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在被子里，沒打采地抬頭眺。白窗子外是亙古不變的藍，淺藍天藍寶藍深藍海藍……

重重倒在枕頭里，昏昏沉沉。這是在游上度過的第幾天了？

幾天前，和言溯坐著游北上，但暈船了，上吐下瀉，趴趴地在床上昏睡，分不清日夜。

這次又不知睡了多久，懵懵地睜開眼睛，是下午吧？

很好，照得船艙里暖洋洋的。歪歪頭，發怔地看向言溯。他坐在床腳的單人沙發里，拿著隨攜帶的記事本寫寫畫畫。

窗外是北方海洋的天空，好高好藍；床角是他閑散安逸的臉，眉目如畫，自一景。

他做任何事，都是全神貫注的認真，心無旁騖，連談也是。

呆呆看著，真喜歡他認真時候的樣子；

雖然這幾天渾渾噩噩，對他的覺卻朦朧而清晰；暈船反應最重的那兩天，吐得肚子空空不肯吃飯，他抱著喂到邊，不聽話在他懷里滾扭氣得直哭，可他仍執拗而耐心地握著勺子，一口口盯著吞下；

夜里難過得哼哼嗚嗚，他摟著輕聲細語，哄安眠；

白天睡多久，他就在床腳坐多久，睡得不好，難地翻滾，他便警覺過來低聲詢問。

回想這幾天他的溫暖與，甄心里得像春天的水，又有些犯傻，以往并不是弱的孩子。

從很小開始，冒發燒都是自己搬著小板凳爬到柜子里找藥，找針劑自己打。逃路時，肩膀臼自己接，中了槍子彈自己取……

很多事歷歷在目，卻不明白小小的暈船怎麼讓脆弱又刁蠻了。

著言溯出神，或許是有依靠了？不免又疚，這幾天把言溯折磨得夠嗆吧？

掀開被子，小心翼翼爬去床腳；言溯聽到靜，緩緩抬眸。

他原極輕蹙著眉，目膠在本子上，淡而涼，這一刻，眸移過來落在臉上，自然而然，就染了溫暖的笑意。

直接從床腳爬去他的單人沙發椅。言溯放了本子，手接，把攬進懷里：“還難嗎？”他的聲音純凈通，像海上的藍天。

“不了。”不專心地回答，一門心思在椅子里調整位置，小屁拱拱，在他間找了空隙坐下，這才滿意地摟住他的脖子，喚，“S.A.！”

“嗯？”他稍稍不自在地托住的，往里挪了挪，椅子不大，兩人在一張，有心猿意馬的曖昧。

“我們出去走走吧。”說，“我去換服。”

他微微臉紅，站起：“我去客廳等你。”兩人雖了男朋友，但彼此還有些害，接只限于親吻和擁抱。

“嗯。”低聲應著，因為剛醒，鼻音略重，聽上去的，“謝謝你。都是我，你沒有好好玩。聽說船上有舞會和晚宴。”

他走到門口，回頭笑笑，毫不憾：“我本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倒是……”未說的話含在邊，他倒是珍惜這段和獨的。

雖然病著，還好他很清醒。

甄換好服，一起出了1003船艙。

立在船舷，腳底是純粹得像藍寶石一樣的大海，海平線上藍天湛湛，得驚心魄。

冷風吹來，腦中一片清明，暈船的堵滯和凝重在一瞬間被風吹散。

眺清澈的海面，心大好：“還有多久到岸？”

“明天早上。”

“這麼快？”甄覺得憾，但并不可惜，“不是有猜謎活？”

他負手立在欄桿邊：“我已經填了，也幫你填了一份。”

“謎面和謎底是什麼？”

“謎面是獅子、MIT、星期一、和天才。”

“這是什麼？”甄擰眉。

“一筆錢。”

甄突然明白：“銀行丟失的10億金！Alex是你同學，那他就是MIT的學生；獅子是中央銀行的旗幟符號；銀行星期一被搶；他是個犯罪天才。”

“聰明。”他微笑。

甄臉微紅，挪到他邊：“為什麼會出這個謎題？不會是當年搶銀行的人約好了去島上分贓吧？”

“分贓大可直接去，不必弄得這麼復雜。”他說，“當年Alex錢后，依靠一些人的力量藏起來躲了風頭。等后來分錢時，他卷著錢不見了。L.J說這些人還在找那筆錢，估計之前每個人都在單獨尋找，畢竟自己找到就不用分給別人。可多年過去了都沒頭緒，就想聚在一起想辦法。他們都是社會上有頭有臉的人，當年辦事用的代號，互不認識。要聚首就只能通過謎題。”

甄擰眉：“既然他們都有頭有臉，聚到一起不怕名譽俱毀？”

“我們兩個不都可以上島麼？這次上島的，除了當年協助Alex的，還有其他人。”

甄恍然大悟：“也是，就算是真正的同犯，也可以推說看了新聞報道，才知道這件事。”

言溯沒接話。Alex為了不讓錢落在S.P.A.組織里，找了人幫忙。這次上島，除了那些人，估計還有政府的人，他們也一直在找這筆錢。

那，組織的人會來嗎？

言溯不害怕S.P.A.，甚至期待過和他們鋒，但這次，他暗暗希不要在島上遇到。

他看向甄，孩著手，在海面上抓風。

他莫名擔憂會被風吹走，心里不祥的預越來越強烈，他已不敢問。

甄抓了一會海風，停下來：“和我們一起去島上的豈不是有很多壞人？”

他配合地說：“是啊，很多。你害怕嗎？”

“不怕！”轉面對他，抿，“有你在，我怕什麼？”

海風呼呼地吹，海水藍之上，白皙清秀的臉得人心醉。他多想吻，但公共場合他仍知克制，只看一眼潔的額頭，遂淡靜地收回目。

可下一秒，想起困擾很久的問題，他忽然說不出的滋味。Alex和甄哥哥是什麼關系？

他和L.J一直不明白Alex為什麼要搶那麼多錢。組織的任務？——為什麼把錢藏起來？不是找死嗎？

以Alex的個和智商，他應該清楚這筆錢財多人盯著，不是財富，而是災難。如果他真是甄的哥哥，他不可能那麼輕率而直接地留給。

言溯希此番上島，沒有那10億金的下落；希甄找到的，是哥哥留給的其他紀念。最希，Alex千萬不要是甄的哥哥，千萬不要。

1004船艙拉著厚厚的窗簾，屋里只亮了一盞昏黃的臺燈。

兩個看不清形的男子坐在沙發的影里，茶幾上兩杯冰酒，一摞照片，里面無一例外有一個孩。

游戲中，年輕男子兔兒裝孩的；下，男子單手攬著一只巨大的絨熊，俯親吻白長椅上的孩，長發白，仰著頭迎接；他陪吃冰淇淋買巧克力……

影中的人看不清神。

“A，我不贊同你去島上，你已經用消息把這些人引過去了，Tau一個人足夠清場，本不需要你。”他散漫說，“我希你不要用事。little C去了，你就要跟去？如果出現上次的危險，你要是玩完，我可懶得管這麼大的組織。”

他慢悠悠喝一口酒，“你知道，我最大的興趣……在實驗室里。”

A沒理會，拿起一張照片——孩背換服，長發如瀑，戴著兔子耳朵，后背和腰肢的秀白如玉，沒來得及穿上短，下面是遮不住瓣的白小和修長的雙。

他聲音冷到了骨子里：“誰拍的？”

B湊過去一看，咋咋舌，又挑挑眉：“應該是Tau的手下的手下……”

“讓他消失！”

B毫不意外，幽幽一笑：“我們的little C當然不能給別人看。”他起走到窗邊，掀開一隙：“讓Tau殺了這個S.A.的，把C帶回來吧。我想死了。”

A眼眸沉得像下雨：“我更喜歡Chace那種眾叛親離的死法。”

B愣了愣，笑了：“聽說，被他利用的那個孩記恨了他一輩子。”

落日西沉，大海上姹紫嫣紅。

甄坐在船舷邊，趴著欄桿著腳，腳底下海水湛湛，浮躍金。言溯立在旁，雙手兜，料峭海風中，他形拔得像棵樹。

海上的樹。

他立著，坐著；看著太從頭頂墜海中，這樣一起靜默無言地看風景吹海風，也是溫馨愜意的。

偶爾，他垂眸看看在海面上晃的腳，心里也跟著放松而快樂。

他想，他真希自己能給一份平靜而幸福的生活，就他們兩個人，看著永遠快樂無憂下去。

太西下，他低頭，淡淡建議：“去宴會廳吃晚餐？”

“嗯。”站起來，“上船這麼久，什麼活都沒有參加，好可惜。”

言溯和甄去的比較遲，雙人桌和小餐桌都已人滿。言溯原本說廚師點菜送去船艙，但甄覺得自助餐也不錯。

大圓桌上還有另外一些人。

甄才坐下，就發現同桌的人目微妙地打量了自己和言溯幾眼。甄覺得奇怪，看向言溯，后者正在給拆餐巾，完全沒看周圍的人。

沒過幾秒，言溯旁一個三十歲左右的高個兒男人熱地攀談：“兩位是1003的乘客吧？”

言溯沒理，但甄好奇：“你怎麼知道？”

那人咧笑了：“我們是同一層的豪華艙。喏，從1001到1010都在，大家玩了這幾天都認識了，唯獨你們1003，除了第一天上船，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他暗嘆甄不俗的樣貌，得驚心。

他見小臉蒼白有些弱，目變得意味深長：“如果我有人同行，也會幾天不出艙。船外的風景哪有船好？”

同桌有人不屑地挑眉，似乎鄙夷他的低俗，又似乎看不上這對小的纏綿。

但甄沒明白，疑：“為什麼船外的風景沒有船好？我認為大海很漂亮啊！”

桌上人莞爾輕笑。

言溯溫地握住甄的手，眼神卻凌厲而沉默，抬眸看那男人一眼：“你是網絡節目主持人？”

那人寵若驚：“你知道我？”

“不知道。”言溯冷淡道，“習慣地夸張微笑，都是假笑；話太多，人太殷勤，太主熱場，視活躍氣氛為己任；要麼是推銷員，要麼是主持人。”

餐桌上其他人投來驚異的目；甄便知言溯說對了。

主持人臉上掛不住，但會給自己找臺階下：“哈哈，看來我不是惹人煩的推銷員。”

言溯冷冰冰的話還沒完：“推銷員說的話往往更有說服力。”言外之意是……

“且推銷員更懂禮貌，說的話往往不會太鄙。”

主持人的臉垮掉。

甄開心聽完，發覺自己好喜歡言溯這種推理調調，可……貌似現場氣氛冷了些，察覺到了，卻徑自樂呵呵，不以為意。

主持人旁邊的男子問：“那你看得出我是什麼職業？”

“作家。”言溯頭也不抬，把水杯遞到甄面前。

甄哪里還顧得上喝水，和其他人一起興致看他表演。

他有條有理地給自己拆餐巾，語速飛快，不帶緒：

“看你的年紀，30歲？剛才幾分鐘，你頻繁脖子腰背，頸椎腰椎很不好，是因為長時間靜坐不活；黑眼圈很重，長期熬夜；手腕吃力，打字握鼠標太頻繁，導致腕部關節不好；要麼是白領要麼是作家。但你非常安靜，不與邊的人進行語言和目流，你有輕微的人際往障礙；吃飯手邊都放著記事本，你想把日常聽到的遇到的都記錄下來。”

“另外，白領的著比較講究，可你有些，恕我直言，邋遢。這些足夠了吧？”

作家愣了兩秒，厚鏡片后面的眼睛立刻展彩，忙不迭拿起筆記本記錄，贊嘆：“你太厲害了。我最近正在寫偵探小說，希有機會和你學習一……”

“我看上去像公共大眾課的老師嗎？”言溯一句話把他冷冷堵了回去。

對面一個漂亮人一直饒有興致看著，聽了這話，紅輕彎，拿手托著臉頰，溫嫵地問：“那你看得出，我是干什麼的嗎？”

甄循聲看去，人化著濃濃的彩妝，很漂亮，著很上檔次，就是有些暴。

甄愣愣盯著看了幾秒，發覺人意味深長的目落在自己頭上，才尷尬地收回目。

人看到甄，同攀比的心理作祟，不太舒服。甄沒化妝，但麗無方，這船上幾乎沒人能和比擬半分。

但還是驕傲地了，目地著言溯。

言溯看半眼：“演員。”說罷，專心致志切牛排。

“為什麼？”人眨眨眼睛，盡管言溯完全不看。

言溯頭也不抬：“你很會擺姿勢，展示自己最漂亮的一面，微笑的表和眼神都有表演的痕跡。鑒于你的高，不是模特。”

人聽到此，瞟了甄一眼，略顯得意地笑了：“真佩服。”

但甄毫不覺言溯的話有什麼不妥，很清楚他只是闡述客觀事實，并非從欣賞的角度夸贊的麗。

而且，他話還沒說完。

“你的服和化妝品很昂貴，但舉止不夠優雅，不是貴族小姐。所以你不是高級，就是演員。”

演員臉微僵，隔了半秒，施施然笑起來：“你希我是高級嗎？”

言溯漠漠的：“你高級或低級，和我有關系？”

演員聳聳肩，咬著又笑：“那你怎麼推斷出我是演員？氣質？”

言溯極輕地皺眉，仿佛覺得這人的邏輯混得慘不忍睹：“不是你自己先承認的嗎？”

演員拉不下面兒，又打心底覺得這個冷漠拒絕的男人有意思，甜甜笑道：“哦，那還真是我先暴了底牌。”

這話說得，暗示意味十足。

甄照例沒聽懂任何帶有黃意味的詞，言溯不知聽懂了沒，沒任何反應，依舊一不茍地切牛排，一小塊一小塊整整齊齊像機切的。

周圍別的男士覺得被搶了風頭，不太開心。演員旁邊的男子質疑：“或許你一開始就知道了我們的職業？”

“我是第一次見到你們，是你們表現得太明顯了。”

男子挑眉：“哦？那我是干什麼的？”

“外科醫生。”言溯眸冷清地掃他一眼，“你了不下5次手，重潔癖；你的手皮不好，微皺很干，是因為長期用消毒水；手指上有細線勒出來的痕跡，因手合時要用細線打結。和周圍人談話時顯出很強烈的高傲，你的社會地位比較高。可能最大的就是外科醫生。”

醫生張了張口，很挫敗。

醫生旁邊一個打扮素雅的人拍手鼓掌：“好厲害。我呢我呢。”

“師。”言溯瞥一眼，“30歲左右，笑容溫和真誠，著裝素雅又帶著可稚氣，語調輕，很孩子氣，拍手的作有師的顯著特征。和小孩子們在一起，你看上去比同齡人年輕。”

師眼中閃過欣喜的，這種誠摯而嚴肅的表揚讓很用。

甄開心看著，覺得言溯好厲害。和他一起好好玩，任何時候都不無聊。

桌上剩下的另一個人非常高，妝容素凈，部滿，著艷麗卻不暴，和演員完全相反。

微笑：“我就不用說了，一看就是模特兒……剩下的，你看得出？”

“律師，賽車手，拳擊手。”言溯掃一眼剩下的三個男人。

桌上眾人無不暗自佩服，律師問：“可以問問你的職業嗎？”

甄聽了，心想邏輯學家，解專家，行為分析，心理……他一定會選……

“邏輯學家。”言溯不咸不淡地回答。

甄微笑，知道這是他最心的學科。

“邏輯？”材強壯的拳擊手噗嗤笑起來，“邏輯有什麼用？能賣錢當飯吃？”

聽言，同桌的人都裝模作樣地鄙視一下他的魯。

言溯并不介意，看他一眼，見他手背上有小傷痕，問：“你家里養小狗？”

拳擊手愣了，回答：“養的。”

言溯繼續：“看你的興趣，一定不是你養的。”

“是我太太。”

“養小狗需要比較多的獨立時間，要麼你太太是家庭主婦，要麼你們家請保姆。”

“是，我太太是家庭主婦，我們家也有保姆。”

“養狗同樣需要相對較大的空間，你們家很有可能有獨立的庭院。”

“是，我們家在郊區有別墅。”

“這麼說來，你們家經濟不錯，你在拳擊事業上比較功。”

“對。”

“你太太沒有工作，完全依賴你。你的事業不錯，通常這種況下，夫妻關系也不錯。”

“很親。”

“所以，你一周大概能有4-5次行為。”

“是。”拳擊手完全汗。

言溯把切好的牛排遞到甄面前，又把的盤子拿過來，漫不經心地說：“從你家養小狗，推理出你一周有4-5次行為，這就是邏輯。”

拳擊手和全桌的人都瞪大眼睛。

“太神奇了。”拳擊手愣了好久，才連連嘆，心服口服。

這時，服務員過來換碟子，拳擊手新學了知識，立刻興致問服務員：“你家養小狗嗎？”

服務員雖覺詫異，但禮貌地回答：“不養，先生。”

拳擊手頗覺可惜地嘆氣：“哎，你的生活不和諧。”

餐桌上有人撲哧笑，甄也覺得拳擊手真是傻頭傻腦。

言溯嚴肅地糾正他的錯誤：“拳擊手先生，從邏輯上說，這種逆向是不可推出真命題的。”

拳擊手腦袋上一串問號：“什麼？”

言溯默了默，有種深深的無力：“never mind！”

他低下頭，“我是腦子不正常才和這種頭腦簡單的人討論我最心的學科。”

甄正咬著他給切的牛排，聽見他不開心，放下刀叉，握住他的手，興地小聲表揚：“可我都懂，我覺得你好聰明。”

言溯臉緩和，卻倨傲道：“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對面的演員幽幽看著，覺得這個男人上桌這麼久，唯獨在給甄遞水遞盤子時才會流的和，而現在他臉上極淡的笑意和神采真是迷人得要死。

輕笑，聲音很嫵：“邏輯學家先生，你的邏輯真是完。”

言溯原在和甄說笑，聽了這話，抬起頭來，認真看：

“不，邏輯并非完。相反，‘哥德爾論證’表明，邏輯學科總是存在某個為‘真’卻‘無法證明’的命題，邏輯系是有缺憾的。”他非常認真，近乎虔誠，“但這并不妨礙，它是我心中最完的學科。”

可是，所有人握著刀叉，沉默了。除了甄，沒人明白他在講什麼。

但聽上去那麼高端的容，大家也不愿展自己的不懂，各自一本正經地點頭。

對同桌的來說，聽不懂不妨礙們完完整整地到這個男人認真而純粹的魅力。

演員緩緩地眨眨眼睛，不自地贊嘆：“哦天，你好可。”那聲嘆息簡直骨。

甄察覺到不對，不解地看著，但又想不出哪里不對。

言溯極輕地斂起眼瞳，他盡管商白癡，但高智商足夠讓他從演員的肢語言和語音語調中分析出曖昧的暗示。

他冷淡地收回目：“我不覺得。”

演員毫不打擊地聳聳肩：“明天我們都要去silverland，希大家同行愉快！”

言溯和甄同時微愣，這桌子上的，就是他們上島的同伴？

夏天到了，北端的威靈島上，氣候卻停留在春季。

言溯和甄下游后，在島上轉了一圈。島上干凈整潔，房屋是北方特的矮墻小窗，一個個彩地堆砌著，像高低錯落的糖果盒子。

到的那天恰逢夏至，島上有集市。離約定的下午六點半登船去silverland還有一段時間，言溯陪甄去逛街。

甄對任何新奇又彩鮮艷的東西都有興趣，卻因從小養的個，對任何東西都沒有擁有或獨占的愿。很多時候只抱著純欣賞的態度觀看。

可自從和言溯在一起后，這種習慣被打破了。

和往常一樣，歡歡喜喜看商品，他認認真真看著，自作主張買下他判斷出來的喜歡的東西。

“S.A.，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那串氣球？”

“因為你角彎了一下。”

“為什麼買萬花筒？”

“因為你看它的時候脈搏跳加速了。”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那個貝殼手鏈？”

“因為你抱著它不肯松手。”

“為什麼給我買那條紅圍巾？”

“因為你戴著好看……歐文說的沒錯，你白，戴紅的圍巾很好看。”

甄恍然想起很久以前，小城冬夜的街道上，他笑話是竹節蟲。想起舊事，恍惚覺得和他一起的日子其實早有影，就是當初雪夜里那條安靜而的圍巾。

路邊櫥窗里有大大的絨熊，漫不經心地過，目便移開。

言溯：“你不是喜歡絨熊嗎？”

看那櫥窗一眼，不興趣地收回目，語氣安逸：“我只要言小溯。”

到了下午，天空沉起來，這塊地區天氣多變，晝夜溫差大。夏季晚上往往有暴風雨。

甄和言溯上船時，大家早到了，豆大的雨滴冰雹似的噼里啪啦往甲板上砸。

六點二十五，來了一個穿著仆裝的妙齡，說話恭順又服從，笑容拘謹：“請各位客人做好準備，我們馬上要開船了。”

不算溫暖的氣候，的穿著典型的黎式仆裝。頭發用蕾發帶系起，短袖束腰連，外邊罩一件白圍，十分干凈，十分。臉龐卻青懵懂。

主持人笑瞇瞇：“不知怎麼稱呼，你仆小姐太不禮貌。”

會開船的仆？言溯快速掃一眼，乍一看著裝整潔，可細細再看，服口有幾道褶皺，的紋理并不均勻，手腕有點紅腫。

仆紅臉：“客人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現在起程吧。”

師立刻舉手：“了一個，賽車手先生不在。”

律師說：“或許他臨時不想去了。”

仆看看手表，接話：“主人要求我們準時出發，就不等了。”其他人沒意見，幾分鐘后，開船了。

傍晚藍黑的大海，森沉郁，蘊含著某種邪惡而龐大的力量。離海岸越遠，海的愈發深黑，風浪也愈大。

一個半小時后，天黑了。

前方風雨中終于出現亮，是座極小的懸崖島嶼，除了懸浮在海崖之上的哥特式城堡，再無他。

城堡極瘦極高，像瘦骨嶙峋的黑骷髏架，有數座又尖又高的塔樓，像打仗陣前士兵豎起的長矛。

那屋子怕有百上千個窗口，每個都出金黃的燈，整座城堡燈火通明，在風雨夜幕中像通往天堂的無數座門。

既麗壯觀，又詭異恐怖。這麼森的地點怎麼會silverland銀之島？

小船停靠在一條有上千級階梯的陡峭山路旁，直達城堡大門。

模特拿著仆發的傘，挑眉：“這麼高，下這麼大的雨，怎麼走得上去？”

仆卑微地致歉：“對不起，風雨太大，纜車不安全，怕被刮到海里。”

男人們不好對仆嚴苛，爬石階去了。

甄上岸時不小心一，手中的紅圍巾掉進海里。

浪頭一打，就不見了。

甄著被黑暗吞噬的紅，有些難過，言溯安地拍拍的肩膀：“回去再買一條。”

“嗯。”甄抓著言溯的手，往上走，“S.A.，我發現每次你拍我的肩膀，都能給我鼓勵和安！好神奇。”

言溯執著傘，沉默幾秒，才說：“這是因為，我的應激試驗功了。”

甄：“……”

難怪……

言溯猶不自知，解釋：“每次我拍你肩膀，都說一些鼓勵和安的話；久而久之，我只要一拍你的肩膀，就算不說話，你也會到安和振。就像你每次給小狗吃東西時搖一搖鈴，時間久了，就算不給小狗吃東西，你搖鈴，它也會分泌唾和……”

言溯住了，察覺到邊的人氣氛不對了。

他不作聲地抿抿，想了想，輕輕拍拍甄的肩膀，一下，兩下，哄：“小乖，別生氣。”

甄哪里不氣，停了腳步：“我走不了。”

言溯很會看清眼前形勢：“我背你。”說罷把傘塞到手里，蹲了下來。

甄一眼上邊好多級的臺階，舍不得；可看他蹲著子，風繃在窄的背上，又忍不住想試試趴在他背上的覺。

箍住他的脖子，讓他把自己背了起來。

他的溫度隔著布料直直傳進膛，小臉挨著他的鬢角，親又熨帖，還有點兒。

他走得很穩，默不作聲。走了幾步，漸漸下去，他托著的往上一送，坐海盜船一樣被拋起來，落下又撞在他安全的背脊上，糙又地著的心懷。

抿著，心里猛烈的發燙：“你是第一次背人嗎？”

“不是。”他毫不猶豫。

甄心一落：“以前背過誰？”

“上次你酒醉了，背過你。”

心一下子又從低谷飄起來。

風雨的夜，他呼吸漸漸沉重。傘下的兩人世界變得溫暖而蒸騰，沒有要下來，紅著臉乖乖趴在他背上，聲音里帶著點兒撒：“S.A.，以后只許背我哦！”

“好。”他溫而堅定地回答，“這輩子只背你一個人。”

說完，又自覺地補充：“只抱你一個人，只親你一個人，只……”后面的沒說出口，心跳突然快了，卻不是因為爬這高高的臺階。

走完漫長的階梯，仆見人到齊，摁響了門鈴。

鈴聲不大，卻在整個城堡里回響，瞬間像響起千百個鈴聲，又像是誰往四曲八繞的深里扔了無數個玻璃球。

鈴聲太過詭異，即使門口站了11個人，大家心里都惴惴的，臉發灰，在風雨夜幕中，像一排鬼魅。

“吱呀”一聲，城堡門開，一道金的燈穿冰冷的夜幕。

逆著，門口出現一位西裝筆頭發梳得極其亮的男士。他戴著金邊眼鏡，從發型到著裝，從舉止到言語都十分考究：“我代表城堡的主人，歡迎各位客人前來參觀。”

他微微鞠了一躬，從頭到腳筆直地彎曲，全上下沒有任何多余的作，仿佛一尊沒有的機人。

氣氛再度詭妙，男人直起子，恰好一道閃電打過，他嚴肅而面無表的臉看著格外森然，模特嚇得輕呼一聲。

仆溫又怯弱地解釋：“我們管家喜怒不形于。”

原來這是管家先生。

眾人進了屋，屋暖氣很足，裝飾不算富麗，卻也十分典雅。屋子本應溫馨，偏偏偌大的大廳周圍有13條深深的走廊。

雖然每條都燈火通明，點著一排排蠟燭燈，可每道看上去都沒有盡頭，兩邊是麻麻閉的房門。

甄倒不覺得害怕；但其他人，尤其是幾個人，臉都不太好。

管家繃著臉，一不茍地介紹：“這座城堡有3167個房間，215個地下室，149個閣樓，437條走廊，28765級不同位置的樓梯，還有3131面鏡子和786個房間。所以沒有我的引導，你們最好不要擅自參觀。不然走丟了死在里面，不是我的責任。”

主持人擅于活躍氣氛，開玩笑：“照你這麼講，這房子里有很多冤魂了？”

管家在前面帶路：“從二戰至今，這座島上死過1995人。”

風陣陣。

管家往前走，嘀咕：“二戰時，這里有過小型戰役，死了太多的人。”

眾人：“……”

這種冷幽默真的好麼？

風雨聲關在門外，大家去餐廳用餐。路上，作者掏出筆記本，詢問城堡歷史，說可以當寫作素材。管家始終冷漠，但也有問必答。

原來這城堡是一對世的家族的。最開始城堡的主人是二戰時期發財的商人，靠賣某種大規模殺傷的武發了橫財，就帶著妻子來到這座島嶼，建了城堡。

城堡主人擔心死在他售賣武下的士兵亡靈會來復仇，便把城堡建得像迷宮，機關重重。如果亡靈過來，就被北海的冷空氣凍走，被海上的氣流吹走，即使偶爾有幾個溜進城堡，也會迷路。

兩夫婦從此過上深居簡出的生活，只有他們忠誠的仆人和管家為伴。

兩夫婦終日活在惴惴不安和戰爭影中，很快離開人世。夫婦的兒子不愿住在這里，搬走了。只剩管家的孩子繼續守著主人的城堡。

又過幾十年，管家的孩子也有孩子了；城堡里來了位年輕小姐，說是城堡夫人的孫兒。帶著未婚夫住進了城堡，依舊深居簡出。沒過多久，這對夫婦出海，就再沒回來。

城堡里人氣太淡，被外界說是詛咒的城。

再后來城堡被新的主人買走。新主人來過一次，同意讓原來的管家繼續服務，并建議開放城堡，吸收點新鮮人氣，改變城堡的面貌，還說要把它發展旅游景點。

律師道：“好主意，如果你們主人需要法律方面的建議，可以找我。我個兒最高，專業知識也高。”

主持人笑：“我也是，我可以幫你們做宣傳。”

演員道：“我認識很多投資人，也可以幫忙。”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氣氛融洽又歡樂。一拐彎到了餐廳，長方形餐桌上，菜肴噴香四溢。

就一眼，原本笑常開的人瞬間睜大眼睛，驚恐地著前方，仿佛見了什麼驚悚得超出承范圍的事。

長方形桌子的兩排椅子后邊，站著11個人。

模特，演員，師，甄，言溯，律師，醫生，拳擊手，作者，主持人，甚至沒有來的賽車手。

擺著各自不同的姿勢，穿著和真人一樣的服——

11個栩栩如生，卻又眼神空，面無表的蠟像。

城堡外電閃雷鳴，城堡燈火輝煌。

管家站在兩排蠟像中間，禮貌頷首：“尊貴的客人，這是我的主人為大家準備的見面禮，希大家喜歡。”

暴風雨的夜晚，詭異的城堡里，豎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蠟像，這并不是什麼榮幸的事。大家雖覺得怪異，但好歹見過世面。不過幾秒，紛紛向管家道謝。

晚餐十分盛，室暖意濃濃，客人們漸漸放松心，熱攀談。

律師興道：“把這里開發旅游地真是太棒了，城堡從外邊看森森的，像惡魔住的地方，越恐怖越吸引人。”

作家皺了眉，小心翼翼地說：“可我見城堡墻壁是綠的，像狼的眼睛；哦不，是紅的，像果醬，像人……”

模特嗤之以鼻：“你眼睛不好使了吧，城堡明明是黑的。”

主持人也笑：“作家的想象力太富了。”

甄微微蹙眉，盯住作家，難道他也看見了？

中午經過海邊，依稀見藍的海上浮著一座城，和這座黑的城堡一模一樣，唯獨是彩的。一眨眼又不見了，像海市蜃樓，更像……糖果屋。

甄心里咯噔，緩緩抬眸。

13人的長桌，牛咖啡葡萄酒，黃油長牛角面包，烤酪新鮮果蔬；再掃一眼周圍的環境，金燦燦的水晶燈，暖橙橙的壁紙和古典燭臺，的波斯地毯，淡淡舒心的熏香……

就像糖果屋里的韓塞爾和格雷特，被漂亮的食吸引，然后被巫養了吃掉。

言溯遞一小盤沙拉到跟前，甄不自覺微微一笑，怪自己想多了。言溯在，怎麼會有事？

面對大家的調笑，作家急得臉紅了：“我說真的。”

桌尾的管家聽言，面無表：“作家先生看見的是真的。城堡的神奇之在于，它外表干燥時是彩，遇到雨水潤后會變黑。就像下麗絢爛的糖果屋，到了雨綿綿的雨霧里，會變黑暗森的鬼屋。”

其他人自然不會被話嚇到，全聽得津津有味，對城堡愈發好奇。

一向淡淡的醫生也問：“管家先生可以給我們講述這座城堡新主人的故事嗎？”

其他人紛紛表示想聽。

管家繃著臉：“這是一個邪惡的故事，我還是不要說了。”

大家愈發好奇，全追著問；就連害的仆小姐也幫腔。

管家拗不過大家，考究道：“我本不該議論主人的事，但考慮到現在的新主人天灑，不拘小節。我想，我講述他的傳奇故事，是不會招致不滿的，也不算越距和無禮。”

眾人全點頭。

“新主人是一位年輕英俊的化學家，他在5年前得到一筆意外橫財，買下這座島嶼同城堡。他只開著船，從北冰洋上來，像傳說中的冒險家。船上有無數巨大的牛皮箱，可他不許人，也不許人看。他帶著箱子住進城堡，不準任何人打擾。一個月后，他再次駕船離開。走的時候，船上空空如也。”

眾人眼里閃過狼一樣的：消息果然沒錯，那10億在這座島上。

但沒人敢先提問，這無疑是暴份。

可師聽得了迷：“箱子里面是寶藏嗎？”

管家推推眼鏡：“不知道，但那段時間，傳說中央銀行的電子賬號和金庫同時失竊，丟失了10個億。不過他是在銀行失竊后一個月才出現的。”

所有人心里又是一喜，這正是他借助他們的力量避風頭后突然消失的時間。

甄納悶，這就是哥哥的手下、言溯的朋友Alex的故事？他不是死了麼？

“你后來見過他嗎？”

管家搖頭：“先生只用塔樓的電報和我流，偶爾詢問城堡的況。”

大家各自猜疑，有人想：聽說他死了，難道他是假死？有人想：聽說他死了，那現在是誰在冒充他？

言溯慢條斯理地吃飯，不影響。

他大抵清楚這些人是怎麼聚過來的，并非L.J猜想的他們找不到寶藏前來商討，而是被人牽引過來。

最大的可能是Alex了10億，借助在場這些人的力量度過了風頭（他很可能賄賂策反了組織里地位較低的嘍啰）。案發一個月后，他獨自帶著錢藏起來。這群人沒有得到甜頭分贓，從此都在尋找這筆錢。

組織也在尋找。這個過程中，中心集團的員發現，當年Alex功逃路是有叛徒幫助。組織絕不容許叛徒存在，所以以10億寶藏的下落為餌，將消息散播到他們周圍，進而把他們都吸引過來。

照這麼看，這里還真是邪惡的糖果屋。話里，巫靠食的幻影吸引小孩來吃掉，現實中，組織靠寶藏的消息吸引叛徒來殺掉。

在場的人除了一群地位較低的無編號員，還有至一名地位較高的重要員，負責清場。

他可以強烈地預到接下來的殺人盛宴。用什麼方式？

亞瑟先生喜歡游戲，應該不會用開槍掃這種低技的招式。而且在場那位來清場的劊子手應該會接到亞瑟的指令，不會對甄手。

他暫時不用擔心的安危。

可面前這群言笑晏晏的人，盡管毫不認識，他不愿看著他們在他面前死去。

作家問：“這5年你只見過城堡主人一面？”

管家點頭：“人們都說這座城堡了詛咒，主人聽說后，或許是后悔買了這塊地方，就再不來了。”

演員皺眉：“現在還有人相信詛咒？”

模特覺得管家在說大話，心想他為了把這里培養旅游景點，還真會故弄玄虛，傲慢地問：“城堡有什麼詛咒？”

管家沒直接回答，卻問：“你們應該都聽過凱爾特神話的亞瑟王和圓桌騎士，但或許沒聽過silverland的傳說。據說當年背叛亞瑟王的蘭斯特騎士，他的銀佩劍落在這片海域，變了陡峭的島礁。王的魔法師梅林曾給他的劍下過一個黑詛咒：殺掉叛徒。所以，到這座城堡的人都須經歷一句考驗……”

甄不自握刀叉，再次聽到arthur這個詞，即使知道不是認識的亞瑟，的心也猛地竄了一下。

最近一次見他，在楓樹街銀行的地下走廊，他面容清俊又蒼白，閉眼倒在廢墟里。很快了警察，可他還是功逃。就該知道，不可能有人抓得到他。

甄強自鎮定，心想不過是西方耳能詳的神話，沒什麼好大驚小怪，但管家接下來的話讓的心陡然跌落冰窖。

“凡如蘭斯特騎士之叛徒，必被鏟除。”

眾人不聲地臉發白，除了言溯。

他輕瞥甄一眼，見盯著盤子出神似有不安，這才意識到這話或許含著他不知道的意思，和組織有關。

一直靜坐的仆“啊”一聲，害地拍拍腦袋：“差點忘了，主人吩咐過，要請客人欣賞茶杯托上面的花紋。”

眾人照做，可那并不是什麼花紋，而是一行字母。

NQQDNZHWWTDWLTQWC

言溯微微瞇眼，顯然是碼。

估計組織員都有鑰，所以很快就能看出其中的意思。

他雖然沒有鑰，卻也在幾秒鐘通過大腦高效的頻率分析出了原型，不過是在凱撒碼的基礎上顛倒了原始碼表。碼翻譯過來是——

KILL ONE OR BE KILLED殺個人，或被殺。

他斂起眼瞳，靜默無聲地生氣了。

這就是組織清場的方式？通過指令和恐嚇讓在場的人互相猜疑自相殘殺？

如果真是這樣，甄也不安全了。

大家都在假裝欣賞實則認真分析碼，紛紛練而張地保持微笑。

“砰”的一聲清脆，演員的茶杯掉進盤子里，愣了一下，頃刻間掩飾臉上的慌，施施然笑著起：“我不太舒服，請問我的房間在哪兒？我想先去……”

話音未落，窗外陡然電閃雷鳴，轟隆隆的巨雷響徹天際。在場之人渾一震，與此同時屋電線走火，陷一片黑暗。

剎那間，森白的閃電像尖刃刺穿黑不見五指的餐廳，閃亮又驟黑。

尖聲起。

那一霎，甄看見所有人，所有蠟像，在森森的白閃電下，擺著同一樣的表，仿佛變了同一張臉，驚悚而扭曲。

也看懂了碼，渾冰涼，來不及有任何反應，就被誰猛地抓住手腕，一帶，一下子撞進那悉又溫暖的懷抱里。

瞬間心安。

黑暗中，周圍的人尖咒罵，只有他安安靜靜地把摟在懷里，箍著的頭，用力在鬢角印下一吻。

他牢牢把束在懷里，那一吻是擔心的安危，是害怕失去。從現在起，任何一刻他都不會讓離開他的視線，絕對不會。

摟住他的腰，埋頭在他的脖頸間，溫地閉上眼睛。耳畔他的脈搏沉穩而有力，忽然心痛得想落淚：不該來，不該帶言溯卷這場危機里。

主人借管家之口講述的亞瑟王故事，以及那串凱撒碼的鑰……

在場的人或許有一部分是來尋寶的，但很肯定這里至有一個人知道的真實份。

言溯一定會有危險，怎麼辦？

管家“嗖”地點燃打火機。黑暗中火跳躍，把他冷酷的臉映得像猙獰的鬼。

仆聲音都變了：“管家先生，你這樣，好可怕。”

“哦，對不起。”管家木訥地把打火機從自己臉旁移開，扭曲惡的人臉一下恢復了原來的古板。

仆拿來蠟燭，一一點亮。

管家：“不好意思，今天為迎接客人開了所有的燈，估計電線太老。去關掉幾個區域就好了。”

周圍的人心驚膽戰，總覺剛才的斷電很是詭異。

一貫冷淡的模特臉白得像鬼。

演員嗤一聲：“停個電也把你嚇這樣？”

“蠟像！”模特竭力笑笑，比哭還難看，“蠟像不對。”

餐桌上，燭搖曳，映出二十幾個人影在兩邊的紅墻壁上。眾人這才回看蠟像，仿佛有風吹過……

空無表的蠟像仍舊一不站立著，他們立的臉在燭和影的作用下，更顯詭異。

師抱著自己，帶了哭腔：“賽車手，他的蠟像不見了。”

大家目掃過去，原本11個，只剩了10個。大家盯著蠟像，從沒覺得藝會像此刻這般恐怖。大家各自冰涼，仿佛正和一群詭異的尸對峙。

“不，”作家也抖，“不止是蠟像，還，還了一個人。”

11個蠟像只剩了10個，各自擺著和之前一樣死氣沉沉的姿勢。停電后，原本在演員和作家之間的賽車手蠟像不見了。

燭在墻上投下巨大的影，唯獨那一塊撕出豁然的口子，格外明顯。

拳擊手坐在賽車手對面，也在第一時間發現了不對，著腦袋問：“誰抱走了賽車手的蠟像？”

沒人回答。

搖曳的燭臺下，餐桌上的食沒了燈，看上去丑陋而齷蹉，像腐敗的植尸。

窗外再度一道電閃，作家的臉在白下極其扭曲：“不僅了蠟像，還，了一個人。”

眾人心口咯噔，匆忙清點人頭。可人數眾多，一時間搞不清楚。

作家幾乎哭出來：“醫生，醫生不見了！”

甄從言溯懷里抬起頭來，醫生明明站在師的邊。

對面的律師也道：“你傻了吧，醫生站在那兒呢！”

作家抓著頭發，指著對面的人影大喊：“不，醫生他死了！”

室線昏暗，燈影綽綽，醫生面慘白地立著，姿勢僵，目空而驚恐，張著口像要說什麼。他口著一把細小的刀，心窩附近的裳鮮淋漓。

師尖著連連后退，一下撞到甄上；甄穩穩扶住，拿起桌上的燭臺走過去。

另一邊的拳擊手輕推醫生：“喂，你沒事……”話音未落，醫生像一塊僵的門板，直直向后倒去。砰的一聲，他腦袋撞到墻壁，腳尖絆住椅子，繃直，和地面墻壁形完的三角形。

不是醫生，是蠟像。

眾人簡直不知是慶幸，還是悚然。

甄端著燭臺走到蠟像邊，一下它口的“”和“刀”，回頭：“是番茄醬，刀是西餐刀。”

幾秒沉默后，主持人把餐布往桌上一扔：“誰玩這種惡作劇？無聊！”

“惡作劇？”模特瞥他，冷笑，“那醫生人在哪里？”

空空的大餐廳里，眾人沉默。

管家把手中的燭臺放在桌上：“每人只有一套餐，醫生蠟像口的餐刀是誰的？”

眾人紛紛檢查：“不是我的。”

只有拳擊手盯著自己的盤子，愣愣的：“我刀去哪兒了？”

演員輕嗤：“多大的人了，還玩惡作劇？”

拳擊手急了，聲音雄厚：“不是我！”

律師趕打圓場：“現在不是爭論這個問題的時候！醫生去哪兒了？”

主持人突發奇想：“或許他抱著賽車手的蠟像躲起來了？”

師則提議：“要不要去找他？”

“不用了。”始終沉默不語的言溯冷淡開口，“他在這個屋子里。”

眾人聽言，四下張，可除了詭異的蠟像和他們自己，并沒醫生的影。反倒是黑乎乎的影子映在墻壁上，每次回頭看都嚇人。

甄抱著燭臺走回去言溯的邊站定。

言溯：“餐廳的窗子都鎖著，只有一個門，門上掛了鈴鐺，如果他出去過，鈴會響。可除了剛才仆小姐出去調電源，鈴鐺沒響過。”

演員微笑著歪頭：“還是邏輯學家先生聰明。”

言溯無語，這種腳趾頭就能想明白的事也值得夸獎？他著幾個男人，近乎命令：“把大餐桌抬開。”

男人們齊手抬開桌子，長長的桌布從地毯中間過，出兩個筆直的人影。

繁花盛開的地毯上，賽車手蠟像和醫生真人一不平躺著。

甄往前走一步，燭點亮兩張凄慘的臉。

地上的醫生真人和剛才的蠟像一樣，面灰白，張著口言又止，口了一把細小的刀，口暈染著大片的跡。

拳擊手脾氣不好地過去：“不要嚇唬人了。”他蹲下去搖醫生口的小刀，“還真像，是怎麼黏上去的，拔都拔不下……”

他慘一聲，跌坐在地，連連后退：“真的！真的刀，真的。”

剩下的人臉都白了，面面相覷。

甄過去，摁了摁他的頸脈：“死了，還有余溫。”又看看他的傷口，“刀片準地刺進心臟。”

師驚愕：“這怎麼可能？”

“有什麼不可能？”甄起，淡淡道，“兇手就在這里。”

回頭看言溯，后者對微微點了點頭。

眾人靜默不語，全皺著眉各自想心思。

作家小心翼翼：“萬一，這是城堡的詛咒？”

“我絕不相信詛咒會殺人！”管家臉上帶了怒氣，畢竟，吸引游客需要的是恐怖傳說，而真正的殺人案會讓游客而卻步，“一定是你們有誰對醫生不滿。”

主持人快地反駁：“我們是偶遇結伴的，以前沒見過面，怎麼會有仇恨？”

“你！”管家梗住。

“我贊同管家的意見。”言溯清淡道，“兇是外科醫生用的鋒利手刀，刀是事先帶來的，和醫生的職業匹配。這是一場有預謀的殺人案。”

寥寥幾句，給醫生的死定了。

話音才落，水晶燈閃閃，餐廳重新恢復明亮。

地毯中央的死尸全貌變得清晰而駭人。可大家的目立刻被賽車手的蠟像吸引過去，那是一張極其慘不忍睹的臉，頭被劃得稀爛，裹滿了“淋淋”的番茄醬。

言溯一眼，可以猜測未面的賽車手已經死在某個地方了，很可能像這個蠟像，面目全非。

如果真是這樣，餐盤上那串碼是怎麼回事？

賽車手的死可能是在大家看到凱撒碼前，而醫生的死是有預謀的，并非因為碼。

照這麼說，在碼的恐嚇作用發揮效力之前，在場就有人起了殺心。

如果是這樣，整個故事又要重新分析。那串碼究竟是組織的人留的，還是現場的某個叛徒利用碼流方式狐藉虎威，冒充組織施？

言溯神冷清，繃著臉。

這座城堡，每一刻變化的形勢都能讓他推翻之前的假設和推理，重新洗牌。這種刺激又挑戰的覺，他真是太喜歡了！

眾人都繃著臉，沒有任何表。

“報警吧！”師最先反應過來，可，“沒有信號？”

仆解釋：“手機通訊信號并不覆蓋這里。”

“電話呢？你們和主人怎麼聯系？”

管家一板一眼道：“塔樓的電報發臺，只有一個固定頻道，不能和外界流。只能被接收，不能主和主人聯系。”

拳擊手煩躁，嚷：“不可能，誰會住在這種與世隔絕的地方。你撒謊，一定是你！”他一把揪住管家的領口把他扯了起來。

主持人和律師一起攔：“你冷靜點兒！”

管家從拳擊手的束縛中掙，他咬著牙整理西裝領口，覺得拳擊手侮辱了他的職業，氣得面鐵青：

“魯的混球！我一輩子住在這里，深這份職業和這座城堡，我的人生過得很有尊嚴！你這種毫無意義的打手才是無聊！”

律師倒是冷靜：“大家不要吵，也不要急。把現場留在這兒，等明天早上，再坐船去報警。”

剩下的人商量不出別的辦法，只好聽他的。

仆見狀，道：“那我帶大家去各自的房間放行李！”

眾人跟著仆和管家去房間。

13個房間呈圓弧形排開，非直線，也非同一水平面，像錯著的積木。每個房間門口都有一道深不見底的走廊，兩邊是無數道閉的門。

管家解釋，如果13個人沿著13條走廊各自一路走到底，最終會在大廳里匯集，也就是他們一開始進城堡時看到的那13條走廊。

但他提醒，走廊里很多岔路，極易迷失，不要擅自去走。若想去大廳，最好從餐廳這邊繞去。

眾人各懷心事，各自回房。

甄關上房門，憂心忡忡。照現在看，醫生的死應該是仇殺。可那串凱撒碼是組織外圍集團的初級碼，鑰是在組織里的名字。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

還想著，有人咚咚咚敲門，不不慢，不輕不重。

“誰？”甄問。

外面沉默了一秒：“除了我，還有誰？”

甄立刻從椅子里跳起來去開門，就見言溯拖著黑的小行李箱，筆直直擋在門口。

靜悄悄看一眼他腳邊的行李箱，遲疑半秒：“你……干嘛？”

言溯神清淡，倨傲地抬起下頜：“來保護你。”

他預想甄漂亮黑眼睛此刻應該閃過溫的期待，但沒有，甄不明白，呆呆地問：“為什麼要保護我？”

言溯微微一僵，道：“閃電又打雷，我擔心你害怕。”

甄擰著眉心，更加不明白了：“閃電和打雷不就是兩片異電荷的云撞到一起打架麼，我為什麼要害怕？”

言溯微微笑了笑，清逸的臉上掩不住一挫敗，他拍拍甄的肩膀：“不錯，我只是過來試驗一下。”說罷，拖著小箱子轉走了。

甄奇怪地看著，剛要關門，他又停了下來，轉走過來，站到甄面前。

甄仰頭他：“怎麼了？”

他似乎在思索著什麼，半晌，下定了決心似的，說：“其實，我撒謊了。”

“撒謊？”

“是我害怕閃電和打雷。”

甄：“……”

果真是從不說謊的人麼？邏輯學家先生也有不擅長的事啊！他的謊話說得太蹩腳了，剛才餐廳停電的那一瞬，是誰把箍在懷里鎮定地給力量的？

“我害怕閃電和打雷。”他說這話時，眼神期待又純凈，像一只蹲在地上對主人說“抱我吧抱我吧”的大狗狗。

甄子一側，讓他進來了。

關了門，弧形走廊上一片靜謐。半刻后，某道虛掩的門闔上了。

Tau掩上房門，對坐在沙發里的人道：“先生，其實這趟您不必親自來，我一個人就可以完您的計劃。”

黑暗中的人不說話。

Tau又問：“C小姐，好像是來找C先生留下的東西？”

“的事還不到你管。”冷清的聲音，“怎麼樣隨，不要給造阻攔。”

“那10億？”

“Chace不可能把那10億藏在這里。”依舊平靜無波，“我來，也不是為了區區這筆錢。”

Tau心里暗想著什麼，但不敢明說。

對面的人又道：“城堡里有警察，你看出來了嗎？”

Tau猶豫一下，做了個和那人相關的手勢。

影中的人點點頭：“暫時不要對警察手，把這些叛徒清除干凈就行，不要惹不必要的麻煩。這座城堡不適合。”著窗外，似乎神出，“我不希政府的人到這里來指手畫腳。”

Tau深深鞠躬：“我知道這座城堡的重要。”

甄在房間里找到一套智力木頭游戲，和言溯坐在地毯上玩。

可不管是數獨解環華容道還是金字塔各種，言溯總能噼噼砰砰一下拆幾節，又搗鼓搗鼓幾秒鐘恢復原貌。跟機人瓦力一樣迅速，還老擺出一副好弱智啊好無聊啊求智商啊的表。

玩了幾，甄十分挫敗，倒在地毯上一滾，拿背對他：“不玩了。你這人一點兒趣都沒有。”

言溯探捉的腰，把從地上撈起來，認真問：“你不喜歡我反應敏捷，難道遲鈍就是有趣？”

甄轉轉眼珠，言溯遲鈍了會是什麼樣子？覺得好玩，立刻說：“對，遲鈍就是有趣！”

言溯的頭：“Ai，你是我見過最有趣的孩兒。”

甄：“……”

一下子跳起來把他撲倒在地上，真想一口咬死他那張毒舌的賤。

可真撲下去咬住，又舍不得下重口了。

言溯對甄毫無防備，猝不及防被倒在地上，張口就咬。他躺在地上，背后是綿綿的地毯，上是綿綿的。

甄咬完才發現被他嘲笑遲鈍后自己居然還親他，太虧了，本想高傲地坐起，可又迷他上好聞的味道，于是貪心地啄了幾口。

這一啄，他箍著的腰不松開了，也不想走，伏在他旁，安靜地閉眼不語。

窗外一道響雷，甄思維一跳，想起餐廳的事，抬頭看他：“你有沒有發現醫生的死特奇怪？”

他緩緩睜開眼睛，笑了一下，沒說話，眼神帶著鼓勵。

知道他們又回到了之前的無數次，他喜歡看思考，他們腦海中的火花撞。

也喜歡：“醫生和我只隔著師，可兇手殺他時，我沒有察覺到一點兒異樣。”

“還有呢？”

“兇手殺他時，他為什麼沒有呼救或喊痛？”

“嗯。”

“按照當時的形，兇手做了下面幾件事，拿了拳擊手和醫生的餐刀，其中一把到醫生蠟像的口。用手刀殺死醫生，把醫生拖到桌子底下，又把對面的賽車手蠟像拖到桌子底下，把它的腦袋劃得稀爛。可停電只有十幾秒。”

“你……”言溯剛開口，城堡里陡然響起一聲驚恐的喊“啊！！”

兩人對視一眼，立刻從地上跳起來，拉開房門。與此同時，走廊上所有的門齊齊打開，眾人面面相覷，互相一看，是從作家房間傳出來的。

大家立刻聚在作家的房門口。外面拼命地敲，里面卻沒半點靜。

言溯冷了臉，對圍在門口的人命令：“讓開。”眾人提心吊膽地閃開，言溯剛要踢門，門卻吱呀一聲緩緩開了。

作家形容枯白，愕然地睜大著雙眼。

死一樣的安靜。

演員、模特和師三個人同時聲：“喂，你是死是活？”

作家渾抖：“我，我看見賽車手了！”

主持人將信將疑：“你又在做夢吧？”

作家僵轉，抬起劇烈抖的手指，指向風雨飄搖雷電加的夜：“他，他在窗戶的玻璃上！”

一行人涌進作家的房間，鎖的窗戶上什麼也沒有，玻璃外是無邊無際的黑夜和海洋。城堡頂上開了啟明燈，燈下，雨像一條條的流星線，混飛舞。

島礁上巖石陡峭，樹枝嶙峋，在暴雨中，被海風吹彎了腰。

目所及之，并沒賽車手的影子。

模特抱著手，鄙夷作家：“你該不會是故意尖嚇唬我們，好寫進你的小說里吧？”

演員這次和模特站到統一戰線，哼哧：“你又膽小了？”

主持人很有擔當地往作家邊站：“是不是太張了？別怕，我們明天就走了。”

作家見大家都以為他有病，急了，瞪著雙眼喊：“真的！我看見賽車手了。他從玻璃上飄過去，像鬼魂一樣搖搖晃晃的。”

“夠了！”律師皺眉斥責，“這世上哪有鬼魂？就算是真人，外面懸崖峭壁的，他能在雨里飛起來？”

作家急得滿臉通紅，堅稱看見賽車手從玻璃上飄過去了，可沒人相信。

吱呀一聲，屋子里刮過一陣冷風。

七八舌的眾人渾一涼，立刻住。

言溯推開了窗子，仰頭著瓢潑的雨幕，窗外閃電滾滾。

甄去拉他：“有閃電，離窗戶遠點兒。”

他拍拍的手背，表示沒事，又看向作家：“你說他搖搖晃晃的？”

“是。我真看見了！”作家立刻站到言溯邊找陣營。

“馬上去找管家。”言溯青了臉，飛快往外走，語速快得驚人，“上島的纜繩從作家窗口經過，有人開啟了纜車。作家看見的賽車手，像纜車一樣從繩子上下去了。”

眾人張起來，跟著他飛跑進走廊。

主持人習慣搭話：“可賽車手是什麼時候到島上來的？”

律師則習慣皺眉：“現在是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他被吊在繩子上，死了沒？”

演員一溜煙追在言溯邊，找機會說話：“為什麼去找管家？”

言溯沉聲道：“可能是風吹得他在搖晃，也不排除他在繩子上掙扎。”

這話讓人骨悚然。

雷電加的暴雨夜，賽車手被吊在行的纜車繩子上？

“所以必須馬上停下纜車，把他救下來。”他聲音罕見的低而沉，冷靜而克制，卻莫名著一人的怒氣。

甄跟著他加快腳步，心里不替他難過。

猜得到言溯的心思：見到賽車手蠟像被毀時，就應該立刻去找賽車手，或許那時他還沒有死。因為他的疏忽，兇手在他面前又殺了一個人。

他神不明地咬著下頜，側臉清俊，著忍的生氣。腦中莫名地想，要是言溯沒有陪玩就好了，或許這些事就不會在他眼皮子底下發生。

沒想他摁了摁的肩膀，沉聲道：“不關你的事，不要多想。”話雖帶著對自己冷冷的怒氣，卻又含著對淡淡的溫。

甄心里一酸，他怎麼會知道的想法？

一行人繞到餐廳，仆正在搬師的蠟像。

師詫異：“你干什麼？”

“這是案發現場，所以把蠟像搬去大廳。”

作家火急火燎地說：“纜車開關在哪里？趕快把它停下來，有人被掛在上面了。”

仆小姐完全不明白，卻也意識到了嚴重：“在大廳隔壁。”說著就要帶大家過去。

言溯卻停了一下，盯著地毯中央的白布：“誰過？”

白布下罩著兩個靜止的人影，看上去和之前沒什麼不同。

仆不解：“沒人過。”

言溯搖頭，“不對，之前這兩個人影的間距更近些。而且……”而且賽車手雖然個子矮，卻沒有此刻白布下的人影那麼瘦。

他心里已有不詳的預，欺嘩啦掀開白布——甄的蠟像一不躺在醫生的尸旁。甄睜大眼睛，莫名其妙。

仆捂：“不可能。我和管家先生都沒過。”

言溯一貫變不驚，可看到白布下出甄蠟像的一刻，他的心差點兒竄出來。迅速而仔細地掃了蠟像一眼，上沒有任何傷痕，他稍微落了口氣，拔腳往大廳方向走，又不自覺更加握了纖細的肩膀。

不會出事，他一定不會讓出事，一定不會。

到達大廳，管家正在擺蠟像，聽了仆的解釋，趕關了纜車。眾人打了傘和手電筒，飛快跑下懸崖。

長而彎曲的石階上只剩雨水砸落的聲音和腳步踏踏聲。

跑到纜車底端，只見賽車手筆直地歪著，腳地，頭系在纜繩上，面目全非。只一眼，大家的心就落了下來。

這個悉而僵的姿勢，是蠟像無疑。

可青白的閃電下，酷似真人的蠟像這樣歪在黑夜的繩索上，著實讓人滲得慌。

雨傘遮不住瓢潑大雨，現場的人渾。拳擊手又冷又煩，踢了一腳旁邊的樹丫，沖人群罵：“誰這麼無聊。玩惡作劇也要看場合！”

甄也了子。跑出房間時，來不及穿外套，這會兒呼嘯的海風一吹，冷得瑟瑟發抖，卻只想著寬他：“S.A.，這只是蠟像。”

你不要自責。

可言溯沒聽，近乎固執地扭頭，看向纜車站邊的小海灣。

海上凄風冷雨，他們來時乘坐的小船在洶涌的海浪中劇烈顛簸。手電筒穿斑駁凌的雨幕，照過去，星星點點的雨對面，白船的窗子黑漆漆的。

言溯緩緩道：“或許，有人想告訴我們，賽車手在這條船上。”

拳擊手首先質疑：“那家伙一直沒出現，怎麼可能在這里？”

言溯沒理，徑自幾步跳上船，開燈找尋。甄立刻跟上去，其他人見狀，也去找。

檢查了一圈，船上沒有半只人影。

拳擊手忍不住抱怨：“你不是很聰明嗎？剛才在餐廳，賽車手的蠟像消失了，你就應該猜到吊在纜繩上的不是人是蠟像。你倒好，幾句話把大家弄得跟掉進水里的狗一樣！”

甄聽言狠狠咬牙。言溯怎會想不到掛在纜繩上的可能是蠟像？只不過他想著如果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是真人，他也要盡力來救。

生氣又心疼，剛要說什麼，言溯拉住的手腕，沖搖搖頭，臉冷清，眸卻溫和。

他不介意；可的心像被針扎。

演員維護言溯，當即就嗆：“你這人怎麼沒點兒同心，萬一不是蠟像是真人呢？在城堡里，誰敢保證？”

拳擊手雖然急躁，但不至于和人爭，憋了半天，重復之前的言論：“賽車手本就沒到島上來！”

“我猜他或許早跑來島上了，”演員反相譏，“要不然誰那麼無聊，跟他的蠟像過不去？”

“我也覺得奇怪，”作家擰著服上的雨水，輕輕發抖，“你們想想，醫生死了，和他的蠟像一模一樣；而賽車手蠟像的頭被劃得稀爛，該不會是……”

劇烈顛簸的船艙里死一般的寂靜，只剩船外巨大的風浪拍打船，嘩啦啦作響。

甄被船晃得頭暈，無意識地接話：“像蠟像一樣，死了？”

現場的人都了一下。

模特不可置信：“這里本沒有賽車手的影子。他該不會藏在城堡里吧？”

管家搖頭，“城堡只有大門可以進，我今天只給你們開過一次門。”

仆也附和：“我的船今天也只往返了一次。”

言溯聽完大家的話，寂靜的眸忽而閃了閃，說：“我知道賽車手在哪里了。”

他轉走出客艙，帶大家來到空無一人的駕駛室。言溯看了一圈，沒發現任何掙扎的痕跡。走過去了一下空調，還有余溫。

仆說：“我們剛才找過，沒有人。”

言溯一言不發，走到地板中央的一塊方形小高臺，輕輕踩了踩，下面是船發機的位置。他到控制臺前，掃一眼，摁下一個摁鈕。

方形地板緩緩打開。

眾人拿手電筒一照，幾束錯的燈穿黑而顛簸的海面，白的渦發機葉片上，水流湍急，卻固定地漂著一團似紅似黑的發。

海流一涌，那東西轉了向，慘白的手臂跟木頭似的在海面上隨波漂。

賽車手的尸很快被打撈上來，漉漉躺在地板上，和之前看到的蠟像一樣，頭部模糊。海水冰冷，已無法判斷他的死亡時間。

主持人吃驚地盯著他脖子上的繩索：“他怎麼會被綁在船底下？為什麼兇手要砸碎他的腦袋？太殘忍……”

話沒說完，大家不約而同地看向拳擊手，貌似在場的人，只有他能和“砸碎”這個詞聯系起來。

拳擊手愣了愣，驚慌起來：“看什麼？不是我！”

管家見狀，冷冷地說，“你們沒看到他被綁在發機上嗎？”

甄贊同：“不能這樣懷疑拳擊手。兇手只用把他固定在渦下，發機一開，就會把他的腦袋攪得稀爛。”補充一句，“和他的職業一樣，被子絞死。”

眾人骨悚然。

師捂住，聽這話就想嘔吐：“難道賽車手從一開始我們上船時，就被綁在船底下，一路從水里拖過來？”

眾人跳，齊齊看作家：“你是最先上船的。”

作家驚慌，看了一圈，突然指向仆：“我是乘客里最先來的，但一直都在船上。”

仆渾一抖，急忙擺手：“我不認識你們，為什麼要殺人？再說我不會游泳，他是個男人，我也沒力氣啊。”

“他是在上岸之后被殺死的。”言溯冷淡的聲音停了大家的爭吵，“他活著到達了silverland。”

彼時他蹲在地上，檢查賽車手的脖子和指甲，雖然海水沖掉了一些，但有掙扎的痕跡。他又從賽車手的領口里出一小塊紅織的碎片。

甄一眼就認出來：“是我掉進海里的圍巾。”

“明白了吧？”言溯站起，筆直立著，“我們上岸后，發機重新開啟過，把這條圍巾攪了碎片。”

眾人張口結舌。

作者抓著頭發，想不通：“不可能啊。只有這一艘船，他怎麼過來的？”

“那要問仆小姐。”言溯側頭，眸很淡，又似乎很凌厲，“剛才你的表述有問題。你說‘今天只往返了一次’，為什麼不說‘今天只接待了你們’？因為你知道這艘船離開威靈島時，賽車手就在船上，活著。”

仆狠狠一愣，低著頭雙手來去，慘白著臉一句話不說。

其他人也狐疑看著，言溯突然問：“仆小姐，賽車手在駕駛室里和你鬼混吧？”

一行人詫異地睜大眼睛，比之前聽到的消息還要吃驚。

仆小姐白的臉又紅了。

“下午六點二十，你走進船艙時，上和重新穿過。”言溯有些生氣，“我當時以為你難得離開一次silverland，趁此機會和你的朋友私會。現在看來，那個人是賽車手。”

管家冷了臉，斥責：“你究竟怎麼回事？”

仆猛地一抖，幾乎哭起來：“他很風趣，也很迷人，我，我就和他……但我沒殺他，絕對沒有。因為，我們還約好了晚上來船上……我也不知道他怎麼就死了。”

船艙里的男人人們都極度無語，賽車手那個滿臉雀斑的歪，哪里迷人了……

幾個男人心里無比懊惱，早知道的仆小姐這麼又沒有眼力，他們應該爭取第一個上船。

模特冷淡看著，演員瞟一眼周圍男人們的表，諷刺仆：“都說長了你那副材的人，不務正業。”

仆紅著臉不敢說話。

模特一聽，不樂意了：“你說誰呢？”也是材勁的人，只不過著保守，不像演員那麼骨。

演員覺得恰到好的才是真的完，哼一聲，不理會。

風浪變大，小船搖晃得更厲害，近十條長長的人影在船艙晃，甄頭有點兒暈，奇怪言溯怎麼能站得那麼筆直，像不重力影響似的。

又一陣巨浪打過來，甄失去重心，差點兒踉蹌著向后倒；言溯大步一，將收進懷里，瞬間安穩。

演員看著，瞇了瞇眼，半晌，微微一笑：“看來，我們這里還是有些好男人的。”

只是，好男人言溯跟完全沒聽到似的。

現場再找不到任何線索，大家決定把賽車手留在船上，重新返回城堡。

回去后，言溯認為大家待在一起比較安全，建議留在起居室。可大家都不愿，有的說渾了要去洗澡，有的說經歷了這麼恐怖的夜晚，筋疲力盡了，和兇手待在一起度過漫漫長夜，還不如把自己鎖在安全的房間里。

只有作家管家和仆支持言溯的決定。

作家說他害怕，管家繃著臉說有責任保護大家的安全，或許是擔心再死幾個人旅游開發計劃要泡湯了，仆則說這是證明不是兇手的良機。

可不管這幾人怎麼勸說，其他人非要回房間，覺得鎖上門才安全。

最終，大家各自回房。

甄先洗完澡出來，言溯再去。

換了睡窩進被子里，床和被子都很，竟像在S.P.A基地的風格。額頭，好像有點兒頭暈。

暈船的反應這麼嚴重？

又想起今天這一連串的案子，完全看不出誰是兇手。問了言溯，言溯說證據太又沒有法證手段，他只是推測和懷疑，暫時不定。

但他說“有幾個人說的幾句話，很有意思。”

甄細細回想了一遍，還是沒有頭緒。

不想了，現在應該考慮的是哥哥留下的碼，而不是和毫無關系的殺人案。

呆滯地著四方床上的紗簾，不知看了多久，突然想起什麼，滾一下子，頭歪在枕頭上，著長沙發上蓬蓬的白被子，驀地揪起眉心。

沙發不夠長，估計言溯要蜷一團才能睡下。

天，默默地想，一團白的言溯……好喜歡O（∩_∩）O

房間里很安靜，似乎聽不到窗外的狂風驟雨，只有浴室里嘩啦啦的水流聲，勻速又曖昧，仿佛從心底淌過。

言溯隔著一堵墻，在那邊洗澡呢。

的心不控制地突突突，輕輕拍拍自己的頭，喊停，不許想了。

可腦子里浮現出在言溯家的那次，不小心走進他的臥室，第二天早晨他著子下床，漂亮又致的背影。

現在，他立在花灑下，形頎長，水珠一串串流過……

甄紅著臉把自己捂進被子，得翻滾幾圈。又一愣，剛才洗澡時，他在外邊，該不會也在想……甄埋進枕頭，渾發燙地趴著，忍不住踢一下床板，死算了！

被子里只聽得見自己打雷般的心跳聲。

空氣空氣，沒有空氣，要暈眩了，趕鉆出來猛地呼吸。

浴室門打開，甄慌忙閉上眼睛裝睡。

地毯上幾乎沒有腳步聲。

很快，他關燈了。

甄有些懊惱，他都不來床邊看看麼？

正失時，床的另一半驀地一沉，甄心一彈，下一秒，他撲面而來摟住了，帶著浴室里清新的皂香。

甄唬了一跳：“你干嘛跑來床上？”

“怕打雷。”

他著發燙的臉頰，語氣竟著罕見的慵懶，仿佛這一刻沒了詭異的城堡和案子，他難得地放松。

甄一聽他的語氣，心就甜甜地了。

了，迎著他的面抱住他的腰，卻意外地到他滾燙又實的，貌似指尖還挨著他部微妙的弧線。

甄的心砰砰砰，小心翼翼收回手，咽了咽口水：“S.A.，你為什麼沒穿服？”

“屋里黑，”他振振有詞，“就沒來得及穿。”

甄在黑暗中眨眨眼睛，對手指：“明明是你關的燈。”

“嗯。”他一點兒不愧，安之若素，“我只想安安靜靜抱著你睡覺，所以，不要講話，乖乖睡覺好嗎？”

“噢！”地應一聲，閉上眼睛。

過了幾秒鐘的安靜……

“但是，”在他懷里拱了拱，言又止，“外面早就沒打雷了。”

旁的男人默了默：“我知道。”

仰起腦袋，他：“S.A.，你突然間邏輯好混。”

他完全不在乎：“混就混吧。我現在想睡覺，還管邏輯做什麼？”

“噢。”再度地應一聲，閉上眼睛。

又過了幾秒鐘的安靜……

“Ai……”

“嗯？”

“你不是喜歡睡嗎？”

“……”

“嗷！”

得寸進尺的人，欠揍！

風雨飄搖的夜，古堡里一片靜謐。

臥室溫暖而安靜，偶爾有紫白的閃電從厚厚的窗簾下來。甄躺在言溯熨燙的懷抱里，心安寧。

其實怕冷，以為暴風雨的夜，獨自睡在清冷孤僻的古堡里，會瑟瑟蜷一團。可此刻他在枕邊，呼吸淺淺，平穩而寧淡，著男人平日里不顯山不水的弱，他的手臂搭在腰間，懷抱安全又熨帖，充滿了喜歡的味道，暖進的四肢百骸，暖得渾發燙，想驕傲又得瑟地把手到被子外邊去涼快；又想整個人到他的心里，暖暖地做個窩，再不出來。

忍不住，輕輕地彎彎角。

“睡不著嗎？”

他的原就著的耳朵，甫一開口，嗓音朦朧又低沉，從甄耳朵吹到心尖，忍不住渾了。

黑暗中，了子，抬手上他廓分明的臉，手干凈而清爽。

拇指還大膽地輕輕蹭蹭他的，小聲嘀咕，像講小話的孩子：“S.A.，你好熱乎，像靠著大暖爐。”

“是嗎？”他薄而的一張一翕，在指尖挲，“如果我是暖爐，你為什麼不抱我？”

甄悄悄地臉紅，扭過去拿背對他：“誰你不穿服的？”

“睡有益心健康。”他輕而易舉把翻轉過來，認真又誠懇，“我以為在這個問題上，我們早已達共識。”

誰要和你一起睡！甄癟：“是你一廂愿。”

他沉默地笑了，環更，黑暗中，帶了笑意：“哦。”

半晌，又收斂，重復之前的問題：“睡不著嗎？”

甄認真地想。

幾秒過去了。這次言溯沒嫌棄反應慢，自己接話：“那就是睡不著了。”末了，帶著極淡的懊惱，“我以為抱著你，會讓你覺得安穩。”

甄的心像被什麼撞了一下，很暖。

下一秒，枕邊的人不甘心：“科學研究表示，睡眠不好的人如果睡在一個安逸又溫暖的懷抱里，到舒適安全，的睡眠質量就會得到極大的提高。”

甄啞口，糟了，該不會挫傷他的自尊心了吧？

果然，還來不及說話，他稍稍憾地說：“試驗證明，我的懷抱對你沒有任何安的作用。我是一個失責的男朋友。當然，只是在這一方面。其他方面，我自認稱職。”

這番話把甄的心說得跟坐過山車一樣，起起伏伏。

一把摟住他的脖子，地說：“因為你，我到很溫暖很安全！只不過在想哥哥的碼，所以睡不著。”

懷中的男人僵了一下，尷尬而自省道：“我居然又忘了全面分析。”

“分析那麼全面干什麼？反正你今天沒有邏輯。”挨著他的臉頰，輕聲嘟噥，角的笑容卻越來越大。

剛才他的一番科學論證，于來說，就是好聽的話。

黑暗讓普通的對話染上了纏綿而親昵的彩，讓彼此的也愈發明晰而清澈。

的子地盈在他懷里，他整顆心都了下來。一貫克己有度，此刻卻無比依的馨香。他真喜歡這一晚的親昵。

但他終究是知分寸的，且此時此刻，他更關心困擾睡眠的問題：“既然睡不著，去探吧。”

The sun has set, and the long grass now

Waves dreamily in the evening wind;

And the wild bird has flown from that old gray stone

In some warm nook a couch to find.

In all the lonely landscape round

I see no light and hear no sound,

Except the wind that far away

Come sighing o’er the healthy sea.

太落下去了，如今，長長的草

在晚風中凄涼地搖擺；

野鳥從古老的灰石邊飛開，

到溫暖的角落去尋覓一個安所在。

這四周景寂寞

我看不見，也聽不見，

只有遠方來的風

嘆息著吹過這片荒原。

甄和言溯跟著哥哥留下的詩去城堡探。

古堡是磚石結構，夜晚走在彎彎曲曲的石廊，難免有種厚重的清冷。外面的暴風雨仿佛總從看不見的隙里吹來風，走廊上的燈搖搖晃晃。甄時不時回頭看，燈朦朧中，無數間房間閉著門，像一排排眼睛。

一般人在這里行走，估計得嚇得魂飛魄散。

言溯見連連回頭，輕笑：“害怕？”

“嗯？”仰頭看他，愣了愣，又搖頭，“一點都不怕。”向來神經。

他從平常的聲音和肢語言判斷出，真的不怕。他向前邊無止境的路，意味深長道：“你不怕，我倒是怕的。”

“怕什麼？”

他只是笑笑，不解釋。他怕那個藏在白布下的甄的蠟像有什麼特別的意義。

“不害怕為什麼總是往后看？”

“記路線。”

“你放心，有我在，不會迷路的。”

甄忽就想起那次走錯路睡到他床上，他對人腦記憶路線的那番歪論，問：“這麼說，剛才走過的路都在你腦袋里繪圖像了？”

他嗯一聲。

“那你有沒有發現我們走過的路，像海螺的殼？”

言溯一愣，的確像海螺殼上的花紋。一條連續的線，一圈一圈環繞，無限接近中（終）點。每圈線之間又有無數的細紋叉，錯綜復雜。

“是像的。”他微笑，“很。”

甄點點頭：“嗯，很。”

這樣的夜晚，和他獨，很。

“太落下，長長的草，古老的灰石，去溫暖的地方……”言溯喃喃自語，方形的城堡里，哪一棟樓可以看到落日凄草、島上巖石，且比較冷清？

如果把這座正方形城堡放在地圖上，它傾斜45度，尖端朝正上方。正門和主堡在右下角東南方向，面對懸崖，看不到巖石。

能夠看到落日凄草和島上巖石的，是西南方向。最清冷的……

“是最西角。”兩人異口同聲，相對就笑了。

“最西邊是7號附堡，我們去那兒吧。”他繼續往前，目無意掃過墻壁上的燭臺。這才意識到，那圖案見過好多次了。繁復的圓形花紋，畫著荊棘和紫草，中央有兩個較大的L和C形字母，以及一行小字。

是家族的族徽。

言溯細細看過，收回目，隨意道：“原來是Lancelot蘭斯特。”

甄驀然一頓，言溯察覺到了：“怎麼了？”

不想瞞，實話實說：“亞瑟王的故事里，最英勇的騎士蘭斯特拐走了王后桂尼薇兒。這也是亞瑟王國走向覆滅的起點。我小時候總聽這個故事，而組織里一直有一句話：凡如蘭斯特之叛徒，必被鏟除。”

“難怪管家轉達這句話時，其他人臉都變了。”

“我和哥哥都是組織的叛徒。真不明白他為什麼我來這里。”

為什麼要來這里？

言溯心里再次閃過不祥的預，又看了一眼城堡隨可見的族徽，大寫的L和C。這個家族真奇怪，連C字母也要大寫……

城堡似是而非的傳說，凱撒碼的鑰，古老的族徽，奇怪的姓氏，哥哥碼的所指……

他猛地一個咯噔，驀然明白甄的哥哥為什麼要選這個地方。哥哥沒有不顧的安危把錢藏在這里，碼的意義或許是……

他腦中陡然一片空白，不肯相信自己的猜測。其實要證實，很簡單。只要問甄一個問題。

可到了這一刻，他不敢問。

卻聽甄輕呼：“咦，拳擊手的蠟像怎麼回事？”

言溯回神，發現他們已走到大廳。13條走廊口有的空空如也，有的擺著蠟像。拳擊手蠟像在第一條走廊口，頭上砸了個西紅柿，臉上覆滿紅。

兩人對視一眼，頓不妙，立刻沿著第一條走廊跑進去。和管家說的一樣，果然數不清的岔路，好在言溯方向極強。

走廊比他們想象中的長，很快他們看到了盡頭拳擊手的房門，可那里驟然傳來一聲男子慘“啊！！！”

言溯冷著臉，不自握了拳頭，甄陡然一痛，覺得自己的手快被他碎。

也慌了，這樣再死一個人，言溯要氣死的。

拳擊手的房間在第一個。他們趕到時，其余房間的人紛紛打開房門，探出子來。

甄掃了一眼，所有人都在，包括最遠端的管家和仆小姐。

大家很快聚攏在拳擊手房門前，噼里啪啦地敲門：“拳擊手先生！拳擊手先生！”好幾人上去擰門鎖，沒有反應，里面也沒有半點靜。

師朝管家喊：“鑰匙！”

“只有一把。”

“讓開。”言溯冷面罩霜地命令。

眾人愣一秒，立刻移開。

言溯過去搖一下門鎖，真鎖住了。他著臉，后退一步，突然一腳，踹開了古老的木門。

門板轟地一聲砸倒。

室燈火明亮，拳擊手雙腳朝門，頭部朝窗，仰面倒在地上。頭上破開一大大，鮮淋漓。

和他的職業一樣，拳擊手被重擊而死。

門外的人驚呼，剛要往里涌，言溯冷聲呵斥：“誰都不許進來。”眾人立刻止步。

他過去摁一下拳擊手的脈搏，死了，還熱著。又去檢查窗子，全部鎖著。

甄立在門口，不可置信。房間里傳出慘時，從走廊那邊看得清清楚楚，門一直沒開過。

門窗都從里面鎖了，那兇手在哪里？

屋外的人也看出了蹊蹺，全面面相覷。

作家詫異：“室殺人？”

模特翻白眼：“你小說寫多了吧？一定是有人殺了他，然后在我們沒出房門前跑回自己房里，裝作是聽見聲音才出來。”

師提出異議：“聽見慘時，我剛從浴室出來，離門近，不到一秒鐘就打開房門。走廊上一個人也沒有。”

大家開房門的時間相差不過幾秒，都紛紛作證。

甄：“是。我和言溯從走廊那邊跑來。拳擊手慘之后，他的房門一直沒開過，沒有人進去，也沒有人出來。”

律師推測：“難道是翻窗子？可外面是懸崖。”

言溯從窗邊走來，臉不好：“窗子從里面鎖了，不可能翻窗。房間是閉的。”

演員剛剛洗澡，還裹著浴巾，系得很低，前圓鼓鼓漉漉的。在場好幾個男人忍不住多看幾眼，薄薄浴巾下起伏的曲線，很是人。

故作赧地臉：“因為聽到聲擔心，就立刻跑出來了，沒來得及換服。”

人都沒反應，男人都很寬容。

演員擺著S形往言溯那邊扭：“什麼室殺人？或許是拳擊手自殺呢！”

言溯不看，毫不掩飾鄙夷的語氣：“麻煩你用大腦思考。拳擊手的頭被非常有力量的東西砸了，頭骨碎裂，當場死亡。請問他自殺的兇在哪兒？”

死周圍干干凈凈，除了腦旁大量的跡，沒有任何別的痕跡。別說錘子之類的重，連小刀片都沒有。

演員臉通紅，不太開心地把浴巾往上拉，這下什麼也看不到了。

主持人幫腔：“拳擊手自殺的兇就是……他自己的拳頭。他……”

“請不要再暴你的智商。”言溯冷而疾速打斷他的話，仿佛再多聽一個字他就耳朵疼，“他的拳頭干干凈凈的，沒有半點跡。”

主持人面紅耳赤。

甄微微訝異，言溯至始至終音量不高，語速也不快，甚至不徐不疾。可還是從他不不慢卻冷到冰點的話語里聽出了狠狠忍的怒氣。

知道他是氣又有一個人在他眼皮子下被殺死，竟還是室殺人。

這不是他的錯啊。

周圍的人雀無聲，警惕又膽怯地看著言溯，終于明白什麼不怒自威。

言溯誰都不理，目冷靜落在拳擊手仰臥的上。太干凈了，現場太干凈了！毫不凌，一擊致命。高效迅速，絕非臨時起意。

兇手是正面襲擊死者，非常大膽；可誰能一拳打得過拳擊手？

更奇怪的是，他看上去不僅沒有反擊，甚至都沒掙扎。

還想著，聽甄淡淡開口，是對其他人：“這下你們同意剩下的人一起待在起居室了嗎？不久前你們說各自回屋鎖上房門是最安全的，現在呢？呵，如果你們一開始不那麼固執，現在就不會死人。”

言溯一愣，突然明白了，說這些，全是為他。

他的心驟然一暖。

“Ai……”他去拉，但心里憋著氣，不僅為死去的人，更為言溯天的自責，心痛，實在忍不住，咬牙狠狠道：

“如果現在還有誰不愿意，非要自己待在房間里，我認為這人不是勇敢，而是因為他是兇手，想要殺人。”

這話一出，沒有人敢提出異議了。

仆：“那我們都換服去起居室！”

“等一下。”甄緩緩笑了，“我們先去各個房間搜一下殺死拳擊手的兇。”

起居室的落地鐘指向零點。一行人檢查完房間，一無所獲，全齊齊坐在起居室里。

窗外的暴風雨愈演愈烈，仆端來點心水果熱茶和咖啡牛。

古堡冷清，往壁爐里多添了些櫸木，順帶拉上厚厚的窗簾，把風雨和顛簸的海洋關在外邊。

起居室暖意濃濃，竟如海中避風港般溫馨。

或許溫暖與疲倦驅散了大家的防備，一路上只泛泛而談的同路人開始聊天。和以往的玩笑不同，大家聊起各自的人生經歷，時不時加一些和會。

模特和演員說起行的艱辛，師說起嚴苛的家長，作家說寫作的孤獨，律師說難以堅守的良心，主持人說不由己地迎合。

言溯漫不經心聽著，在想別的事。

目前三起命案，他不確定是不是同一人所為，但三個案子有個明顯的共同點——現場有條不紊，死者幾乎反抗無能。

兇手用了輔助藥？

言溯從死者表面沒有觀察到異樣。現在沒有法醫和設備，也檢驗不出。

醫生的案子里，如果他座位旁的拳擊手和師說了真話，沒察覺到異樣，那兇手是怎麼在黑暗中殺健康意識清楚的醫生，而沒有引起周圍人警覺的？

賽車手的死也很古怪，如果仆小姐說了假話，是兇手，怎麼不留痕跡地制服賽車手然后把活著的男人綁到渦上去？

如果仆小姐說了真話，那這些人里必然有一個知道賽車手在船上。他從餐廳回房后，出門去殺了賽車手。可為什麼刻意把蠟像吊在纜繩上？

拳擊手的案子更詭異。門窗鎖，所有人都在房外，死者正面襲擊倒下。房子是室，兇手和兇怎麼憑空消失？

所有人一起挨個搜房子，卻沒有找到兇。

言溯大抵看出誰是警察，誰是組織派來的人。可這三起案子似乎不全和他們有關系，還是，他哪里想錯了？

對面，主持人聊在興頭上，說了句奇怪的話：“你們知道嗎？死去的拳擊手和醫生之前就認識。”

“認識？”眾人齊齊看他。

主持人喜歡人注視，瞬間找回最擅長的表演狀態，神乎其神地解釋：“拳擊手以前小有名氣，拳臺上表現好，但臺下人品不行。沒結婚之前，吃喝嫖賭樣樣都干。”

師回憶著補充：“我聽說過，當年他喝酒駕車撞死了一個大學生。”

“可你不知道幕消息。”主持人喝了口尾酒，臉頰紅得發，“他不是酒駕，而是看上了酒吧的漂亮孩。人家是兼職打工的，不是，可他把那個孩強迫了。孩要報警，拳擊手一急，就開車撞了。”

作家：“那和醫生有什麼關系？”

“那孩不是被撞死的。”主持人說，“在ICU里昏迷了很多天，脊椎骨折，截肢了。孩的家人準備提起訴訟，要求拳擊手賠償2000萬元。”

演員：“我猜猜，拳擊手為了賠錢，讓醫生把孩治死了？”

主持人見人開口，立即殷勤地笑：“演員小姐聰明。”

“這麼說，孩的主治醫生是和我們同行的醫生？”模特好奇地打量主持人，不太相信他的話，“你怎麼知道？”

主持人不太喜歡模特的質疑，斂了笑容：“干我這一行，當然消息靈通。我還知道，他故意撞人，卻以醉酒駕車的緣由罪了。當然，還是賠了些錢。”他嘆氣，“從那之后，他改邪歸正，戒了一切惡習，結了婚，了好丈夫。不過，今天這麼一看，醫生和拳擊手也算是多前年做了虧心事！”

一說虧心事，大家都端起茶水慢吞吞地喝，緘默不語。

言溯和甄安靜地對視一眼，這個故事是真是假？和那兩人的死有關？賽車手呢？他為什麼而死？

事仿佛有了亮，又仿佛更加迷霧重重。

律師輕輕地說：“雖然不知賽車手做過什麼，但，該不會兇手專殺做過虧心事的人吧？”

大家聽言，都各自猜測張起來。

管家皺了眉，古板而嚴肅：“即使是犯過罪的惡人，也只有上帝能給予判罰。以正義之名的個人罰，都是私，遠非正道。況且，只要真心懺悔，上帝寬容的心會包容和拯救一切罪。”

言溯和甄不信教義，對此不置可否，但管家先生說的有些道理他們是認同的。

這一番正氣凜然的話在起居室里回，在場其他人的心都微微撼。

演員頗有地低下頭，良久才抬起：“我以前也做過虧心事。或許在場的兇手知道了，接下來會殺我。可我還是想把同行的你們當做互助小組的組員，幫我一起懺悔……我在競爭一個角時，找人用惡毒的謠言中傷另一個演員，事業大打擊，后來……聽說自殺了。或許是報應，這麼多年我一直沒紅過，也沒有讓人記得住的作品。”

周圍的人都沉默，卻沒有驚訝。

師握住演員的手，寬：“只要真心懺悔，你會得到原諒的。”其他人紛紛附和。

這下子，表面平靜實則飽心理力的眾人，面對旅途中偶遇以后再不會見的陌生人，一個個“敞開”心扉，但真真假假就說不清了。

模特說害過走T臺的姐妹從臺上摔下從此離開模特圈；

作家說他看了朋友的草稿后，盜取他的創意發表，從此和朋友絕；

師說打罵過一個小孩；

律師說他曾幫公司逃稅；

主持人說他曾報導不實消息，導致網友人攻擊當事人。

言溯垂眸傾聽，波瀾不起。

師問：“邏輯學家先生呢？你有沒有做過虧心事？”

言溯抬眸，平淡道：“沒有。”

兩個字輕輕松松，毫無猶豫。

大家的臉變得微妙，分明是不相信。

演員輕飄飄地問：“哪有人沒有可懺悔的事？邏輯學家先生，不用不好意思。做錯事，并不會消減你的人格魅力。”

甄奇怪：“為什麼不相信？我就相信他沒做過虧心事。”

話一出口，大家的目更加微妙，仿佛在嘆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真是單純好騙。

言溯淡淡的，毫不介意。他說的是真話，不在乎別人信不信。甄信，就夠了。

他人的意見，誰在乎？

演員心里貓撓一樣，很想知道這個看上去極端正經的男人究竟有沒有做過虧心事。妖嬈地輕輕含，倚在沙發扶手上，嗓音嫵，“邏輯學家先生不要擔心嘛！不是說，有傷疤的男人更嗎？其實，犯過錯的壞男人更討人喜歡。”

甄擰著眉心，更加不明白：“為什麼人要喜歡壞男人？我不喜歡壞男人！”

言溯垂眸看甄一眼，不微微笑了，抬眸看演員，神卻冷淡：

“很憾，我活著不是為了討人喜歡。”說話間不經意握了沙發上甄的手。

他喜歡，喜歡他；

他相信的好，也相信他的好；

這樣就好，他人的意見，誰在乎？

演員訕訕的，強自笑笑：“學生小姐呢，有沒有想要懺悔的事？”

甄聳聳肩：“我也沒……”話突然說不出口，腦子里浮現出媽媽死的那一刻，伯特在耳邊叮嚀：“little C恨死媽媽了，little C想要殺死！”

思維頓時一片空白，，真的不需要懺悔嗎？

演員一眼看出蹊蹺，溫追問：“學生小姐沒有想說的？”

甄早已平復，神淡淡：“沒有。”

演員擺擺手，半開玩笑似的輕嘆：“不懺悔的人是會下地獄的哦！”

言溯不悅地皺眉，甄卻自在笑了：“下不下地獄，我無所謂。而且，相信我，我就是從地獄來的。”

除了言溯，在場沒人聽懂了的話，但也不會繼續追問，畢竟都不。

演員不死心，抱著手幽幽看著，倏爾彎起一邊角：“兩位的關系還真讓人羨慕，這麼說來，你們都沒有對對方懺悔和瞞的事啰？”

這話問得很不禮貌又越距，但甄還是第一時間回答得斬釘截鐵：

“當然沒有！”

說完，的心驀地空了一下，因為言溯沒做任何反應。他握著的手微微松了一點，安安靜靜垂下眼簾，遮去了一切緒。

雖然甄平時看不太懂人的表，但對言溯再悉不過，立刻意識到哪里不對。

言溯松開的手：“我去下洗手間。”說罷，出了起居室。

言溯立在鏡子前，用紙巾拭手上的水珠。水早就干，他卻走神，手還一遍遍做著重復的作。

良久，他瞟一眼鏡子，男人穿著料峭的黑風，清瘦又拔，只是臉分外冷僻。

洗手間鏡子下角也印著這個家族的族徽，荊棘和紫草，中間是LanCelot，底端小寫著C&C。

他早該把心中的猜想告訴甄，而不是等到現在由外人提問他才驀然發覺他對甄有所瞞。

在他看來，這是對人的一種背叛。

他無比憎惡此刻背叛甄的覺，憋悶又憤怒，自責又愧，他必須馬上坦白。

言溯用力把紙團砸進廢紙簍里，往外走。洗手間的門開了，演員婀娜多姿地走進來。

言溯皺了眉，再度不悅：“我沒走錯洗手間，所以……你是變人？”

演員早習慣他的不客氣，一點兒不惱。

笑盈盈關了門，扭著子斜靠在門上，看上去前凸后翹的，得像條蛇，“邏輯學家先生覺得我不夠人？不比你的小朋友更有人味？”

子一，裊裊過來：“要是和睡在一起，骨頭都咯得疼吧？”說著，竟抬手要搭他的肩膀。

言溯眼中閃過一忍的厭惡，挪開一步，迅速和拉開距離。

他眸清冷，語帶鄙夷：“原來你不是演員，是。”

演員眼中閃過一憤，卻狠狠忍了下來。這個男人還真是……

咬咬牙，氣極反笑：“演員和有什麼區別？就算我是，看上你，我也算是一個品位不錯的吧。”

“同樣，我是一個品位不錯的邏輯學家，”言溯拉開門。

才出去，就見甄紅著臉從洗手間里跑出，隨后模特和師也出來了，還笑著對甄說“沒關系”。

言溯：“怎麼了？”

甄手指：“隔間門壞了，我不小心推錯了門。”

這時，演員從男洗手間走出來，幾個人全詫異了。

言溯倒是安之若素，對們說：“你們先回去吧。”說罷讓甄跟他走：“我有話和你說。”

走廊的窗子外暴雨如注。

他扶住的肩膀，彎下腰直視著黑黑的眼睛，無比虔誠：“AI，剛才他們說的那個問題……”

“沒關系。”打斷他的話，抬手握住肩膀上他溫暖的大手，笑容滿滿，“我信你。再說，我們之間沒有可瞞的事！”

他的臉很凝重，毫沒有因為的微笑而舒緩：“Ai，我本來準備等案子結束了再跟你說，但是……”

閉了，眼珠烏溜溜的，專注又好奇。

“這座城堡很可能，”他咬咬，有些艱難，卻終于說，“是你的家。”

愣住，疑，不解，不可置信：“怎麼可能？那……管家先生講的那個故事？”想起什麼，一。

“不要告訴我管家先生說的是真的；不要說那個化學家是我哥哥；不要說那對年輕的夫婦是我的父母；也不要說那個在二戰時賣出大規模殺傷武的是我的祖……”

說得太快太激，嚨一梗，一下說不出話來。

修建這座城堡的人在二戰中研發的武殺死了太多的人，他們惶恐而負疚地躲了起來。什麼武會讓他們那麼驚慌，日日活在恐懼之中？

哈。

一輩接一輩，一代傳一代，這真是一個邪惡的家族，這真是一個活該詛咒的家族。

不肯相信，執拗地看著他，臉竭力平靜，卻掩飾不住凄苦：“你沒有證據。言溯，你不要這麼說。這個邪惡的地方，這里的壞人，和我沒有任何關系。言溯，你不要這麼說！”

他的心狠狠一疼，用力握住的肩膀：“Ai，蘭斯特是城堡原主人的家族姓氏。C&C可能是家族開創者的名字，也可能是你祖父母的名字。我在想，你的父母給孩子起名時，會不會效仿父輩，用兩個C開頭。”

燭中，的臉白了一度。

“AI，那串凱撒變碼的明文是NQQDNZHWWTDWLTQWC，文是KILL ONE OR BE KILLED。它的鑰是一個名字，C開頭的孩名，Cheryl（謝兒），意思‘吾之心’，Cheryl是你本來的名字吧？”

甄了一下，目空：“即使這樣，一切只是巧合。”

“是，我一直這麼想，一直心存僥幸，所以沒有問你。Ai，”他輕聲喚的名字，不知為何沒了底氣，“你哥哥的名字也是以C開頭的是嗎？你先不要說，聽我說。L.J查到Alex的家就在這里。”

住他：“所以呢？”

“Alex說他姓La Courage，我曾笑他姓氏奇怪有語法錯誤，現在才明白其實是族徽里的兩個大寫字母。Ai，L.J還說，Alex在組織里的名字是……Chace。”

孩臉蒼白，像瞬間冷凍住的水，再沒了一波瀾。

靜靜看著他，眼睛一如既往的漆黑，沒了任何緒。就像初次見面，從鋼琴背后繞過來，帶著冬天的涼意，干凈又疏遠。

一字一句，問：“所以，是你，摁下白鍵，然后Alex，不，我哥哥Chace就，沒了。”

言溯的心如墜冰窖：“……是。”

走廊溫暖的燭在臉上輝映，卻格外落寞：“是我哥哥騙了你，他說是白鍵，你才摁的白鍵。”

“是。”

甄很輕點了一下頭，一不盯著他：“你當時，沒有看出來他撒謊了。”

言溯心巨震：“沒有。”

他有一剎那生氣的質疑，可瞬間被涌般的慌淹沒，手去拉：“Ai，我真的沒……”

猛地退后一步，躲開了他的手。他的手心于是抓到空氣，空落落的，一如他此刻的心。

甄立在昏黃的燭臺之下，微微笑了，很慘淡，讓人想哭：“言溯，我信你。”

言溯的心像被重錘無聲擊落，痛徹心扉。

微笑：“言溯，我不生氣，真的。我只是，太多事，想一個人走走。不要跟著我，好嗎？”

轉跑進深深的走廊，再沒了蹤影。

言溯追過去，甄早已消失在錯綜復雜的走廊迷宮里。

他眼前突然浮現出那個畫面，他掀開地上的白布，甄的蠟像靜靜躺在醫生的尸旁。當時分明下定決心，不讓離開他的視線。

心一瞬間又痛又慌，像萬箭穿過。

言溯停住腳步，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樣盲目去追，反而更危險。

甄需要一個人靜靜，他雖然心痛，但愿意給空間。只要保證剩下的人都在起居室，甄就不會出問題。

他著前方空空如也的走廊，擔心，卻毅然轉回去起居室。經過大廳時，特意了一眼，甄的蠟像沒有任何問題。

可他萬萬沒想到，推開門，走時還暖意濃濃的起居室只剩了兩人，管家和律師。且管家也起要往外走的樣子。

言溯的心猛地一沉：“其他人呢？”

律師：“主持人說天冷，要去房間里把被子抱過來，其他人也都去了。”說完，奇怪，“誒？學生小姐沒和你一起？”

言溯說不出話來，心里不知是種怎樣恐慌的緒，只知轉往外走。

迎面走來仆，抱著毯：“管家先生，快1點了，我去附堡關燈吧。剛才不知誰開了大廳的窗子，把學生小姐的蠟像吹倒了。”

“Damn it！”言溯咬牙，一時控制不住吐出一個不雅的詞。

仆驚訝瞪著他匆忙離去的背影。

甄穿過中央花園后，被暴雨淋了。

在城堡里漫無目的地走了一會兒，按哥哥留下的碼找到了7號堡最西端的房間。

房里布置簡單，寧謐幽靜，壁上點著暖暖的燈。從的地毯上走過，到窗子前。

外邊極盡喧囂，里面落針可聞。

立在靜與鬧的邊緣，打開銷栓，抓住厚厚的木窗棱，用力一扯。

耳邊呼嘯，來自北冰洋的海風洪水一樣洶涌奔騰，撲滿面冰涼。風里夾雜著苦而堅的雨水，打得的臉頰生疼生疼。狂風吹得木窗劇烈搖擺拍打。

房間的燈微弱地走進窗外的黑夜，投下一道淺淺的亮，很快又被黑暗吞噬。目所及之，礁石嶙峋，細草雜，被風雨打得七零八落。

再遠，是一無際的黑夜里的大海，看不到繁星，看不到城市的燈，只有黑暗，看不見盡頭的黑暗。

雨飄進黑漆漆的眼睛里，冰涼又刺痛。卻固執地睜著，眼眶漸漸紅了，一顆顆明的水滴珠子般從凍得蒼白的臉頰上落。

詩里說：太落下去了；四周一片荒蕪；我什麼都看不見，也聽不見；只有一聲嘆息……

哥哥，你心里，很悲傷吧？

為什麼要選擇死亡？明知道你不在，我在世上便孤零零一人。你明知道，為什麼還要選擇死亡？

著前方顛簸的黑夜，淚流滿面，腔涌著不可紓解的抑與苦悶，想撲上去朝那片深不可測的黑暗狂吼。可窗子忽然被人關上，狂風暴雨一下銷聲匿跡。

世界回歸溫暖和安寧。

淚閃爍中，看見一個陌生卻筆直的男人背影。

仆小姐趕鎖窗子。

管家看見地上的水漬，皺了眉，忍著怒氣說：“雨水進來會打城堡的地板，這些木頭會長蛀蟲的。”

他嚴厲又不滿，回頭看甄，見滿臉的淚水，一下子愣住，臉上劃過微微的尷尬。

仆關好窗，一回頭也嚇一跳：“學生小姐，你怎麼了？”

管家常年獨居城堡，不善與人道，看甄哭了，很不自在地往仆那邊挪了一步，意圖拉開和甄的距離與責任。

但他還是有愧的，小聲對仆說：“我就說了一句，結果哭了這樣子。”

仆無語地看管家，走上去：“你是不是和邏輯學家先生吵架了？剛才他在城堡里跑，好像在找你。”

甄一愣，別過頭拿袖子胡去臉上的淚珠：“沒有。”

管家皺眉，說：“下雨就不要跑。趕快回去。不要從花園走，出門后左拐。在你遇到的任何岔路上都左拐，就可以回主堡。”

說完，對仆：“快點去關燈，我們也回去吧。真擔心他們一個個全在城堡里竄。”兩人往外走，管家還嘀咕：“管理客人真麻煩，跟老鼠一樣跑。”

這嚴苛的管家連續幾代人都服務這座城堡？甄垂眸，很想知道這座城堡的故事，更多，更詳細。

“等一下！”跟上去，“我和你們一起。”

甄跟著管家和仆走在長廊里，四張。

和主堡的房間結構一樣，7號附堡的房間都不在同一水平面。相鄰的房間看著像巨大旋轉樓梯的一級級臺階，只不過坡度極緩走在上面不易察覺，只有站在盡頭回，才看得出。

甄著隨可見的族徽，問：“附堡不住人？”

管家斜睨：“你怎麼知道？”

“構造不太一樣，沒有風口，很封閉不氣，又很冷，取暖設備很。”

“你覺得冷是因為你服了。”管家收回目，須臾間又道，“不過這座堡最冷，也是事實。這是以前的主人做實驗的地方。”

實驗？

甄斟酌：“管家先生，我覺得城堡主人的經歷像傳奇。我很有興趣。上次聽你講了一些，還能給我講講嗎？”

管家很滿意虔誠的態度，冰封的臉緩和了些，驕傲道：“說吧，你想聽什麼？”

“家族的起源是哪里？”

“歐洲。后來漸漸和世界各地有關系。蘭斯特家分支太多，要查族譜。就說離我們最近的這一支吧，建造這座城堡的Clark&Chiao Lancelot夫婦。妻子是二戰時期的中國人，聰慧嫻淑的大家閨秀。”

Chiao？聽這個英譯，應該類似“喬”或“”。

“不是說他們的殺傷武在戰爭中殺死了很多人？是什麼類型的武？”

“比子彈還有效的東西。”他看上去不想明說，“蘭斯特家族歷史上有很多科學家，建造這座城堡的夫婦是化學和生方向的天才。”

不用想就是化學毒氣和細菌炸彈。祖父母竟然是發戰爭財的。每一分錢上都粘著慘死之人的怨靈，難怪他們要建這座迷宮躲起來。

甄的心緩緩下沉，只覺上了千斤的負荷，重得呼吸困難，不過氣來。心像沉進深水，憋得難，卻找不到空氣。

以前，遭一系列摧殘和折磨時，都沒覺得累；可此刻，覺得活著真的好辛苦，辛苦得想哭！

管家：“起初那對夫婦生了好幾個天才孩子，可孩子們覺得城堡郁，長大了就離開了。只有三小姐回來，帶著一個高大英俊的中國籍混男子，說是丈夫。他們在這度過了一段好的時，第一個男孩兒就是在城堡里出生的。”

甄低頭，心已經麻木。爸爸是俊朗的中歐男人，媽媽是漂亮的亞歐混，不能再假裝這是巧合。半晌，小聲問：“那男孩后來回來過嗎？”

“不知道，他被父母帶走時年紀還小，即使他回來，我也認不出。”

甄心想，可能Chace五年前回來買下這座島時，管家沒認出他是第三代主人。Chace死了，現在是誰在冒充他？

和管家仆一起，沿著走廊關燈。厚厚的石壁上畫著繁復的花紋，老舊，卻古典。墻壁掛著各種畫，向日葵，五線譜，花田，太……

都是燦爛又溫暖的景象，這樣就能改變古堡沉沉的氣氛了？

甄著冷清墻壁上絢麗的，覺得恍惚，原來的家人也喜歡繽紛的彩，像一樣。

這算是一種畸形的傳承麼？

還是說，因為他們的都是孤獨而罪惡的，所以才不約而同地格外憧憬明和絢爛？過了那麼多年，那麼多代，完完整整地復制在的父母，和哥哥上。

這才是這座古堡真正的詛咒吧？

凡如蘭斯特之罪惡者，必無幸福。

人們在做惡事的時候，真的沒想過給子子輩輩造的影響？真的沒擔心害怕過報應回，厄運會降落在子孫的頭上？

悲哀到了極致。

別過頭，悄悄無聲地抹去眼淚，哥哥，你為什麼不活著告訴我，這都是為什麼？

突然，走廊上的燈全滅了，四周頓時陷黑暗。

仆小聲輕呼：“怎麼回事？”

“或許是樹枝刮到了電線。”管家沉聲說，語氣擔憂，又叮囑仆，“我去檢查，你和學生小姐一起去房間里找燭臺。”

仆“嗯”一聲，從懷里出打火機，哧地打開，小小的火苗在黑暗中跳躍。一驚：“學生小姐去哪兒了？”

管家四周看，發現甄已經走到前面去了。仆和管家來不及開口喊，的影緩緩轉過幽暗的拐角，不見了。

管家繃著臉：“怎麼招呼都不打就自己走了？”

仆：“或許想自己先回去吧。”

管家也懶得管：“走吧，去找蠟燭。”

甄回過神來，發現自己一個幽暗而狹長的地方。走廊上黑漆漆的，所有燈都滅了。剛才想得太出神，加之本來夜視能力很好，竟沒留意周圍的形。

而現在無數錯的走廊里，只有一個人。

“管家先生？”著墻壁，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往后退，“仆小姐？”

漆黑的走廊里，輕的試探聲在長廊上回了一下，旋即被黑暗吞沒，了無痕跡。

四看看，越往回走，線越弱，即使是對，也太黑了。周圍漸漸看不清，索著墻壁，到了欄桿，心一沉，剛才走過的地方沒有欄桿。

走錯路了！

轉，卻見后某個門仿佛閃過一片黑影。

兇手？

心里一驚，會有人來殺？趕離開，毫無頭緒地在黑暗中奔走，現在不會出聲喊人了。可以敏銳而準確地覺到，黑暗中，有危險的人在靠近。

真的會被殺掉嗎？

努力奔跑，心怦怦直跳，像要從腔沖出來。怎麼辦？要是死了，言溯會難過的！

想法戛然而止。

黑暗里突然來一只手，死死捂住了的，極其有力。條件反去抓，面前卻驟然出現一片亮，太刺眼了，像是打開了燈火通明的門。

被用力推了進去。厚厚的門瞬間闔上，后的人也不見了。

甄在一瞬間擺了束縛，著面前白茫茫的景象，瞠目結舌。

面前銀裝素裹，輕霧繚繞，像是話里的玻璃世界。

一層層白的“水晶”下面籠著各種實驗材，瓶瓶罐罐，還有一不的兔子，白鼠，青蛙，組織……

一個個裹在明的晶狀里，在燈下，閃閃發亮。

驀地渾一抖，牙齒打，強烈的冷氣從的腳心鉆了上來，冰刀一般在里攪。旁邊顯示上寫著-1°F（-18.3℃）。

被人關進了冰窖。

燈全關了。

管家和仆捧著燭臺，走在深夜寂靜黑暗的走廊里，一小片微醺的燭隨著他們的移從古堡石墻上劃過，留給后一片黑暗。

管家走了幾步，忽然一停，轉回，后是看不見盡頭的走廊，無數閉的房門和岔路。

仆：“怎麼了？”

管家若有所思：“你有沒有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好像砰的一下。”

仆側耳傾聽，搖搖頭：“沒有啊，什麼都沒聽到。”

管家不說話了，靜靜立著。但后再也沒了一聲響，甚至沒有穿堂的風。

“或許我聽錯了。”管家自言自語，端著蠟燭繼續前行，“去主堡吧！”

小小的燭漸漸移向走廊盡頭，一轉彎，7號堡的長廊驟黑暗。

而此刻的冰窖里，甄一個點蜷在地上，凍得瑟瑟發抖。漉漉的服和頭發漸漸結了冰霜，指甲蓋凍得沒了。

安靜的冰窖里，只有牙齒咯咯打架的聲音，覺得下快要凍掉了。

寒冷像是細針尖刀，一點點侵四肢百骸，刮心挫骨的痛。的神經被撕裂了，忽的想起不久前對言溯說：不要跟著我。

他一定不會來了。

曾想過無數種死法，卻沒想過，會凍死在自家親人存放未銷毀實驗材料的冰窖里。

言溯拿著手電筒，跑遍了整座古堡還是一無所獲，到沒有甄的影。

站在高眺，附堡的燈都熄滅了。只有主堡的下半部亮著燈。

難道他們一路錯過，甄已經回去了？

言溯往回跑。他記憶力好，一會兒就輕車路地回到起居室。這一次推門進去，他的心再次狠狠一沉。

所有人都坐在起居室里聊天喝茶，除了甄。

都回來了，這意味著，兇手功出擊……甄或許已經遇害，就在這座城堡某個黑暗冷的角落里。

他心底驟然冰涼，都不知是怎麼走到他們面前是，一字一句問：“有沒有誰看見過？”

起居室里的談話聲戛然而止。

大家扭頭，奇怪地看他，他此刻蒼白而空茫的臉很嚇人。雖然大家都知道他說的“”是誰，但沒人接話。

演員瞧出了異樣，幸災樂禍：“不是一直跟著你嗎？”

言溯冷冷看過去，演員莫名嚇了一跳。

管家：“我們剛才遇到了。”

仆也說：“突然停電，就先走了。我們以為回來了。到這里見和你都不在，還以為你們兩個在一起呢！”

言溯一聽“停電”二字，更覺糟糕：“馬上帶我去剛才消失的地方。”

管家想起什麼，立刻起：“我就說剛才在那邊聽到了奇怪的聲音，趕去！”

管家一面疾走一面努力回想那一聲“砰”是什麼聲音，某一刻他驚覺：“糟了，是冰窖的門，只能從外面開。”

言溯的臉籠在暗的線后：“溫度多？”

“華氏零下一度。”

“……多久了？”

“我聽見那聲音的時候，正往主堡走，幾分鐘吧！”

“我們一回來，你就來了。”仆跑得飛快，“應該沒多久。”

三人很快趕到冰窖門口，管家仆合力拉開厚厚的大門，白的冷氣撲面而來。

言溯低頭就見，甄蜷一團，紋不坐在門邊，埋頭抱著自己，全上下罩著細細的冰霜，像一尊雪娃娃。

只一眼，他的心都要滲出來，立刻上前把抱出。保持著蜷的姿勢，毫無知覺。言溯疾聲問：“哪個房間里有熱水？”

仆迅速推開旁邊的房門。

臉青白靠在他懷里，一不，像死了，又像是化不開的冰雕，周散發著冷氣，冰寒徹骨，全撲到言溯心窩里，痛得他的心了點。

他不敢相信，他居然放在如此低溫的環境下待了那麼久！

仆迅速打開浴室的水龍頭調溫。

“恒溫95℉！”言溯把甄抱進浴缸，下的外和布，拿過花灑，從頭頂往下澆。的森白冰寒，溫熱的水一到便驟然冷卻，涼地落。

他見雙眼閉，睫上還覆著冰霜，哭過……

當時一個人蹲在冰窖里是怎樣絕而恐懼的心，他不敢想，心痛如刀割，毫無分寸又手忙腳地拉開自己的風和里衫，把冰涼骨的狠狠摁進的懷里。

溫水嘩嘩地流，懷中的人還是冷得心。

其他人不知什麼時候跟過來，涌進浴室，見狀全驚得目瞪口呆。

作家見言溯臉都白了，趕去拉他：“溫太低，泡在水里就好，你這樣抱著會把自己凍傷的……”律師和主持人也來拉。

“滾！”言溯甩開他們，瞬間發的怒氣驚呆了所有人。

言溯衫凌，漉又狼狽地跪在浴缸里，懷里摟著昏迷的甄，像極了走投無路了重傷的困——在看不見的某傷痕累累，卻固執，不可侵犯，帶著一即發的仇恨，像一只守護同伴的狼。

絕對，不離不棄。

他一貫淡然的眼眸竟出兇，看著面前的眾人，一字一句，幾乎是咬牙切齒：“剛才，你們當中有一個人一定見過，并傷害了。”

他角蒼白，清俊的臉森森的，有種古怪的，“為什麼對下手？以為發現了你的？呵，因為你對下手，我反而知道你是誰了。這下你可以安心等待，我絕對會讓你付出代價！”

低沉的一番話說得在場的人心里冷颼颼的，卻又不知他空的眼睛究竟看著何人。

眾人面面相覷，言溯已收回目，看向仆：“升溫，104。”

管家留下仆，帶眾人去搬被子和熱水袋。

水位緩緩上升，言溯坐在浴缸里，摟著他的甄。的臉，還是冰冰涼涼的，讓他心疼。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的漸漸下來，綿綿的涼涼的，趴在他懷里。雖然還是涼的，但明顯有了回暖的跡象。

“升溫，109.4。”

仆照做。

徹骨的寒意漸漸消散，可他心頭的恐懼一直縈繞，他害怕得牙齒打，直到某一刻……

懷里的了，人還意識不清，卻喃喃喚他：“言溯……”

言溯心巨震，說不清是怎樣一種狂喜和慶幸，腦子里繃的弦啪地斷開，可低頭看，又蒙蒙地閉上眼睛了。

他扶住的頭，將泡在滿滿的熱水里，又道：“熱開水。”仆遞來玻璃杯。

他輕輕吹散熱氣，含住一口熱水，湊到邊，一點一點送進里。熨燙的水緩緩流的，溫暖如春風化雪般拂遍全，漸漸流竄到四肢百骸。

甄再度緩緩睜開眼睛，雖然意識迷蒙，卻知道自己回到了溫暖的地方。泡在暖暖的水里，還有他的懷抱；侵的嚴寒也逐漸驅散，慢慢被一種溫熱的覺替代。

面前是他近在咫尺的臉，蒼白而英俊。他吻著，干凈的香味，赤誠的鼻息。溫融又安寧，可以記一輩子。

言溯喂喝完半杯熱水，覺的眼睫在他臉上閃了一下，又輕又。

他猛地抬眸，就見眼珠漆黑，像水洗過的黑曜石，純粹而專注地看著他。依舊蒼白，卻微微笑了：“別擔心我。”

他怔愣地看一秒，如獲至寶般欣喜若狂，再度將攬在懷里，咬著牙半天說不出話來，隔了不知多秒，說的卻是：

“恒溫，116.6。”

懷里的孩忍不住輕輕笑了聲，呼吸很淺很慢，聲音斷續而弱：“我不會有事。”仰頭搭在他的肩膀上，微微笑：你這麼著急，我怎麼會有事？

他托著的后腦，還不忘把泡在溫熱的水里，腔里忍著莫名的緒，嗓音哽咽：“Ai，再我一聲，我的名字。”

一愣。

看不到他的臉，卻竟然聽到了哭音？

的心像被誰狠狠扯了一下，很乖地照做，只是聲音還有些虛弱：

“S.A.”

“誒。”

“S.A.”

“誒。”

“S.A.”

“誒。”

靠在他溫暖的懷里，覺得眼睛里的冰像是融化了，酸酸的盈滿了眼眶。

他才不會不來找；

他從來不會放棄；

有他在，怎麼可能下場凄慘？

突然，他欺抱。

“噢，抱歉。”他驀地松開。甄沒了依附，直直往水下沉，他一驚，趕撈起。

心跳如鼓。

確定關系后，一直都是禮貌地接吻，從未像此刻這麼激烈。

兩人傻愣愣瞪著，一聲不吭。

有人輕敲浴室門，仆小姐不知什麼時候早出去了。

言溯趕把渾無力的甄扶好。

管家和眾人帶著被子熱水袋來了，師還拿來了干服。

言溯不太領，接過東西，一句話不說把大家關在浴室外。

甄雖醒了，但溫很低，四肢也使不上力氣。言溯給服，起初還不覺得，只認為這是一種正當的救人方式。

教科書上說，緩解凍傷接下來的步驟是了服把干，再睡進溫暖的被窩。

言溯給去試服，手不自抖了，臉漸漸紅起來，目尷尬地到飄，仿佛偌大的浴室找不到安置之。

甄坐在水里，困窘又愣愣地瞪著眼睛看墻壁。心跳得一團糟，無奈溫還低，臉都紅不起來，真是厚臉皮。

兩人都很窘迫，言溯不自在地咳了咳：“你自己剩下的……”

甄低著頭點啊點：“好啊。”

他扯一條浴巾鋪在地毯上，把從水里抱出來放在干燥的浴巾上面。

出了水，驀地渾一抖。他知道是冷了，迅速用大巾裹住，的頭發，又開始拭的子，像一只漉漉的小狗。

言溯的直往腦子上竄，剛才抱著全冰涼，此刻卻渾發熱。像被蟲刺了，又又辣。

他默念無數遍克制，拿巾裹住，了。甄得渾輕，埋頭在他口，不敢抬頭。

他低頭給腳，的還是涼的，像從冬日溪水里撿起的玉，可他的手心燙得像夏日正午下暴曬的柏油路。覺得，微微一，小腳像魚兒一般從他手心掙。

言溯收回手，拿巾裹著甄，小心翼翼抱起送到墊著熱水袋的被子里。從巾里溜出去，在被子中，乖乖不了。

他再蒼白的臉頰，覺得還是有些涼，便換了條干巾，給頭發。

甄安逸地閉上眼睛，有種極其舒服而愜意的。真喜歡被他著挲的覺。

直到把的頭發得半干，他才起給自己換服。

四周好熱乎，甄朦朧想睡時，腦袋上溫的弄停止了。他走了？

掙扎著清醒，困難地抬起頭仰他，見他了服正用巾拭上的水珠。

他立在朦朧的燈下，形俊，像文藝復興時期的雕像，寬肩窄腰，線條流暢，非常。

他側背對，歪著頭，只是簡單地頭發的作，卻牽全的線條，實而不突兀，仿佛蘊含著某種蓄勢待發的力量。

甄的心燙燙的，深這件令人驕傲的藝品是自己的，滿意又赧然地收回目。

他不經意略微側過子，的目剛好從他腰間掠過，的心好似突然被捶了一下的鼓，差點兒從里跳出來，趕回去閉上眼睛。

慢慢的，臉上開始有熱度。

又不知過了多久，他換了干服，坐過來邊，靜靜守著；也平復了做賊似的心緒，見他只穿著薄，有些心疼：“你來和我一起吧，被子里面很溫暖呢。”

言溯進了被窩，摟住的。他盯著的臉頰，看了半秒，終于長長舒一口氣，非常放心：“Ai，你終于臉紅了。”終于恢復了。

甄窘得無地自容。臉紅不只是因為恢復。

“里還涼涼的，好難。”輕聲嚶嚀。

他把攏在懷里，拉被子，只出彼此的頭，溫熱的手指在背上輕。

想要躲避，他攔住，聲音很低：“別。”他說，“我的手很溫暖。”真不了，紅著臉窘迫又懵懂地看著他。

他的手的確溫暖，拇指輕緩冰涼的背，很熱乎。

被子里嚴嚴實實，漸漸熱氣蒸騰；被子外邊，出兩個腦袋，安安靜靜。他的臉頰紅了，眼眸卻極為安靜澄澈。而躺在他懷里，分外溫暖，緩緩了夢鄉。

恢復溫后，甄清醒過來，覺得這樣和他抱著很不好意思，忙扭過去，又被他擰回來抱住：“不要，熱氣都要跑掉了。”

他聲音很低，像在哄小孩兒；

甄一下心，乖乖偎在他懷里，懶洋洋地了，低下頭抵在他前，嗡嗡的：“S.A……”

“嗯？”

“你為什麼，”言又止，臉頰發燙。

“你想夸我溫？”

甄著頭皮支支吾吾地“嗯”一聲。

言溯角的笑容緩緩舒展，認真解釋：“因為我對心理比較了解。”

甄抬頭，詫異。

“書上不是說喜歡輕的和溫暖的懷抱嗎？”

原來如此……

“Ai，我知道你很害，這樣抱著你，你都會張。但我們已經在一起，以后或許會發展到那一步。你放心，不要怕。鑒于我出眾的學習能力和領悟能力，到那時，我一定會有更好的表現。讓你心服口服不能自已地夸我‘好厲害’‘太棒了’所以……”低調而簡練地總結，“敬請期待。”

這麼科學又認真地講述如此的話題，真的沒問題？

他沒有半點害或開玩笑的意思，很認真，做了初步試驗，然后進行心靈安，其次介紹自己的功能進行推銷，最后得出預想目標。

甄默默閉上眼睛，睡死算了。

靜靜窩在他懷里，迷蒙地睡著，漸漸回暖。過了不知多久，無意識地抬起溜溜的手臂，環住他的脖子，親昵地他的發。

他的頭發是的，上去一點兒不扎手，很，就像和在一起任何時候的他。

忽的驚醒，陡然想起不久前，還扎了他一下。

一下子就難過了，靠近他：“S.A.。”

“嗯？”

“其實，Chace死了，你也很難過，是不是？”

邊的男人僵了一下，有些清冷：“……他的死，是我這輩子最憾的事。”他摟更，下頜抵在的肩，“對不起，Ai，我沒想到他會自殺。他那麼樂觀自信……”

他語無倫次，開始講他最悉的學科：“你知道嗎？科學研究表明，智商越高的人越不會選擇自殺，所以他怎麼可……”

“我知道。”輕聲打斷，不忍聽他慌的語言，“連我都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做，更可況是你。”

他已明白了的心意，只能本能地抱更。

甄想起，媽媽就是死在手里，不是故意的，伯特卻一直強調相反的論點，讓這件事了心底好不了的傷；

而言溯呢，雖然哥哥死在他手里，但這不是他的錯。他已經滿心包袱，是哥哥強加給他的，再不忍添磚加瓦。

想起大學炸案的那個晚上，他們兩個坐在黑夜里談，給他講述媽媽的事，他給講述Alex的事，那時他的傷痛還歷歷在目。

微笑：“你和他是好朋友？以后給我講他上學的事好不好？我好想知道他在外面是什麼樣子，是不是過得好。”

他深深地點頭。

凌晨三點，甄基本恢復了溫，只是手腳和上留了量凍傷的水泡和疤痕。

言溯擔心浴室外的人再待下去又要鬧分散，便幫甄穿了服，開門出去。

外面的人有的打瞌睡，有的細聲細語聊天。

師問甄：“你沒事吧？”

甄搖搖頭。

仆忙遞上準備好的凍傷藥膏，其他人也寥寥說了幾句問候的話。

言溯看了一眼他懷疑的兇手，那人正和邊的人聊天，沒異樣。

雖然他基本確定，但不能揭發。這串案子還有疑點，現場也有組織派來的殺手。

據言溯推測，組織原想清場順帶玩個游戲，沒想這群人有部恩怨，斗起來，結果組織便安之若素地看游戲。

殺醫生用的手刀，殺拳擊手用的重錘，除此之外，言溯不知道兇手上是否還攜帶了別的武。如果他貿然指出，兇手很可能挾持在場的人；即使把他制服，那也是更大的危險。

剩余的人以為兇手被抓到，會放松警惕；而組織的殺手見兇手被抓，會親自手繼續殺人。

現在這種大家相互懷疑的氣氛，反而是最好的。

但目前更讓他擔心的還是另外一個問題：“主持人呢？”

律師：“剛才我們去起居室抱毯，他說要回房間，我們別等他。不過……”他看看手表，“快一個小時了。”

經他一提醒，大家察覺了異樣。

甄奇怪：“他消失這麼久，你們沒人去找他？”

這麼晚了，演員都沒有卸妝，臉不好，語氣更不好：“所有人都在這里，就他一人在外邊，能出什麼事？”

模特也搭腔，抱著自己，怕冷似的整理厚圍巾：“就是，萬一誰去找他，發現他被殺了，去找的人得了干系？”

甄一愣，話是沒錯，可兇手不會利用大家這種不敢管閑事的心理吧？

作家站起來：“既然學生小姐沒事，我們趕回去找主持人。”

一行人起往回走。

臨行前，甄特意拿了盞燭臺抱在懷里，小聲嘀咕：“萬一半路又停電呢。”

“真聰明。”他走在最后面，輕聲說，“我看你是想取暖吧。”

聽到“取暖”，甄莫名臉紅，輕輕瞪他一眼。

就在這時，言溯看見門口地板上懸著一細細的東西，銀閃閃，而走在最前面的仆腳已經絆上去。

那條線連著電源！

言溯瞬間變了臉，立刻扭頭看甄：“把蠟燭扔掉。”

同一時間，房間驟然墜黑暗，甄的燭臺“啪”地砸到地上，火閃一下，消失殆盡。

言溯剛松口氣，卻驚見甄服的口涂了熒材料。剛才看不出，此刻卻在黑暗中發出熒熒綠。

一片漆黑中，只有這一點，像靶子上的中心紅點。

甄察覺了，不及反應，言溯飛速把扯到后。慌中，甄聽見什麼東西乘風破浪般“嗖”地飛過來，沒了蹤跡，也沒傷到。

言溯箍著的手腕，低聲在耳邊：“噓，別做聲。我沒事。”

黑暗中，甄一不靠在他口，聽著耳邊他深深的呼吸聲，驟安全，可心中驚訝，是誰三番五次想殺？

管家和仆反應極快地點燃燭臺，周圍重新恢復明。地上落著一把弩弓和幾只箭，是城堡里的仿制裝飾品。

眾人面面相覷，詫異而茫然。

言溯臉微涼，盯著這群集裝傻的人，剛要說什麼，甄卻扯住他的手。他低頭，深深看著他，搖了搖頭。

他的心驀然一，還有些痛。

他才知道，其實和他想到一塊兒去了。

現在把兇手揪出來，組織的人便會殺了這個兇手，并手殺剩下的人；

甄認為現在時機不對；可他難忍，還不揪出來，甄會繼續在危險里。

明知道是誰卻不能有所行，太憋悶！

更諷刺的是，甄很可能本不知道兇手是誰，卻本能地想著大局，想著其他人的安全；而那個兇手，僅憑猜測，以為甄看出了他的真面目，為求自保，就一而再再而三地下殺手。

言溯心疼地把甄攬進懷里，下頜抵著的額頭：“好，聽你的。”

所有人拿了燭臺，一路不多話地往回走。

言溯拉上甄走在最后，他摁著的手腕，讓落后他半個位，仿佛時刻準備著，前邊如果出事，他會立刻擋在前。

甄拗不過他，只能順著他。

不知為什麼，從剛才到現在，他異常安靜。不像前幾次有人死亡時他會忍怒氣，也不像聽大家聊天時不聲地思量判斷。

此刻的他靜得像潭深水，波瀾不起。唯獨掌心的力量大得驚人，像要把的手腕掐斷。

這種靜讓甄覺得陌生，不知道他怎麼了。

他一路不再說話，也沒和有任何流。

走到主堡大廳，驚悚的一幕再度出現。

大廳巨大的吊燈上，懸掛著一個人，僵的子隨著燈影搖來搖去。眾人大驚，細細一看，卻是主持人的蠟像。

據之前的規律，主持人或許已經遭遇不測。

樣貌真的蠟像吊在大廳中央實在滲人。律師和作家一起把它拿了下來，又上大家一起去找主持人。

這下，大家心里都有了霾，像此刻城堡外的暴風驟雨。

言溯一言不發，經過時特意側頭，認真看了一眼律師的蠟像。白的臉上了一只眼睛，頭部有些變形——有人拿某種堅細長的東西從蠟像的眼睛里刺進去，又拔走了。

因為了兇，大家都沒有注意到律師的蠟像也出問題了。

這暗示著什麼？

言溯垂下眸，他現在自難保，還有甄這份牽掛。其他的人，他已無暇顧及。

才接近臥室，撲面而來濃烈的腥味，彌漫在清冷而狹窄的走廊上，讓人心驚膽戰。

誰都以為主持人是被吊死的，可他坐在地上，背靠著走廊邊的裝飾案幾，脖子上繞了繩子，繩子另一端關在案幾屜里。

他因此被固定，兩蹬直，兩手垂著，渾是，一不，像個破布娃娃。

真的很像。

他歪著頭，睜著恐懼的眼睛，眼珠子滲著像要從眼眶中迸裂出來。頭骨被砸的七歪八扭，全是。

死相相當之慘烈。

仆小姐捂住，幾嘔吐。

甄皺眉：“剛才你們一起去起居室里抱毯，有誰來過臥室這邊？”

好幾個人都說，主持人自己要回房拿東西。他們都沒有過來。

“拿了毯后，誰最后一個去附堡，就是我昏迷的地方？”

眾人不約而同看向演員。

演員抱著手，冷哼：“我有那個力氣把他打這樣？要是我殺人，我也會讓他溜溜地死在我床上。”

眾人：“……”

言溯心無旁騖地掃一眼現場，幾個疑點立刻在眼前浮現：

1. 和以往不一樣，現場非常凌，地毯上全是搏斗的痕跡，主持人被殺時有劇烈的掙扎和反抗；可兇手之前神一樣制服另外幾個死者，大家都毫無反抗，為什麼到主持人這里沒有效果？這和主持人說的那個故事有什麼關系？

2. 兇手殺主持人時，先用繩子，后把死者的頭砸在案幾邊角上，跡斑斑，手法變來變去。臨時起意？準備不充分？

3. 律師蠟像的空眼睛是怎麼回事？兇手原本準備先殺律師，可中途臨時換人？為什麼？是不是同一個兇手？

可他此刻什麼也不想說。

甄發覺言溯一直沒說話，有些奇怪，不知的錯覺還是燈，他的臉似乎發白。

的S.A.怎麼可能出虛弱的表？

下一秒，他安然自若抬起頭，神堅定，說出來的話卻讓所有人驚訝：

“我們在此分道揚鑣吧。還有三個小時天亮，看樣子暴風雨也會停。有人在上島前通知了警察，所以明早七點左右，警方的人會來。剩下的4個小時，我建議你們寸步不離待在一起。如果你們想把自己關進房里，請確保不要對任何人開門，兇手的真面目會出乎你們所有人的意料。”

他抓住甄的手腕：“我們回房。”

這一抓力度之大，讓甄驚訝。瞬間覺到他的匆忙和慌，仿佛要逃離什麼。外表看上去依舊鎮定，可莫名悲哀的緒從他的掌心蔓延。

甄的心一下子慌了，不知所措。

其他人面面相覷。

作家追上去：“邏輯學家先生，你不和我們一起了？”

言溯急速的腳步頓住，甄差點兒撞到他上。

他背對眾人，嗓音平淡：“我想保護在場的每一個人，但顯然，那是不可能的。”分明平平靜靜，聽上去那麼傷，人心酸，“與其一個都保護不了，不如保護最重要的。”

他往前邁一步，又停下：“對不起，大家。但如果你們聽從我剛才的忠告，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還有4個小時……請大家堅持下去，不要相信邊的兇手，也不要驚慌失措去主害人。”

說完，拉著甄走了。

才一進門，甄就忍不住問：“你怎麼突然之間變得那麼奇怪？”

他沒回答，背對著，穩穩地鎖上房門，又極其緩慢地回，像個虛弱的老人，一步一步走到面前。

房里沒開燈，他頹然靠在高高的柜子旁，淡淡笑著看。

天微弱，他的臉慘白得嚇人。

甄立刻開燈。

他倚在柜子上，側臉白皙而弱，右手了，手指松開，一只剩了大半截的木箭從他黑的風袖子里掉落到地毯上。

前端被折斷，裂口上還粘著。

甄仿佛明白了，瘋了般撲過去拉開他的風，頓時驚得魂飛魄散。他的左口赫然大片鮮紅的漬，銹漬斑斑的箭頭整個沒進去。

驚愕抬頭：“S.A.……”

這就是剛才黑暗中他給擋下的？

他強作若無其事走了那麼久！

一路上他牽著走在人群最后，心里多麼悲傷害怕？

難怪那時他的手那麼用力，忍著抖，是不是在怕如果再來一次攻擊，他守不住？

“噓！別做聲。”他食指比在邊，臉白得像紙，還淡淡笑著，“我沒事。”

甄眼淚都出來了，往外跑：“我去找管家先生和仆小姐。”

“別……”他拉住，多說一個字都費力，“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我了傷，不然，我就真的護不住你了。”

他蒼白笑著，心痛難當。

外面那些人里，除了兇手，還有組織的殺手；除了組織的殺手，還有……

他之前一直沒想過，亞瑟竟也親自來了。

他的甄，他該怎麼護住？

到了現在，他還在考慮的安全。

甄眼淚愈發大顆地往下砸；他微弱地笑笑，長指拂去的眼淚，又從兜里出一把薄薄的刀，塞到手里。

甄抹眼淚：“這不是殺死醫生的手刀嗎？”

“嗯，剛才去找你的時候，擔心兇手上有別的武，就把醫生的刀拔下來了。”言溯握的手，“Ai，幫我把箭頭取出來。”

甄一怔，立刻搖頭：“風雨小了，我們坐船離開吧，現在就走。”

言溯握住的后腦把拉回來，低聲：“走不了了。”他低頭抵住的額頭，眸依舊清澈，看進心底，

“Ai，認真聽我說，我很清楚自己的狀況。箭頭沒有到脈，沒有傷到骨頭，也沒有傷到心臟，只是刺到里去了。流不了多。”

說完，自嘲似地笑：“他收了力，或許沒想在這里殺我。”

甄以為言溯口中的“他”是兇手，并未留意。

扶他坐下，小心翼翼替他掉服查看傷口。

目測箭頭大約兩厘米寬，深度相當。和言溯說的一樣，傷口在心臟下方，兩肋骨之間。鮮緩慢而不停地往外滲。

初始的心痛和驚惶過后，甄冷靜下來。

言溯說的完全正確。必須盡快把箭頭取出來，雖然留在里面會放緩流速度，但會大大增加染并發的風險，等四五個小時，本熬不過去。

甄初步觀察了傷口，心里大致有譜，對言溯點頭：“好！”

墊好被子，扶他躺下，從柜子里拿出應急箱和急救箱，把房間收刮一遍。凹面鏡，手電，棉花酒，繃帶止帶，蠟燭打火機都有了。

用燭臺架好凹面鏡和手電，確保照在言溯口的燈足夠明亮，點了酒火給手刀消毒。

一切準備就緒要刀時，甄驀地意識到，沒有麻醉劑！

認真一想，7號堡是做實驗的地方，乙醚，鹽酸普魯卡因，苯比妥鈉，氨基甲酸乙酯……實驗室里一定能找到哪怕一種。

可還沒起，腳腕就被他握住。

口聚集的強一對比，他的眼睛黑漆漆的：“我不需要麻醉藥。”

心思被他看得清清楚楚，聲音了：“不用麻醉？你知道有多疼嗎！”

“我知道。”

他淡淡攔下的話，斷續地說，“你知道，我在城堡里找不到你時，那種絕的心嗎？知道我聽說你被關在冰窖里時，那種痛苦得想死的心嗎？”

甄梗住，淚水再次彌漫上來。

“可S.A.，真的會很疼。我這次小心，保證不會出事，好不好？你讓我去拿麻醉劑吧。”帶著哭腔要掙纏在腳腕上的手，可他死死箍著，沒有毫松。

“比起躺在這里，擔心你找藥的路上會不會遇到危險，會不會回不來；比起這種煎熬折磨，我覺得，挨幾下刀子算不了什麼。”他慘白，竭力笑得輕松，

“不信我們打個賭，我一定不會喊疼，或許還能邊刀子邊討論誰是兇手。”

他若無其事地作輕松，卻笑不出來。

這時，門外傳來尖銳的吵鬧聲。

甄警惕起來，全的力都放到了耳朵上。言溯一愣，竟條件反要坐起來把攔在后。甄見狀，撲上去摁住他的肩膀，將他在被子上。

房間隔音效果很好，但仍然可以清晰地聽見外邊的聲音，可見外面的人吵得多厲害。

隔著一堵墻，走廊上，一群人相對而立，唯獨了模特。

一貫最容易驚恐慌張的作家，這次是鋪天蓋地的憤怒，沖管家與仆大吼：“大家都在房里，只有你們兩個在外面！模特小姐的蠟像碎末！你們會不知道？”

仆小姐仿佛經歷了無法承的恐嚇，渾發抖，低著頭嗚嗚直哭，說不出話；

管家繃著臉，冷聲斥責作家：“我和一直在一起，仆小姐絕對沒有毀壞模特的蠟像，也沒有傷害。”

“那就是你們兩個合謀的！”作家見的暴躁又狂。

“我看是律師先生還差不多。”演員抱著，尖聲反駁，冷勾勾盯著律師，

“剛才仆小姐提議說，讓大家都回起居室等警察來。可律師你非說自己待在屋子里最安全。模特小姐也支持你。這下好了，死得連渣兒都不剩。我們都在各自的房間，但說不定就是你跑出去毀了模特的蠟像，又殺了。”

律師也失了平時的穩重，怒斥：“我本沒出過房門！明明是仆推開這邊冰窖的門，砸碎了里面的模特小姐。”

“我不知道模特小姐在冷藏室里，”仆凄慘地大哭，“是你們說要我到找，我想學生小姐之前被關在冰窖，就去看了眼。我不知道是誰把冰窖的溫度調了-148。門撞上去，人就碎了。”

仆捂著臉蹲在地上大哭，拼命地搖頭，無法接剛才的景象：“不是我，我不知道在里面。我真的不知道。”

師臉蒼白：“都不要吵了。從現在開始，我們所有人都去起居室，警察來之前，誰也不能離開半步！”

眾人都沉默了，呆呆地盯著虛空，眼中全是徹骨的恐懼。

他們的一生，不論是親眼所見還是聽說，抑或是從藝作品里得知，不論如何，他們都沒有見過如此恐怖的殺人方法。

活生生的人被扔進冰窖，溫度驟然下調幾百度，瞬間變又脆又的冰雕。撞一下，支離破碎，了末，連都沒流一滴。

房間，甄臉驀地白了。幾小時前7號堡冰窖里刺骨的寒冷還縈繞邊，而現在模特竟被關進零下一百多度的冰窖里？

瞬間凍脆冰？

甄聽著骨頭都疼了，什麼人那麼喪心病狂？

伏在他肩膀上，扭頭。

他的側臉落魄而虛弱，垂著眸，神不明，沒有一緒，卻讓甄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想起他在走廊上的話：“我想保護在場的每一個人，但顯然那是不可能的。”

不知道怎麼安他，在他耳邊，輕聲說：“S.A.，不要難過。我聽你的話，不出去了。好不好？”

他的目挪過來，落在臉上，清淡一笑，極盡蒼白。

甄起，所有心思專注在他的左。箭頭生了銹，摻雜著破碎的服布料。

從酒碗里拿了棉花球，替他清洗傷口，才上，他整個都繃了，一瞬鼓起，鮮染紅整塊棉花。

咬牙不去看他的臉，低頭拿酒棉用力拭傷口深，他再度一，拳頭抓著被子，指關節森白，青筋都鼓起了。

甄心在打，手卻很穩，微微瞇眼，刀極快，一下就剜下他口一小塊傷的組織。手下他的繃得像拉滿了弓的弦，隨時會斷掉。

甄實在忍不住，看他一眼，他疼得慘白，都快咬破了，蹙的眉心全是汗。再這麼一刀刀下去，他遲早會活活痛暈。

甄拿手指比了一下他的傷口，心里有數。

言溯在劇痛過后，見停了，垂眸看過來，聲音斷續，卻強制著平靜：“我，沒事。”

甄沒回答，忽然俯下去，用堵住他蒼白汗的。

言溯起初是懵的，還沉浸在炸般的疼痛里。漸漸，像是心神回竅，眼神也有了焦距，就見近在咫尺的眼睛，漆黑得像夜，異常寧靜。

他有一瞬間忘了疼痛，甚至了干燥的，本能地想去迎合。

而應到后，黑眼睛里閃過一道，一狠心，薄薄的刀片刺進他的膛，2厘米，手法穩健地繞著箭頭周圍的畫了個圈，干凈利落。

刀口一挑，箭頭布料混著模糊的被掀了出來。

言溯瞳孔一黑，只覺所有的神經都在那一刻斷裂，條件反地狠狠吸住的，甄痛得差點兒撲倒。

他卻在一秒后意識到了自己的行為，迅速松開。

他整個人狼狽虛到了極致，仍舊沒發出一點兒聲音，只是倒吸了好幾口冷氣，心跳很快，呼吸卻極緩，一點一滴地忍著劇痛。

這一番折騰，甄也大汗淋漓，卻不敢松懈。很快起，看他的傷基本挖干凈了，迅速給他上藥，綁好止帶。

一切完畢，累得像水的狗。而他至始至終一聲不吭，安靜而虛弱地看著。

甄俯湊近，他的目跟著靜靜地抬起，清亮又漉。

拂了拂他汗的發，著他的臉，輕聲哄：“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好不好？”

他嗓音微啞：“不想讓你離開我的視線。”

甄再度一梗，早該知道，他天如此固執。

不勸他了，從洗手間打來溫水，給他臉子，又把自己清理一遍。

擔心他疼痛難忍，便和他說話分心：“怎麼樣？有一個會刀的朋友，是不是出門在外都不用愁？”

他沒力氣說話，但角微揚，眼中閃過星點的笑意。

得意地抬抬下：“現在知道我的好了吧？”

他還是看著笑。

甄見他干裂，想起他喂喝水的景，心里一，拿了一小杯溫水來，對地送進他口里。

或許因為太虛弱，他見的溫順而，很乖很聽話，任由擺布。

一點一點將水送進他里，還不舍得離開，輕搖著頭在他間挲：“不給你喝太多，只潤潤嗓子。”

他回答：“好。”

低著頭，莫名喜歡他此刻的弱，又補充一句，“還有。”

言溯凝了半秒，忽而笑了：“你的止痛方式很有效，我很欣賞。”

甄眨眨眼睛：“只對你哦。”

“那當然。”他挑了眉，蒼白的臉上有種另類的，“別人配不上。”

樂了，咬著直笑，在他臉上蹭蹭好幾下，又深深吸了口氣，喃喃地說：“S.A.，我真喜歡你的味道。”仿佛不夠，再重復一遍，“你上的味道，我很喜歡。”

言溯沉默了，決定自己不能欺騙和瞞甄，于是認真而誠摯地說：“Ai，其實人上有味道是因為人的孔會出汗。”

“所以……”甄臉灰灰地看他。

不破壞氣氛會死嗎。

某人趕解釋：“但你別誤會，其實人的汗是無味的。但皮上的細菌改變了汗的化學結構，這才有了味道。”（還不如誤會）

他坦誠地看著，很肯定，“所以，你其實是喜歡我上的細菌。不是我。”

“……”

要是別的人，早無語了；但……

甄愣了一秒，大徹大悟地點點頭：“這樣啊。”言溯的，“那你哪天給我提取了去研究。我就種幾萬株細菌出來，放在家里。”

言溯：“但我聞不到自己上的味道。我喜歡你的。”

甄：“那把我的也種一點兒出來。”

“好。”言溯點頭，“可是要澆汗水。”

“……”

說完，他略微皺眉，自言自語：“我尊重你的興趣，但其實我本人非常討厭細菌。不干凈，很不干凈。”

他凝眉沉默半晌，“雙歧桿菌除外。”

甄趴在旁邊，歪頭：“還有酸菌。”

“哦，那個我也喜歡。……不然就沒有酸了。”

甄撐著下，抬頭天，“我還喜歡金黃葡萄球菌，好漂亮。”

“不要被外表迷，它是壞的細菌。”

兩人細細碎碎地聊天，一小時后基本達了一致。

他們共同喜歡的細菌有379種，甄單獨喜歡的7137種，言溯單獨喜歡的0種。

甄把喜歡的列舉一遍之后，口干舌燥地喝了好大一杯水，然后發現言溯竟然沒睡著，還聽得津津有味。

覺得，他們真的是彼此找到了真。

講完細菌，話題回到他們共同興趣的另一個問題上，案子。

甄趴在他邊，問：“這幾個殺人案，兇手是不是不止一個？”

言溯側眸看，不答反問：“你從哪里看出來的？”

“我不知道模特的死亡現場是怎樣，但主持人的被殺太奇怪了，和之前幾個人的死完全不一樣。醫生的案子里，停電十幾秒，兇手又快又準又狠；拳擊手的案子里，室殺人，現場干凈，拳擊手毫無反抗；兇手很厲害很強大啊。

可主持人的案子，現場七八糟，繩子勒，把主持人的頭砸向案幾的邊角，太了。我懷疑不是一個人。”

言溯淡淡看著臉上的彩，很喜歡這樣和探討的氣氛，待到說完，他才微微一笑：“主持人的死亡方式，決定了能殺他的只有一個人。Ai，犯罪現場說明了一切。”

死亡方式？犯罪現場？

甄一愣，怎麼沒想到？

有人拿繩子勒主持人，而他個子非常高，在190cm以上。人里最高的模特也不足180cm，至于男人，言溯188cm，按他的標準目測，管家188，作家180左右，律師……比主持人還要高。

“律師為什麼要殺主持人？”

“兩個可能，一是主持人講的那個故事，說拳擊手曾經勾結醫生害死了一個大學生。他提到有人幫拳擊手打司免去了牢獄之災和巨額賠償。可能律師先生是當年幫拳擊手打司的。他以為主持人是兇手，所以，與其被殺，不如先殺了他。”

言溯頓了一下，

“第二種可能，律師相信了一開始在盤子上看到的凱撒碼，‘不殺人，就被殺’。看到周圍的人接二連三地死去，他害怕了，所以隨機挑選人下手。”

甄覺得悲哀，輕嘆：“所以現在其他人全慌了，爭著去殺人？現在模特也被殺了，還死得那麼慘。大家肯定更，下一個死的會是誰？”

言溯不語，眸清深向屋頂。剩下的人不會慌了，可能會死的人，也只剩一個了。

甄了言溯的啟發，給剛才的案子作總結：

“主持人長得太高，只有高和他相當或高出一點的人，才會想到從背后用繩子勒他。所有人里，唯獨更高個的律師滿足這個條件。

作案的過程就是現場表現出來的，他把主持人勒住，主持人拼命掙扎，但最后還是咽氣了。律師擔心他死不了，抓住他的頭往案幾邊角上狠狠撞。但律師上沒濺到，估計是用主持人的毯攔著。”

言溯角微揚：“真巧，我們想的一樣。”

說什麼“真巧”，讓莫名砰然。

甄癟，瞪他一下，細細思索一遍又心有疑問：

“可S.A.，雖然主持人的殺人現場和前幾個不一樣，但也存在這種可能：同一個兇手會在一連串案子里表現出不一樣的特征和信息。”

言溯眼中閃過一微笑：“所以？”

掰著手指解釋：

“A：律師是殺死主持人的兇手，

B：主持人的死亡現場和前幾個沒有相同點，

由此推斷出結論C：律師不是殺死前幾個人的兇手。

這個推理過程是錯誤的。”

“哦？”他挑眉，臉蒼白，卻染了幾分歡愉。聽心的人自發自地用他心的學科論證問題，世上沒有更讓他覺得愜意的事了，明知故問，“為什麼錯誤？”

他純粹只是聽的里講出他心里想的事。

就像偶遇，就像巧，一次又一次，總給他意外的驚喜，百試不爽。

“通常，人們看見殺人現場有相似的地方，就會先為主，認為是連環殺人；反之則認為不是一個兇手；但這是錯誤的。殺人現場有沒有相同點，和是否為連環殺人，這兩者之間不存在絕對相關的聯系。”

托著腮，很認真，“你看，如果我是兇手，我有預謀，于是我干凈利落地殺了幾個人。但這不能保證我忽然臨時起意去殺主持人的時候，還這麼穩妥。”

言溯眼底的笑意無聲放大，愜意又滿足，補充一句：“這在邏輯學上，犯了無關推論和跳躍論證的錯誤。

這也是為什麼，我從來沒有把這四起案子當連環殺人，而是一個個單獨分析。前幾個案子確實不能排除律師的嫌疑。”

甄趴在他邊，聽了這話，突然開心。真喜歡他嚴謹而專業的格。在眼里，只有這樣的男人，才稱得上。

演員小姐說什麼“壞男人更討人喜歡”，那是多麼沒有邏輯的話！

不自覺往他邊靠了靠，很輕，怕撞上傷口，偎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才邀請他：“那我們一起，一個個單獨分析吧。

先從醫生開始，十幾秒的黑暗，兇手就殺了醫生，把他拖到餐桌底下，旁邊的拳擊手和師毫無知覺，簡直是不可能犯罪。”

言溯聽言，撐著坐起，甄立刻扶他：“怎麼了？”

“配合你！”他坐去沙發上，有些虛弱地靠進墊子里，眼神奕奕，“我是醫生，你想想，要怎樣才能在十幾秒，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我。”

用兇手的方法思考？

甄覺得刺激，莫名心跳加快，興致更高了。

但在正式扮演兇手前，下意識地擔心言溯會冷，特意給他蓋上了毯。小心用毯子下擺蓋住他的，又輕輕用毯攏住他的脖子，掖了掖；

言溯有些怔愣，還不太習慣這樣小人的溫心，但略一回想，心底就笑了。

只是后一秒，換了冷靜的臉，瞬間進狀態：

“我要殺你的話，方法很簡單。用餐巾包住手刀刺進心臟就好了。可是，”

微微瞇眼，眼前浮現出餐廳當時的景。醫生坐在師和拳擊手中間，木椅后面是蠟像，

“可你死了就會倒下去，會砸到椅子和蠟像，發出巨大的聲響，或許會砸到旁邊的人。那，我是怎麼靜悄悄殺了你，又把你拖到桌底去的？”

甄擰著眉，百思不得其解。看向言溯，忽然一下子摟住他的肩膀：“難道殺你之后，我很快抱住你，公主抱那樣？”

言溯角彎了彎。

甄瞪他一眼，嗔怪他不認真，腦子里繼續分析，挨著他的頭，喃喃自語：“黑暗中我看不到你心臟的位置，當然要先要用手去丈量一下。”

說話間，細細的手指很輕很輕地往言溯的左爬去，因為顧及他的傷口，只是點到為止的。

言溯看著白白的指尖在他口蜻蜓點水般地彈鋼琴，驀然覺得心口火辣辣的疼痛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種撥得無可奈何的。

真是最好的止痛藥。

他分心一秒，思緒又被的聲音拉回：“丈量你的口，這麼奇怪的舉，你為什麼不斥責我？我殺你的時候，你為什麼不喊救命？為什麼不痛呼……”

話沒說完，甄腦中閃過一道，幾乎是條件反：

“因為你的被堵住了。”

眼前陡然浮現不久前給言溯剜箭頭的那一幕，他痛得渾繃，但堵著他的，即使他中沉悶地哼了一下，卻被的深吻吸收。

甄驚愕地睜大眼睛：“殺他的是個人！”

只有人才能吻住他的，讓他發不出聲音；只有人才能親地去他的口，而不會引起他的排斥。

言溯淡笑，毫不吝嗇地夸贊：“嗯，不錯。”

甄很驚喜自己的發現，但想到接下來的問題，又不理解：“可男人都很難在那麼狹窄的空間里，在不到旁人蠟像和椅子的況下，把醫生的尸抱到桌子底下去；人就更難做到這一點了！”

言溯見遇上了死角，遂的頭：“Ai，你剛才還說，不要先為主。”

不要先為主？這句話的意思是……

一經點撥，瞬間豁然開朗。

因為兇手是人，所以這場殺人案才變得格外簡單。

抿著笑：“我知道了。這下，我們還原現場吧。”

松開他，從沙發上跳下來，蹲到他的邊，仰著頭認真又興地看著他。

他陡然察覺不妙，想要阻止，已經開始說話：“殺了你再把你拖下來，多麻煩啊。不如，你來桌子底下找我啊。”

歪著頭，語調慵懶又憨，帶著點嗔怪的意思。

很戲，而他也是。

與此同時，若無骨的小手從他的管進去，沿著他的，輕輕地，過電一般，一路向上。

言溯吃驚地盯著。

眼睛黑烏烏的，像葡萄，白皙的臉純真無暇，得讓人挪不開目。手上分明做著勾引人的作，臉上卻不帶毫狎昵或是引的意味，反而很認真地在探索。

這樣的兩種對比呈現在臉上，本就是強烈的。

不自知，上癮了似的，細細的手臂整個進他的子里，和他的纏在一起，繞過了膝蓋窩，還要往上探。

言溯臉紅了，直覺小腹像是著了火，熱辣辣的，某像被喚醒的弓，焦灼難耐，即將要繃起來。

可是，天，他真喜歡這種親昵的；空間有限的筒里，只有的手地挲著他的，私又親，讓他迷。

他猶豫著要不要阻止繼續往深探索時，的手停了下來。

甄原先只準備象征地一下，展示兇手把死者引到桌子底下的過程，可小手進去，便到了他的發和手極好的皮，還有飽滿而流暢的。

他子里暖暖的，細細的手臂住他的，好親。

像是上癮了，鬼使神差地想要往更深了，真想把自己整只手臂進去和他抱在一起才好。可他坐在沙發上，屈著，活范圍有限，不能再進一步了。

甄心里發燙，定了定神，住他，繼續還原：“我在下面，給你暗示。所以你主地鉆到桌子底下來了。”

言溯盯著，心跳如鼓地沉默著。

緩緩從管里出手來，起跪到沙發上，小手到他的脖子后邊抓住他的后腦，湊近他的：

“你到桌子底下和我幽會。我們瘋狂而熱烈地親吻，你當然不會介意，因為這是親的。”顧忌他的傷，手只是伏在他的肩膀上，

“但就在你最放松的時候，我找準你口的位置，手中的刀刺進你的心臟，而你發不出任何聲音，就這麼驟然死了。”

言溯抿抿，不聲地調整呼吸。

甄講完，立刻松開他，一臉興和期待，像等待表揚的孩子：“怎麼樣怎麼樣？我想的對嗎？”

言溯愣愣的，半晌尷尬地咳了咳，嗓音微干：“很對。兇手是個人，但有的人可以排除。”

4個人。怎麼排除？

甄抱著坐在沙發上，一點一滴再度回憶一遍當時的形，每個人的位置，尸的況……細想了一遍，整理清楚了：

“醫生的尸沒有任何奇怪的引人注目的地方，如果是演員，臉上的濃妝和上的口紅會在醫生的上留下痕跡，我們當場就會看出異樣。”

說道此，抬眸看了一眼言溯，他目中帶著鼓勵，示意繼續，

“然后是仆小姐，坐在桌子的最尾端，要是從桌子底下爬到醫生邊，這個方法太不安全。途中有可能撞到其他人的。所以，也不是。”

“醫生主鉆到桌子底下去，是因為他知道那個人是誰，兩人之間有親的默契。如果是師小姐，坐在他旁，想要親他的話，完全沒必要鉆到桌下去。用這種方法會讓醫生覺得突兀又奇怪，他的詫異和反應速度都要消耗好幾秒。”

原來不可能解決的案子，在這一瞬間變得簡單，

“只有坐在他斜對面，沒有化妝的模特小姐。”

甄原本覺得這些案子一團麻，可在言溯的引導和點撥下，一會兒的功夫就輕松解決了醫生和律師的死亡案。

對拳擊手的室殺人案很好奇，于是問：“醫生的死弄清楚了，拳擊手呢？”

言溯剛要開口，甄攔住：“先別說，我自己推理。”抱著自己，坐在沙發上冥想。

拳擊手腳朝門，頭朝窗，沒有還手也沒有防備，立在門附近，被人用某種利從正面一下子砸碎腦袋。

還原現場，應該是兇手敲了門，走進去和拳擊手面對面說了什麼，然后突然襲擊。拳擊手慘一聲，死了。那兇手是怎麼瞬間消失的？

言溯看穿的心思，把往自己邊攬，溫言提醒：“先別考慮室，也不要考慮兇手去哪兒了，先分析殺人手法，把這個弄清楚就好。”

甄聽了，把室問題拋一邊。有了前邊醫生的死亡案作參考，第一步推理順暢了很多：

“這次我同樣認為，人作案的可能比較大。”

“為什麼？”他的手搭在肩上，無意識地一圈圈去纏的發，細而又彈，在他手心跳來跳去。

渾然不知他的小作，推理得津津有味：

“那時是大半夜，已經死了兩個人。大家表面不說，心里都有防備。還有組織的殺人碼在那兒。要是一個男人去敲拳擊手的門，他會沒有警惕？

他是練拳擊的，警惕和速度都沒話說，男殺手在他這兒，占不到一點兒便宜。即使殺他，也必然會留下搏擊和反抗的痕跡。

反倒是人，估計他沒想到兇手是人。”

“嗯，”他捧著的發玩，看似有些分心，“這是兇手接近死者的方式；但，在殺死死者的問題上，是不是有矛盾？”

這也是甄疑的。

胡抓抓耳邊的碎發，擰眉：“我也覺得矛盾，不管兇多堅，一個人一擊就把耐打的拳擊手打死，得多大的力氣。難道是練健的？”

“你說說，這幾個人，哪個看上去像練健的？”

甄悻悻低頭：“一個也沒有。”又嘀咕，“這案子不能細想，兇手從哪里瞬間變出堅有力的兇？藏在上？拿的時候，拳擊手也會立刻警惕。為什麼他沒反抗？太詭異了。”

言溯的頭發，鼓勵：“在兇的問題上，你想的很對。不管是兇手提在手里，還是從服里掏出來，都會引起拳擊手的防備。這也是這個案子里最有意思的一點。”

甄歪頭看他，有意思？

“圍繞兇有關的一切，都很詭異。拿出來的方式詭異，消失的方式也詭異。我們把每人的房間都搜了個遍。兇去哪兒了？”靈一閃，“扔出窗外？”

“沒有。”言溯肯定，“檢查房間時，我留意過，窗戶都鎖著。我特意檢查過窗邊的地毯，沒有雨點打進來的痕跡。窗戶都是東南向，那時刮東南風。如果開過窗子，暴雨一定會進來。”

甄再度暗嘆他驚人的觀察力和縝思維。當時，估計沒人想到這點。

可這樣一來，問題又繞回去了：“兇怎麼憑空消失？”

“從來就不存在憑空消失這種事，”言溯角揚起一抹有意思的笑，“兇沒扔出去，房間里也沒有，那就只有一種可能，藏在兇手上。”

甄搖頭：“據拳擊手頭上的凹痕看，擊打他的東西直徑至15cm。估計是個大錘子。可除了你，大家在屋里都了外套，服雖然不，但也藏不下那麼大的東西。”

言溯：“我們沒注意，是因為兇手把它藏在最顯而易見的地方。”

甄歪頭看他，哀哀的：“S.A.，我真的看不出來。作案工不可能藏在上嘛！別賣關子了，到底在哪？”

言溯見著急，更加不不慢：“如果直接告訴你，推理就變得沒趣了。”

甄灰著臉，要不是他傷著，真想一腳踹他。

“先不想這個，說說你對這幾個人的看法。”

“誒？”甄有些慚愧，“我沒注意……”

“就知道你遲鈍。”

竭盡全力：“仆小姐小心，又仔細；模特職業很前衛，可低調保守，不化妝也不穿演員那樣骨的服；演員相反，非常開放；師小姐總一驚一乍，有時又很安靜。”

“有沒有注意其他人對們的態度？”

“主持人先生很喜歡人，尤其演員和仆那樣材滿的，師和我這種，不太喜歡。仆小姐材特征非常明顯，他對最殷勤，其次是演員。”

“嗯。”言溯點頭，扶住的腰，安，“別難過，我喜歡你這樣的。”

甄：“……”他腦袋里都在想些什麼？

突然的不正經，真讓措手不及。

輕擰他的手背，卻沒打開，反而往他邊挪一挪，繼續：

“很奇怪，模特小姐前凸后翹的幅度比演員還強，幾乎和仆一樣，但主持人對很冷淡。每次演員說話，主持人都笑嘻嘻幫腔；模特卻不到這種待遇。”

言溯淡淡一笑：“或許模特小姐沒有人味。”

甄抬了眉，言溯竟然會說這個詞：“人味？你也知道？你說哪種人才是有人味？”

言溯愣了愣，鼻子，含糊不清道：“我也不太明白。但應該是人上散發的一種吸引男想要和親吻并發生行為的魅力。”

甄醍醐灌頂般點點頭，覺得言溯的解釋特正確，眼珠一轉：“那你覺得島上的這些人里，哪個比較有人味啊？”

言溯皺眉，覺得變笨了：“據我對人味的定義，還用問嗎？”

甄抿著笑：“你最近一次覺得我有人味是什麼時候？”

言溯把這個問題當了課題，所以毫不避諱，特誠實：

“在浴室，我你時。你在我耳邊輕輕哼了一聲。”

甄足足愣了三秒，面紅耳赤地辯解：“胡說，我本沒發出聲音。”

言溯沒意識到害，糾正的錯誤：“Ai，你當時真的輕輕哼了一下。而且，”他略微赧然，“我認為很好聽，我很喜歡。”

甄要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了，得臉要起火又被夸贊得心里冒泡。

猛地扯過言溯上的毯子，把自己捂進去，熱得像進了蒸籠。

言溯的腰：“這個毯不是給我蓋的嗎？”

甄鉆出來，紅著臉用毯子把他裹好，岔開話題：“模特小姐不怎麼有人味，是不是因為太保守？捂得嚴嚴實實，領高高豎著還帶著圍巾？”

“我一開始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后來想想，一直遮著脖子，無非是因為那里有遮不住的印記。”言溯輕咳一下，咽了咽嗓子。

甄盯著，見他的脖子上一塊圓圓的球形滾了一圈，安靜了。忍不住拿手覆上去，捂住他的結：“為什麼它adam’s apple，好可。你再一下。”

言溯順從的意愿，再度吞了吞嗓子。

他的圓溜溜的結隔著熨燙的皮，在手心里來回滾了一圈，像只可的小鼴鼠。

不舍地收回手，“你的意思是模特小姐有結？不會吧，人怎麼可能長……”甄說到一半，驚住，“模特小姐是男的？”

言溯默默看：“Ai，你的反應速度好快。”

“因為沒有人味，因為服裝保守，你就懷疑是男的？”

言溯搖頭：“你把順序弄反了。我在懷疑是男人后，才意識到穿那樣是為掩蓋男特征。那天在船上發現賽車手尸時，演員說仆那樣材太勁的，不務正業。我覺，在說模特。我不看娛樂類的節目，所以不覺不妥。后來問其他人才知道，T臺模特的材往往恰到好，不會像這個模特小姐，部和部的比例太過。”

甄覺得這種細節都能被他發現，簡直匪夷所思。

“你的意思是，兇手把兇藏在上，其他人沒有察覺，認為很自然，因為……模特小姐沒有兩個巨大的部，而是藏著兩個或一個空心鐵球？”

“這很好地解釋了拳擊手頭上的。”

甄震驚得回不過神來，扶著額頭，緩緩地搖，又是贊嘆又是不可置信：“你居然能想到這個。你是怎麼做到的？”

言溯挑挑眉，倨傲而不以為意：“很簡單。

A：把拳擊手的腦袋敲出一個圓凹形口的，是一個很重且積不小的東西；

B：沒人開窗，洗手間是老式水馬桶，不出去；

C：哪里都找不到兇，但我們沒有搜；

結論：兇藏在人上。要麼兇手還想繼續作案，要麼兇手扔掉兇反而引人注目；不能突然了半邊吧？

拳擊手案子里，兇手輕而易舉地接近他，這是人的特征；力拔千鈞地把他的腦袋砸破，這是男人的特征。所以……

我只是通過已知的東西推出未知的而已。”

甄張了張口，心服口服。聽他一分析，案子簡單得小菜一碟，可沒了他的觀察和思維，又有幾個人想得到。

“難怪。之前還說兇手拿兇時，拳擊手一定會警惕。但如果模特小姐當著拳擊手的面去自己的，他估計愣傻了，或許還扭頭回避。這就給了模特最好的殺人時機。可模特怎麼瞬間從殺人的房間里消失？”

言溯淡淡一笑：“Ai，室殺人的多種類型里，有一種心理室，指的是兇手讓其他人以為這是室殺人。你認真想想，為什麼當時大家都認為這是室？”

“拳擊手死的一瞬間，所有人都在門外，我們也看見了，沒有人開過房門。”

“你憑借什麼判斷拳擊手死亡的那個時刻？”

甄不解：“拳擊手慘了一聲啊。”

言溯：“這就是室的關鍵。”

“當時發出慘的不是拳擊手？”

“事實上，我們沒聽過拳擊手的慘。但人的思維有慣，會據周圍的環境，自把那個聲音往拳擊手上套。挨著拳擊手房間的是模特和師。大家本不會認為，兩個小姐的房里會發出男人的慘。另外，這里的弧形走廊能改變聲波，不走直線。”

甄沒想到這個所謂的室，居然這麼簡單：“模特殺了人，鎖上門，跑回自己房間，用男人的聲音慘？”

整個案子在這一瞬間，剝繭，拆卸得干干凈凈。

甄嘆：“模特太厲害了。準備充分，一步步計劃得天無。一開始就在偽裝，把殺人利藏在上那麼多天，誰都不會發覺，誰都看不出破綻。他用人的外表做掩護殺了醫生，又從意料不到的口掏出兇，砸向猝不及防的拳擊手。還能用男人的聲音造一個室。他太厲害。”

要不是遇到言溯，估計沒人會懷疑到頭上。更厲害的是言溯，也只有他這麼敏銳的人才能看出來。

言溯低頭看住甄：“模特的確費盡了心思。我一開始也覺得易裝很詭異。但因為他對你下手，我更加肯定了。”

“為什麼？”

言溯微斂眼瞳：“你在洗手間里撞了模特和師的門，他或許以為你看到什麼，發現他不是人。”

甄懵懵的：“他誤會了，我什麼都沒看到。”

心里卻慨，主持人的區別對待，演員譏諷的話語，洗手間意外的道歉，看上去那麼自然而然，那麼平常的事，到他眼里全是蛛馬跡，一個個串聯起來。

甄往言溯邊靠了靠：“模特殺他們的原因呢？”

言溯淡淡回答：“主持人講的那個故事，模特或許是被拳擊手侮辱的孩的人。剛才聽外面那些人說話，律師先生非要自己鎖在屋里，或許他是心有鬼。”

甄驀地明白。言溯提醒大家如果待在房里就不要出門。模特敢出來，無非因為自己是兇手。只不過，

“他一定準備去殺律師先生，可半路被殺了。”話到這兒，甄抖了一下，“他死得那麼慘，是誰殺的他？”

言溯靜靜看，不言。

如果說，之前他心里90%懷疑亞瑟來了；那模特的死法填補了剩下的10%，亞瑟就在這座城堡里。

但模特慘死的原因不需要告訴甄，他漫不經心地說：“或許律師反攻殺了他，又或許組織的殺手殺了他。”

甄沒有懷疑言溯的說法，有些唏噓：“模特也是為了而復仇，卻落得凍碎片的下場，真是個傷悲的人。”

“我不認為，”言溯瞬間冷，語氣邦邦的，

“既然是復仇，為什麼要傷害你？打著為人復仇的旗號隨意奪取他人的命，又害怕自己的罪行曝。只是出于懷疑，就把你推進冰窖。這樣的人，不值得憐憫。殺人就是殺人，他不配用什麼為了這種冠冕堂皇的理由。”

甄一怔，不想他生這麼大的氣。

知道他不是氣，而是被不久前傷的事怒了，便輕輕攏住他的肩，小聲道：“好啦，我知道，他殺人是完完全全不對的。”心一，“死去的拳擊手先生還有恩的妻子。模特也毀了那個人的。從害者變施暴者，他把自己變曾經他最憎恨的人。”

言溯臉松緩了些，覆住肩上的小手，剛要說什麼，外面忽然傳來一聲類似槍擊的響聲。

屋的兩人異常的平靜，甚至沒有對視，而是不約而同地看一眼室的掛鐘，不知不覺，早上六點了。

拉著厚窗簾，但外面的風雨應該停了。

這個時候，威靈島上的警方應該出發過來了，如果是快艇，行程可以短到一個小時。

言溯不知不覺輕輕覆住肩上的小手，眸冷靜：還有一個小時，要怎樣才能把甄安全送到警方手里？

甄摟著他的肩，歪頭靠在他的肩頭，垂著眼眸：只剩一個小時，要怎樣才能不讓言溯的前途毀在這座島上？

槍聲很遠，在西方的某座附堡。很清脆，仿佛在宣告，小打小鬧的游戲結束，開始真槍實彈的殺戮。

言溯和甄各自猜想，卻很長時間靜靜的，沒說話。

甄覺懷抱里的男人冷了下來，知道，他想出去了。

自的傷痛和的安全抑他那麼久，他還是不能坐在這里等著外面的人一個個死去。知道遲早攔不住他，下意識攬他的肩膀，岔開話題：“死的人會是誰？”

“律師。”言溯摁著的手，聲音略低。

甄試圖舒緩他的抑郁，刻意提醒：“難道他是組織打算清掃掉的叛徒？”

他模糊地“嗯”一聲，沒有別的反應。

便知徒勞。

對這個一筋的男人來說，謀殺本即是惡，并不會因為害者是壞人而變得正當。生命本就不可掠奪，并不會因為他是壞人而減輕半分。

沉默，又問：“你知道誰是警察嗎？”

“作家。”言溯抬起眼眸，心里起了別的心思，他去找亞瑟，拖住組織派來的殺手，留下時間讓作家帶著師甄等幸存者離開。至先讓人們離開這座島。

“你怎麼看出來的？”

“記得第一次見面，我是怎麼看出他是作家的嗎？”

甄當然記得：“你說他頸椎腰椎不好，隨手帶筆記本，不善際，服還邋遢。”

“你記得倒清楚。”言溯角一彎，無疑很喜歡。

他解釋：“人都有驕傲和自尊心，男人尤其如此。所以從社會心理和人際往的角度來看，他頸椎腰椎不好，這是的弱勢。在社場合，他會極力掩飾，表現出健康的姿態，而非頻繁，告訴全世界：你看，我頸椎不好。”

他道：“相信我，年輕男子的驕傲絕不會讓他在外人面前展出弱勢的一面。”

為什麼這句話像在說此刻的言溯？

甄心疼，臉上卻是恍然大悟的配合：“這麼說，他是推測出作家這個職業的顯著特征，然后按照這些戲，卻忘了考慮心理因素。S.A.，你好厲害。”

“這句話你今天說了很多遍。”

甄不忘認真調侃：“不，我的意思是，你這次居然會從人際往的角度看問題。好稀有！”

言溯：“……”

“不過，即使這樣，你怎麼就確定他是警察？”

“他的上沒有口口袋，可他好幾次做完記錄都習慣把記錄本往口放，這是警察的慣作。在游上，他表現得不善際；可在城堡里，他總是最先表現出找人、憐憫、勸架的姿態，這是他做警察的天和良心。”

甄心服口服，還要繼續問。

言溯忽然打住，仿佛這次，他很趕時間，沒有心思再滿足無休止的好奇心了。

“Ai，我估計作家上島前就報警了。警察馬上會來，可組織的人，看樣子要在那之前殺了這里的人。我們坐船離開吧。”

“好啊。”立刻起，彎腰扶他。

言溯摁住的手：“我們帶上其他人一起走。”

甄掩飾住心里的咯噔：“嗯，我們去找大家。”

“我去找，你留下。”言溯起站直，臉依舊蒼白，俯視。

房間里一片沉寂，好幾秒，兩人都沒說話。

他看住清麗的臉，抬手去，低聲道：“等我，我很快回來。”

甄早看出他的心思，心里鈍鈍的痛，卻沒揭穿，也沒反駁，小聲問：“在這兒等你？”

“去我的房間。別人不會以為你在那兒。”

甄不語，他真會利用人的慣思維。如果他真出了事，別人也不會想到，待在一開始他就沒住過的空房，至可以等到四五十分鐘后警方上岸搜索城堡。

任何時候，他都為做好了打算。

不想阻止他去做他想做的事，也不想任地堅持同去，給他造心理負擔。

在他心煎熬左右為難的時候，才不要委屈又擔心地說：不要去，讓我和你一起去，不管怎樣，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不想說這些話。

所以，沒有拒絕，仰頭微笑：“好。”

言溯不說話，拇指在的臉頰上挲。

他就知道，他們的想法是最契合的。他真喜歡這樣的個。濃時，溫依賴；遇事時，干凈利落。得沒有任何負擔。

言溯拿起風，心有所思；甄從他手中接過，幫他穿。剪裁合的風一溜地竄上，替他理好領口，又拂了拂肩上的褶皺，弄得襯直筆。

他的目始終籠在安然的臉上，末了，重重握住的手，有些艱難：“Ai，對不起，我……”

“我知道。”仰頭，笑著他，“S.A.，我們都很清楚，你不是那種為了個人就置他人生命于不顧的人。你也不是能對殺戮視而不見置之不理的人。看著清高驕傲，其實真多管閑事。”癟癟，又忍不住笑，“可正是這樣的你，我覺得很好。”

要不是他的多管閑事，江心死的那天，他就不會親自趕去的學校。那后來的他們，或許就不會有集。哪會像現在發展出那麼多故事？

甄定定看住他：“S.A.，我不認為男之是生活的全部，也不希因為我們在一起，反而牽絆你，讓你割舍心中其他重要的思想和。所以，你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在他手心摳了摳，“你不用擔心我，我會好好的。”

言溯欠，輕輕抵住的額頭，鼻翼著的鼻尖，緩緩挲。的眼睛烏漆漆的，很干凈，一眼看到心。

他不知道，在的眼里，他的眼神是否像他此刻的心靈那麼純粹而虔誠：“Ai，我這一生只吻過一個孩，我想帶回家，然后，剩下的一輩子，都在一起。”

這是一句質樸的承諾。

甄眼睛泛酸，卻固執地睜著，咧笑：“我批準啦。”

他也笑了，牽住。出門去，走廊上空落落的，房門閉，一個人影都沒有。

言溯握著甄的手，很，一路腳步沉穩，把送到他的房間。進屋鎖上門，看一圈，沒有異樣。

他這才退到門口，扶住的肩膀，眼中千言萬語，仿佛生離死別，最終只有一句：“勇敢的好姑娘，替我保護你自己。”

甄心一酸，笑容依舊燦爛，輕松反問：“我哪會有事？”

言溯深深看，終于轉離開。

他的還在傷痛中，轉頭的側臉那樣慘白。甄心里再次咯噔。

“S.A.。”扶著門，輕聲喚他。

他回眸，俊如畫。

給他一個大大的笑容：“我等你哦！”

他微微一愣，繼而笑了，抬手對招了招，再度離去。他沒有告訴，那聲槍響是有人在召喚。面前是一場謀，他卻不得不去。

甄含笑一直看他消失在轉角，才斂了表，關上門。半秒后開門出來，走去自己的房間，翻出之前換下的服，從口袋里出一盒針劑。

這是沒關冰窖前，從7號堡的實驗室里拿來的。

有條不紊地敲開小玻璃瓶，拿注吸滿，扎進右手手腕。針筒活塞一點點往下推，面平靜如水。

言溯的想法，很清楚。說什麼要帶大家一起走，其實是大家一起走，他留下。

言溯一定找作家去了，讓他帶著其他人離開，他一個人應付。

可既然是組織的人，不想坐在這里等。

做好一切，甄出去。沒走幾步，聽見某個房間傳來極輕的一聲“啾”，聽力好，是消音槍的聲音。

剛才明槍，這次消音……怎麼回事？

甄心里升起一不祥的預，走到那扇門前，輕輕敲了敲。想驗證的猜測是否正確。

半晌后，房門吱呀一聲打開，律師立在門口，出半張臉，眼神驚悚地盯著，幽靈一般。甄心一涼，律師在這里，那剛才一聲響是……

想馬上去追言溯，可面前的律師，眼睛渙散，出半張青石灰的臉，很嚇人。

輕推一下門。

律師的另外半張臉顯出來，眼空了，鮮從空的眼窩里流下，布滿整張臉。

開門的作撞到律師的，他呆直著半只眼神，筆倒下去。

他死了，就在剛才。

這麼說，屋子里……

甄指尖稍一用力，門緩緩推開，一只黑的槍口對準的眼睛。

槍口后邊，演員濃妝艷抹，笑盈盈看著。

得來全不費功夫！

甄迎著槍口走進去，淡定自若地背關門。

演員不可置信：“你不怕我？”

甄從律師的尸上過，走向窗邊：“為什麼要怕你？”

“我有槍！”

“可惜你不敢殺我。”

演員憋著氣。

對甄的印象還停留在那個話，跟在邏輯學家邊的弱小人上。

舉著槍，甄卻拿背對，過去拉窗簾，白天開閘般傾瀉進來。暴風雨停了，早上六點多，天青的空中覆著厚厚的云層。

演員瞇著眼打量甄，稀有的人。從背后看，也會讓人想非非。

換了白呢子外套水洗牛仔，干凈又清新。海風吹進來，外套著子，在腰間留下纖細的線條。看上去很弱。這就是男人們喜歡的？

除卻的容貌，只怕的單純弱更容易喚起男人的，所以A先生才對呵護有加不忘？還是，表面清純淡雅，在A先生的床上卻行為放浪？

演員心中鄙夷，手槍一轉，收回來：“你看出我是組織的人？”

“嗯。”甄回靠著窗戶，瞟一眼地上的律師，“剛才那聲槍響，誰死了？”

演員不喜歡命令式的問話，但也不敢拿怎麼樣，眼珠一轉，“作家，我殺了他。”

甄一眼看穿：“你不會，亞瑟待過你，不許殺警察。”

演員臉一凝：“你怎麼知道？”第一次聽人直接A先生的名字，不習慣。

“這里是我家，他不希警察來封掉這里。”甄平平靜靜，并不覺得榮幸。

可演員天生的攀比心理作祟，把這話當做炫耀，怪氣地哼一聲：“C小姐，你還真了解他。”

多年沒聽到這個稱呼，甄恍然，隔了幾秒才問：“你什麼名字？”

“Thera席拉。”

“這是你的代號？”

組織等級森嚴，除了數不清的數字代號，還有各種地理植天文等專有名詞代號，當然最高的是英文字母代號和希臘字母代號。

甄聽到的名字，理所當然想圣托里尼島的古名Thera島，以為是用地點做代號的員。

席拉不悅：“我的代號是希臘字母Tau。”級別比你想的高。

甄：“我就說，英文代號T是個Tanya的泰國人。”

席拉不服：“我是靠自己的努力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置。”

“加油。”

席拉臉一僵，可甄漫不經心，倚著窗子背著。臉頰白白，散著明的熒，像稀世的玉；眼睛黑漆漆的，很深很靜，能勾魂。不得不說，得讓人都忍不住多看幾眼。

席拉不悅：“我當然不像C小姐，是組織里所有人羨慕的對象。”

甄微微斂瞳，不理解。

席拉笑著，眼睛卻冷：“說實話，除了這幅皮相，看不出你有什麼本事。在我看來，你其實沒用。哼，我們出生死地位置，卻永遠到不了你的高度。沒辦法，不如你命好，有A先生的喜歡，就能高高在上。”

席拉是外來組員，是以并不知道甄有多厲害。

甄漠漠的，不接話，向窗外：“他，來了？”

“沒有。”

甄回眸，質疑：“為什麼模特死得那麼慘？”言溯心疼，所以不說，但猜到模特的慘死和不了關系。

席拉再度皺眉，真討厭這孩的自信，看上去像霸著男人的寵為所為的刁蠻公主。憑什麼就認為模特的慘死是A先生為出氣？

“我來之前，A先生命令，誰要傷害你，就用同樣的方式回報過去。”

的確是令人信服的理由。但甄不信，模特死時察覺了異樣，而言溯的反應更讓確定，組織里的殺手不止一個，另一個很可能是亞瑟自己。

蹙了眉，低低地自言自語：“不用撒謊，我知道亞瑟在這里。我覺到了，他在某個看不見的角落，盯著我。”

席拉哼出一聲笑：“你對他有應？”

甄不理的反諷，輕輕了手指，打進去的針開始起作用，沒必要再和閑聊。

“剛才那一槍其實沒有殺死人吧？”

“C小姐真聰明。”席拉揚起半邊眉，起了刻毒的心思，想看甄平靜淡漠的臉上出哪怕一慌張的緒，遂挑撥，“槍聲是我的同伴引他出去，為了殺他。”

甄靜默，逆著，看不清表。

席拉以為惹怒了，嘻笑：“C小姐，想去救喜歡你的男人嗎？”手指一轉，槍在飛旋，“我的任務是綁你離開，你想走，要先過我這一關。”

甄還是沒說話。

席拉咬著嫵的紅：“真可惜呢，那麼好的男人，我看著都心。可除了這張臉，邏輯學家先生喜歡你什麼？看來也是難過人關。”

甄：“你又撒謊了。他不會有生命危險。要殺他，不會等到現在。”肯定，“亞瑟的計劃，不是殺他。”

席拉瞇起眼，覺得自己對甄的認識有待改變，確實有不一樣的地方，很聰明，太聰明了；很靜，太靜了。

“你認為A先生的計劃是什麼？”

甄學著言溯教的，觀察席拉的表：“計劃是，你假扮的演員角確有其人，就在這座城堡里，被關在某個我們不知道的地方。你會殺了真正的演員，把的尸搬出來，讓警察以為‘你’死了。然后綁架我離開這座島。原本只是清場，現在為了不留證人和多余的嫌疑人，你們連無辜的仆小姐和管家先生也要殺掉。”

席拉面無表，吞了一下嗓子。

甄便知說對，心頓時涼了半截，“到時，除了作家這位警察，剩余所有人，演員，仆，師，管家，律師，拳擊手，醫生，賽車手，主持人……都死了。我消失了，活著的人除了警察，只剩下言溯。

所以，兇手是言溯。”

席拉聽說完，勾笑笑，拍手給鼓掌：“佩服。”在房間里踱步，語調散漫又：

“我們想想，S.A.先生曾經最好的朋友Alex，是S.P.A.組織的高層組員Chace。S.A.早知道了，他和Chace一起，兩位天才合謀從中央銀行盜取10億的數字存款和現金，火速轉移贓款。

正因為S.A.從警方部獲取大量的信息，給Chace通風報信，后者才得以神不知鬼不覺地逃。只可惜Chace不相信S.A.，反而求助別人把錢藏起來。S.A.于是用炸彈炸死Chace。但Chace死前詛咒他說，有人知道他骯臟的過去。所以他這麼多年來，一直在搜索10億財富和那群人的下落。

終于，他找到當年幫助Chace藏錢的人，和他們一起來到這座島上。他沒找到錢，而這些人都認出他是和Chace一起錢的。

S.A.害怕罪行暴，就殺掉了所有人。”

席拉走得遠了，一不小心踩到律師的尸，隨意踢了一腳，“這里的人都是他殺的，包括真正的演員，也就是別人眼中的我。”

回頭看甄，笑：“C小姐，A先生為邏輯學家準備的結局，你還滿意嗎？

對了，A先生讓我問你，有沒有覺得他為你做的事，很浪漫？”

甄背著窗，沉默立著，看不出任何表。

言溯知道這個謀嗎？應該吧。

聽到那聲槍響時，他應該猜到，這樣明目張膽的宣告是為了引他出去，讓作家看見他在房間外行走，而其他人都死了，只有他是兇手。可即使這樣，他還是義無返顧。

甄知道，他不愿任何人為亞瑟設計陷害他過程中的犧牲品。

這個男人，現在想起，又想笑，又想哭。

可現在并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如果能解決席拉，整個計劃就會改變。

甄漫不經心拉上厚厚的隔窗簾，房里只亮著一盞昏黃的燈和燭臺，走過去，試探：“你現在準備干什麼？先制服我，先殺掉真正的演員？”

“你都送上門了，當然先安頓你。”

甄心里有數，很好，真正的演員還沒死。也是，如果殺得太早，容易出破綻，就不好推到言溯頭上。

頭也不回往門外走：“Tau，我認為你沒本事安頓我。”

“不許走！”席拉上前抓的肩膀，“C小姐，得罪了。”

甄等的就是現在。背對著，角一彎，雙手越過肩膀纏住席拉的手臂，膝蓋一屈帶重心往前傾，抓住的人就往前摔去。

席拉不是吃素的，當即反應過來，順著手臂繞了一圈，敏捷地避開。

甄料到防備高，早做好被躲開的準備，一松手拉力變推力，將席拉推開，抓住的槍，前后推錯幾下，槍支噼里啪啦卸鐵塊，散落地上。

席拉連退步，想彎腰拔腳上的槍，又頓住，在彎腰時，對手會先踢的肚子。

挑眉，頗覺刮目相看。歪頭拉筋骨：“C小姐，剛才怪我小看了你。差點兒忘了，從小在組織長大，格斗是必修課呢！”

甄冷眼看，沒回答。

11歲時學過一小段，來不及學就作廢。格斗教練在一次練習中沒控制好力度，一腳將甄踢翻。從墊子上摔下，后腦撞地，當場暈過去。

醒來后，教練不見了。同學們各自干正事都不學了。亞瑟也止了一切劇烈運，包括釣魚，理由居然是怕魚鉤勾住暗流里的石頭把拖下水。不開心，他找人在家附近挖了條安全的河，運了全世界的魚給釣。

為此，伯特跟在邊笑話了整整一年。

離開組織后，甄為了防，間斷地學習過格斗，可惜右手無力，學藝總不。也不知今天能發揮到哪種程度，但好歹也要拼一下。

下意識握了握右手拳頭，在激素封閉的作用下，力量回來了。

席拉把拳頭得咯咯響，大有挑戰：“C小姐，很期待和你明明白白地較量。”如果能把打倒，那將是莫大的驕傲。

不作猶豫，氣勢如山拔起一腳，砍向甄的脖子。甄堪堪躲過，刷拉拉的風在耳邊呼嘯，了額前的碎發。

席拉速度極快，一腳沒踢到，下一腳立刻來襲。

甄起初只能連連躲避，待到琢磨了席拉出腳的頻率，看準機會，一腳踢向收勢的膝蓋。

后者躲避不及結結實實挨了一踢，膝蓋像扎了針，麻麻的疼。席拉略微吃驚，暗想還真聰明。

遠踢不到，還讓對手打了游擊戰，席拉索近襲擊，一勾拳打向甄的臉頰，速度太快，躲避不及，下挨了狠狠一拳，半邊臉都紅了。

甄退后幾步，拿手背了一下角的。

席拉的力量比想象中大很多。

席拉再度沖來，手砍的脖子，甄彎繞過，抓住的手一擰，兩人近搏擊，打了好幾個回合，互有傷害，難解難分。

但甄知道，席拉起初顧忌的份，有所保留。可打久了，爭斗的本能就上來了，席拉不再收勢，愈打愈勇。甄的膝蓋踢到的腹部，徹底惱怒，拿了百分之百的力量，一腳踢回甄的肚子。

“啊！”甄慘一聲，被踢飛撞到沙發，痛得筋切骨。

掙扎著想站起來，可眼前一片紅，臟都在翻攪，角全是腥味。

竭力撐起，又一下子塌在地上，不了。

席拉剛才昏了頭，幾秒后冷靜下來，見甄長發散開，臉慘白在地上，心里猛發涼。這幅子骨看著就不耐打，萬一真傷，就是找死。

席拉跑去扶，沒想一瞬間，甄抓住茶幾上的燭臺舉到的面前，另一只手從茶幾底出一小罐男士發膠，對著火焰全噴了出去。

發膠穿燭變大火，浪般撲向席拉的臉，將淹沒。

席拉戴著演員面，頭發和臉皮都著了，捂住臉尖聲慘。

甄看準機會，下茶幾上的桌布，撲上去裹住的頭，雙手揪住脖子一個過肩摔，扔麻布袋一樣砸到桌上。席拉痛得骨頭都要斷開，頭被包住看不清，很快腔和腹部到連番的拳打腳踢。倒在地上毫無招架之力，可很快滅了頭上的火，雙手撕開桌布，出猙獰的臉。

甄把打傷，但曾是中了三顆子彈都能活活打死男人的代號Tau，忍耐力極強，并不會因傷勢嚴重失去戰斗力。

爬起來掉外套，一握拳，臂上鼓了，惡狠狠看著甄，眼里火閃閃：“你居然給我玩暗的？”

甄：“誰答應了陪你玩明的？”

席拉氣得發瘋，像只母獅朝撲來；甄拿起發膠罐子朝席拉后砸去，乒乓一聲脆響，燈泡碎了。

室驟然陷漆黑。

房門和窗簾隔好，屋線極淡。席拉什麼也看不清，停下：“你以為你能躲多久？”從腳出槍，磕磕絆絆去拉窗簾。

這種程度的黑暗對甄來說，完全不問題。用力搬起重重的厚木茶幾，潛到席拉后，猛地迎頭砸去。

茶幾碎得四分五裂，席拉撲倒在地，掙扎著去撿掉落在地的槍。

甄立刻到上，從腳腕掏出組員必備的匕首，毫不手地扎進的背部，卻避開了心肺位置。

“啊！！！”席拉慘。

匕首穿的右背時，甄愣了一秒。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狠狠咬牙，怕還有行能力，又在的上捅了幾刀。刀時，鮮直往甄臉上噴濺。

席拉慘連連，甄再度猶豫。就是這一秒，席拉陡然抓住的手腕，用力一掀，把從上踢下來。

甄以為還要再打，卻踉蹌跑到窗邊，拉開窗戶，一翻下去人就不見了。

甄跑過去看，只見席拉墜海的浪花。

海風吹進來，冷颼颼的。

甄低頭，上全是，渾都在痛。不作停留，立刻回去言溯的房間。

沖進洗手間，就見鏡子里的自己發散渾是，眼睛里冒著兇，很可怕。

不敢看鏡子了，下外套飛速清洗上的跡。

突然，右手腕一陣鉆心的疼痛。激素封閉的副作用是，麻醉時覺不到痛，可以正常行使機能，但創部位的損傷會加劇堆積。

一旦藥效失去，人痛不生。

甄猛地抓住右手腕，疼得冷汗直流，仿佛無數只尖尖的鑷子鉆進手里，一寸寸撕裂的，比剛才和席拉打架的痛還要劇烈千倍。

猛地蹲在地上，臉慘白，面容扭曲，疼得死去活來。

外面卻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

言溯回來了。

甄一驚，立刻起，忍著頭暈目眩的劇痛，拿浴巾去臉上和上的冷汗。

他走進來，背對著他，穿著單薄的小T恤和細細的牛仔，在上，材窈窕，手中的白浴巾一繞，飛下來遮住上半。

甄拿浴巾裹好自己，右手還筋般地發抖，咬著牙關死死拿左手摁著，心急火燎：該死的不要再疼了！不想言溯難過！

他走上去，雙手從后面環上的腰，一低頭，下頜挨住的鬢角，來回蹭了蹭，很輕，很緩，很迷。

甄痛得眼前一片模糊，卻習慣地側頭了他，以示回應。

似乎應到他的悲傷和慶幸，猜想他遇到了什麼麻煩的事，于是松開自己的手，落到腰間，握住他的手。

剛要說什麼，心底陡然一涼，這雙手，一樣的修長，一樣的骨節分明，卻不是言溯。

的手定住。

他湊近的耳邊，舌尖過瑩白的耳垂，夢囈般喃喃：“Cheryl， Ma Cherie！”謝兒，我的心。

低醇的法語，世上只有一人這麼。

甄的心一下凍住。

渾冰涼，驚愕地盯著前方，從頭到腳都僵了，做不出任何反應。

下一秒，后的男人更深地低下頭，狠狠地嗅一口脖頸間的香氣。這一嗅喚醒了甄，用力掙開，他早料到的反應，一下握住的肩膀，將的子擰過來，猛地帶進他懷里。

像大勢的老鷹抓孱弱的小，不可阻擋，不可違抗。

時隔5年，甄再次清清楚楚地看到亞瑟的正臉，眉目分明，眼眸漆黑；白皙俊臉，輕薄紅。褪去了5年前的青和沉默，變得冷卻氣勢十足。

看見甄驚怔的眼神，他臉微變，收斂了周散發的戾氣，低聲問：“1925天沒見，想我嗎？”

甄不可置信地盯著他，好幾秒，吐出來的字眼卻是：“放開我！”

亞瑟的眼眸黑了一度，卻沒有發怒。他低頭近的臉，哄：“還在生我的氣？賭氣跑了那麼久，是不是也該回家了？”

“A，那里不是我的家，我的家早被你毀了！”

他聽言，開心地笑了：“你還是我的昵稱，從小到大，沒有變。”說著，忍不住去的臉頰。

“不要我！”甄打開他的手。

這一打引來強烈反彈，他突然發力摟住的腰，單手將提起，另一只手摁住的脖后頸，低頭便堵住了的。

甄掙扎著想推開他，可子被他箍著懸了空，手腳也使不上力氣，踢打對他來說毫無殺傷力。

直到他終于嘗夠了，才依依不舍地松開，仿佛陶醉一般，深深地吸了口氣：“天，你還是那麼好。”他低頭，鼻尖抵著的脖子，一路緩緩嗅上去，最終停在耳邊，“還是那麼讓人心馳神往。”

側過頭來，就見紅腫，一雙漆黑的眸子悲憤而怨恨地瞪著他。

他不氣不惱，繼續摟著，來回蹭的臉頰。似乎他很喜歡這樣的親，又似乎他像某種，只會用最原始的親和最直接的挲來表達喜。

“Cheryl，好久不見，你長大了。變得越來越麗，越來越可，越來越讓我，著迷。”他低頭在的鎖骨上，舌尖輕輕地。

頭皮發麻，卻彈不得，也說不出話。

他順著的脖子上去，輕嘆，“可是，你長大了，就不乖了。”

“我不喜歡你長大。越長大，你越不聽話，只想往外跑。”他說到此，悲傷地蹙了眉，含住雪白的耳朵，輕輕地吸，

“外面有什麼好的呢，讓你那麼不想家，不想我？和我回去，好不好？”

“Cheryl，我的心。這個世界都是你的，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

甄靜靜地睜著眼睛，著白白的墻壁。什麼都不想，只要自由。

“你喜歡外面的什麼，我都給你帶回去。”

亞瑟的手掐在纖細的腰上，之下忍不住掀開的服鉆進去，孩的腰肢細細的，膩得不像話。

他真的喜歡啊，喜歡得恨不能時時刻刻把含在里。

他迷意迷，可一抬頭，卻見蹙著眉，滿目悲哀。

他俊逸的臉一點一點冷卻：“你不喜歡？”

他發泄似的，手往更深探，猛地單手把捧起來，送到自己邊，他漆黑的眸子盯著同樣漆黑的眼睛，看不出是否生氣，卻有暴風雨即將到來的抑。

亞瑟盯著近在咫尺的臉，聲音很輕：“Cheryl，乖孩，告訴我，7號附堡的浴室里，他對你做了什麼，嗯？”

甄坐在他手心，心跳紊，全無力，清晰地到他平靜語調下，森森的嫉妒和憤怒。

那麼多年，太悉了。

這種嗜的平靜，只有他會，只有懂。

就像那個突然消失的格斗教練，那個不小心把開水潑到手上的傭，那個笑不會騎單車的毒品專家，那個夸漂亮幫系晚禮服蝴蝶結的數學家……

強迫自己不出任何表。

“哦，忘了，你現在說不出話來。”亞瑟俊眉一挑，掩住眼中的凌厲，

“你的，他喜歡嗎？”他奇怪地笑，“不要，我過會兒親自問他。”

甄的心一沉，卻不敢表現出任何緒。

他湊近耳邊：“Cheryl，你知道的。我對你，只有一個要求。就算你喜歡逃跑，我也心甘愿去追。可是C，這個世上，你只許喜歡我，不許喜歡任何人，不然我會讓他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驚愕。

他又不舍得嚇了，又疼又恨，復而將箍進懷里，在浴池底，輕聲哄：“C，你乖乖的，聽話一點兒好不好？你只是迷路了，像喜歡玩一樣喜歡他。你乖，好不好？那樣，我不介意讓你喜歡的玩多留一段時間。”

“我帶你回家！C，我為你做的一切，你喜歡嗎？”他低頭再度深深吻住的。

甄腦中一片空白。

他為你做的一切，你喜歡嗎？

甄1歲，亞瑟4歲。

他趴在搖籃邊，著籃子里嘟嘟的小嬰發呆。眼睛黑溜溜的，睫又長又卷，臉蛋得能滴水。綿綿的小子在籃子里爬來滾去，咿咿呀呀說著他聽不懂的話。亞瑟越過搖籃去親的，才上，重心歪掉。伯特一推，搖籃翻了個個兒，哐當把小嬰蓋在下面。

甄2歲，亞瑟5歲。

他把漂亮的蝴蝶結系在頭發上，伯特把的蝴蝶結纏在樹枝上，原地轉圈圈，掙不，越纏越，后來被剪掉一截小辮子，他剃了頭陪。

3歲，他6歲。

他拎一只剛出生的小狗崽送，小狗崽了一口懷里的小兔子。兔仔嚇跑了，甄哇哇哭，亞瑟扔掉小狗，一溜煙地去追兔子；

其實他給小狗崽起名love，期別人看見甄抱著小狗，就會說“puppy love”。

5歲，他8歲。

他用冬青樹枝和槲寄生編了圣誕花環送，穿著雪白的絨絨小衫，抱著大大的花環不知所措。他把花環套在脖子上，像一條胖嘟嘟的綠圍脖。

可他忘了圣誕節的傳統習俗，站在槲寄生下面的孩，大家都可以親吻。伯特領著頑皮的男孩子們挨個把甄的小臉蛋啃了一遍。

他把他們狠狠揍了，除了伯特。然后被罰在雪地里站了一天。

10歲，他13歲。

他送一件漂亮的紅子，趁媽媽不在，穿上對著鏡子轉圈。后來被媽媽發現，剪碎了子，關了黑屋。

13歲，他16歲。

求他帶去基地外邊玩，可憐兮兮豎著手指，聲音又又糯：“A，求你了，就去1次！”他和伯特載著野營裝備陪去山里，在溪里抓魚看螢火蟲，瘋玩一天一夜。

回來后被提前回家的媽媽發現，關進黑屋子跪了一星期墻角。

15歲，他18歲。

媽媽又要關，那時候他長得比大人高了，把甄護在后，沖媽媽咬牙切齒：“等我接管了組織，第一個殺了你！”

因為這句話，他被他爸罰，了一個月的鞭刑。

16歲，他19歲。

他已是新上任的頭號boss。

醒來，見他坐在床邊，帶著日夜兼程的風和倦意，著的長發，說：“等你長大一點，我們就結婚吧，然后一輩子在一起。”

著眼睛，不懂：“可大家不是都在一起嗎？”

他說：“不是大家，就我們兩個。”

反正和現在沒什麼不一樣啊，歪進枕頭，繼續迷迷糊糊地睡：“好啊。”咕噥著，翻了個。

等到17歲，他20歲。

起了離開和抗拒的心思。他和伯特想盡一切辦法，順從，哄，強迫，侵擾，待，折磨……

可還是沒有，留住……

言溯離開房間，走到大廳后，特地留意了剩余的蠟像。和他最后一次看見時沒任何不同。

正巧仆打開起居室的門，一見言溯，驚訝地迎過來：“邏輯學家先生，你在屋里的時候，出了好多事。模特小姐死了，大家吵一團。死得真慘，凍了碎冰，”

仆回憶起來，再度嗚嗚直哭，拿手帕不停眼淚：“律師先生說是我殺的，我只是打工的，怎麼會殺人？”

話雖混，卻和不久前言溯在屋聽到的一樣，可憐的仆真的嚇壞了。

起居室里走出兩個人，正是作家和師。

言溯：“其他人呢？”

仆抹著眼淚：“模特小姐死后，師小姐提議讓大家聚在起居室等警察。可中途律師先生去上廁所，然后就不見了。演員小姐堅持要去找他，再也沒回來。剩下我們四個在起居室。剛才附堡那邊一聲槍響，管家先生也去查看，就只剩我們三個了。”

言溯斂起眼瞳。他很清楚演員是組織派來的殺手，離開是去殺律師。但殺人的不是剛才那聲槍響。

那一聲，目的不在殺人，而是引他出來。演員殺了所有人，再殺掉真正的演員替代，就可以把這里的人命都栽到他頭上。

他并不關心所謂的名譽和誣陷，可他絕不希因為亞瑟陷害自己，而讓組織的叛徒清場擴大到傷害平民。不管是誰，只要能死一個，他都會竭盡全力。

還好他很確定，模特死后，城堡里的人無非警察，平民和殺手。這些人都不會對甄的生命構威脅，這也是他能放心留甄一人的原因。

言溯低頭看著搭搭的仆，皺眉安：“別哭了。”話說出來卻很冷，像命令。膽怯的仆嚇一跳，真不哭了。

作家質疑：“你不是代說待在屋子里別跑嗎？怎麼出來了？”

和亞瑟計劃的一樣，他懷疑言溯了。

言溯不答，淡淡道：“警察先生，請立刻帶這兩位士離開。”

三人訝住。作家愣了：“你怎麼看出來的？”

言溯沒興趣回答：“現在這危急關頭，你們想搬個凳子端著茶水看推理秀？”

作家的心搖擺不定，言溯看上去知道很多幕，或許他是組織的人。可言溯臉白得可怕，強撐著，卻很虛弱。

這點作家猜得出來，在7號附堡，他看見散落在地上的木箭，推測刺到他了。

他究竟是害者，還是同犯？

作家問：“為什麼要走？”

言溯簡短道：“有人要殺們。”

仆和師驚住，作家再問：“你什麼意思？”

言溯不耐：“我說的是古英語，還是你SAT考試只得了100？”

作家被他諷刺的調調弄得緩不過勁：“我的意思是，誰要殺們？為什麼你知道有人會殺們？”懷疑意味十足。

“因為兇手會殺了這里所有人，除了我。”言溯說，“你可以懷疑我是兇手，但請你先考慮這兩位士的安全，把們轉移到別的地方。我暫時不會離開城堡，你不用擔心到時抓不到我。”

作家還在思索，言溯轉頭看仆：“你有城堡的電路圖嗎？”

“有。這幾天總停電，我翻出來了。”仆跑去起居室抱來厚厚一摞紙給言溯。后者一張一張翻得飛快，在仆瞠呆的目下，十幾秒看完，還給，轉就走。

作家喊：“你去哪兒？”

“找人。”仿佛多說一個字會要他的命。

作家跟上：“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言溯停住腳步，如果作家一起去，亞瑟會殺了他。畢竟，亞瑟不需要一個證明言溯不是兇手的警察。

作家見他如此固執，脾氣也變了：“我不相信你，可能你是兇手，你現在要去殺人。”

言溯淡淡道：“我不需要你相信，但先生，請你想想，律師為什麼要獨？因為他鎖定了殺手范圍，知道有人要殺他。他知道想殺他的人不是關在房間里的我，而是和你們在一起的人。演員為什麼去找律師？有那麼關心他？不，因為警察快來了，再不去殺他，就完不任務。”

作家很平靜，毫不驚訝。

言溯觀察他半秒：“看來你早就看出來了。不過你不確定兇手有幾個。而且兩位士在這兒，你怕保護不了們，對吧。”

作家被他看穿心思，出些許無奈。

言溯道：“請記住你剛才的心，為警察，抓兇手和保護平民的生命，哪個更重要，你心里清楚。如果我是你，我會帶著兩位士立刻離開，開船到海里，隨時做好逃離的準備。另外，”他聲音放緩，“作家先生，能拜托你……”

言溯頓住，能拜托作家去帶走另一位小姐嗎？他的學生小姐。

言溯終究沒說出口，因為不能。

甄很安全，可如果作家帶走，那作家的生命就危險了，連帶著剩下兩位士的安全也會失去保障。

他沒有資格要求他這麼做。帶甄走的責任不在作家，而在他。只要他抓到亞瑟，甄就不會被帶走。

可如果失敗，甄不見了……

這個想法讓言溯的心陡然被什麼扯了一下。

如果不見，他會翻遍全世界把找回來，哪怕用一生的時間。

他靜靜垂著眼眸，一秒后又抬起，面不改：“先生，拜托你保護好這兩位士。另外，我和朋友吵架了，我是去找的。你們可以離岸等我們。”

后面這句話安了作家的疑心。

他很誠懇：“等我找到，就去岸邊找你們。我不希因為我們耽誤別人逃生。”

作家考慮一下，決定先安頓仆和師。

言溯又說：“等一下，我需要借你一樣東西。”

作家聽了他說的那樣東西，遲疑：“這個不能隨便借人。”

言溯鼻子：“你了吧，應該知道孩耍起子來……不容易制服。”

“特事特辦，”作家嘆氣，把東西遞給他，“找到學生小姐后，馬上下來，我們在船上等你們。”

言溯轉朝7號堡走去。

清晨，堡里格外安靜。

空氣里有陳舊的味道，還有潤的海風。因為上有傷，他的步子緩了很多。

剛才那聲槍響，聽上去怪異，或許是實驗室的響聲，或許是定時裝置。模擬槍響，可以給某些人做不在場證明。

走了沒多久，迎面遇上管家。

他表和平常一樣刻板，教養很好地微微頷首：“邏輯學家先生需要幫忙嗎？不過，你不是說要一直待在房間里等警察來的嗎？”

言溯簡潔地說：“演員是假扮的，是殺手，我要去找真正的演員。我推測殺手在附近某個地方，馬上會來殺真正的演員。”

管家繃著臉，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言溯略微停頓，繼續，“在那之前，我有個問題。管家先生，聽見槍聲，作家他們怎麼會讓你一個人過來查看？不怕你出危險？”

管家眸凝了凝，解釋：“我當時就聽出那聲音不是槍聲，是實驗室的氣小炸。可能哪位客人又搗了，我收拾了好半天。”

言溯盯著他的臉看了半晌，若有所思地笑笑：“我想也是這樣。”

管家聽出他的話里別有意思，稍微頓了頓，問：“你準備去哪里找你口中真正的演員？”

言溯慢慢往前走：“我看了城堡的電路圖，路線加固過很多次，纜線在地下室。最近城堡總是停電，不是因為線路不好，而是有人困在地下室，有意無意到了臨近的電路。”

管家肅著臉，不同意的樣子，人卻跟著他從微醺的走廊里穿過：“如果你說的那個殺手把真正的演員綁在地下室，那是怎麼溜進來的？你們來的那天，只有一艘船過來。”

“當然不是和我們一起來，而是很多天前就被綁了。”

管家冷冰冰的，不說話了。

言溯很快走到目的地，是一道高高的樓梯間，

他著虛空，沉思半秒。

找甄的時候，他跑遍整個古堡，現在城堡的立三維圖清晰地呈現在他眼前。仆給他看的近百份電路圖，在腦海中由平面變立，和城堡的三維結構，一個結點一個結點重疊串聯起來。

眼前所有的電路都亮起了紅，一條條錯綜復雜地錯。

他輕聲道：“第一次，全部停電，仆在主堡推開備用電路，城堡亮了一半；”腦海中的電路圖熄掉一半。

“第二次，甄出事，只有7號堡停電；”又有無數電路熄滅。

“后來，管家和仆關掉所有的燈，只有主堡的下半截獨立亮著；”再度熄滅無數；

“第三次，回來找甄，管家和仆推開7號堡的備用電。”……

幻想的城堡在旋轉，無數條線路疊，串聯并聯的電路，無關的電線全部熄滅，紅流淌聚集到了一點……

他著地下室，非常肯定：“數次出電路事故的地方，就在這里。”

面前只有往上的樓梯，他走了一圈，地板很牢，沿著墻壁敲打一陣，某傳來回聲。

管家聽出來了：“你在找地下室？這里有。”他摁下旁邊的摁鈕，厚厚的墻壁打開，出現一道短樓梯。

下面確實有地下室，可干干凈凈，空空如也。

管家淡淡道：“先生，這里什麼也沒有。”

“曾經有。”言溯很肯定，他掃一眼空空的地下室，似有似無地彎彎角，“一個空置的地下室，居然打掃得這麼干凈，灰塵蛛都沒有？”

管家微愣，看向空卻格外干凈的地下室。

言溯蹲下，口的疼痛陡然放大，他下意識握拳忍下，朝上面一眼，和他想的一樣，破敗的天花板上出很多條電線。他直起，摁下摁鈕，地下室的門緩緩闔上。

言溯去到走廊上，著窗外無際的大海，不聲地調整呼吸，道：“唯一的解釋是，有人想掩蓋這里關過人的痕跡，所以清掃掉了。反而暴。”

管家走上去，站在他旁邊，著外面淡藍的天空：“你是說，人原本關在這里？”

言溯抿了抿，垂眸看著窗臺上的細草，又抬眸，眸深深看著大海：“這種問題，你還要問我嗎，亞瑟先生？”

管家著窗外，眉梢抬了抬，一秒后，古板嚴苛的臉松了一下，長期抿的角浮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S.A.先生，不得不說，你是個很有意思的對手。”

他們分別立在兩扇挨的小窗子前，晨從窗外打進來，在后的走廊和墻壁上折出兩個同樣冷靜而瘦長的影子。

窗外，巖石嶙峋，凄草搖擺。

言溯淺笑：“還是慢了一步。不過，人被挪走了，說明你沒來得及殺死真正的演員小姐和管家先生。”說完，側眸看他。

“亞瑟先生，你的計劃出了什麼問題？”

亞瑟亦看向他，很失似地撇撇：“殺手被一個可的小孩扔進海里去了。”那語氣分明驕傲。

言溯愣一下，明白了。

他琥珀的眼眸微微瞇起，向遠的白云，角不經意地彎彎，笑了。

他走的時候對說：“勇敢的好姑娘，替我保護好你自己。”看來，那丫頭是保護了他呢！

“為什麼沒有殺掉真正的演員和管家？因為你真心實意地扮演管家這個角，上沒有帶武？”

“你說的也對，”亞瑟低頭一下太，“但，我很久前，戒殺人了。對一個小孩承諾過。”

言溯了：“所以，不‘親自’殺人。”

而是安排別人殺戮。

亞瑟有些怔愣，道：“可以這麼說。”

他盯著古老窗臺上雕刻著的繁復的族徽，略微失神。

他曾帶Cheryl走線路，不巧遇到襲擊，他摟著瑟瑟發抖的，殺了很多人，染了一。回去后天天做噩夢尖，一看見他就躲。他哄了好幾個月才把哄回來。

后來，他殺了的家人，他不知道要哄多久，才會回來。

言溯輕輕吸了一口氣，口的疼痛比他想象的厲害。這次的傷恰在上次銀行炸案他斷掉的兩肋骨之間，不得不說，他那一箭真有創意。

“真正的演員和管家在哪里？”

亞瑟回神：“在警察搜完整座城堡也找不到的地方，而且，”他慢悠悠扭頭，“他們的失蹤不妨礙你為最大的嫌疑人。”

言溯淡然自若地笑了：“既然我是最大的嫌疑人，不如，我們兩個做共犯吧！”

“咔”一聲清脆，亞瑟的右手腕上環了一圈冰涼，最先進的雙重鎖板銬，一邊一個，牢牢箍住了他和言溯的手腕。

白天從走廊的無數扇窗子里灑進來，落在兩個同樣形頎長的男人上。

兩人銬在一起，卻離得很遠，各自面沉靜如水，不徐不疾從窗戶灑進的斑駁天里穿過。一路不說話。

大廳里蠟像死氣沉沉。目前站立的只剩言溯，甄，作家，師和演員。

蠟像東倒西歪，言溯拉開城堡的大門。

早上的海風帶著暴雨后的咸腥味撲面而來。面前碧海藍天，除了藍，再無其他多余彩。

言溯立在千級臺階的頂端眺，海面平靜得像寶石，很純。陡峭石階底下，那艘白小艇離了岸，在不遠停泊，或許在等他和甄。

旁邊的人了一下手銬，他側頭看他。

亞瑟指指石階：“介意我坐下嗎？”瞟一眼他的左，很得逞，“為你考慮。”

言溯知道瞞不住傷的事實，索和他一起坐下：“謝謝。”

他的作有些艱難，卻不失風度：“那一箭是你？”

亞瑟眸閃了閃：“別人沒有那麼好的箭法。”

“謝謝。”

“不客氣。”

對答一下，言溯居然笑了，緩緩吸一口海風，問：“你在這座城堡待多久了？”

“你說的城堡？”亞瑟意味深長地歪了題，自問自答，“一輩子。”

言溯不言。

亞瑟坐在石階上吹風，忽而問：“我這次演技如何？”

“滿分。”言溯答，“從頭到腳都很完，看不出一點瑕疵，也沒馬腳。”

亞瑟挑眉：“還是被你看出來了。”這次他下了很大的功夫，本沒想言溯會發現，壞了他的計劃。

“冰窖。”言溯的回答依舊簡短。

“因為我帶你去救？”

“不是。”言溯回頭，平靜地看他，“我抱出冰窖，你和仆小姐關門時，冰窖門沒有發出聲音。”

亞瑟怔了許，心服口服：“呵，那個關頭，你居然還能留意到這個細節。”

言溯復而向遙遠的海平面，風吹著他的黑發招搖：“本沒有關門的聲音，可你說聽到了。因為你知道那附近有冰窖，見消失，就……”他遲疑了，但還是說，“就習慣地擔心是不是出事，是不是被兇手關進去了。”

亞瑟的臉涼了些許：“僅憑這一點？”

“對，僅憑這一點。這個行為，不是上級命令，而是下意識的擔心，代了個人。后來模特的死更加驗證了這點。他被關進冰窖瞬間變冰渣。不僅是清場，更是強烈的仇恨。并不是執行命令的人隨機表現出來的，而是本人。”

亞瑟手肘撐在膝蓋上，低頭了鼻梁：“B說，我總是因為壞事，總會毀在對的上，果然。”

他搖著頭，笑了笑。

太出來了。

薄薄的金從東方灑下來，籠在兩人的發間和側臉，同樣的稀世俊。

言溯左手搭在膝蓋上，淡金的在手背上跳躍。他翻轉手心，指尖了，驀然想到來的時候，甄站在船舷邊，著細細的手指抓風。他真喜歡那時臉上無邪的笑容。

他盯著手心的：“你來這兒就是為了告訴，的世和Chace的死？”

“是。”

亞瑟眼眸暗了一度，心有點痛。他沒料到甄那麼相信言溯，那麼快就和他和好如初。

當初Chace死了，他一直瞞著，可還是知道了，發了瘋對他又踢又打，一句句撕心裂肺地喊：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他真的給匕首，真的捅進他的膛。

現在，他不理解，最親的哥哥死了，怎麼能原諒言溯？

但他也知道Chace是借言溯的手自殺的。比起言溯，甄或許更多地把Chace的死怪在他頭上。他真沒想死Chace，即使他知道Chace想帶走，即使他恨不得把他碎尸萬段，卻因為他是心的哥哥，他從沒想過殺他。

無數的恨，都忍了下來。

可萬萬沒料到，Chace選擇自殺，生生切斷了甄對過去生活的最后一留，用自殺的方式在他和甄之間劃了一道，把他徹底從的世界里推了出去。

不僅如此，Chace還指使他的舊部，把從組織里，從他邊，走了。

現如今，每次想到Chace，亞瑟都恨不得把他碎骨幾千遍！

想到此，他不自覺握拳頭，指甲摳著手心，生疼生疼。

言溯聽了他肯定的回答，低眸：“請你放手吧，已經很痛苦，不要再折磨了。”

亞瑟臉了，不以為然：“5年前，從來不知什麼是痛苦。是外面的世界在折磨。想要越多，期越多，才越痛苦。沒有你們的教唆和引，還是以前那個單純的孩。”

“甄有權利追求喜歡的任何事，任何方式的生活！”

“真正適合Cheryl的，你們誰都不會懂！”

兩人雖然著同一個孩，但觀念和方式截然相反，誰也不可能說服另一個。

很長的時間，兩人都沉默。只有清朗的海風從微波的海上逆著石階吹上來，吹短發飛揚，角翻。

遙遠的海平面上出現一抹條紋，一點點放大，威靈島上的警察來了。

亞瑟瞇眼著那個點，似乎神出，隔了一會兒，緩了語氣：

“你知道嗎？小時候很喜歡哭，也不是小時候，三四歲以前。哇哇哭起來臉上全是水滴，我最怕哭了。

一哭我就心疼，真的疼。

但那時候也喜歡笑。撓，一小團在草地上滾來滾去，笑得咯咯咯像鈴鐺，頭發上上全是草。”

言溯靜靜聽著，茶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緒。

“后來長大一點，被媽媽帶走了。媽媽很嚴，很多事不許做。變得膽小，也不出來和小伙伴玩了。偶爾面，都是怯怯地抓著Chace的角，形影不離跟在他后像跟屁蟲。Chace小時候誰都敢打，有他在，連伯特都不敢欺負。Chace不在，就跟在我后。我曾經希，Chace最好永遠在外面，永遠不要回來。”

可如今，他前所未有地希Chace能活過來，

“我給吃糖，就每天地跟著我，抱著的小兔子，在門邊探頭我。我手里捧著糖，湊過來糖果，會到我的手心。的舌頭和，很。我也會的臉和手，像親的本能。”

亞瑟角浮起一笑，“那時很乖，不會，也不會抵；不像對伯特，每次他一，就尖著躲起來。”

“沒有任何玩，連寵都是白的，后來媽媽把的兔子沒收去做實驗。5歲，頭一次大哭大鬧，摔壞了無數實驗材，不肯做實驗。媽媽把關進黑屋。一整天，整棟樓都是小孩的尖聲，伯特很喜歡，一直坐在門口聽。我卻很難過。

起初關，要好幾個大人擰著的脖子，又哭又，踢打，蹭在地板上被人拖幾百米。后來，不哭也不了，自己平平靜靜地走去，關上門。”

言溯聽到后面這句，口疼得要裂開。

眼前仿佛出現一個6，7歲的小孩，束著利落的馬尾，穿著小小的一塵不染的白大褂，沉默無言走在空空的走廊上，小臉漠漠平靜，帶著死寂而馴服的氣息，自己走進黑屋，毫無抵抗地關上門。

他想起甄媽媽的墓碑前，失控地踢著石碑，哭喊：“我就是不聽話！你從墓里出來罵我打我呀，你把我關進黑屋子啊！”

他的心一扯又一扯，痛得無以復加。

亞瑟眼睛里映著白茫茫的天，似有懊惱又似乎坦然：“那時我要救，可我太小，大人們不允許，我媽媽也不允許，給我講了馬戲團小象的故事。”

他扭頭看言溯略顯蒼白的側臉，“你對人的心理和行為很有研究，應該聽過馬戲團小象。”

言溯當然知道，那是心理和格長上經典而極其殘忍的一個故事。馬戲團小象從出生就綁著鎖鏈，它力氣小，一次次掙不開；等長大了，卻習慣了，有能力掙，卻早失了信心。

他聲音很低，有一難以察覺的怒氣：“是人！不是實驗對象！”

亞瑟收回目，著海上漸近的船只：“在那個世界長大，簡簡單單地活了那麼多年，這樣一輩子也很好。太弱，太膽小，外面的世界，你們的世界，本不適合。會好奇，但過久了，只會留下傷害。”

“不，不是。”言溯出奇地肯定，“不是你說的那樣。”

他扭頭看向亞瑟，眼眸堅定而平靜：

“在楓樹街銀行，我就和你說過，即使在危難關頭，也是一個可以照顧好自己的孩。是一個聰明智慧，勇敢堅強的姑娘，總是在不經意間發出驚人的能量。就像剛才你說的，把你的殺手扔進了海里。”

雖然他還是會擔心，但……

“最重要的是，因為發現自己的力量和堅強而開心，而快樂。喜歡自己獨立自信的樣子。亞瑟，不是馬戲團里被鎖鏈困住的小象了。”

亞瑟繃著下頜，良久郁地沉默著。

這正是他最擔心最惶恐的，卻被言溯一番話挑破。

他真恨他把變了現在的樣子，不需要他保護了，再也不是那個躲在他后的小孩了。就好像，沒有他，也過得很好。

可沒有，他過得很不好。

心像被刀切，亞瑟心中怨恨的緒萌生：

“呵，你說變了？只可惜，在我面前，還是像小時候那樣，”他下意識握了握手掌，“掙不掉，逃不，也無法反抗。”

刺激的話說出來，言溯卻沒有任何反應，繼續風波不地看著海面，警察船只的廓越來越清晰了。

仿佛亞瑟口中說的孩，他毫不關心。

亞瑟見他始終鎮定，收回目：“你要和我坐在這里等警察？”

“嗯。”很短很簡潔，仿佛言溯已經不想和他談。

“還是不要吧，”亞瑟轉了轉手腕，有點兒幸災樂禍，“我要是你，就去看看。”

旁邊的人聽了，還是沒任何反應，上所有緒都消失了，靜得察不到一態。

言溯不看他，淡淡道：“我認為現在很安全。”

“為什麼？”

“你不會傷害。”

“是嗎？”亞瑟淡笑，“實話告訴你，剛才我最后一次見，被我做到昏迷，一不掛地睡在浴缸里。”

言溯微咬下頜，眸極淡地閃了閃，臉上卻干干凈凈，沒有任何緒。

“浴缸一直在放水，我離開時，水已漫過的，現在應該漫過了的。啊，的和，”亞瑟微微闔眼，“嘶”一聲，極盡陶醉，“很很虛弱，讓人不能自拔。”

言溯側頭，視線平靜無波，淡淡落在他的臉上。

亞瑟也扭頭看他，挑釁而較量，“那種味道，你知道的。只可惜，你再也嘗不到了。馬上要淹死了。”

“你撒謊。”言溯肯定地下結論，卻避開了亞瑟刻意刺激他的部分，“你不會殺。”

“我不‘想’殺。”亞瑟糾正他的用詞，聳聳肩，“可，人有一種緒，沖。還有一種緒，因生恨！真是不聽話，一直掙扎，一直反抗。不過，終究是孩子，徒勞無用。”

他瞇起眼睛，贊嘆著搖搖頭：“God，的真是……讓人沉迷。”

可隨即眼瞳一暗，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很不愿，一直哭，還喊你去救，你說我會不會失手弄死？”

言溯的陡然一僵，很輕微，但通過手銬，亞瑟還是到了忍的張。他很不喜歡，不喜歡別的男人張他的人。

最后這話徹底刺激了言溯的神經，他腦子里忽然浮現出那種畫面，甄被亞瑟摁在下，無助又徒勞地哭喊：S.A.，救我！

且亞瑟眼中的仇恨和瘋狂太過深刻骨，他再怎麼理分析甄不可能有事，也攔不住心里直落千尺的張和恐懼。

言溯看著亞瑟，臉平靜，淺茶的眼睛像上古的琥珀，閃過一道。

亞瑟看懂了。

漸漸燦爛，大海的藍得像寶石，清淡的海風中，兩人較量地對視著，安靜了好幾秒。

亞瑟打破沉默：

“現在水漫到的鼻子了。你是繼續在這里等，還是去救？”他向海面，警察的船正在靠岸，擺在他們面前的還有上千級臺階。他笑笑，看向言溯，

“S.A.，你在想什麼？我猜猜，警察只有3分鐘就來了。你先把我給警察，然后再趕去救，把從淹沒頭頂的水里撈起來，給做CPR(心臟復蘇)。”

“咔”一聲清脆，言溯似乎沒聽亞瑟的話，半秒前還鎮定得像山的人唰啦一下打開手銬，起就朝城堡里跑。

亞瑟頭也不回：“S.A.！”

跑到門口的言溯頓了一下，亞瑟逆著風，短發吹得張牙舞爪：“記住你剛才那刻恨不得毀了我的心，我也是如此，一直都是如此。”

言溯沒有回頭，很快消失在門口。

亞瑟著手腕上開了半截的手銬，自言自語：“你當然不會等警察來，當然不會把我給警察后再去救。”淡淡一笑，不無失落，“因為你知道，CPR在醫院外的功率僅有7%。”

我亞瑟會在的問題上栽跟頭，你言溯又何嘗不是。

言溯先生，抓到你的肋了！

言溯跑去房間，推門就聽浴室里嘩啦啦的水聲，漫到地板上了。心一沉，猛地推開浴室門，池里滿滿全是水，卻沒有甄。

所有用理智抑的擔心，在那一刻炸。

難道這一切都是亞瑟的騙局，甄沒有把演員殺手扔下海，而是被控制帶走了？

不會，提到殺手時，亞瑟沒有撒謊。

甄還在城堡的某個地方。

7號堡？

不，他恨那間浴室。

甄的房間？

他沖進去，浴室，床上，沒有。

急速的奔跑讓他傷口裂開，鮮過襯衫滲出來，他猶不知，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地找。

腦子里全是甄昏迷在浴缸里的畫面，水漫出來了，卻沉在水底，雙眼閉。

甄，到底在哪里？

幾千個房間，幾千個浴缸，亞瑟把放在哪個房間了？

該死！他留下甄的時候，憑什麼認為他的房間才是最安全的……

一瞬間，他驀地明白了亞瑟的心，飛快跑去最后面管家的房。

推開門，心就落下一半。

甄靜悄悄睡在被子里，海風從窗外進來，吹著紗簾從床中央飄過。

言溯緩步走過去，睡得安然，唯小臉素凈，面蒼白，他不免提起心來，手指抬起，的，幾秒后，應到溫溫淺淺的呼吸，羽般過他的指尖。

懸著的心徹底放下。

他記得Alex曾笑他清高，不理會生的追求。那時他回答：“是這世上最無聊的事，讓一個邏輯學家研究，哼，浪費時間！”

誰會想到，現在，從不容許自己犯錯的他，在這個問題上，心甘愿栽了跟頭。

言溯走到窗邊往外看，藍綢緞般的海上，亞瑟的快艇拉出長長一條白線，箭一般遠去，很快變一個點，消失在地平線。

他有種預，序幕，才剛剛拉開。

言溯走回床邊，略微遲疑，輕手掀開被子一角。甄穿著白睡袍，蕾領口寬松，出深深的吻痕。

指尖落在蕾上，頓了良久，最終沒有撥開一看究竟。

他大概猜得到甄和亞瑟的過去，不知在組織里被囚的那段時間，究竟了哪方面的傷害。而剛才亞瑟對做了什麼，不得而知。

不論發生過什麼，他不介意，也不記懷。唯獨憐惜與心疼。

睡安靜，他也鉆進被子，忍著口的疼痛側過子，手臂搭在平坦的小腹上，溫溫的，微微起伏。

還活著，幸好，足夠。

他把往邊攏了攏，挨著的耳，輕聲：“Ai，對不起……對不起……”

被子里，的手忽然一，探到肚子上，攀住了他的手臂，沒有力氣，很輕很緩地抓了一下，撓似的。

他抬眸，仍是閉著眼，睫又黑又，無意識地往他懷里靠了靠，喃喃低聲：“S.A.。”小手雙雙認主似地又抓抓，趴在他手臂上不了。

他角極淺地彎了彎，安然閉上眼睛。

他也累了。

警察到達城堡后，在仆三人的指引下，找出了各位害者的尸，并檢查現場。本地人口，有惡案件，當地警察看見古堡里詭異的蠟像和多尸，全覺森悚然。

有警自言自語：“silverland的詛咒能殺人。”

眾人沿房間挨個兒搜索，走到一間房前，門沒關，一男一居然蓋著被子安詳睡覺。

警察暗自腹誹：這心理素質太好了。

師去他們。

甄一下驚醒，記憶還停留在失去意識的一刻，條件反地踢了一腳，被子唰地飛出去。可一看躺在言溯懷里，怦怦狂跳的心又平復下來。

警察臉都灰了：你們真是來這鬼地方親的啊。

開窗有風，言溯探把被子拉回來，裹住甄單薄的子，清冷看向眾人。

“你們先換服。”一伙人退出去。

甄不知自己是怎麼回到房間的，不知該怎麼和言溯開口，他卻道：“去換服。”

“哦。”溜下床，拿起疊在床頭的服，躲進浴室。

換服時發現右手的疼痛消失了，這才意識到亞瑟上涂的是藥。亞瑟不會把扔在浴缸，肯定是他抱來床上。可這不是的房間，看窗外的景，應該是最尾端管家的。

管家是亞瑟？和言溯鬧別扭的那天，曾和管家在7號堡走路聊天。

言溯那麼聰明，一定察覺到了什麼，會不會有誤會？低下頭，有點懊惱。

開門出去，隨警察來的醫生在給言溯上藥。他著上，筆直坐在床邊。地上的紗布全是，醫生不免教訓：“了傷怎麼能劇烈運？”

甄不知言溯回來找時跑太快，傷口裂開了。

言溯嫌醫生話多，盯了他一眼，不客氣地拿襯衫穿上，拿起風，拉甄出去。

出門迎上作家和警察在討論，說演員和管家不見了。

言溯頓住腳步，耳邊回響起亞瑟的話：藏在你們翻遍整座城堡也找不到的地方。

他凝眉細想片刻，這個地方，其實很簡單。

警察從城堡南面的海域來東南面的正門，關人的7號堡在正西方。

“靠近7號堡西北面的墻壁，真正的演員和管家很可能吊在城堡外墻上，活的。”

作家探究：“你怎麼知道？”

言溯：“你總是抓不住重點，現在最要的不是救人？”

警察往言溯說的地方去，果然找到吊在外邊吹冷風的演員和管家。仔細一看，和之前的無論是樣貌和形，都有細微的差別。

作家等人才知道，原來那兩人是假的。這下頭大，兩名最可疑的嫌犯戴了面冒充，無法發照片通緝，至于指紋，他們會在手上涂膠水。

在場的人做筆錄口供，留下聯系方式，保留隨時配合威靈島警方的義務。

周圍忙碌一片，言溯把甄帶到一邊：“過會兒要和警察一起坐船走了，四看看？”

甄知道他的意思，這一走，下次來就難了，哥哥的碼還沒解開。

兩人據碼在最西邊的房間找到暗門，最終走到城堡最頂端，三十多平米的正方形眺臺，四面開著小窗，視野極好。

甄立在塔樓的最尖端，目所及之，天空海洋，整個世界都是深沉而純粹的藍。海風咸，仿佛置于時封印的藍寶石中心，天地間只有海風穿堂而過的呼嘯。

心里靜悄悄的，聽見心在緩緩地跳。

“S.A.，我覺，曾經有一個晚上，Chace就站在這里。”

言溯凝眉，這里白天燦爛，晚上會是一片漆黑。倒符合那首詩的下半段。可是，他微微瞇眼，可以看到海平面上有一個點。

那首詩應該還有另一層意思。

漸漸，太從海平面升起，夜晚黑漆漆的城堡在照映下，開始變幻彩。

甄驚訝。

線所及之，偌大的城堡外墻宛如施了魔法，從森的黑變紅橙黃綠藍靛紫，彩虹一般。亞瑟扮演的管家說的沒錯，白天這里是漂亮的糖果屋。

甄的眼睛一瞬間了。

“怎麼了？”言溯低頭看。

眼里噙著淚水，卻閃著溫馨的：“我明白哥哥的意思了，太落下去，總會升起來的。”

那一年，15歲，哥哥20歲。

哥哥送的巨大絨熊被媽媽扔進壁爐，生平第二次叛逆，又被關黑屋，這次不像小時候那麼聽話。7天后，大家發現從窗送進去的食和水半分未，奄奄一息。

強行注營養后，打破溫度計吞下水銀，用最后的力氣死死咬著牙，不論亞瑟伯特甚至媽媽怎麼求，都不肯張洗胃。最后還是Chace趕來。

事后沒哭，只是著天上的彩虹說：“我討厭媽媽強迫的生活，要是能住進彩虹一樣的城堡里就好了。”

Chace的頭，說：“人生還很長，你的任何愿都會實現。答應我，不管多難，都不要放棄生命。只有活著的人，才能看見太的七。”

從那之后，那麼多年，不管遇到怎樣的絕境，都沒有放棄。而此刻，這座城堡，就是哥哥留給的彩！哥哥答應的事，從沒食言過。

言溯則想起另一件事。

博士畢業時，本科生抱著絨玩照相，Chace說：“那個小天才如果上學的話，這個年紀也該畢業了。”他上言溯去了玩偶店。

言溯以為他給鄰居小孩買玩偶，拎了巨大的熊，說：“喏，小家伙都喜歡大玩，心理上有安全。”

巧的是，遇到甄后，他送了同樣的大熊。

原來很多年前，他們之間就有聯系了。

甄低頭看腳下，蔚藍的海面上只有這一朵彩的城堡，像小時候夢過無數次的糖果盒子。閉上眼睛，心底一片寧靜：“Chace，我回家了。”

離開的路上，甄忘了暈船，趴在船舷邊念念不舍地，深藍的綢包裹著一盒糖果。Chace送的禮，好喜歡。

言溯從口袋里出手機，甄不解。

他手進風里，從背后攏住，輕聲喃喃：“笨蛋啊。”一摁鍵，手機屏幕上，麗定格。手機回到手里。甄微窘，總不記得用高科技的東西。

裝好手機，看見同船的演員，忍不住杵杵言溯：“你怎麼看出之前的演員是組織的人？”

言溯臉上閃過一尷尬：“對我太殷勤了，一定有所圖謀。”

甄愣了，這個男人從來沒注意他真的有魅力嗎？

“另外，有句話說錯了。”

“哪句話？”

“發現賽車手尸時，船搖晃，我去扶你，演員說‘看來，這里還是有些好男人的’。”

甄明白了，佩服得五投地。

“些”，演員用了復數。

以對男人不屑一顧的態度，這話馬腳了，在場有的同伴。現在回想，當時演員想說言溯是好男人，而管家就是亞瑟也在場，當然得把boss算進去。

“那賽車手是誰殺的？”

“演員。從殺人機考慮，殺了人一般不想讓人發現。復仇的話，沒必要用蠟像把所有人都吸引過去。殺人目的是為造恐慌。”

甄點頭。組織的計劃是一開始隨機殺掉其中一個，再依靠盤子上的威脅碼迫其他人自相殘殺。但這群人先訌了。“停電的時候，賽車手的蠟像是演員搬到桌子底下去的？”

“模特忙不過來。模特和賽車手中間隔著演員，如果模特去搬賽車手的蠟像，會在黑暗中撞到演員。”

案子徹底水落石出，只是兇手不能抓來歸案了。

甄心里略微惆悵，同行來那麼多人，活著離開的，寥寥無幾。

可到威靈島后，一切不好的緒都拋在腦后。

兩人訂了當晚的機票回紐約，下午，言溯帶甄逛集市，重買了掉在海里的紅圍巾。

買完東西，他帶在島上散步，有意無意來到一座教堂前。

甄看手表：“該去機場了。”

“先拿Chace留給你的東西。”

甄怔住：“他留給我的不是彩城堡嗎？”

“那只是其中一樣。”言溯道，“別忘了，他為什麼讓你在夏至來？”

甄蹙眉，這確實說不通。

“夏至這天，太到達北回歸線，過了這天打道南移。Ai，他說的太落下去了，不是說太從西方落下，而是說從地圖上的北回歸線往下。”

“下，就是南方。”甄猛地抬眸，“silverland正南方是willing島，他留的東西不在silverland，而在威靈島上？”

“嗯，詩里描述的古老灰石，凄涼的草，你看到了嗎？”他指指教堂。

甄沒有看見，但知道了。中世紀，教堂附近總是伴著雜草灰石的墓地。那首詩其實是指威靈島教堂。

言溯繼續：“他說‘在寂寞的景中，什麼也看不見聽不見’，說尋找‘安所在’，這些話說的是棺材。”

死人躺在冰冷的地下，就是這種場景。

“這里沒有墓地。”

“但有儲墻。”

甄一愣，儲墻，可不正像骨灰墻一樣，小小的棺材。

兩人進教堂和牧師說明來意，便進了儲墻。墻上一個個小盒子，每個上面印著一句圣經文。甄很快找到A.L.C的。

言溯留意了一下，盒子外寫著I am the first and the last， the beginning and the end. 我是首先的，我是末后的；我是開始，我是終結。（啟示錄22，13節）

甄輸cheryl，小門彈開，里面蒙了灰，存著一個白盒子。打開來是7個太的ipod。哥哥給留了話。

甄抬頭，驚喜地看著言溯。

他淡笑：“去找充電。”

甄坐在頭等艙，捧著正在充電的糖果ipod，著窗外漸漸變小的島嶼發呆，飛機起飛，再次看見藍海洋上的糖果屋。

不自握手中的ipod，的很喜歡。

冬天認識言溯，夏天解開哥哥的碼，以后還有怎樣的驚喜？

很期待。的生活，開始變彩的了。

這麼想著，心頭忽而劃過一影。和亞瑟的事，言溯肯定知道了，可兩人都避而不談。側頭看他，他靠著椅背，閉目養神，睫下有淡淡的影。知道他累了，小心翼翼拿毯子給他蓋上。毯才落到他上，他睜開眼睛，眸明澄盯著。

甄以為吵醒了他，有點窘。

他一眼看穿的心思，淡淡道：“這種地方我睡不著，在思考問題。”

甄心一跳，小聲問：“思考什麼問題？”這一刻，變了小人，憂心他是不是在考慮亞瑟和的事。他坦然道：“在考慮和這件事有關的一切碼。”

甄：“……”

高估他的商了。他的腦袋，當然時時刻刻裝著碼。

“嗯，”下意識挪了挪子，仿佛座位上全是刺，支支吾吾的，“在島上，你不問我麼，那個……”

言溯盯著拘謹又惶然的樣子，靜靜的，明凈的眼中浮起清淺的笑意，說：“不問過去，不懼未來。”

8個字，堵住了甄的口，打消了心中所有的不安。

他重新閉上眼睛，安然自若。

甄靠進椅子里，心里得像溫水淌過。塞上耳機，閉了眼睛。

時隔多年，再次聽到哥哥溫沉的聲音：“Cheryl，今年幾歲了？還在天天做實驗嗎，有沒有因為總是失敗而發脾氣摔東西哈哈？”

癟癟，我哪有脾氣不好？

“……有沒有忙得忘記吃飯，哥哥不在，有沒有人欺負你，有沒有怕黑在被子里？有沒有太孤單想哭，有沒有覺得周圍沒你認識的人而寂寞，有沒有一個人默默地抹眼淚？……啊，”深深地嘆息，“你一個人，是不是過得不好？是不是想哥哥了？”

黑而的睫上閃過淚花。沒有，我很堅強，我不孤獨，我過得很好。只是，很想你。

“有沒有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上學了嗎？老師同學好不好，你那麼可，他們都喜歡你吧？不要不說話，多朋友好嗎？

Cheryl那麼漂亮，有很多男孩子追求你吧；你這膽小鬼，是不是害怕得躲起來？……記得保護自己，不要喝別人的酒，不要……

有沒有遇到喜歡的人，他好不好？啊，我們Cheryl會喜歡怎樣的男人呢？好想看看。哥哥教你表白好不好？可是很擔心，會不會被騙……”

捧著小小的ipod，閉著眼睛，睫上含著淚，角含著笑。

旁邊的言溯也淡然闔目，心里卻沒那麼輕松。

和他想的一樣，為了甄的安全，Chace沒有10億的下落，可他總覺得這個碼沒有完。

另外，Chace留下的ipod了一個，被人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