸幽暗,“你事先不知道我是來殺你的,為什麼要躲?”

怔了怔,回過神來,立刻進江心的狀態:“嗯,我給你開了門,但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所以沒有喊,也沒有掙扎。”

沒有喊,沒有掙扎。

言溯臉微微一凝,這話從口中平平靜靜地說出來,有種不的蠱人心。

的臉背著,虛幻而瑩白。他收回思緒,深深,嗓音低沉:“你今天很漂亮,過會兒要去哪兒?”

的心砰地一跳,愣愣看著他英俊的眉眼,卻又醒悟過來,他是說那天的江心。

他都這麼認真地演戲了,自己當然不能拖后低下頭,漫不經心地別過:“泰勒約我去吃晚餐,他給我買了貴重的禮呢!”

說到這兒,甄一愣,兇手不是泰勒。江心盛裝打扮,已打算和他和好。泰勒是傻子才會在殺人后把戒指塞到里去。

言溯踱步過來,斜倚著書桌,看著立在梳妝臺前的,目寂寥,語含輕愁:“所以你不管我了?”

見鏡子里他頗顯頹然的神,心里又是一冷淡,下心去洗手間:“我要洗臉化妝,你走吧。”

打開龍頭放水,手在臺子上,沁人的發涼。鏡子里,言溯從后走近,一步一步站定,的后脊背,甄腳底冷颼颼的。

這一次,鏡中的人臉沉冷,微微低頭像在催眠:“你的意思是我們再也不見面了?”

洗臉池的水位嘩啦啦上升,甄手抓著池沿,一早該想到也不是楊真,哪里來那麼大的力氣?

咽了咽嗓子:“對,不要再見面了。”話音未落,,因為他微涼的手已握住的后頸。他子,重量都在上,“我送了那麼多東西給你……”

反駁:“那些廉價的珠寶還給你。”

“這就是你的衡量方式。只有這些?我為你付出的,只有這些嗎?”他的手微微用力,甄一抖,知道自己現在被“按”進水里了。

輕輕咬,不再說話。

世界一片安靜,只有汩汩的水聲。現在,沉在水底,窒息了。

可他忽然松手。

回了頭。

于是“聽”到手機響,是泰勒“打”過來的電話。

下一秒,言溯毫無預兆地捂住,甄猝不及防被他半抱半拖到洗手間門口,很快鎖了浴室的門。

他抱著甄在門邊,一手捂住掌大的笑臉,一手“掐”在細細的脖子上。

陡然間渾發燙,他的手微涼,卻很熱,死了。且他手就這麼捂著的臉,全是清淡的男人香味,心緒混跳。

輕輕掙扎一下,可他并沒有松手,漂亮的臉上干凈又分明。

熱著臉,窘迫地閉了閉眼,算了,索配合到底。

此刻的就是江心,應該被淹得沒了毫的反抗意識,聽見泰勒在門外和說話給道歉求出去。悲慟地希他能沖進來。可之前太任,他每次都讓著,這次也一樣。聽見泰勒說我把戒指放在桌上了。

兇手了刺激,手上的力量愈來愈大,捂著不能呼吸。越來越恐慌,泰勒終于走了,徹底絕

“想哭嗎?他已經走了,沒人來救你了。”言溯耳邊,一字一句,說出來的話悲涼又恨,“為什麼,你不我?”

眼睛,徹底傻了。小小的臉蛋瞬間了番茄。

言溯關了水龍頭,打開洗手間的門帶走出來,一扭頭,愣住,怎麼忽然間紅彤彤的?

言溯神古怪,上上下下打量

梗著脖子,沒好氣:“看什麼看?”

他揪揪眉心,不解:“為什麼你像一只煮了的蝦米?”

“……”蘋果番茄西瓜桃子各種形容都有,他怎麼就選了蝦?

略微負氣地別著頭,不說話。

言溯思量半刻,探過頭來,問:“你被嚇到了?”

無語天,這人在人際往和方面真的是白癡!

言溯一下兩下拍拍的肩膀,安:“我不會殺你的,我沒有殺人機。”

“……”

這算是安無語:“說案子的事吧!”

言溯走到梳妝臺邊:“兇手恨泰勒,恨那枚戒指,就把它塞進了死者里。而他不甘心自己那麼久的付出,所以把買給的東西都拿走。服和化妝品帶不走,但有首飾盒。”

走到桌前,一愣:“有兩個盒子,他并不知道哪個裝的首飾,哪個裝的普通飾品。而且,在這個角度,他看得到飾品盒下著紙條。他看了,但不論他把上面的字樣看死亡威脅還是毒品易,他都沒拿走。因為這會為轉移警方視線的證據。”

一切都豁然開朗。

也不是寫碼的文波。

再一次心跳加速,卻和剛才在他懷中的窘然無措不一樣。這次激又興,在這樣的流中,已不知不覺進他腦海中那個飛速運轉卻井井有條一切都明晰可辨的世界。

“只有趙何了。”

“這次反應倒快,還難得是正確的。”言溯角微彎,似乎在夸

尷尬:“其實,我沒看出來他喜歡江心。”

言溯睨一眼:“趙何的宿舍,給你什麼印象?”

“很干凈,很整潔。他育很好,很多育項目都拿獎。”

“你怎麼知道的?”言溯一笑。

愣了愣,自己都覺得不解:“我當時看到照片墻,都是他一個人拿獎……”恍然,“他很驕傲,不太合群,沒什麼朋友。大學生一般不會在宿舍里放那麼多獨照,沒有和朋友的。不,有一張。”

會神,那個場景給覺源源不斷地涌出來:“和碼社團的人一起拍的。他和江心站在一起。”

言溯眼睛里有無聲的笑意:“不錯,值得表揚。”

一笑,很開心:“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想起來。”

“去一個陌生的環境,那里的一切會在潛移默化中給你留下印象,看你有沒有花心思去想。繼續。”

思索一會兒:“他好像很節儉,服什麼的都很普通。”

“一個參加眾多育比賽拿了很多獎金的男人,不買奢侈品不過夜生活沒有收集好吃飯穿盡量節儉,還要別人的東西,他的錢去哪兒了?”

問:“你就這麼看出他喜歡江心?”

“他說他和江心曾經吵架,因為江心踢了更室的門。”

“這話有什麼問題?”

“趙何這種在育方面‘小有就’的校園明星會因這種小事和生爭吵?”言溯輕抬眉梢,“雖然原因不對,但這話也有真實的部分。江心確實在更室,還真踢過門。”

蹙眉,不理解。

言溯換個方式:“如果過會兒回去,歐文問你,你臉怎麼這麼紅。你會怎麼說?”

很窘,小聲道:“言溯帶我去還原現場,宿舍里暖氣太高了。”說完就愣住。

“你覺得你去了哪兒這件事,瞞不過歐文。”言溯意味深長看,道,“趙何就是這樣,為了讓他的謊言更可信,他會和真實結合。他想瞞和江心的部分,這里他說謊,而剩下的人和地點都是真的。”他說完,微微一笑:“大部分的人都是這麼撒謊的,包括你。”

臉紅,剛才他說“趙何想瞞和江心的”,他怎麼能用這個來類比和他,對歐文撒謊是想瞞和他的部分?

白癡!

可,為什麼第一反應要撒謊?他怎麼就篤定會撒謊?甄眨眨眼睛,完全懵了。

言溯卻沒在意:“生會隨便跑去男生的更室?”

收回心思。對趙何沒有印象,模模糊糊認為是一個搞育的心思簡單的人。哪里會想他那麼傻又那麼執著地用錢培養一段?江心用的哪些手段也不得而知了。

言溯繼續:“他拿走首飾盒,離開現場。然后泰勒第二次過來,看到慘狀撿了空戒指盒逃走。”

的腦子高速運轉:“后來文波來了,他碼紙條,把飾品盒摔落在地上。”

言溯微微蹙眉,但暫時沒有打擾:“嗯,泰勒沒有第三次回來,他的腳印呢?”

“被人掉了。泰勒驚慌失措從宿舍跑出去,整好被楊真看見。以為泰勒殺了人。想保護他,還很開心,就拿巾把地上的腳印掉。”

“分析得不錯,”言溯低頭見安靜地興著,小臉微紅,他心思微,卻還是說,“但有一個問題。”

立刻抬頭,認真地看他,像等待點評改錯的學生。

“泰勒跑出去后,楊真就來了。”

一窘:“那就是等楊真走了之后,文波再來拿紙條的。”

言溯見有些,忍不住彎:“文波的腳印呢?他預見到有兇殺案,帶著巾來?”

不好意思地笑笑。

言溯:“如果紙條是文波拿走的,他一開始就不會提。那天他故意誤導我們說是死亡威脅,就是擔心碼在現場。”

一拍腦袋:“是啊,你問楊真紙條的時候,反應太快。知道。”

“嗯,死亡威脅,以為是泰勒寫的,就拿走了。”

一切都理順后,甄的思路異常清晰:“我想到一個證據,有個滴被癟過,上面還有奇怪的油墨,或許就是棒球卡上的。他把金卡送給江心,殺了后又帶走。卻不小心掉在地上。”

言溯淺茶的眼中閃過一道,心愉悅:“聰明。”

卻又小聲:“可我不知道他是怎麼不引人注意地離開宿舍的。”

言溯:“泰勒不是常在宿舍住嗎?”

瞬間被點醒:“他換了泰勒的備用服離開!所以現在的問題是,他的那包服去了哪兒?不能燒,他沒車也不能扔,帶回宿舍洗也太危險。那……”

“他每天下午要干什麼?”

“運隊要訓練。”甄一閃,“育館有私人儲柜。他的第一反應肯定是放到那兒,然后周末再理。”

“他的失招領表,是自己的卻說是舍友的。丟失的那一欄只寫了開頭字母K,和金卡沒有半點關系。K就是KEY的開頭。”

“他弄丟了運隊私人儲柜的鑰匙。”

言溯微微一笑:“鑰匙丟了,可以找管理員開鎖,何必大費周章尋啟事,除非那里有不能看的東西。”

“太好了!周末學校沒人,不會有人看到他的尋啟事。”甄意狠狠地佩服了言溯一把。居然這麼快就要結案。

育館有攝像頭,可以看到他穿著泰勒的服背著運包的場景。”言溯才說完話,手機響了,是賈敏。

他語速飛快把推理分析以及證據的位置告訴對方后,說:“順帶查一下文波漫畫屋櫥窗里的育用品,或許會發現有意思的東西。”

關門下樓去,甄還在想心思。

下了一層,言溯問:“你想問文波的漫畫屋?”

不知他怎麼看出來的,還慢吞吞地想:這人說話總是這麼直接?

言溯見半天沒反應,鄙視:“你上輩子是蝸牛。”說著探頭往背后看上一眼,“我看看,是不是背上的殼太重了。”

恍然想起還沒回答他的問題,于是趕點點頭。

言溯哼笑一聲:“果然是。”

一愣,馬上辯解:“我點頭的意思是,我想問漫畫屋的事,不是說我背上的殼太重了。”

言溯角的笑容無聲地揚起來,眼中笑意點點。

微窘,居然被他繞進去,沒好氣地說:“我背上沒有殼。”

言溯慢條斯理的:“他的毒品不能放在家里和學校,放在櫥窗的育用品里最好,非賣展出。”

“萬一錯了呢?”甄疑問,話音未落,邊的人僵了一下,背脊筆直地走出去。

居然懷疑他出錯?言溯一向不在意“笨蛋”們的想法,但這次,他不太開心。

也察覺了不對,尷尬地跟著。

終于,他沒忍住開口:“你質疑我?”

“不是。”甄解釋,這是在國,如果錯了,文波可以把他告死的。

嗯,聽上去疑似是關心。

言溯滿意了:“大部分漫畫屋的,都不,是書呆子。”

笑:“這麼說,你應該經常逛漫畫屋。”

言溯古板地看:“大部分逛漫畫屋的人是書呆子。這是一個非完全直言命題,這種命題反推不立。從書呆子推出他要逛漫畫屋,犯了最基礎的邏輯錯誤。”

著高高的淡藍天空,背著手輕輕地搖頭:“啦啦啦,我沒聽。”

言溯:“……”

“咳,除此之外,我不是書呆子。”

“啦啦啦,我還是沒聽。”

言溯緩了腳步,看

不知不覺走到前面去了,白的小手背在白后邊,紅的圍巾在雪地里格外的耀眼。干細細的,套著栗的雪地靴,踩著積雪吱吱呀呀地響。

仰著頭著天,似乎心不錯。

他也抬頭了一眼,冬末的天空,很高,很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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