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了這麼久，還不回家？”

“嗯，走吧。”

汽車里播放著甄很喜歡的經典老歌hotel California，曾以為，聽著這首歌會看到加州的燦爛和碧海銀沙。可此刻，的心低落得像掉進海里，一點一點往下沉，窒息、無依、絕、離越來越遠，墜落的無力永無終點。

伯特時不時過車鏡瞟。側著臉，那麼好，和記憶里的一樣好。

長長卷卷的黑睫，清澈漆漆的眼睛，高小巧的鼻子，像花瓣的，長發迎風飛，著白皙清的。得讓世界都失去彩。

這就是，這就是Little C。

只不過看上去并不開心，沉默而又安靜，沒有丁點兒緒。

他認為，在和他賭氣。小孩賭氣麼，哄哄就好了。他并未在意。

車的吉他音樂悠揚婉轉，車后數不清的警燈閃爍警笛鳴，在漫長的洲際公路上，在夏天茂盛的原野上，像一條閃爍的河流，洶涌奔馳。

甄向后視鏡，不是監視言溯的FBI，而是暗中保護的CIA。

沒興致地挪開目，看著原野上的灌木，問：“賈敏呢？”

“誰？”聽見陌生的名字，伯特并不掛心。

更淡漠，像無打采，又像對任何事都提不起興趣：“漢普頓莊園里不見了的那個人，被你抓走了吧？”

“哦~”伯特想起來了，語帶譏嘲，“你說那個不知好歹的人？運走了。”

運走？甄慢慢抬起眼眸：“會怎麼樣？”

伯特車速極快，還敢扭頭看，看了足足三秒，一副“你怎麼能不理解我”的埋怨表：“還用問我？”

甄蹙了眉，是想想就覺得不適。“放了吧。”

在看來，賈敏除了說話顛三倒四毫無邏輯，沒什麼大問題，實在不至到那些待遇。安妮說過，大家族里人的命運是連在一起的。不希別人看見言溯就說：愿上帝保佑你的妹妹，希你們家早日走出影。

伯特沒直接回答，反問：“放了，你會開心嗎？”

甄不配合地別過臉去，不說話。

他聳聳肩：“那就算……”

“會開心！”違心地回答。

其實，如果見不到言溯，任何事任何人，誰死誰活，都不在乎，都不會開心了。

想到言溯，的心陡然刺辣辣的疼。言溯現在在干什麼？一定瘋了似的在找。

后面的車追得很，伯特的車猛地一轉彎沖下公路，甄從座椅上飛起又狠狠砸下，安全帶勒得生疼。心不好，捂著口，深深皺了眉。

伯特見臉不好，清黑的眼眸深了一度，閃過不耐，看看后視鏡，自言自語：“這些人是該死。”一掌砸向某個按鈕。寬敞而多功能的車嘀嘀，車頂發出滋滋的機音，甄抬頭一看，竟是霰彈槍！這一彈出去，能炸毀一輛車。

“伯特，不要殺人！”

上車這麼久，第一次他的名字。伯特臉有點兒奇怪，頓了好幾秒，抑揚頓挫說了句：“OK，我答應過你，當然不會殺人……K！”

車后的科爾立刻抱槍，打開小窗口瞄準。他不殺，可以別人殺。

“你倒真是守信。”甄諷刺，眼見K真要開槍，斥他，“你敢！”K面馴服，真沒靜了。“我說了，不要殺他們。”

伯特點點頭，贊同：“好。然后我們被殺。”語氣一如那個任何時候都和較勁斗說反話的男孩。

甄面無表：“他們不會殺我。”

伯特一聽，登時臉就灰了：“可他們會殺我！呀，Little C，你還真是不心疼我。”

甄抿抿：“……他們也不會殺你。”

“是啊，他們會活捉我。”伯特眸閃閃，勾一下角，像是好氣又像是好笑，“我被他們抓去，你忍心嗎？他們待我怎麼辦？”

汽車群在原野上瘋狂追逐，他手腳敏捷地縱著時速幾百碼的車，竟還神態自若，用聊天的語氣和玩笑。

甄頭大，莫名被他惹破功了，冷梆梆道：“不是每個人都像你是個待狂。”

伯特聽言，開懷笑了，很得意：“是嗎？你真這麼想？”好像他很唯一很特殊。

甄差點兒罵他：“我沒表揚你！”

K端著槍，脊背發麻，好久沒見C小姐，也好久不見誰敢這麼和B先生說話了。

甄心頭籠著霾，扭頭蒼茫的原野，抿著，良久不做聲。

不知道自己現在是種什麼心，不想跟他回去。可也不想讓伯特死，不過，或許他可以被CIA抓走，說起來伯特是和一樣的生醫藥天才，他們會不會把他捉起來讓他搞研究？

木了臉，這種想法好無聊。都不知該怎麼逃走，唯一的希是后追的警察。

伯特很聰明，知道如果在別的地方抓，一定會逃，一定會抵死反抗。

可那是的莊園，要是不平平靜靜跟他走，他會眼睛都不眨一下殺了那里所有人，言溯的家人。

言溯……

伯特至今還沒提他，這反而讓甄不安。覺，伯特準備好了一切，給言溯寫了結局，所以他才從容不迫，隨又隨意，毫不提和言溯有關的事。

可即使他看上去那麼輕松，偶爾還掛著笑，但甄太悉他了，一眼就看得出來他心里其實忍著氣，很強烈。

他和亞瑟不一樣。亞瑟生氣會不說話，甄偶爾哄他，一句就好了，更多的時候甄太遲鈍，不知道他在生氣，他就會自己消氣了來找；

可伯特生氣，會表現得格外輕松，絕口不提讓他生氣的事，等到甄不注意時狠咬一口，讓永遠都記得他什麼時候生過氣。

甄忐忑，恍惚覺得在等待注定悲哀的結局。

伯特不知從哪兒拉來一條厚厚的棉被，把裹住，隨即車猛地一晃，甄從神思中回神，哐當撞，卻撞進的棉被里。一愣，原來汽車重新沖上公路。

路上是漸漸聚集的上班族車輛，他在拿平民做掩護。

甄吃驚看他，果不其然，他的側臉安靜了，眼睛幽暗幽暗的。

警察長時間的咬不放讓他漸漸失去耐心，偏偏顧忌的緒又不想開槍。

早晨上班的稀疏車流中，他的車像一尾靈活的魚，超車，搶道，避讓，游刃有余。所過之車輛鳴剎車，躲避不及乒乒乓乓撞在一起，后邊警車速度太快，有的避讓剎車，有的從公路上翻滾下去，有的撞在地上三級跳。

甄抓著扶手，在被子里顛來倒去，頭暈目眩。

后視鏡的一幕讓心驚跳，的車溜得飛快，后面車流卻完全崩潰，一片狼藉。

他轉眸，自得地看：“這不能怪我吧？”

“……”甄心煩意，懶得理他。隔了半秒，著后邊的人仰馬翻，“你沒必要這麼做……他們是想保護我。”

“他們是想利用你。”他語氣生又霸道，說完，嘆了聲，“傻！”

甄臉僵了。

“跟我回家吧。他們不會保護你，我們才會，也只有我們有能力保護你。”

他微微瞇眼，棱廓分明的側臉閃過一和，又不悅，“你那麼聰明，難道不明白他們的保護是什麼意思？他們看中的是你腦袋里那些可以毀滅世界的力量。”

“他們保護的不是你，而是你的能力。因為你能制造小劑量就讓生大規模瞬間死的毒和解藥；你懂克隆人技；你會制造改變人生能的藥；會制造藥和異能藥，讓人擁有和一樣的能力或異能。他們很清楚，是其中極細微的一種，賣給恐怖組織或是其他政府科研機構，都是大把的真金白銀。掌握在手里，也會上升到戰略的高度。這就是你的利用價值。”

伯特眼神暗，繃的臉上出的怒氣，是替不值，是氣他們那樣對他的Little C，

“你和他們本土研究這些東西的科學家不一樣。對他們來說，你永遠是異類，是邪惡的一方，不值得信任。等你沒了利用價值，他們會立刻站到正義的一面，殺了你。”

甄不為所：“我有本事讓自己永遠有利用價值。無所謂，各取所需。”

那麼危險的力量，不能只讓某一方擁有。總要有制約和平衡。想起言溯養的那尾小魚，和因斯坦一樣的名字。S.A.很喜歡吧！

伯特雙手摳著方向盤，手背上青筋繃起：“你就那麼不想回家？在那里，你什麼都有。你要是不喜歡，一輩子都不用再進實驗室，我來管。”

“自由。”甄著窗外的風，“我只想要自由。”

“你可以有。A說以后不會關著你，世界各地，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他譏諷，“他們給你自由了嗎？”

甄不語。不是傻子，知道自己其實被CIA變相囚著。可遇到了言溯，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即使是被他束縛在懷里，也覺得是自由的。

是，心更是。

甄緩緩抬起眼簾：

“B，如果哥哥沒有死；如果我沒有因為怨恨你們而逃出來；如果我沒有看到外面的世界，我或許還會像以前一樣，懵懂而不知。我或許還會像以前一樣，認為S.P.A.做的一切都合合理，認為你對實驗樓里那些孩做的一切再正常不過……或許還認為，和亞瑟還有你，三個人一起，是自然又恰當的。”

“如果真是那樣懵懂，我會因為無知而過得很幸福，結婚了，有好幾個孩子。隨心所，盡一切，單純地被亞瑟和你寵著。”

伯特靜靜聽著，深幽的眼眸波瀾不起，寂靜而沉默。

甄的話語那麼簡簡單單地一轉，讓他的眸瞬間暗淡：“可現在我覺得這一切都不對。我變了，心再也回不去了。”

“B，現在，我的自由就是，遠離亞瑟，遠離你。”

伯特寡淡一笑，愈發暗沉：“很憾，你要失去自由了。”

“C，這世上一切都會找來給你，唯獨這項，不能。”他著凌厲的氣勢，飛打方向盤，揚長而去。

甄猛地一怔，不可置信著鏡里逐漸變小的嘈雜混，心一下跌到海底，警車沒追上來……分明抱著希，等他們來救的。

不想跟伯特走！

他見錯愕得像了毀滅的打擊，小臉空茫得可憐，又忍不住哄：“生氣了？”

“沒有。”

“你不開心。”不容欺騙的語氣。

甄不想理他，手卻不自覺往下移，去安全帶。才作，耳旁響起他微涼的警告：“C，別想跳車。”

他收斂了之前的一切緒，又冷又。

背脊僵，不舍又悲涼，緩緩收回手。

灑進來，給他額前的碎發染上溫暖的暈，映在他墨的眼眸里，燦燦的像水底的黑珍珠：“C，別想跳車。……別傷害你自己。”

甄頓挫敗的無力，和他本說不通。著外邊飛馳的景，閉，絕又木然。

而剛才安全帶的舉無疑刺激了伯特，他臉更平靜了，車速猛地開快，仿佛這樣就可以把從后的世界回來，回到以前。

車廂里詭異的安靜，只剩天地間的風聲。

甄漸漸不安，他忽然開口了，很靜：“S.A.YAN！”

甄心里猛地咯噔，摒著氣，竟不敢貿然接話。

“你變了。”伯特不等，自說自話，“那個男人給了你很大的勇氣。”語調平穩得沒有一起伏，像暴風雨來臨的前兆。

甄咬了咬牙：“對，我要和他走。”

“走？哼，誰準你走了？”他冷聲，氣氛陡然降到冰點。

后邊的K立刻低頭。

甄不怕他，面平靜，像給冰封過。

寂靜過后，伯特彎了彎角：“很憾，你再也見不到他了。”

甄臉頰極輕地了，安靜的眼眸里一閃而過淡淡的凄哀。

很想言溯，很想。

伯特從鏡里看，立刻垂下烏黑的睫，蝴蝶般撲扇，遮住黑黑的眼睛，白皙臉上是說不清的凄涼。

他想起小時候，媽媽要沒收心的兔子，細細一個立在角落里，小手死死揪著子，固執而僵地對峙著，委屈、悲憤、又無助。

那時，就是這個樣子，這個眼神。

“亞瑟呢？”

伯特聽言，奇怪看，竟笑了：“怎麼？如果他在，你就會哭，讓他心疼嗎？”

“你不一樣會心疼？”冷笑的神其實不適合。

伯特一愣，哼一聲，掩去眼里的尷尬。

“那些人，是誰安排蘇琪殺的。你，還是A？”

“他計劃，我執行。”他輕慢道，“特地為S.A.YAN量定制的反側寫、反犯罪心理畫像，彩嗎？哦，忘了告訴你，就在剛才，有人向泄了警方的嫌疑人名單。那個‘有人’，就是我。”

難怪在孤島，亞瑟那麼輕易就放他們走。原來孤島只是前奏，真正的大戲在后頭。FBI遲早會翻出silverland的殺人案。現在連甄都不見，言溯的嫌疑要呈幾何倍數增長。

“C，你全程見識了BAU小組的犯罪心理畫像，聽到他們對幕后主使的分析。你也聽了S.A.YAN對這個‘變態’心理的揣測和解剖。是不是覺得他很厲害？C，這就是他自己！

你從視頻里看到的一切，害者尸上表現出的一切，BAU小組都沒有看出來的幻想，只有S.A.YAN懂。我們畫出來的東西，只有相似的心思才看得明白。他就是！

你認為他很明？不，人心總藏著暗的角落。我不過把這個角落挖出來，讓他看見，讓所有人看見。而他沒讓我失，一眼就看懂了這幅畫像。”

所以，他們不單純是在陷害言溯，還按著對他的心理分析，喚醒他心中的暗面？他們只是用人命在畫像，讓言溯從中找到共鳴？

甄搖頭，很固執：“不對，他不是你說的那樣。”

“是嗎？”伯特的話耐人尋味，“你這幾天沒發現他和以前不一樣，他有事對你瞞？”

這幾天？

甄下意識回想，他沒什麼不一樣，他沒瞞什麼……不對，唯一不同的是，他們一直都在……發生關系。

不可能！他沒那麼脆弱，沒那麼容易影響。

一切只因為，他。一定是這樣。

甄再度搖搖頭，更加堅定地重復：“不對，他不是。”

“那就等你眼見為實。”

甄一駭：“你們準備把他怎麼樣？”

“像Chace一樣敗名裂，然后死。”

甄更加決然，口而出：“那我就和他一起死。”

伯特愕了一下，眼中閃過冷意：“你在威脅我？”

“沒有。”甄極其冷靜，“他為我付出太多，我只是做我想做的。”

“為你付出？”伯特深覺可笑，卻又聽出別的意思，臉一下變了，“呵，我從不懷疑你的魅力。”

他眼中閃著奇怪的彩，“K，你說，我們little C幾年不見，是不是越來越漂亮了？”

K點頭，卻是不敢看甄的。

甄不明白。

“K！”伯特把座椅放倒，科爾立刻接方向盤。

甄見自己的靠背也倒了，驚愕之時，伯特已俯湊近，低沉而危險的聲音回在耳邊：“我剛才就覺得不對了。”

他手臂下落，用力箍住的細腰，冰涼的鼻尖在的脖子上，狠狠地嗅，像獵犬嗅一塊。驚得一不，卻聽他沉道：“C，你上的氣味變了。”

甄驀然頭皮發麻，心跳驟停。脖子上窸窸窣窣。

他吸著的香氣，從白皙的脖頸間抬起眼眸，目森，像某種嗜的：“你把你的貞潔給了那個男人！”不是詢問，而是肯定。

“你怎麼能這麼不乖？”他忍而凌厲的氣息太近，甄渾冰涼，想卻不了。

他的挲著的脖頸，一張一合：“知道A和我最喜歡什麼水果嗎？”

僵著子，不回答。

年時的亞瑟和伯特在實驗室外開了果園，種了好多果子，到的時候，放在漂亮的竹籃里打上蝴蝶結，擱在的試驗臺上。

喜歡致的籃子和蝴蝶結，收藏起來；亞瑟和伯特敲的門去回收，說被外面的松鼠走了。亞瑟很配合：“那我去找松鼠要。”伯特卻搗蛋：“切，該不是你這貪吃鬼把籃子烤了吃了吧？”氣得摔門。

可此刻的伯特那麼危險，一點兒不像那時的年。

他在后，溫熱又結實，聲音卻冰冷飄渺：“種的果子悉心呵護了好多年，臨了卻被別人摘走咬了一口。這種心，你明白嗎？”

安靜。

甄被他束在懷里，頭發發炸，不敢呼吸。

他擰住的下，把的臉掰過來，直視：“Little C，你惹我生氣了。”

伯特的臉格外平靜，靜得可怕，深深的眼中閃過一抹紫，是他怒意發的前兆：“你說，A要是知道你背叛了他，他會多生氣？”

甄大驚，骨悚然，下意識一，卻沒能逃。

伯特單手把從安全帶里撈出來，攏到車后寬敞的空間里。

甄毫無還手之力，猛地被他拎去后邊，忍不住“啊”地失聲尖。

這一，伯特陡然停下來，懷抱不由自主地了。

他低頭，微微瞇眼看，眸閃閃，帶了一種挑起又得到釋放的迷醉，仿佛心都得到極大的滿足和。

像電般狠狠栗了一下，他死死扣住的下，拇指肚抖的，闔上眼睛仰頭天，仿佛沉迷地著里某種瘋狂流竄的痛快。

他白皙而修長的脖子上，結滾了一下，幾近似地長嘆：“GOD！Little C！就是這個聲音。”

甄全然不懂他說什麼，此刻，他周散發著極度危險的氣息。

他手掌扣的臉頰，脈搏像失了控般瘋狂搏。驀然明白只怕喚起了他的某種。

伯特著甄的肩膀，力道大得掙扎的力氣悉數被化解，他鼻尖抵著，呼吸急促又狂熱，和剛才的他判若兩人。

甄大駭，嚇得面容失，力氣比不過他，幾乎想不出別的辦法，絕之下慌不擇路地大喊：“你要是敢我，亞瑟不會放過你的！”

話音沒落，甄自己先懵了，在說什麼？

伯特瞬間停了下來。

“是嗎？”他不怒反笑，“現在知道這世上，誰能保護你了？C，這是你的本能。”

甄怔了，愕然看著他琉璃般漂亮的眼睛，他得逞了似的笑意盎然。

他剛才是故意刺激？

伯特沒有松開，忽然收斂了緒，眼眸變深，低下頭。在上，很輕很輕了一下，不帶任何多余的作，很干凈。

甄愣愣來不及反應，他已不作留地抬起頭，眸燦燦，角輕彎，一如無數次他捉弄，功惹哭、惹氣、惹、惹斗的快樂自在。

甄知道被他耍了，氣勁兒上來，一拳揮去，卻驀然停在半路。雖然伯特這一刻沒作，但他仍沉沉在上，神玩味。甄像一只被小狗盯上了的包子，全寒都豎起來，裝作沒在意那里，兇他：“你起開！”

伯特表微妙看一秒，真跪坐起了。

甄驚得面煞白，速扭過頭去，拼命往后，可他抓住腳踝一扯，把再度拉倒在他下。“你敢！”甄尖，“伯特！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他笑，語氣像斗。

“我殺了你！”

“我倒認為你不會舍得殺我。”伯特笑容更大。

甄怎麼用力都推不開，氣得眼睛紅了，止不住的恐懼像冷空氣侵襲到四肢百骸。

他見氣得發抖，又不忍，哄小孩似地抱住的頭，在耳邊喃喃，聲音竟有些弱：“Little C，別！就一下，乖！我怎麼會傷害你？但我現在很難，不要把我推開。好不好？”

甄一懵，皺眉嗚咽著推他：“我不要！你走開！”

他摁住的肩膀，眼神失控，不知是警告還是談條件，一字一句咬牙切齒：

“知道嗎？我不想強迫你。所以一人讓一步，你乖乖的，不要推開我，好嗎？”

始終默然，一聲不吭，仿佛沒有任何，只是一個娃娃。

可對他來說，全世界，只有不是娃娃。

甄惡狠狠瞪他，一副恨不得吃了他的表，憤怒地拉下擺滾去角落。

“好啦，別生氣了。”他湊過來哄，“我都沒你。”說得還很憾。

“你滾！”掀開他的手。簾子前邊，K聽了，驚得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我不滾。”他慢悠悠的。

甄氣瘋了，正想跳起來他，空曠的原野上突然傳來三聲尖銳的汽笛，前一聲長而緩，后兩聲短而急，甄一下驚起，這聲音是……

猛地翻坐起來，趴著窗子往后一看，不正是他嗎？

SUV從斜前方過來，瞄準車腰直沖；行駛角度剛好錯，即使是K剎車打方向盤要避也來不及。

“C！！！”

眼見那輛厚重的SUV猛撞過來，伯特條件反撲上去攬甄，想把護在懷里；甄愣了，有些不忍，卻在極短的時間一狠心，猛地推開他，卷著被子拉門滾了下去。

盛夏已過，秋意淡淡。

茂盛又初見衰敗的原野上聚了多輛車，警燈閃爍。現場拉著長長的警戒線，各路人馬進進出出。沒人傷亡，卻引來了CIA和FBI的英。

FBI認為最近發生的惡殺案，言溯是頭號嫌疑人，甄是他的學生，關系切。

CIA則比較狡猾，說甄因為指證連環殺手，參加了證人保護計劃，其實是普通學生，最近在普林斯山的地下工廠做實習調查。

周圍忙忙碌碌，言溯拔又孤獨地立在撞廢鐵的兩輛車前，面沉默而冷清，腦子運轉得有條不紊。

能讓甄一聲不吭離開莊園的，只有蘇琪背后的神人，伯特。

被撞的是伯特的車，斜而來是歐文的。可，他們消失去了哪里？

言溯繞著被撞的車走了一圈。

后門開著，車座椅全放倒，地上一塊撕碎的角，他再悉不過。只一眼，竭力平靜的心像被誰撕開一道大口子。

子是他買的，今早親手給穿上，那時，在他懷里咯咯笑，仰著腦袋轉圈圈。

此刻，碎布之上粘著陌生的濁，屬于男人。車廂里縈繞著淡淡的雄腥味，像原始用味彰顯份劃分領地，又像在宣告對人的占有。

言溯心一凜，仿佛撕裂的傷口被倒上冰。他神依舊，擔心甄有沒有傷；更擔心有沒有哭。

特工們在一旁流想法，初步推斷有人劫持了甄，特工歐文雖然中途攔截，但很可能被一起抓走了。

言溯目掃向四周，荒原，山丘，海灣。

歐文并非突然出現，而是一直獨自暗中跟著。這兒距離伯特把警察甩開的地點很遠，他追車那麼久，為什麼選在這個地點撞車？

他向遠隨風搖擺的灌木叢，不跟任何人打招呼，突然奔跑過去。

叢林落葉，無盡的奔跑，海闊天空，悉的山腳，嶙峋怪石，海風，他從陡峭的海邊懸崖滾落下去，浪濤拍岸，風卷沙石，盡頭是那半壁山巖，整整齊齊削掉了一塊——當年Chace自殺炸的地方。

就是這里，蔽的林中海灣，怪極多，連通，易守不宜攻。

后的特工和警察們已追上來。

“歐文帶著甄躲在這附近。”言溯肯定地丟下一句話，再不多說，鉆進附近的山里。

走了幾個山，徒勞無獲。萊斯開始懷疑言溯的判斷，將要命令撤人時，言溯的目卻落在海水線上的一塊巨石上。從崎嶇的石上走過去，轉過彎，能容納兩人的口赫然眼前。

外邊是海洋，這個地點果然奇佳。

里德有了某種預，警惕地掏出槍，打手勢招呼大家過來。等待的間隙，一扭頭，言溯空手進去了，寥寥的影很快被黑暗吞沒。

彎彎繞繞走了不知多米，線越來越暗。言溯漸漸放緩腳步，調整眼睛的適應力。屏氣傾聽，黑里沒有任何聲響，約只有遙遠的滴水聲和風的輕嘯。

他指尖點著墻壁，一步一步繼續往里，面前越來越黑，某一刻，迎面撞上一個黑的槍口，直直對著他的眼睛。

言溯靜靜的，白皙而清俊的臉上，表并不清晰，模糊進了暗的背景中。

對面，槍的主人，是歐文。

歐文舉著槍，手臂端直，那樣筆而莊嚴地立著脊梁。面容朗而堅毅，可一雙灰藍的眼眸徹底渙散，沒有毫的彩。

后的手電筒追了上來，強從他的瞳孔劃過，沒引起任何生理反應。

言溯無聲地，深深地，蹙了眉。

良久，退后一步。

一束束更多的手電筒照進來，把狹窄的變白晝。

材高大的歐文，右手搭在石壁凸起上，保持著舉槍瞄準的姿勢，一不。

石壁上無數彈坑，他被打篩子，服上沒有一不被浸，地上的猩紅像毯子一樣鋪開，紅得像花兒。

在場之人倒吸一口冷氣，沒人能想象當時的慘烈。

即使流盡，子彈打，他依舊站得筆直，戰斗到最后。仿佛不管誰來，他都要堅定不移地保護他后的人。仿佛再來一個人，他依舊可以醒過來開槍。

那麼一張年輕而帥氣的臉，寫滿了平日里見的兇狠與決絕。

言溯定定和他空的眼睛對視，他茶的眼眸中劃過一深刻的沉痛，耳畔回起歐文曾經說的話：“拼盡全力護安全，即使殉職也在所不惜。”

那是冬天，當時那麼簡單的一句話，到了秋天，他用如此悲壯如此慘烈的方式兌現。

幾平米的空里，再沒有別的人影。

沒有甄……

他心里原本存有最后一僥幸，期盼歐文救走了甄。

直到這一刻，言溯才真真切切到一種深徹肺腑的可怕，像寒冷，疼痛又，一點一點浸潤到脈——甄，真的不見了。

竟然就這麼……？

他腦子空了，無數次重復今天早晨的噩夢回，笑著，輕輕摳他手心，分明前一秒還在眼前，轉就不見……轉就……再也不見……

他愣愣的，轉回頭看，沒了，真的沒有了。

分明，連一句好好的告別都來不及……

法醫檢查歐文的尸：“正面21槍傷，子彈口徑統一為11.43mm；背后1槍傷，子彈口徑11.2mm，直接穿心臟，這也是致命傷。”

CIA的貝森特工聽言，凝重地皺了眉：“甄小姐的槍就是11.2mm口徑。”

萊斯等人聽言，紛紛出懷疑的神，歐文的背后留給他保護的人，照這麼看，甄不是害者，可能是同謀？

特工們互相換著眼神，而取證的法證人員中，突然傳來驚呼：

“炸彈！”

現場氣氛一下繃，無數雙眼睛循聲看去，雜的干枯海草下邊，赫然一片紅倒計時，在昏暗的背景下，紅得像，目驚心：00：00：59

一瞬間的死寂后，有人狂吼：“撤退！”眾人立刻迅速而井然地往外疏散。

只有言溯，紋不，沒有要撤離的跡象。

他目平靜又銳利，急速掃視著周圍的環境，石壁上，隙里，歐文的上，地上的角落，每一個空間都不放過。

紅倒計時飛速流逝，像是誰不可挽回的生命。

窄中，人越來越，佩茲特工近乎命令地朝言溯大喊：“S.A.！立刻撤退！”

言溯突然面無表地邁開步子，還不離開。他在山里疾步走，手電筒飛速在掃過，眼睛的速度更快，把每一寸模糊的影像都刻進心里。

腦袋前所未有的高速運轉，理著他眼睛看到的一切視覺印象，可時間一秒一秒飛逝，沒有任何有用的信息。他目凌而張，卻死都不肯放棄，再次舉著手電筒尋找。

只是，臉一寸一寸僵冷寂，像原本僥幸卻希破滅的心。00：00：39

“S.A.！撤退！”妮爾特工朝他喊。

他聽不進任何人的話，他是不要命了，沒希了，固執地，沉默地，漸漸手指抖地，檢查著山里每一個可能的疑和線索。

里德驀然明白了言溯的想法，跑上前拉扯他：“S.A.，你不想活了！法證人員已經盡力，只剩三十幾秒，來不及了！”

“GOD！PLEASE！”言溯驟然發一聲怒吼，手電筒猛地大力砸向石壁，哐當炸的稀爛。

周圍人驚愕地睜眼，死一般寂靜。S.A.YAN，從未如此暴怒而緒失控過。

言溯掀開里德的手，雙手抱著頭，像一只失去眼睛的重傷的獅子，不安又急躁，飛速在狹窄的山里走來走去，仿佛無可以安，無能給他安和平靜：

“不能走，炸了就什麼痕跡都沒了！歐文為什麼選這個位置，他想說什麼？他和Ai一定留了線索。在哪里？沒有，都沒有！”他不作停歇地低聲喃喃，仿佛停一秒就會空虛，就會惶恐；話語不停，說出的單詞都在抖，在驚慌，

“地理坐標、經緯度、海岸圖形、隧道、數字、名字、字母……都不是！都不是！他們想說什麼？碼！碼！在哪里！for God’s sake！”

“在哪里！”他悲憤喊著，一腳狠狠踢向石壁。

看得人心驚跳，他卻覺不到疼，再度瘋了一樣抓起手電筒找尋線索：“有海鳥來過，漲過水，海洋滯的垃圾……”

炸彈上紅的數字飛速消減！

里德上前箍住他往外拖：“S.A.，你不要這樣，你忘記你對生命的態度了嗎？走！”

言溯推開他，高瘦的整個兒在抖，仿佛心中恐慌的緒再也控制不住，一貫澄澈又堅定的眼眸到了這一刻，全是說不出的無助與迷茫：

“這是我生平第一次覺到恐懼，我不知道這種時候，應該采取什麼態度。”

他這一生的變不驚和淡然自若，到了這一刻，盡數崩潰。

里德怔住，眼眶竟了。

可言溯這讓所有人瞠目的失控，也只維持了幾秒。

他忽然平靜了，雙臂緩緩垂下，深深低著頭，聲音更低，像被打垮了，又像在哀求，很輕很輕：“God，Please.”

上天，求你了……

昏暗山中，他的側影，那麼固執而忍，沉默而無聲，撐立著。可那軀殼里，分明有什麼垮塌了。

佩茲嗓子發酸，眼中一下就涌出了淚水。

可下一秒，飛快拿手背蹭去淚，吼著下命令：“把他拖出去！”

時間只剩10秒，里德和史斯立刻上前拖言溯。

他不肯走，怎麼能走？

佩茲一狠心，抓著槍托狠狠砸向他的后腦……

言溯睜開眼睛時，在醫院的病床上。狹窄山里炸的余震，佩茲專業的一擊，給他頭部留下不小的腦震后癥。

給他檢查包扎的，是家庭醫生班杰明。

給頭頂換了紗布和藥膏后，班杰明道：“S.A.，你這是第五次經歷炸。組織的創傷不是儀能檢測出來的。今后哪怕有一點兒覺得不對的地方，都必須立刻回醫院檢查。不然，后果不堪設想。”

言溯臉蒼白，淺茶的眼眸著虛空，沒有任何反應，不知聽了沒聽。

“你，還有海麗、斯賓塞，他們都很擔心你。”班杰明微微嘆了口氣，“S.A.告訴我，你還有哪兒不舒服？”

言溯緩緩抬起寂靜的眼眸，默了良久。

“這里……”他抬起食指，點了點心窩，一下一下，茶的眸子雋永而死寂，“疼。”

嗓音很干，蒼茫而嘶啞，就像他的靈魂已經蒼老，已經凋零。

推門進來的佩茲聽到這話，差點兒又掉眼淚。

和同行的里德妮爾一樣，和言溯合作太多太悉。印象中，他永恒而沒有悲歡，那樣坦然，那樣從容。從沒見過他如此不像他。

可這樣的人，即使是痛苦，也是安靜而不聲的，像夜里的水，無聲無息。

三人換眼神，良久不說話。最終，妮爾說明來意：“S.A.YAN，警方拿到搜查令，已經去你家搜查了。”

病床上，言溯眸轉過來，淡淡籠在妮爾上，沒有生氣，還很配合，點了點頭。

妮爾反而不知接下來該說什麼，沉默了好幾秒，才道：“S.A.YAN，FBI正式要求你同我們回警局配合調查。”

“他的還不……”班杰明醫生話沒說完，言溯已掀開被子下床，平淡地看眾人一眼：“請等一下。”

雖然面容虛弱，但無疑又變回了之前那個永遠彬彬有禮的紳士，涵養與家教俱在。

佩茲和Rhied看著言溯走進換間，背影消瘦，一時也無言；他看上去像沒事了，可又像有什麼東西，從他上消失了。

言溯坐車到達警局時，門口聚了一些和平示威的人群。

幻想一案因為惡劣的待行徑和齡的殺引發了廣泛的社會關注，警察的遲遲未破案也招致大量質疑和民間非議。而就在今天，有人向CNN公布了BAU小組的嫌疑人畫像和名單。

于是，示威者白條紅字拉著橫幅：

“去死，下地獄！”

“騙子，偽君子！”

“終止他的幻想，終止他的惡行，結束他的生命！”

言溯下車走進警局，圍觀人群有些，但都有秩序地揮著橫幅，不至于沖撞或襲警。

人們著警察護送的那個高高瘦瘦的年輕男人，那樣俊逸而冷漠的側臉，不免嘆：人面心。

警局里，害小孩的父母也在，見了言溯，控制不住激緒沖了上來。

小孩的父親竭力克制，一雙紅眼瞪著言溯像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剝；母親則滿目仇恨，聲嘶力竭地罵：

“混蛋！畜生！你對我的孩子做了什麼？你做了什麼！那麼小，還在兒園給你送過禮！你這個變態！惡魔！呸！”

緒激，猛地一口唾啐到言溯臉上。

眾人始料未及。和言溯一樣有重潔癖的里德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攔在言溯面前，低聲警告：“現在只是嫌疑，還有待查證。”幾個警察立刻上來把拉去一邊。

言溯平平靜靜，掏出隨攜帶的手帕，緩緩去臉頰上的臟東西，拭了一兩下，道：“我去趟洗手間。”

他立在洗臉池邊，有條不紊地沖洗完畢。一低頭，手心不知何時多了滴。他不言不語，了紙巾干右耳，把帶的紙團丟進紙簍。

腦子里回想著歐文的很多事，他們很早就認識，和甄有關的，歐文也說過很多——

“S.A.我有一個小妹妹，遇到了碼難題，幫個忙吧？”

“不管是對是錯，我都會盡職保護。”

言溯關上嘩嘩的水龍頭走出去。

律師立在審訊室外和萊斯涉，言溯視無睹，推門進去：“我不需要律師。”

萊斯如獲至寶，立刻和妮爾以及佩茲進去詢問言溯，其他特工則在外邊看著。

言溯走進去，拉了椅子，背脊筆直地坐下。

萊斯抱了紙盒放在言溯面前：“這是在你家里找到的相關證據，希你能配合。”

言溯看都不看：“萊斯行政，心理施對我沒用。尤其是FBI這種用爛了的空盒子手法。”

萊斯吃了個閉門羹，不快地把紙盒推到一邊，剛要開始詢問，言溯先看向他。

暗的燈在他眼中映著淺淺的澤，著說不清的涼：“在你們詢問之前，我想聽歐文上的監聽錄音。”

萊斯想也不想：“不行。”他知道，詢問最忌談條件。

言溯落落坦站起：“我需要律師。”他頭也不回往外走。

三人對視一眼，妮爾立刻沖他的背影道：“可以。”

很快，設備拿過來了。

打開前，妮爾解釋：“沒有甄，總是自己拆掉監聽設備；歐文偶爾也會關掉，但這次他沒有。”

言溯不言。

錄音打開，鋪天蓋地全是呼嘯的風聲和海浪，歐文極低地輕呼：“Ai，小心！”

“沒事。”這是甄的聲音。

“沒料到你速度那麼快。反應敏捷。”

“是嗎？”孩的聲音帶了一興，一點兒不像逃難的孩子，可下一秒提到了某人，就低落下來，“S.A.還總說我慢呢。S.A.……嗯……S.A.……”

不經意間重復他的名字，三遍，一遍比一遍輕，一遍比一遍想念。

言溯靜靜聽著，眼神幽深專注，臉頰始終淡漠冷清。

“呵，”歐文似笑非笑，“你畢業時，我們帶你去游樂場，他打地鼠還沒你快。”

這句話沒什麼安，甄似乎更難過了，聲音小得像蚊子：“歐文，我想S.A.了……明明都沒有分開多久。”

言溯不言不語，碎發下的眼眸深邃得像夜里的海，平靜而深沉，看不出任何緒。

“歐文，他會找到我們嗎？”

“會。”

“你來和我一起好不好？”

“……”很長時間，沒有人聲，連呼嘯的海風都沒了。

良久，歐文呼吸沉沉，很很重：“Ai，我其實很喜歡你頭發束起來的樣子，很漂亮。”

可這個時候，甄沒有回應。

接下來仿佛世界都安靜，沒有一聲響。眾人屏氣聽著，突然，一聲尖銳的慘撕裂了安靜：“啊！”

孩兒的尖，凄厲又悲哀。

是甄。

聲音戛然而止。

言溯頭上綁著繃帶，映得利落短發愈發烏黑清秀，也襯得傷后的臉龐愈發蒼白。

俊俏的臉上再也沒了數天前，帶著他的“學生”給罪犯畫像時的溫潤神，聲音也不再清雅，而是沉沉如水：“歐文的葬禮什麼時候？”

妮爾猶豫片刻：“CIA發現了一些別的東西，而且歐文數度違反規矩私自查取機，他不能以軍禮下葬。所以……”

言溯不語，想起歐文舉著槍死死立著的樣子。

外邊有人敲門，說有封信寄到警局，收件人卻是S.A.YAN。

其實不是信，而是一張相片沖印紙，黑漆漆的，什麼也沒有。

佩茲等人面面相覷：“這是什麼意思？”

妮爾蹙眉：“碼？信號？”

言溯盯著那片漆黑，看了幾秒，懂了。

他很長時間說不出話來，良久才抬起手指，一下，一下，那塊黑，

“甄……在這里。”

面前三人愣住，不可置信；妮爾瞪大眼睛，足足愕了好幾秒：“什麼？”

“，被關在黑屋子里了。”言溯深深低下頭，拿手遮住眼睛。

他記得，

甄曾無所謂地說：“小時候，一不聽話，就被關黑屋子。哼，有什麼可怕的，我都習慣了。”

習慣了……

他知道，甄不會哭，也不會尖。會很安靜，很沉默。

而他，手指著那片黑暗，心像是被重錘狠狠一擊，沒了聲音。

言溯平靜抬眸，看向審訊室墻上的玻璃，上面有一層他的影，薄薄的，模糊而微涼。

他眼睛的廓太深，以致眉下只留了一汪深深的影，黑漆漆的。

頭上的白繃帶格外顯眼。或許是綁得太，言溯頭有些疼，像被一雙鐵手攥著，耳朵嗡嗡直響。

他看不清自己的臉，驀地想，毀掉它，換一張也不錯。應該不會介意他的容貌。如果，這次他還回得來……

萊斯坐下，擋住了他的視線。他的目緩緩聚焦在萊斯臉上，那是一張懷疑卻認真的臉。

對視幾秒，萊斯覺得不管如何，審訊的畢竟是病人，為了保險，問：“S.A.YAN，你現在說的話都是在清醒狀態下嗎？”

“是。”他看上去很配合。

“迄今為止，死亡和消失的人，你都認識或見過？”

“是。”

“蘇琪死亡現場的槍支上為什麼只有你的指紋？”

“為了自保，我當然會奪槍。手上應該涂了膠水，但被福爾馬林腐蝕了。”這麼一看，他其實沒那麼配合，而且腦子轉得相當快。

萊斯預到不會輕松。雖然言溯的腦子被撞了，但思路清晰敏捷得可怕。

佩茲接著問：“傳送帶呢？”

“蘇琪撞開的，我想去關，關不了。”

妮爾抬眉：“所以你當時試圖救一個想殺你的人？”

“你們做警察的很清楚。”

即使警察追捕在逃的人，也會盡量不殺死對方

“蘇琪為什麼要殺你？”萊斯補充。

“這應該由警方調查。”言溯有條不紊。

萊斯被他堵了，換個說法：“據我們所知，幻想案發前不久，蘇琪去過你家？”

“對。”

“干什麼？”

“問Holy Gold俱樂部的事，讓我幫忙找師小姐和米勒先生。”

“5位害者中的兩位？”

“對。”

“為什麼？”萊斯追不舍，“之前你說蘇琪是殺死這5人的兇手，S.A.，兇手為什麼上門請你去找害者？”

“陷害我。”

“為什麼要陷害你？”

言溯淡淡看他，重復：“這應該由警方調查。”

萊斯沒法了，看向周圍的同伴。

妮爾接著問：“S.A.，我們知道蘇琪去過你家，但不知道原因。你剛才說的原因，有沒有撒謊？”

“沒有。”

“我們要如何相信你？”

“甄別對錯的責任在你們，不在我。”言溯神寡淡，意思等同于“信不信”。偏偏被他說得還格外有道理有禮貌。

妮爾停了一秒，萊斯接著問：“蘇琪死了，無人對證。S.A.，你認為這是巧合還是有人刻意為之？”

“主觀問題，拒絕回答。”

萊斯抬抬眉梢，他算是弄明白言溯為什麼不需要律師了。進來這麼久，三人審訊一人，他每個問題都答得滴水不。

邏輯條理，法律條文，職責權限，他樣樣清楚，哪里需要律師？

從頭到尾，他有禮有度，從容不迫，話語簡潔有邏輯，用詞正式又嚴謹。小到語調脾氣，大到坐姿態度，無一不在潛移默化中著淡雅的條理，甚至極高的涵養與家教。

BAU員都清楚，這樣的人，要麼是絕對坦、心無塵埃；要麼是極端心理強大、擅于偽裝。若是后者，那將是非常可怕的敵人。

佩茲沉默良久，忽然問：“為什麼不告訴我們，幻想案里死的年人，都是你在silverland城堡里見過的人？可以說，那里你見過的人，都死了。”

言溯不置可否：“真正的管家先生沒有死。”

“他失蹤了。”妮爾補充，“你說演員和管家是假扮的，但演員死在幻想案里，威靈島警方發現管家不見了。現在甄也不見了。”

“所以？”

萊斯：“S.A.，你見過的這些人都死了，你沒什麼想辯解的？”

言溯烏黑的睫垂下來，默了半晌，復而抬眸：“愿上帝保佑他們！”

萊斯：“……”

言溯說完卻想起那次去紐約，他也說了這麼句話，歐文低聲嘟噥“騙子，他才不信上帝”。那時，和他還不的甄坐在車窗旁，著被風吹的長發，低頭淺淺笑了。

他有些怔愣，不明白這種時候怎會想起那麼久遠的畫面。原來在那時的不經意間，他已經注意過的笑容，很淺，很小心，就這樣刻進他的記憶里。

他沉默地回想幾遍，又聽萊斯問：“據CIA報，這些人都和當年的10億金失竊案有關。而盜取10億的Alex La Chance是你的好朋友？”

出于審訊制度，萊斯無法把話問得更明顯，但聰明如言溯，不可能聽不出他的意思。

事到如今，言溯不得不佩服亞瑟和伯特給他布置的這麼大一盤棋。

“我給你們總結一下。”即使被到這種地步，他上仍然雅致與氣度俱在，“現在況是，你們懷疑我參與了當年的銀行盜竊案，殺了silverland上和失竊案有關的人。另外，我是一個極度可怕的變態，殺了silverland上的幸存者。之后我把罪名推給蘇琪，然后殺了滅口。”

分明波瀾不驚，卻給人氣勢全開的迫。

一番話說得太完整，囊括了他們對他所有的懷疑，所以他說完后，好半天沒人接話，審訊室里一陣詭異的沉默。

萊斯低下眼眸，了眉，佩茲則歪頭著脖子，神尷尬。

倒是妮爾很鎮定：“S.A.，這是我們的工作。”

“我知道。”他很大度的樣子，帶著平平靜靜的凌厲，“但很可惜你們沒有任何證據。Silverland的事沒有證據，不然CIA早讓我從醫院里消失。幻想案子也沒有證據，不然你們就不會費心坐在這里聽我打擊你們可憐的問訊能力。”

邏輯分析強大，自信得近乎囂張。對面三人被他說中，相視無言。

“我的生鐘計時，進來45分鐘了。我只給你們1個小時審訊，接下來你們還能扣留我23小時，但這些時間我給律師。所以，”他緩緩靠近椅子里，平靜地挑釁，“最后15分鐘，你們有什麼有效的問詢方式？”

他不聲地張揚起來，面前的人略顯措手不及。

萊斯三人面前放著平板，方便和外邊的里德、史斯還有庫珀流。可到了現在，他們還沒發現任何異樣。

言溯始終沒有多余的肢語言，面部表也冷淡疏離，角眉梢、眼珠瞳孔，全無異樣。

毫無破綻，無懈可擊。心理素質好得不像話。

他們早料到審訊一個同行是多麼的難，但沒料到審訊言溯會困難到這種地步。

庫珀立在玻璃窗外，蹙眉：“里德，他突然不配合了，而且……他在刺激他們。”

里德不作聲，盯著玻璃里的四人，皺眉思索。

史斯疑：“剛才，審問S.A.的任務是誰分配的？”

“沒有分配，是S.A.申請讓他們三個問話的。”庫珀說完，覺得哪兒不對。

里德拿手機劃了幾下，審訊室里三人的平板上出來一個提示：“Ai Zhen”

萊斯繼續問：“甄是你的學生嗎？”

這下，言溯回答前明顯思考了一秒：“不是。”

“你那天為什麼撒謊？”

“想把帶在邊，一眼就可以看得到的地方。”回答相當坦率。

妮爾補充：“從現場看，是殺死歐文的最大嫌疑人，你覺得呢？”

“85%的可能。”

妮爾微微瞇眼，提議：“我問你一些問題，你只回答是和否，可以嗎？”

言溯考慮一兩秒：“可以。”

話音一落，妮爾不給他任何時間，立刻開始：

“你認為把歐文和甄到絕路上的人，是你說的蘇琪背后的神人嗎？”

“是。”

“神人殺蘇琪是為了滅口？”

“否。”

“是為了陷害你？”

“是。”

“你認為寄黑照片的是那個神人？”

“是。”

“甄今天穿的白子？”

“是。”

“你喜歡白？”

“是。”

“你認為甄是那個神人的同伙？”

“否。”

“神人放炸彈是為了消除痕跡？”

“否。”

“是為了泄憤？”

“是。”

“這張黑的照片是你寄的？”

“否。”

“你知道甄在哪里？”

“否。”

“甄喜歡吃甜食？”

“是。”

“你喜歡黑？”

“是。”

“甄是你的學生？”

“否。”

“是你的幻想？”

“……”言溯盯著，眼眸幽幽的，一不，

“請回答，是你的幻想嗎？”

“我沒有幻想過……”

被打斷。

“請回答是與否，甄是你的幻想嗎？”

“……”

“S.A.YAN，回答。”

“……是。”

“你和發生過關系？”

“私人問題拒絕……”

再次被打斷。

“請回答是與否。”

“……”

“你和發生過關系？”

“是。”

“是在幻想案之后？”

“是。”

“你了幻想案的影響？”

“否。”

“對以前的你來說，和人發生關系，是不可想象的？”

“……是。”

“和幻想的案子有關？”

“否。”

“你們今天早上發生關系了？”

“……是。”

“是你的學生？”

“否。”

“你喜歡黃？”

“否。”

“你曾指導過干什麼事嗎？”

“否。”

“你認為是幻想案的殺手？”

“否。”

“你認為是神人？”

“否。”

“你現在還認為視頻中的死者是神人搜集的一整套幻想？”

“是。”

“你認為甄包含在這套幻想中？”

“……是。”

“你很小的時候，你的母親酗酒？”

“……”

“請回答。”

“……是。”

“你仇恨？”

“否。”

“你的繼母曾經罰你？”

“……是。”

“這時你的父親會保護你？”

“是。”

“你仇恨？”

“否。”

“你認為甄是那個神人的最終幻想？”

“……是。”

“你你的父親？”

“是。”

“你沒有親的朋友？”

“是。”

“你討厭和接？”

“不僅是……”

“是與否？”

“是。”

“甄是你的最終幻想嗎？”

“……”

“甄是你……”

“是。”

“甄是那個神人的最終幻想？”

“……是。”

“你是那個神人？”

“否。”

“你知道甄在哪里？”

“否。”他飛快答完，畫上句號，“到此為止。”

而妮爾問出下一個問題：“你認為甄被關進黑屋了嗎？”

兩人同時發聲，言溯不再作答。

他表現平穩，即使只言片語把兒時的痛剝開，侵犯他的私，他依然淡靜如水，沒有憤怒，不帶悲哀。修養詮釋到淋漓盡致。

審訊室里再度陷靜謐，言溯目平靜，看了妮爾好幾秒，疑似贊賞：“你很會問問題。”

妮爾微微笑了一下：“我以前做過專業測謊。”

“看出來了。”言溯點頭，“一套問題的次序頻率、干擾校正、排除矛盾都設計得非常合理。”

妮爾訝了一秒，言溯竟看清了這串問題的結構？那剛才他的回答是真是假？

眾人已無話可問，問訊暫時中止，言溯因嫌疑太大滯留在警局，不能自由行。

組長庫珀很頭疼，一方面言溯完全符合他們對幻想案兇手的畫像，加上蘇琪死亡甄失蹤，他的嫌疑更大。

按照死者都是言溯見過的人這個定律，他們推測失蹤的甄很可能命不保。可現在完全沒有的下落，就像人間蒸發了。

另一方面，協助CIA調查Holy Gold俱樂部的里德和史斯也沒有任何進展。

案子所有的調查和線索擰了一團麻，疑點重重，似乎只有一個出路——言溯。

只要言溯是兇手，所有的問題都迎刃而解。

唯獨沒有證據，這點BAU很清楚，言溯更清楚。

上次之后，警察一直在言溯的城堡附近盯梢，沒有異常；今天的搜查也沒發現異樣。

他們最多能扣留他24小時，在那之前，如果沒有決定證據，就要放言溯走。現在所有的希都在審訊上，要麼讓言溯自己開口承認，要麼在審問中讓言溯馬腳。

可誰都知道，無論是哪種，幾乎都不可能。

小組員聚在一起商量了很久，也沒想出好的方案。

像這種確定鑿鑿某人就是兇手卻偏偏不能捉拿歸案的時刻，BAU遇到過。他們知道，有些高智商的犯罪就是這樣，你毫無辦法，只能被地等待對方出現紕；只能等他下一次犯罪時留下證據。

言溯立在走廊盡頭，深邃的眼眸倒映了窗外的落日余暉，可那麼荒蕪。

他其實想象得到甄現在的況，一個人，抱著自己在角落里，警惕又張，害怕又期，在想：S.A.怎麼還不來救我？

在發抖，卻沒有哭。

正想著，面前遞來一杯咖啡，妮爾特工搖搖紙杯：“今天晚上估計睡不了。”

言溯搖搖頭：“不需要。我很清醒。”

妮爾收回杯子，自顧自喝另一杯：“S.A.，甄小姐是你的……？”

“未婚妻。”他答。

“你不要擔心，會沒事的。”妮爾安。

“我知道。”

妮爾一愣，覺得疑，卻沒有問；沒想言溯問：“妮爾特工，你認為我是這一切的幕后兇手？”

妮爾再度愣一下，隨即笑了：“S.A.，認識那麼多年，我很相信你。但我們現在做的一切都是必須的，希你不要覺得……”

“我明白。”他打斷的話，“可我等不了20幾個小時，不然別人會先找到。你能看在友和信任的份上，幫我離開這里，而不被警察追捕嗎？”

妮爾訝異：“什麼？”

言溯盯著，像把所有的希都放在上：“甄并沒有被那些人囚，被歐文藏起來了，他們也在找。我必須在他們之前找到，不然……”

“可你不是說被寄黑照片的人關進黑屋子了嗎？”

“沒有。如果他們抓到甄，本不會給我寄黑照片，那反而會轉移警方對我的注意力，仔細一查就會發現不是我寄的。

歐文中了那麼多槍，避開關鍵部位，是泄憤；后來的炸，更是無發泄的憤怒。原因很簡單，歐文非常功地把甄藏了起來，正因如此，惹怒了那個人。

他才死得那麼慘。”

妮爾瞠目結舌：“你的意思是，你知道甄現在在哪里？”

“嗯。”言溯向窗外，臉寂靜，“歐文說得很清楚了。”

夜幕降臨。

庫珀警看一眼手表，決定繼續審問：“過去七個小時了。S.A.YAN呢？”

佩茲：“一直和他的律師團在一起，里德去看他了。或許看在里德的份上，他會配合一點。”

庫珀聽這話奇怪，眼神銳利：“你去看看。”

佩茲剛要，里德推門進來，神張：“S.A.挾持妮爾特工，駕車逃走了。”

會議室里的人一臉詫異。

唯獨萊斯行政，臉越來越沉，忍了好幾秒，終于發：“別裝了！你們當中還有誰幫著他逃走！”

原本一個個詫異的人全裝愣，默默天。

萊斯畢竟是行政，下命令：“所有人立刻抓捕S.A.YAN！史斯聯系上級，申請調紐約警署和FBI馬上追捕。”

夏末初秋的高速路旁，夜風一吹，喬木上的葉子簌簌墜落，從擋風玻璃前劃過。

車廂里太靜，顯得外邊的風聲尤其大。

妮爾坐在副駕駛上，不太自在；旁邊，言溯心無旁騖地開車，白皙秀的側臉匿在昏暗的車廂，像寫生教室里關了燈后的石膏人像，肅穆、清高、又……詭異。

人太冷清了，一不經意，氣氛就沉寂下來。

“S.A.，你不要太……”妮爾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揣度他此刻的心，干脆撂下，“甄小姐不會有事的。”

“謝謝。”他反應很快。

妮爾瞟一眼后視鏡，后方看得見警車了：“還有多久到你家？”

“5分37秒。”

妮爾詫異，他一直在計算車速和路程？車速不斷在變啊，但考慮到他的智商，也就見怪不怪了。

“甄小姐在你家？”

“不在。”

“為什麼去你家？”

“線索。”他像多說一個字都會死。

妮爾等了一下，看他沒有解釋的意思，繼續：“我不太明白。”

“哦。”

妮爾頭大：“S.A.，我冒著危險帶你出來，你能給我解釋一下是怎麼回事嗎？”

言溯沉默幾秒，平淡開口：“CIA取消歐文的軍士下葬禮，因為他是雙面間諜，還和當年Alex La Chance的10億盜竊案有關。”

妮爾驚愕：“什……”

話音沒落，被不想流的言溯打斷：

“他很清楚甄的份，也很清楚面對的困境，所以他很早前就為最后一戰做準備，籌劃甄的安全和后路。他刻意從甄邊消，卻在大家都以為失去所有保護的時候挽救了。

他早有準備，所以他會在看似不經意的地方留下線索。”

妮爾回味半刻：“你說那段錄音。”

“嗯。他說甄束起頭發很漂亮。”

“是漂亮的，這話有問題？”

“不對。”他記得，銀行炸后，他和甄一起養傷，有次歐文進門看見甄長發垂肩低頭看書的樣子，贊漂亮，提議不做實驗時披著頭發。當時言溯不經意多看一眼，附和了一句，從此，和他在一起時就散著頭發了。

言溯說：“他喜歡不束頭發的時候。”

妮爾疑：“所以？”

言溯一眼后視鏡里越來越近的警燈，再度踩了油門：“甄的發帶在我家里。”

四分鐘后，汽車飛馳到了白城堡。

妮爾回頭，夜幕中的環山公路上全是警車彩燈，像無數只巨型昆蟲的眼，水般涌來。

抑住心頭的詭譎，轉，城堡墻在夜里格外森白，黑窗子像人的眼，墻上被憤怒的民眾涂了譬如“惡魔”“下地獄”“變態”之類的字眼。

滲得慌。

言溯好似沒看見，快步開門進去。

Marie聽到靜，很快跑出來。可憐的仆嚇壞了，始終跟在言溯后輕訴：“先生，今天來了很多可怕的年輕人，在墻上涂畫，我攔都攔不住，他們……”

言溯三兩步上樓，冷冷清清：“你沒傷吧？”

Marie一愣，眼淚都快下來：“謝謝您的關心，當然沒有。但墻全給弄臟了，太臟了。先生，您別生氣，我明天找人來刷……”

“先別管它。”

Marie愕住，先生是不是氣糊涂了，他怎能忍臟？

警笛聲耳。

妮爾往窗外看，閃爍的彩燈像漸漸拉攏的魚網，張起來：“S.A.，前面不能走了。”

“車在后面。”言溯找到甄的發帶，疾步下樓，隨口對跟著的Marie道，“記得給Isaac喂吃的。”

Marie惶恐：“先生，您要出遠門？”

彼時，言溯正好拉開城堡的后門。清冷的夜風吹進來，卷著他的薄風起飛，他似乎頓了一下，又笑了：“我是說，如果這些笨警察非要抓我坐牢的話。”

Marie見言溯走下臺階，穿著拖鞋就追出去：“先生，您是好人，您不會有事的。”

“謝謝，Marie小姐。”他沒回頭，上了車。

汽車瞬間加速，從狹窄陡峭的山坡上沖下去，Marie心驚跳，再一眨眼，無數警車從前面繞過來，瘋狂的蝗蟲一樣追著言溯的車，磕磕絆絆在山林里呼嘯。

Marie不攥拳頭：S.A.先生，一定要沒事啊。

山路顛簸，妮爾坐在車后，好幾次差點被掀飛撞上車頂。

前邊言溯開著車，穩坐泰山，不半點影響。后邊山林漆黑，車燈刺眼警燈閃爍，麻麻欺過來。

警車不悉山路，起初言溯在城堡耽擱了時間，離開時被車流死死咬住。可山路上顛簸不過幾分鐘，言溯的優勢十分明顯，漸漸把后的車甩開。

車后傳來萊斯行政的警告：“S.A.YAN，馬上停車！”

言溯冷淡不聽。

萊斯的車陡然加快，完全不考慮山地因素飛馳而來，不想一下磕到石塊藤蔓，突然翻倒，在重力和速度的雙重作用下，沿著陡峭的下坡路，三級跳似的翻著跟頭滾下去。

失去人力控制的車鋼球般往下滾，砸向坡下言溯的車。

妮爾趴在車后座，驚住：“S.A.，他的車失控了，要撞過來了！”

言溯沉著看一眼車后鏡，有條不紊地換擋，加速，礙于地形，繼續走直線。

妮爾眼睜睜看著黑SUV像雪崩里的石頭瘋狂地奔來，近在咫尺，手心狂出汗，尖：“撞過來了！！”

可車陡然一轉彎，SUV和他們的車尾蹭過，撞進樹里。

妮爾被急轉的離心力一甩，狠狠撞在車壁，痛得要命，心卻仿佛大難不死，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汽車行進公路，平穩起來。

后，警燈仍在閃耀，卻拉開一定的距離，有了些許息時間。

妮爾平復好自己，細細觀察車廂。這車改裝過，里邊無數奇奇怪怪的電線。后面沒有座椅，卻有幾個墊箱子。妮爾一眼就明白了：“這車是歐文的？”

言溯不答，手握方向盤，指尖挲發帶，一手撕開，出一枚芯片，塞進車的微型電腦里。控制臺的顯示屏茲茲跳幾下，清晰起來。

鏡頭一片白，有些虛幻。甄穿著白的長，頭發高高束著，側立在被強照得模糊不清的試驗臺前。

言溯瞟一眼顯示屏，就長長地，挪不開目了。

這就是甄工作時的樣子，干凈又潔白，清秀而疏淡，看似弱孤寂，實則專業權威。

他再度想起從silverland回來后不久，那次私下和安妮的談話，他其實……

“小心！”妮爾驚呼。

言溯驟然回神，猛打方向盤，和對面行駛的車輛而過，有驚無險。車漂移出去，很快重回控制。

“S.A.，你走神了？”

言溯的臉在黑暗中看不清，還是不回答，又瞟向顯示屏。

甄低頭著顯微鏡，像在自言自語：“莢梭菌是個生氣的孩子，嗯，你是氣球嗎？一下就炸？不過，我喜歡生氣的家伙哦。”

他向前方的長夜，靜靜聽著。他知道，這一定是歐文提前讓設計的。

后的警笛聲越來越響，妮爾回頭看，道路平坦，警車又追上來了。

“S.A.！”

言溯手一劃，汽車飛快轉彎，遠離郊外進市區公路。

妮爾明白，但更加著急：“城車多可以做掩護，但有紅綠燈，半路堵住了怎麼……”

“把箱子打開。”言溯平靜地下命令，眼看要進市區，他卻沒有放緩速度。

妮爾照做，拿出一臺接著很多線的計算機，打開一看，竟是N.Y.T.市的道路通指示圖。可放大小，無數路口的監控自由調集，甚至有每個通信號燈的紅綠開關。

現在，他們可以直接控制整個城市的通。

妮爾：“這也是歐文準備的？”

言溯還是沒答，注意力全放在甄的聲音上，似乎在自言自語：“毒梭菌像大腸桿菌，是個矮矮的小胖子。不過他不說話，脾氣也不好，惹不得呢。嗯，我喜歡不說話脾氣又不好的家伙。這是我第六喜歡的細菌。”

話音未落，視頻變了雪花。

妮爾正在調電腦，分心看過來：“視頻沒了？”

“足夠了。”

妮爾不解：“甄在哪……”

話沒完，被言溯的命令打斷：“1號路和N.Y.T.主干道十字路口，綠燈。”

妮爾沒聽清，呆呆著前方漸漸出現的繁華市區，腦子發懵。

后是追的警車，前邊是堵車集的晚高峰，這下前后夾擊了！

“S.A.，減速，會撞上的！”妮爾著車壁，喊。

言溯繼續掛檔，下更簡單的指令：“妮爾，34號路口，綠燈。”

妮爾低頭看向花花綠綠的計算機，完全搞不清那些閃著不同彩的地圖和線路是怎麼回事，只能應激聽他的話鍵數字和指令。

前方擁堵的路口突然變了綠，夜間車流涌著緩緩行進。他們的車飛馳著沖進那條車河。妮爾著撲面而來的汽車尾燈，莫名有種高空墜河的窒息，猛地往后一。

言溯穩握方向盤，轉彎，超車，避讓。四周車輛驟停，剎車，躲避。無數胎在地面劃出陣陣刺耳尖。一聲還比一聲高。

數度有車撞過來，他始終面不改，只手把方向盤打得華麗麗回轉，驚險避過。

汽車撞停，無數車燈在空中飛旋，晃花人眼。

妮爾在高速的車，著車窗玻璃，只覺在坐過山車，次次從玻璃外猛撞過來的私車面前劃過，次次像在親吻死神的臉。

言溯毫不減速沖過了繁華路口，沉著冷靜，準確地下決斷：“紅燈。”

妮爾趕坐穩，把后的路口變紅燈。一回頭，對面的私家車全部驟停，警車被攔在小車筑的鋼鐵堡壘后，閃著警燈干著急。

妮爾松了口氣，暗想言溯是不是把路線和對應的信號都記全了時，的想法得到驗證。

后暫時沒了警察，但言溯的臉依舊繃，毫不松懈，車在大街小巷流竄，他語速也快得妮爾差點無法理：

“我現在要去城市的南邊。他們會分批從東邊繞紫藤路、艾薇路過來；還有西邊的3號路8號路包抄；所以，”

他眼神直而定，仿佛眼前有一張城市路線路，幾勢力在他面前流，而他一眼看穿警察的一切向，“這幾條路的路口，東西向全部綠燈，南北向全部紅燈，攔住他們。”

妮爾神高度張，手心出汗地放大那幾條路，迅速切換紅綠燈。調出路口的監控一看，一撥又一波警車堵在紅燈和橫穿而過的車流后，不警察下了車氣憤地摔門，看上去罵罵咧咧，氣得夠嗆。

妮爾見沒人追擊，舒口氣：“歐文準備的這個東西太厲害了！”

言溯神莫測，看上去更加冷寂：“只能侵1分30秒。之后，通系統會恢復正常。”

妮爾詫異，低頭一看，屏幕恰好黑掉。

張地回頭，視野之沒有警車影子。但沒了監控和調度，周圍莫名升起一種詭異又不安的氣氛，仿佛附近的某條街道某個轉彎，隨時都會蹦出一輛警車。

晚上車流太多，到時候再逃走，就沒那麼容易了。

妮爾問：“你現在要去找甄？”

“嗯。”

“為什麼要弄得這麼聲勢浩大？直接找警察去救，不行嗎？”

“我懷疑警察里有，”言溯道，“我怕有人提前走風聲，等警察趕到時，被別人抓走了。所以我要親自來。現在警察在抓我，到時可以把我和一起抓到警局里去，那樣反而安全。”

？妮爾想了幾秒，要問什麼，沒想汽車一轉彎，猛地停住。

慣太大，妮爾狠狠撞到副駕駛上，只覺一瞬間世界白花花的。慌得抬頭看，路的盡頭不知匯集了多輛警車，而他們車的兩旁是有序行駛的單向車流。

無路可退了。

妮爾張地看言溯：“怎麼辦，棄車跑？”

“你瘋了嗎？”言溯淡淡的，瞇眼著對面一排坐等收魚的警車，似乎寡淡地笑了，帶著他特有的倨傲。

他單手用力一推，倒了檔，側回頭向后方，猛地一踩油門，汽車飛一般倒退而去！

他要從這條三道的高峰車流單行道上倒車出去？？

妮爾驚愕：“你瘋了嗎？”

眼看后邊一輛車開過來，妮爾尖：“剎車躲開呀！”

言溯擰著眉，目筆直看著后玻璃外撲面而來的車流，單手扶著椅子，單手打著方向盤。腳踩油門不松開。

車在他手中，方向、速度，樣樣完，像片葉不沾的高手，游刃有余倒著從逆向的車流中溜過，不出一點兒傷痕，卻留給旁一片癱瘓咒罵的通。

他反應速度太快，追過來的警車因為逆向難行，行駛艱難，倒不及他的速度。

妮爾在好幾次和迎面而來的車輛肩而過后，狂跳的心也慢慢放緩。額頭全是汗，看過去，言溯依舊側，眉目專注地著車后。他狂打方向盤的白皙手指間，還著甄的發帶。

妮爾生平第一次坐在逆流中飛速倒車的車里，不可置信：“S.A.，你跟誰學的？”

“是第一次，”他淡淡的，一不茍躲避車輛，“我一向是個遵紀的司機。”

沒再問，回到之前的話題：“視頻里，甄留了什麼信息？”

“不喜歡莢梭菌。”言溯猛打方向盤，車倒進巷子里，驟停，啟，轉進另一條巷子，“那種細菌能導致細胞出，組織壞死，充氣，害者死相極慘。”

妮爾神集中，低了聲音：“我記得那次有個人死狀就是這樣，還說炸什麼的……”

前方巷子口突然出一輛車，言溯立刻剎住。

對方卻是佩茲。見攔住了言溯，有些詫異，對視了一秒，居然左顧右盼，像什麼都沒看見一樣，自言自語道：“這里沒人啊！”

然后……倒車走了……

言溯沒急著開車，突然對妮爾道：“下車吧。”

妮爾一愣，旋即尷尬：“你看出來了？”

“嗯，里德讓你帶了定位。”他神疏淡。

妮爾開門下去，解釋：“S.A.，我們想幫忙的。”

“謝謝，到此為止。”言溯踩了油門。

自上次炸后，楓樹街銀行一直在重新裝修，最近卻因合同原因停工。

夜晚，這很僻靜。

整棟樓沒有一點兒亮。

言溯獨自走進黑漆漆的銀行，黑緩緩走到地下。直到眼睛再也分辨不清楚，他才掏出手電筒。沿著空落落的地下走廊繼續往前，他記得路的盡頭有個碼箱庫房。裝修未完，那里應該很空。

長長的走廊只有他這一束，周圍全是寧謐的黑暗，靜得詭異。

他的臉匿在手電筒后，看不清。

終于到了盡頭，他拉開門，走進去，束一劃，掛著一個白的影子。他手往墻壁上，打開了燈。

四壁白的空房間里，豎著一個黑漆漆的十字架。

，一襲白，雙臂張開，被縛在十字架上。像是睡了，深深低著頭，長發披散，遮住了臉龐。

再無其他。

“Ai！”他大步過去，想要捧起的頭，手卻頓在空中。

碎發下，的臉……

他不可置信。

后一枚子彈破空而來，從他耳邊呼嘯而過，啾的一聲打進墻壁。

言溯收回手，在風口袋，回頭。

一群黑男人捧著狙擊槍，齊齊瞄準他；中間的孩從剛才舉槍的左臂上抬起頭來，溫一笑：“Hi！S.A.！”

黑布條不，系得太，言溯的頭一疼起來。

耳機里播放著肖邦的升C小調夜曲，他不知道是音樂本，還是他自己，聽上去時大時小，斷斷續續，頭更疼了。

車速時快時慢，來來回回不停地繞。

縱使是言溯，也無法推斷出他此刻所在的位置。只知汽車行駛3小時1分后，速度降到最緩。

黑暗中，依舊只有肖邦的音樂。

他被帶下車，黑布條和耳機都沒取，空氣中有蠟燭的香味，古龍水，還有一極淡的腥味，像魚，又像。

地毯很，他走在環形的長廊里。不到十分鐘，停了下來。

他知道，這是到了。3小時車程，N.Y.T.方圓200公里。

很快有人過來給他摘掉耳機，音樂聲遠離，世界頓時清凈。

那人又給他解頭上的黑布條，或許高不夠，手時不小心輕輕掠過他額前的碎發。言溯不經意就蹙了眉，似乎極度不悅。從高可以覺出來，是個人。

Tau小姐席拉在silverland島上冒充過演員，差點死在甄手里，那時對言溯印象不錯，原見言溯蒙著黑布更顯白皙俊秀的臉，心跳怦怦，可一下就被他深深蹙起的眉心打擊。

把黑布扯下，怪腔怪調地問候：“好久不見，邏輯學家先生。”

陡然重回亮，言溯瞇了瞇眼，適應半刻，見席拉離他太近，退后一步，拉開和的距離。席拉不太痛快，挪到一邊去。

言溯立在燈火通明的大廳，周圍整整齊齊站著幾排執槍人。

視線正前方是一個男人，長疊，坐在寬大的單人沙發里，和他對視著，神莫測。男子看上去心不太好，眉宇間籠著極淡的戾氣，偏偏坐姿十分舒適的樣子。

面容出眾，神態閑淡，漆黑的眼瞳中有一抹金的詭異，必然就是伯特。

伯特緩緩抬眸，一字一句：“Bon Soir！S.！A.！YAN！”

言溯漫不經心地彎：“Bon Soir！”晚上好。

伯特對他的笑頗意外，灼然的眉眼盯他半刻，角浮現一抹淺淺的笑。半晌，收了笑，瞥安珀一眼，后者扔一堆小型械在言溯面前的地上。

正是剛才在楓樹街銀行，他們從言溯上收繳的竊聽，攝像頭，定位，追蹤儀。

伯特慢悠悠地搖頭：“一群愚蠢的警察……包括你。連這點兒警惕和智商都沒有，當我是蠢貨？”

言溯意味不明地淡笑：“我認為這是他們用來監視我的。當然，全拜你所賜。”

伯特眼神幽深：“我以為你沒那麼蠢。”安了這些東西，你會不知道？

言溯直言：“我沒你那麼壞。”我遵紀守法，當然得服從警方的監視。

他的話，伯特并不全信，卻不妨礙他覺得他很有意思。

言溯不聲掃一圈周圍的環境，這里的人他只認識兩位，席拉和安珀。而剛才綁在十字架上的白子，不見了蹤影。

那張臉，他以為看到了幻覺。可他當時沒有，沒有確認。

伯特似乎看出他的心思，著兜落落起，目與他平齊：“跟我去見吧。”

言溯沒有拒絕。

侍從鞠著腰，恭恭敬敬拉開廳側的大門，長長的白弧形走廊上幾步一燭臺，再無一。

伯特帶著客人參觀，客氣又禮貌：“你是第一個參觀我的收藏的人，也是最后一個。”

言溯不拘禮地回應：“我的榮幸。”

“S.A.，你果然喜歡。”伯特角一彎，“蘇琪應該告訴過你，這里收藏著什麼。”

言溯沒有辯解，淡淡反問：“據我所知，這里其實不是你的收藏，應該說是你藏品的復制品。”

伯特側眸看過來，眼瞳背著，很黑：“連這些都和你說？”

他還是不正面回答：“我認為，你收藏的東西，未必愿意拿出來與他人分，更別說分給俱樂部里其他男人。”

伯特慢慢笑開，傲慢又閑適：“你很懂我的想法，就像你一眼看出那段視頻里的幻想。聰明的頭腦，邪惡的思想，總是以類聚，撞出奇妙的火花。S.A.，能看到你的這一面，我很榮幸，但也很……惋惜。惋惜你即將英年早逝。

說實話，亞瑟想過讓你加S.P.A.，給你一個很高的地位。但是，”他的眼暗下來，“你了他最珍貴的東西，不可饒恕。”

言溯自忽略掉他后面的話，不不慢道：“我能理解你的想法，并不代表和你有上的共鳴，只關乎智力。另外，S.P.A.不適合我，謝謝A先生的好意。”

伯特桀驁的眉眼間閃過一勢在必得的譏誚：“我卻認為，你很快就會發現你里最暗最骯臟的一面。”

言溯不置可否，淡淡直視他的目。

“當然，先請客人參觀我的收藏。”伯特笑笑，做了個請的手勢，紳士有禮。

他們已到弧形走廊的盡頭，肅穆的侍從拉開一扇重重的木門，溫暖的霓虹彩流瀉進來。

面前的景象宛如話中的嘉年華，又像現實中的馬戲團。環形走廊兩邊是無數的房間或者說牢房。唯一不同的是鐵柵欄全部刷了彩。每個房間布置了一個場景，囚著一個人。

言溯的左邊，黃綠柵欄后布置著爾蘭風格的房間，放著白風車，一位穿格子的棕發綠眼坐在床上發呆，有人走過也渾然不覺。深紫柵欄后材火的拉裔郎；紅房間里穿著和服的日本孩……

匯聚了世界各地的彩……與絕。

室風格不同，配備卻大同小異，床，梳妝臺，不戴遮簾的浴缸馬桶。

有位白貌的東南亞子立在浴缸里沖澡，見人來也不不躲，早已習慣櫥窗生活。

在這兒，恥早被磨平。

和監獄不同，這里的牢籠干凈得一塵不染，空氣中有淡淡的香味，“閨房”前甚至有孩的姓氏名牌。

有人冷漠，有人微笑；有人介于馴服和掙扎之間，只直直著。

言溯無法描述那是怎樣一種眼神，不像等待恩客，也不像期盼逃生，一眨不眨，悲哀又空。像在祈求，卻不言不語。

走廊仿佛很長，走了很久卻沒有盡頭，迎接他的總是另一個裝飾致的籠子，關著一個供人玩弄，沒了表的活人芭比娃娃。

伯特：“有你喜歡的類型嗎？”

“沒有。”

“我相信你的品位。”一句話輕而易舉藐視了這里所有苦命的人，他話鋒一轉，“得到過最好的，自然再看不上別的。”

言溯抿不答。

伯特：“你很？”

“是。”

“為死，愿意嗎？”

“好像沒有選擇了。”

前方陡然傳來尖，有人拼命拍打鐵籠：“放我出去，你們這些混蛋！”圓弧對面籠里的人們漠不關心地看一秒，各自做自己的事去了，早已習慣。

言溯的心微微一沉。賈敏。

走過去，見那名牌上寫著Jasmine Van der Bilt。

伯特：“你妹妹很不聽話！”

言溯無聲看去，的狀況比他想象中好，換了名貴的晚禮服，沒傷沒痛地關在暗黃的柵欄后。

見到言溯，賈敏怔住，幾乎是驚呆了，眼淚汪汪撲到欄桿后，凄涼地哭：“S.A.，救我。我不想待在這里，一刻也不想。”

伯特諷嘲：“你認為他救得了你？”說完，不作停留地繼續前行。

言溯腳步頓了一下，賈敏眼淚嘩地就下來，被化了妝，睫膏給淚水打黑乎乎的。聲音很輕，沒了歇斯底里：“S.A.，你知道他們會怎麼對我嗎？如果是那樣，我寧愿死，寧愿死。如果你不能救我出去，你就殺了我。”

言溯不帶任何緒地收回目，沉默前行。

弧度拐角更急，才幾步，就到了終點——

白房間裝飾得像城堡里的公主房，歐式的帷帳蓬蓬床，橢圓木制梳妝臺，放著糖果盒子和小兔寶寶。白孩坐在鏡子旁梳頭發，面容白皙又清。

言溯看著鏡中絕的容，不經意瞇了眼。

事到如今，他要重新評估伯特的變態等級了。

安安靜靜的，暗的眼眸一抬，撞上他的目，忽的就扔了梳子起跑過來，小手抓著柵欄，哀哀看著他。

言溯依舊淡漠，不為所。

伯特：“這個呢？是你喜歡的類型？”

“不是。”言溯聲音冷清，淡淡道，“是不能復制的，伯特。就算你整容出幾百個面貌形和一模一樣的人來，我也能一眼看出，我的那個，在哪里。”

后邊不遠的席拉安珀和賈敏都怔住，籠子里和甄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人也愣住，半晌，收斂了剛才做作的神態。

言溯走過去，把反放的名牌翻過來：Cherry Lansport謝麗·蘭斯帕德，名字都是仿造的：“你連一個真名都不給這位小姐。”

名字是伯特造的，可這名的人換了多批？就像做實驗，造出一個謝麗，過幾天他不滿意了，毀掉舊的換新的。

沒有一個會讓他滿意的，因為無數的謝麗都不是他想要的謝兒。

“這世上只有一個Cheryl Lancelot謝兒·蘭斯特。”伯特把手到鐵欄后邊，那個有著甄臉龐的孩立即順從地跪下來，捧著他的手，仆人一樣親吻。

那張臉……看著說不出的怪異，言溯挪開視線。

伯特輕輕的和臉龐，喃喃自語，“Cheryl~Bella~Lancelot的名字，每一部分都好聽。”

他斜睨跪在腳下的人，臉上突然閃過一嫌惡，猛地回手，拿出隨攜帶的消毒紙巾狠狠了一遍，沉著臉：“第15個，還是不夠好。”

紙團砸在上，謝麗嚇得一團。

席拉和安珀倒不敢小看謝麗，畢竟這個人還能近到伯特。

伯特不快地看一眼，問言溯：“今天是星期天，俱樂部的客人們都在等。S.A.，你說選哪個人出去，Jasmine還是Cherry？”

幾個人全驚住，謝麗也要對外開放了？從來只是跟在伯特邊看戲的！

謝麗愕然地癱在地，呆滯半刻，突然扭頭看向言溯，不說話，只一個勁兒地眼淚汪汪。到了這個時刻，還記得，不準和別的男人說話。

言溯看著“甄”，神不變。

賈敏呆若木，直直瞪著眼珠子：選謝麗，S.A.是哥哥，他不能選，他必須選另外那個人。

可言溯說：“我不會選擇送們任何一個去。”

賈敏聽言幾乎崩潰，瘋狂地拍著鐵欄桿，大哭：“S.A.你怎麼能不選？你為什麼不救我？就因為和那個人長得一樣，你就想救？S.A.，你瘋了！你怎麼能不選？”

走廊里瞬間充斥著人凄厲的哭喊。

言溯不做聲。

賈敏不懂，這和甄無關。不管謝麗長什麼樣子，他都不會做這種選擇。

伯特手指輕扣白柵欄：“我以為這位先生會救你呢。Cherry，很憾，雖然我討厭那聒噪的Jasmine，但我答應了C小姐不待。我想討C小姐的歡心，所以Holy Gold的最后一場盛宴，以你為主角。”

賈敏愕住，甄給求過？陡然如蒙大赦，再也不敢“聒噪”發聲。

謝麗仗著伯特平時待不錯，以為他開玩笑，現在聽了這話，整個人都垮掉。仰著絕的小臉，住他哀哀地哭泣：“不要，先生，不要。”

的聲音和甄并不相似。

伯特淡淡挑眉：“真奇怪，分明是一樣的臉，看著卻一點兒都不心疼。”

隨從打開鐵欄去拖謝麗，孩無助地大哭：“先生求你了，我以后乖乖聽話，我一定乖，你不要這樣。求求你，不要！”

“求我？果然一點兒都不像。”伯特眼眸暗，角的笑容緩緩擴大，“Cherry No.15，以前和我一起觀看表演的時候，你不是很開心地笑著說好玩嗎？今天就讓你玩個夠。”

15號孩驚愕地瞪大眼睛，像是整容后沒定形，面容扭曲得突然不像甄了，尖著掙扎著，卻擺不了被拖去刑臺的命運。

“你沒必要這麼對。”言溯臉上已是說不出的冰冷。

“特地為你準備的。客人來了，當然要看一場大戲。”伯特狡黠地笑，帶他出了長長的走廊，沿著石階往上走，停在白的欄桿前。

這是一圓形大廳，頭上是高高的穹頂。

言溯他們站在半空中的圓形走廊上，俯瞰下方。

下方一片漆黑，謝麗一白，手腳固定在黑桌子上。燈太刺眼，幾乎看不清的臉，幻化了白雪公主。可公主沒睡著，一直在哭，一直在掙扎。

這樣的哭只會讓圍繞著的穿黑袍帶面的人更興。

那張臉……言溯不聲地攥了拳頭。

伯特卻著耳朵，嫌棄：“真難聽！”他無奈地嘆氣：“我不想們，我只想找到好聽的聲音，可為什麼這麼難？”

這次沒有導師教學。每一個遮得嚴嚴實實的人早已學高手，聚攏在桌子前，子碎雪花，孩兒的白得像玉。

每人的手上都閃著銀，有人松開謝麗的束縛，孩彈跳起來，往桌下逃竄，卻被無數雙手抓了回去。

有隨從不了畫面和靡靡聲音的刺激，臉紅發熱。伯特回頭看一眼，意味深長地笑：“喜歡哪個？去吧。”一群人好似得了恩賜，遮掩著子，飛快跑去弧形走廊。

伯特幾不可察地掃一眼言溯的西，筆直服帖，沒有任何異樣。

言溯咬著下頜，眼神極度的郁，卻偏偏沒有收回目，一直看著。

伯特輕笑：“我知道你會喜歡。”

言溯沒理，俊臉冷肅，盯著那群人上的每一不尋常。

有個男人的皮鞋后跟沾了一枚青黃的葉子——銀杏？腦海中，他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圓，這塊區域哪里的銀杏會因為氣候土壤等各種因素在9月便泛黃？

有人不小心出袍子里的領，那上面的末是——蒿草花？曠野、山坡、路邊、河岸？

有人在激烈的作下出了頭發，夾在碎發和面之間的羽是——紅翅黑鸝？沼澤，淺水區？

剛下車時的奇怪氣味——磷化氫？

他平靜抬起頭，著上方的穹頂，夜里明亮得像是來自天堂的。

他知道他在哪里了。

言溯收回目：“在你的原計劃里，本來就是要死的，何必再讓折磨？”

客人不看戲了，伯特也奉陪：“哦？我的原計劃是什麼？”

“你想在我家里栽贓證據，不巧我家被FBI監視，無法下手。現在CIA盯這個俱樂部盯得很，你想殺了我，殺了Holy Gold所有的人。不止silverland和幻想案，還要把俱樂部幕后主使的罪名扣在我頭上，讓我徹底名聲掃地。”

言溯預言著自己慘烈的結局，風淡云輕，“你需要更牢靠的東西給我定罪。你說過，‘S.A. are you listening？ S.A.， are you enjoying？’你想讓我，像那些害者一樣懺悔。”

伯特手指輕敲欄桿，眼中的笑意漸漸放大：“S.A.，我喜歡你這樣的對手。”

“我不喜歡你這樣的對手。”言溯側臉白皙俊逸，并不看他。

伯特離開圓形欄桿，帶他去下一站。言溯很快看到了視頻中的白房間與黑十字架。

伯特做了個請的手勢，言溯神淡定：“我沒有需要懺悔的。”

“我不認為。”伯特禮貌地微笑，又漸漸收斂，忍了一個晚上的問題，到了最后，不得不問，“在哪里？”

“安全的地方。”

“這世上，沒有安全的地方。”伯特哼笑，諷刺又輕蔑，“那個歐文的，是你的朋友？太天真，以為他可以保護，以為可以把藏起來？現在你也一樣。S.A.YAN，不管改變份，藏多遍，我都找得到！”

“找不到了。”他倨傲而清冷，不容置疑。

“怎麼？因為連你也找不到？”

“伯特，我已經找到，把送到安全的地方去了。”言溯利落道，“你之所以每次都能找到，是因為FBI有你的線人。我已經找到，剛才假裝去楓樹街，是為了抓你的。

幸好你的人伏擊了我，伯特，幸好，我的計劃和懷疑，因此功了。”

“你剛才不是問我，有沒有到愿意為而死嗎？”他淺茶的眼中閃過淡淡的笑，“用我一條命換的自由，義無反顧。”

伯特盯著他，漆黑的眸子越來越沉，陡然間閃過一陣紫羅蘭的，正和L.J.發怒時的眼睛一樣。

言溯驀然明白，閃躲已來不及。

他一拳狠狠砸向他的口，言溯猛地撞向墻壁，有如炸裂開，后墻壁在劇烈晃。

這是一種怎樣的力量！

鮮順著言溯驟然慘白的角溢出來，口撕裂后的余震更加摧人肺腑，他痛得頭轟隆隆地炸開，一瞬間什麼都聽不見了。

伯特的眼睛像開了紫羅蘭的花，冷笑：“痛嗎？這是還給你的！”

“楓樹街的炸，亞瑟因為你和，臥病了兩個月。”伯特惻惻看向一旁早嚇得雙哆嗦的安珀，“你不是想加S.P.A.嗎？現在，把剛才我打碎的他的肋骨，挖出來！”

“S.A.YAN，懺悔吧！”

“我沒有任何需要懺悔的。”言溯低著頭，嗓子在冒煙，額頭脊背全是汗。

時而被綁上十字架，時而被解下來。

約記得，似乎一天一夜了？他覺得惡心又昏昏沉沉，全上下像在發低燒，嚨干燥得煙熏火燎。

眼前的一切在不知疲倦地旋轉，他明明沒有一力氣，腦子卻偶爾清醒，想，妮爾的份應該暴了。

好在庫珀組長相信他，配合他演戲。

妮爾“幫助”言溯從警局逃離之前，庫珀和里德對說：“我們猜到言溯要逃，正好！在他上放監聽和追蹤設備，等他找到甄，犯罪證據就有了。”

妮爾不知道自己被設計，當然應允。

駕車逃亡去楓樹街是言溯臨時想的。在車上說出甄藏在楓樹街這句話時，言溯短暫地關閉了監聽設備。可妮爾不知道，以為設備另一端的特工聽到了。即使給伯特通風報信，所有人也會一起為懷疑對象。可其實，只有一個人。

現在，一定被逮捕了。

這麼想著，他安心了些，思緒又渙散了。神經異常地興活躍，時不時，他覺到甄在親吻他，的舌頭很，在他的耳朵，他的脖子，很，得直鉆心窩。

可睜開眼睛，他的甄卻像西洋鏡里的煙霧人，裊娜地一閃，不見了。

視線漸漸清晰，伯特的臉冷寂而肅然：“在哪里？”

言溯重重了一口氣，不回答。

伯特冷眼看著他蒼白的臉，譏諷：“看見你的幻想了？”

言溯汗意涔涔，還是不答。

“很難吧？哼，不是你該的人，當然，”他不無鄙夷，“也不是你能保護得了的人。你愿意為死，那就慢慢地死吧。”

伯特看一眼邊的人，有人上前，冰冷的針管猛地扎進言溯的脈。

言溯手臂上的狠狠繃，人被綁在十字架上，雙手握拳，一不。活塞一點一點推到底，他始終低著頭，烏黑的碎發下，臉白得嚇人。

伯特冷冷看著，轉走了。

言溯墜一個五彩斑斕的世界，又看見甄了。這次，歪著頭，眼波如水，得讓人挪不開目。

他呼吸急促，嗓子干得冒煙，終于走過來，冰冰涼涼的，抱住他，蛇一樣纏住他的，他和糾纏一團，可不能止，和心里像是被無數只螞蟻啃噬，得讓人發瘋，卻找不到痛點。

他的骨頭似乎都一團，惡心得切骨剝皮。他全冷汗直冒，發抖得連牙齒都在打，在掙扎，不出幾刻，整個人都虛了。

席拉在不遠守著，見那一貫清俊拔的男人此刻烏發盡，薄汗淋淋在上，像從水里撈出來的，不停的痙攣，有些擔憂，自言自語：“是不是注太多了，他不會死吧？”

安珀淡淡挑眉：“他服都了，這麼看起來，材真是不錯。”言溯來這里后不久，短短幾句話，已經看出這個男人對甄的深，固執的，倔強的，忍的，沉默的。

而，恨死了甄。

席拉聽言，打量言溯一眼，十字架上的男人，手臂舒展修長，腰窄瘦，長筆直……潤碎發下，五致，垂著頭，最先看得到拔而白皙的鼻梁。

席拉莫名耳熱心跳。

安珀瞥一眼，忽的笑了：“他現在是囚犯，過會兒他們把他解下來送回房間時，你在他的水里放點東西就行了？”

席拉不做聲。

安珀聳肩：“我還以為你喜歡他呢！你不要，過會兒我自己上，到時你別去打擾我們。”

席拉冷眼瞪：“他是我的，你還沒資格。”

（二十四小時前，妮爾等三人剛結束對言溯的審訊。）

小型會議室里，律師們七八舌爭論著自救方案。言溯恍若未聞，坐在落地窗邊著夏末秋初的街道。

里德推門進來，去言溯旁坐下：

“之前你說妮爾給我們講的‘天使與魔鬼’的說法，你也聽蘇琪說過，我并不太相信。但剛才的審訊過程中，妮爾確實有異樣。……可S.A.，是我多年的伙伴。是帶我進FBI，就像我的導師。”

言溯著窗外的公車，對他的糾結漠不關心：“有好幾個問題。首先，問我傳送帶開關上怎麼有我的指紋，我說我試圖關掉傳送帶，反問‘你救一個想殺你的人？’”

里德點頭：“我注意到了，當時的表質疑又輕蔑。可正直的特工不會對任何人見死不救。”

他其實佩服言溯，這家伙一開始不過是奇怪為什麼甄每次換份都能被找到，才開始注意每一個和甄接過的特工，包括楓樹街銀行案中親自到場的妮爾。

要不是為了確定，言溯本不會接他們的審問，更不會回答那一串私問題。

而他的悉心設計，有了果。

“第二，我總結你們對我的各項懷疑和指證后，三位特工啞口無言。佩茲很尷尬，就連萊斯也不自在，但和我合作多次關系很好的妮爾特工沒有半點不自然，甚至眼神都沒回避。”

里德：“對，這不是有的人的正常反應。”

“第三，設計的那串測謊問題，問神人放炸彈是否為了泄憤。這個問題非常私人和主觀。作為題目設計者，至始至終沒問我，是否認為甄還活著。因為，很確定，甄沒有危險。”

“最后，私下和我流時，安我說：‘別擔心，甄會沒事的。’”

里德垂下眼簾，無力地接話：“不論任何時候，警察都只能說‘我們會盡力’，而不能說‘我們保證不會有事。’”

“歐文早懷疑CIA的蘇琪泄機，接收方是FBI的妮爾。”言溯俊臉清冽，“他在最后一段音頻里說得很直接，說甄玩打地鼠時反應很快，‘地鼠’就是的俗稱。他知道特工死后，上的音頻會被分析，即使妮爾從中作梗也不能阻攔。

他懷疑妮爾，卻沒有證據，只能用最笨的方法設計最后一戰，用生命賭一次，把藏起來，留下信息，把剩下的事給我。”

里德想起歐文的慘死，痛惜：“S.A.，我們沒有證據。一切只是猜想，無法對妮爾審訊。”

“想找到甄，又想把我抓起來，既然如此，我可以做餌，引上鉤。”

“不行，太危險了。”里德立刻否決，“現在的況已經對你很不利，你還要去蹚渾水！S.A.，你能不能先考慮怎麼解救自己？神人想毀了你的聲譽，想殺了你。他的計劃是……”

言溯接話：“或遲或早，他會把我抓到Holy Gold去，殺了那里的所有囚徒，還有我。”

“那你更不能去。”

“最近你和史斯在調查Holy Gold，里德，你不想把那里的人都救出來？”

“就算要臥底，也是警察去，不到你。”

言溯靠進椅子里，臉平靜得沒有一波瀾：“可你們沒有選擇，只有我能去。抓，救人，一舉兩得。”

里德震住，這一刻，他分不清這個固執又沉默的男人究竟是為了公義還是為了。

他無法定奪，將況反饋給庫珀組長，最終商議決定，讓言溯裝備齊全地離開，警察配合演一場追捕大戲，送言溯虎口。計劃對妮爾瞞。

可在計劃執行前，言溯提了一個要求。

下午四點，言溯坐在黑SUV后座，捧著筆記本，畫面中白的甄對著顯微鏡說：“毒梭菌像大腸桿菌，是個矮矮的小胖子，這是我第六喜歡的細菌。”

錯。不喜歡毒梭菌，而大腸桿菌是第五喜歡的。

那天在圖書室討論時，甄說它矮矮胖胖的很可，言溯條件反地答“它明明是長長胖胖的，和火箭手槍跑車一樣，像男生。你覺得它可，說明你潛意識里覺得男生很可。”

當時甄紅了臉，氣得打他。

這些正是言溯在哥倫比亞大學演講的容，5和6是最后一刻的碼轉換。

甄其實在大學炸案利教授被綁的地下實驗室！

言溯，里德和CIA新特工換了清潔車，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去了。

星期天，實驗室里干凈潔白，空無一人。大家沉默而忐忑，輕手輕腳地翻箱倒柜，尋找每個能藏的地方。

言溯強自鎮靜的心到了這一刻，打了規律，砰砰跳。他知道自己的推斷不會有錯。他從來自信滿滿，可現在他無法承失算的風險。

手指微地拉開一個柜門，忽然到細細的阻力，誰的小手捉著柜門不讓他打開？

他的心一剎那停了跳，彎曲的腰緩緩跪下來，對著那白的柜門輕喚：“Ai。”柜門那邊的力道頓了一下，陡然消失。

他緩緩打開門，甄臟不堪，來不及看清樣子，就“哇”地一聲大哭撲進他懷里：“S.A.，歐文死了，歐文死了！”

“是我打死他的，對不起，對不起！我躲在另一個山，從隙里看見伯特問他我在哪兒，他不說，中了那麼多槍他都不肯死。伯特要給他注毒素，我怕他疼，我怕歐文會疼……對不起，對不起。”死死揪著他的領，淚的臉冰冰涼涼，埋在他脖頸之間，

“我開了槍就一直在很多山里跑，一直在躲，聽見警車的聲音，我也不敢出去，因為歐文說警察里有地鼠，我沿著他給的路線跑，不能回頭。我才沒去找你。對不起。”

像是被從夢靨里撈出來的，哭得傷心絕，像盡委屈的孩子。

“Ai……”言溯用力住的鬢角，才喚一聲就說不出話來。不過幾個小時，抑在心里的瘋狂思念和恐懼全后知后覺開閘般傾瀉而出。

在他懷里抖哭泣，他親著，才敢相信真的回到他邊。

他箍著單薄的肩膀，手掌握拳，咬咬牙，溫熱的眼淚奪眶而出。

良久，言溯低頭用的肩膀摁住眼睛，布料緩緩吸干他的眼淚。他沒抬頭，抱著，在肩上，嗓音干啞而緩沉地說他的計劃。

CIA急會議后決定，給換全新的特工和高層管理人員，請去中部的科學家實驗地，到時不會一個人，有同事，有志同道合的朋友。他們愿意把當儲備人才，當一個陣營的科學家，而非孤立利用的敵對分子。

言溯避而不談他對安妮的施，也不談他其實想抓住保無后顧之憂，只說想等他上的司解決后再去找。

那時再聽的選擇，愿意留在CIA或是離開，他都奉陪。

甄微訝，然后沉淀下來，眼底染了一層哀涼，轉瞬即逝，著天就微笑了：“好。”

言溯這才抬起頭，溫熱的手心覆在冰涼的臉頰上，輕輕挲。

眼睛潤，卻笑著：“S.A.，我知道你是騙我的。你要去Holy Gold對不對？”

他心一震，靜靜的，不回答了。

“你有把握把那里的孩都救出來吧？”驕傲地整理剛才揪皺了的領，“你想去就去吧，我不攔你。”

因為我你，所以不想牽絆你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Ai……”

“你剛才說的那些，其實是給我做安排？擔心你回不來，所以給我最安全最好的結局？可我希你回來我邊呢。”低下頭，輕輕他的手心，自我安，“FBI的人會保護你的，對吧。”

“嗯。”他扶站起，低頭抵住的額頭，“我當然會回來找你，我們還會結婚，還會……生小孩子。”

“是嗎？”配合地驚喜著，聲音卻很小，不害地嘀嘀咕咕，“等我有了你的孩子，我一定天天抱著他，到哪兒都舍不得放手。”

言溯的眼眶一下就潤了。

時間迫，他不能和說太多的話，走去地下停車場的路上，甄一反常態，出奇地話多：“可如果你以后去找我，他們把我藏起來了怎麼辦？”

他知道竭力掩飾著忐忑不安，道：“Ai，你不相信我的智商嗎？”他習慣的自信和倨傲總有一種安的力量。

“那就是你一定會找到我的啦。”自言自語，再重復確認一遍，讓自己安心。

又問，“我現在就走了嗎？”

“要等幾天，有些程序還沒辦完。”他撒了謊，其實是他們沒那麼快給妮爾定罪，還需要幾天把周邊的線索梳理一下，確保徹底清理地鼠，萬無一失。

“你先去我家待幾天，Marie接保護去了，你扮。”

聽了，是開心的：“那最近，你會回家嗎？”

“應該不會。”他說完，見失了，又輕聲道，“也有萬一，而且我在圖書室里給你留了一封信。你離開家之前，一定記得看。”

“在哪里？”

“你最喜歡的話書里。”

漸漸靠近地下停車場，甄心思混起來，莫名害怕再也見不到他，還有好多話沒有和他說。CIA的特工們請上車。

的心底，悲哀和不舍突然像水一樣泛濫，往前走了一步，又退回來，小手攥住言溯的角，低著頭不肯了。

特工看手表，輕聲催：“S.A.先生如果回警局太晚，會被懷疑的。”

難過地抿，手攥得更，把他的服擰得皺的，偏是不松了。

“再給我們一分鐘。”言溯握住的肩膀，把帶到幾米開外。他欠看，其實心也很沉重不舍，“Ai……”

“我還有好多話沒來得及跟你說，好后悔之前那麼大把的時間，沒有用來和你說話。”哽咽地打斷他的話，緒蔫到了谷底。

一瞬間，他一切安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語無倫次，急急忙忙，“S.A.你知道嗎？我哥哥給我講，爾蘭有一個傳說，閏年2月29號遇到的男孩，會是你的真。”

“我知道。”

你就是在2月29號走進我的世界。從此，改變我的一生。

急匆匆說完，低落下去，說不出的懊惱和沮喪：“還有好多好多，可現在說，都來不及了。”

驀地抬頭：“S.A.，你不會死的，對吧？”

他很緩很慢地，點了一下頭：“對。”

再次確認：“我們只是分開一小段時間，等這些結束了，不管有沒有人阻止你，你都會找到我的，對吧？”

“對。”他點頭，目沒有半刻離開的臉龐，其實很想擁抱一下，卻不能。怕會哭，怕任，怕不肯走。

終于，言溯手拍拍的肩膀，一下，兩下，一如最初的開始。

也很乖，顧忌著周圍人灼灼的目，沒有撲到他懷里，只是不舍地歪頭，臉頰住他的手背，蹭了又蹭。淚，便盈滿眼眶。

“S.A.，我媽媽總和我說：‘人生，就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可是，我想要的只有一樣，就一樣。我就是要，怎麼辦？”

燦爛晶瑩的淚，琉璃珠子般從溫的臉頰上落，砸在他手背，濡地潤開。

看著眼睛里一漾一漾的淚，言溯眼底一片荒涼，叮囑：

“記得堅強。”

甄點頭。

“記得勇敢。”

甄點頭。

“記得微笑。”

甄點頭。

“記得自由。”

甄點頭。

“記得……我。”

的眼淚嘩啦啦盡數砸下，臉頰著他的手背，依地蹭蹭，頭再也不肯抬起來，像是小孩留最心的糖。

“S.A.，如果你死了，我會害怕活下去。”

言溯心頭一疼，眼眶再度了。手掌輕輕翻過來，捧住淚的小臉，仿佛不舍得再松開。

可一分鐘到了，特工帶離開，三步一回頭，扭頭他，莫名有種不祥的預，仿佛終究是，錯誤的時間，遇上了對的人。

還是害怕，復而又向他喊：“S.A.，你一定會找到我的。”

他淡淡地笑，淺茶的眼眸中水閃爍：“一定會找到。”

甄的車先離開，趴在車后座他，汽車漸漸開。言溯雙手兜，跟在車后走，看著，沒有笑，也沒有說話。

車速漸快，他也走得更快，很固執，很沉默。

一直跟著，直到出了地面，才停下來。

甄嗓子酸痛得說不出話，世界在的淚水中晶瑩閃爍。

學校林蔭道旁，茂盛的綠葉開始泛黃。他的影拔料峭，立在一世界的金落葉里，那樣的孤寂冷清，正如那個冬天第一次見到他。

車一轉彎，他黑的高高瘦瘦的影子忽然不見，的心猛地一，緩緩坐好，淚水再度砸下來。

很快，抹去淚水，努力微笑，S.A.一定會找到，一定會。

第三天了，言溯再度被綁上十字架。

前一晚他整夜沒睡，藥讓他的神高度迷。整晚，他像掉進幻境，分不清真實虛假。甄一直陪著他，他沉迷卻又擔憂，不停催離開。可耍賴地箍著他的腰，就是不肯走。他前所未有地著急，怕被抓。直到驟然驚醒，才發覺一切都是假的，甄并不在邊。

言溯渾是汗，卻驀然心安。

此刻，他綁在十字架上，俊臉寂靜又平淡。

不知為何，上次匆匆一別，聽提起爾蘭的閏年傳說后，這段時間他總想起今年的2月29日，抱著大信封，帶著冬日雪地里清新的寒意進來，安靜又略微張地從鋼琴后探出頭，烏黑的眼睛十分干凈，拘謹卻淡漠，小聲說：“你好，我找言溯先生。”

想起那時的樣子，雖然此刻他難得不行，卻不微微笑了。

一旁守著的席拉和安珀奇怪。安珀推席拉：“他出現幻覺了？”

席拉不答，只覺他虛弱側臉上的微笑溫得足以打人心。

安珀低聲問：“你在他水里放東西了沒？”

席拉得意地彎了一下角，言溯的水嚴重，必然需要補充水分。

安珀提醒：“B先生過會兒才來，你抓時間。”臨走前，不忘恨恨地瞪言溯一眼。

席拉見安珀把人都帶出去了，緩緩走去言溯邊。

原本就妖嬈，化過妝后殷紅，大眼睛撲閃撲閃的，只穿了件吊帶短衫和小。

抱著，走到他的目下站定，噓寒問暖：“邏輯學家先生，你很難吧？”

他沒有回應，淡漠地別過頭去。被折磨了那麼久，他始終清淡寡言。

但其實，言溯也察覺到了里的異樣。

席拉瞧見他咬著的牙關，他白皙的下頜繃出一道朗的弧線，滿是男忍的氣息，不免心猿意馬，嫵地湊過去，問：“需不需要我陪你聊天？或許你會好一些。”

還是沒有回應。

席拉不介意，反覺他一聲不吭，死死忍著的樣子很可，輕笑起來：“邏輯學家先生，你要是難就說啊，我可以給你幫忙哦！”

言溯不看，也不說話。忍得額頭上的青筋都突了起來。

席拉愈發覺得他正經得惹人，嘻嘻哈哈：“表面這麼正經，應該沒那麼乖吧。”水蛇一樣的手探過去拉他子的腰際。

不等靠近，言溯冷了臉，一腳把的手踢開，卻因為是人，并未用力，只是用鞋底把的手攔開了。

席拉愣了一秒，陡然不快，臉上又紅又白。也算是很有姿的人，哪里過這種待遇，吃了藥還強撐著正經，這個男人是想死吧！

眼變了變，冷冷道：“你那麼能忍？就忍著吧，我看你能堅持多久。”末了，又幽幽一笑，“不過，我很喜歡你，所以，你要是不住了，我還是愿意幫你的。”

說罷，拉了把椅子，泰然坐著看戲。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碎發汗，牙關幾乎咬斷，全的都繃起來了，卻至始至終一聲不吭。

席拉看著手表，不可置信。知道那種藥有多強，非是不信了言溯會堅持下去不求。

過去了很久，席拉等著等著，反而心煩意起來，再一看他卻沒靜了。

席拉過去一看，頓時驚得手腳冰涼。

言溯垂著頭，生生咬爛了，角下頜上鮮淋漓，不斷往外涌，只怕是忍著藥力，咬斷了牙齒或舌頭。

席拉大驚，飛速沖出去找醫生。

安珀也不可置信，好在醫生檢查沒有生命危險，只是傷到了半邊舌頭。

言溯很快清醒過來，雖然配合醫生，但還是不言不語。

席拉看他那固執，不知是替甄還是替自己怨恨，狠狠看著他，怪氣地哼：“你還真是忠貞啊。也是，您是正派人士，我們是反派邪惡的下賤小人，配不上你。”

安珀不無蔑視：“是你，不是我們。”

“你！”席拉恨不得。

卻聽言溯嗓音黯啞，道：“我有神潔癖。”

他沒說“我有潔癖”。即使是在這種時刻，他也沒有顯鄙夷人或看低人的姿態，更沒有嫌臟嫌不配的意思。

說神潔癖，意思就很簡單。他已經有過一個人，所以此生只會對一人忠貞。不管別的人好或是壞，他余生只會和一人發生關系。

席拉和安珀愣住，莫名從這短短一句話里聽出了尊重。到了這一刻，即使是敵對，他也習慣地不諷刺和蔑視人，不踐踏的面。

看著這個紳士教養滲到了骨子里的男人，席拉已震撼得無話可說。

安珀更覺不甘，恨得剜心掏肺，甚至想把這個心都屬于甄的男人徹底毀滅。

不知何時，伯特出現在后：“這主意誰想的？”

席拉心思混如麻，低下頭認錯：“對不起，是我。”

伯特研判地看，可安珀臉上一閃而過的慌張并沒有逃過他的眼睛。他冷笑：“無聊！蠢貨的腦袋只知道低級。”席拉低著頭，安珀恥得臉上起火。

“全滾出去。”他冷斥。兩人立刻出門。

言溯經過一番天人戰，前所未有的虛弱，聽見伯特的話，艱難抬頭看他一眼。

伯特淡笑：“我不想拉低little C的段。”既然他是和C睡過的男人，那其他的人就不配。

言溯不予回應。

他來了，他的酷刑又開始了。

冰冷的針管第十幾次扎進他的手臂。

很快被喚醒，冷熱替，抖發自心底深，的奇麻麻像洪水猛一樣侵襲而來。他的視線漸漸模糊，像掉進了萬花筒。面前的影像虛化，重疊，錯。他看見地板上的彩繪圣母圖變了惡魔，猙獰的臉扭曲著旋轉著。

被固定在十字架上，卻止不住搐痙攣，不出一會兒，全上下都給汗水，像被人從頭到腳潑了冷水。

“S.A.YAN，懺悔吧！”

“我沒有任何需要懺悔的。”言溯垂著頭，嚨里煙熏火燎，冷汗順著慘白的臉頰淌下來。

勢如破竹的一鞭子過去，空氣打得噼啪作響，在他前劃下長長一條嶄新的口子，撕裂了他的襯衫和，與昨天的傷痕叉在一起，模糊。

他的耳朵轟地一下炸開，火辣辣地灼燒著，疼痛好似放在火上生烤的魚。

一鞭又一鞭下來，無休無止。

伯特坐在椅子里，俊臉罩霜：“S.A.，不要固執了，為你此生做過的錯事，懺悔吧。”

他發白，緩緩地一張一翕：“沒有。”

“給你提示。比如Chace死的時候，你其實知道他想自殺，可你裝作不知，把他炸死了。因為你是他竊10億元的同謀，你想獨吞錢財。

又比如，你心理暗，殺了幻想案的害者，又殺了蘇琪。因為你是Holy Gold的幕后老板，事敗，你還要殺了這里所有人滅口。”

十字架上，言溯無力地低著頭，看不清神，角卻微微嘲弄地揚起：“說了這些，你就會殺了我。”

伯特拋著手中的監聽和微型攝像儀，淡笑，“這不是FBI給你的設備嗎？等你想說的時候，我就讓他們看看。順便放在youtube上。”

他想到什麼，著下沉，“hot點擊top 1。嗯，S.A.，你要火了。全世界會有很多變態視你為人生偶像。”

言溯虛得沒有力氣，搖了一下頭，對他的調侃表示拒絕。

“S.A.，你痛苦嗎？”伯特放緩了聲音，像在催眠。

言溯不回答，他全上下，沒有一不在驗著最慘烈的苦痛折磨。

“S.A.，按我說的去做，我給你解，把你從痛苦的酷刑中解救出來。”

“不是。”言溯緩緩吸一口氣，搖頭，“你讓我懺悔的兩件事，第一件讓甄恨我，第二件讓世人恨我。不論如何，你都不會痛快殺了我。”

伯特被他看穿心思，笑了一下：“到現在還這麼清醒，看來，還不夠。”

伯特還沒問出甄的下落，縱使知道，他也不會輕易殺他。他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幾萬次。且言溯說對了，比起殺死他，伯特更希打垮他，讓他為萬人唾棄的惡魔。

隨從上去，在言溯的手腕上固定了鐵環，長長的線連接著裝置。

伯特道：“知道你不會說出在哪兒，這麼喜歡，讓你同一下。”

隨從推裝置上的電閘，強烈的電流瞬間竄遍他全。

言溯腦子里驟然白一閃，好似被一柄劍從口狠狠刺進心臟，靈魂出了竅，陡然失去知覺。可他是清醒的，神空置一兩秒后，電擊后的力陡然像重錘一樣猛擊他的口，片刻前驟停的心跳忽然紊狂搏。

他全發麻，忽冷忽熱，胃里惡心翻涌，本能地嘔吐，吐的卻是一汪汪清水。

他掛在十字架上，臉頰白了灰，細細的汗直往外冒，繃著不停地搐，痙攣。

一波一波的電擊讓他臉慘白了紙，他整個劇烈抖，不斷嘔吐反胃，腦子里似乎全是電流在竄，白閃閃，空白一片。

惡心無力又焦灼的覺讓他發狂。

分明什麼都不能思考，卻偏偏想到甄，莫名想到右手腕上的傷。只是一想，腔便涌上一種比電擊還要沉悶，還要凝滯的窒息。

是前所未有的心疼！

想起握著刀叉切牛排時笨拙又困窘的樣子，他的心臟驟然像被誰狠狠揪扯，垂著頭，眼淚就砸了下來。

記憶里，他從未落過淚，即使小時候欺負，也沒哭過。可認識后，就不同了……

他也以為，自己對死亡視之泰然，從容不迫，可現在，突然之間，很舍不得，很不想死了。

突然之間，還想在這個世上多活幾天。

突然之間，還想多見幾面……

上的疼痛，遠不及思念帶來的蝕心骨的痛苦與惶恐。

想起那天匆匆分別，歪頭靠在他手背上輕蹭著落淚，他說“

記得堅強，

記得勇敢，

記得微笑，

記得自由，

記得……我。”

可只是流淚，輕輕嗚咽：“S.A.，如果你死了，我會害怕活下去。”

這正是他擔心的。每每想起這句話，他的心就像被了千瘡百孔。

他不想死，怕甄從此失去笑容，怕變回之前的甄。沉默又冷清，那麼冷的冬天，不戴手套，不穿保暖靴子，腳腕上綁著冰冷的槍，一個人從寒冷的山林里走過。

怕再也不多說話，不哭也不鬧，穿著空的白大褂，靜靜站在試驗臺前，日復一日寂靜地做實驗。沒有朋友，沒有親人，不會撒，不會任。

怕不再憧憬未來，也不再提及過去。

怕從此孤獨一人，就像對待哥哥的事一樣，把他塵封在心里，再也不對任何人提起。

怕，如果他死了，會害怕活下去。

言溯深深低著頭，忽然微微笑了。

所以，Ai，我一定會回來，回來你邊。

甄醒來了。

睜開眼，言小溯乖乖躺在旁，和蓋同一個被子。他胖嘟嘟又茸茸，不會閉眼睛，紐扣眼珠很黑，表憨憨地看著。

秋天來了，被子里全是一個人的熱氣，粘在大熊上，暖呼呼的。

突然不想起床，過去摟住熊寶寶的脖子。他幾乎和言溯等高，的又胖，一撲，整個兒陷進他懷里。

抱著依偎了一會兒，鉆進被子，反復在言溯床上蹭了又蹭，停下來，便目含輕愁。

過了這麼些天，床上言溯的味道已經淡了。

家里的網絡和信號不知為何斷掉，無法和外界通。

空落落的大城堡，一個人給Isaac喂小米。言溯不在，鳥也變笨了，除了撲著翅膀嚷“S.A. Is a genius.”其余的再也不說。

一個人醒來，一個人看書，一個人抱著大大的言小溯在城堡里走來走去，吃飯時給它一把椅子。

一天，又一天，他還不回來。

今天，要離開。

外邊有人敲門：“甄小姐，該出發了。”

不做聲，埋頭在言小溯的脯上，緒低落到谷底。

可不出五分鐘，下樓，說準備好了。

隨行的特工略微詫異。甄束著馬尾，一沒有花紋的白外套連，干凈又利落，除此之外再無他。

“你行李呢？”

略微側，讓人看見背著一個極小的包。

特工再次確認：“私人品帶齊了？”

甄不覺困窘，反而習以為常，搖搖頭，表示沒有任何要帶的。

“我們不是去旅游，以后都不會回來了。”

雖然知道，但被他這麼一說，甄的心還是輕輕咯噔了一下。

“我可以把言小溯和Isaac帶走嗎？”微嘲地反問，眼里閃過一期待。

“那是什麼？”

“我的熊，還有小鸚鵡。”

“不可以。”

“那你還一直說。”目飄到外邊去。

特工微愣，但不以為意。

甄沉默了一會兒，問：“我以后不想換名字了，一直甄，可以嗎？”

我怕他找不到我。

“應該是可以的。”特工說完，敦促：“要趕飛機，我們出發吧。”

甄覺得雙像灌了鉛，怎麼都走不。不想走，心更不想走。

特工見渾上下都寫著不愿意，也不催促，提醒說：“只有你先安全了，S.A.先生才會安全。”

甄低著頭，寂靜了下來，半晌，服從又靜默地往外走。

快到門口，忽聽見鑰匙開鎖的聲音。

甄一喜，飛奔過去，卻被特工捂住攔到桌子后邊，其余五六個特工全部就位，握著槍警惕又專注地瞄準門。

下一秒，里德出現在門口。

甄掙特工，跑去：“S.A.回來沒？行結束了嗎？他有沒有傷？”

“你怎麼還沒走？”里德被突然冒出的人嚇一跳，又被一連串問題弄得頭大，“還沒，但快了。”

他不聲把手中一摞紙塞進口袋里。甄警覺地發現了，卻沒問。

“過這麼久了，為什麼還沒他的消息？你們之前不是計劃好了嗎？”

里德目躲閃，著鼻子：“這就是他的計劃。”

“什麼意思？”

“他知道神人警惕高，會搜走隨設備，我們會無法得知Holy Gold部的況。但神人想毀掉他，一定會折磨他他開口，把他的認罪視頻昭告天下。只有這個時候，他才能給外界信息。”

聽到“折磨”一詞，甄的心涼了半截，聲：“既然已經折磨，那他為什麼還不開口？”

“如果他老早就供罪，神人會相信嗎？只有讓人看到他神遭重創，看到他瀕臨崩潰，這時候，他的話才會被相信。”

崩潰？

甄像腳立在冰天雪地：“那，如果他懺悔供罪了，他會被殺掉嗎？”

里德愣了半秒，才說：“不會，甄小姐。神人還想知道你的所在地，而且他更希看到S.A.屈辱地活著。”

這種話算不上半點安。

甄沒靜。

里德敦促：“別讓S.A.為你擔心，先走吧。”

不要讓他擔心。

甄靜靜點頭，跟著特工們離開了。

里德看離去，心里籠著霾，不甚明朗。其實他們已經收到言溯的視頻。

時隔近兩個星期，

言溯帶的攝像頭和監聽突然打開，FBI特工看到言溯供罪了，視頻被人發到youtube上瘋傳。

里德帶著碼紙過來，用言溯留給他的暗號，估計很快就能破獲俱樂部的所在地和部結構圖。如果順利，今晚就可以行。

但中途有個意外，CIA收到一份極度腥的視頻。姿頎長的男人縛在十字架上，有人用刀切開他的膛，剜了一模糊的肋骨出來。

整個過程他似乎是清醒的，狠攥的拳頭森白森白，卻以驚人的意志力死死忍著，只沉悶地痛哼了一聲，只有一聲，最終活活痛暈過去。

很快，醫生給他止合傷口，鏡頭里忙忙碌碌，有聲音清淡地響起：

“Cheryl Lancelot，我只要。要是不把出來，我會把這個男人上的骨頭，一一，拆下來。”

CIA的態度是，他們不會出甄，若是救不出這個男人，那是FBI無能。

另外，作為絕容，他們也不會提供這段視頻作為言溯洗刷罪名的證據，若是讓他冤枉，那也是FBI無能。

FBI焦頭爛額，這下算是見識到了神人的變態和聰明。

里德看到那段視頻，眼淚都涌了出來，他甚至想過告訴甄，可剛才下車掏出言溯留給他的鑰匙。小信封里溜出一張卡片，上邊是言溯提前預知的字跡：“no matter what happens， DO NOT say a word！”

不論發生什麼，不要告訴。

所以言溯提前切斷屏蔽了城堡附近的一切通訊信號。

所以，里德住口了。

山里的葉子全黃了，金燦燦的。

里德著遠去的車輛，想起言溯的話：“如果我出意外死了，問起，就說，我接證人保護計劃了。”

應該是第二個星期了？

言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清醒又迷茫。他自己變得很陌生，渾渾噩噩，焦躁不安，這一點兒不像他。

或許毒品的作用終于穩定下來，他的思維開始自自發編織出無數似真似假的幻想夢境。在那些怪陸離的影像里，他又看見了甄。

睡在星空之下，面頰緋紅，似水凝視著他。他聽見的聲音弱又難耐，哀哀喚著他的名字。

可忽然一轉，變了一只兔子，眼睛紅紅的，嘟著看他，神委屈。他要去抓，搖著短尾蹦蹦跳跳，一溜煙蹦不見了。

他茫然不知所措，陡然胃疼得厲害，惡心又難的覺無法用言語形容，像是得了狂躁癥，無論坐立與否昏睡清醒，都是不安。

和頭腦始終混沌不開，思維卻極度的活躍與興，沒有片刻息的空間。

甄又回來了，穿著兔郎的裝扮，拘謹地遮著纖細又白皙的腰肢。手里抱著一只乖乖的小兔子，紅著臉怯怯看他，小聲說：

“S.A.，等我有了你的孩子，我一定天天抱著，到哪兒都舍不得放手。”

他頓時痛得剜心挫骨，才知這些天深肺腑的痛，思念。

他翻來覆去，猛地驚醒，額頭手心和背脊，大汗涔涔。

醒來房里坐著個人，依舊是短短，修長雙疊魅的姿勢，還是席拉。

言溯像是不久前沉進漩渦里和海草生死掙扎過，渾虛。不過，雖然沒了力氣，腦子卻安寧地清醒了片刻。他寂靜地著頭頂上方的浮雕畫，不言不語。

席拉神復雜，他即使是被藥整得如此虛弱又落魄了，清高冷冽的樣子卻一點沒變，比當初在silverland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免不快，抱著手從椅子上站起，俯視他想冷嘲熱諷幾句，可看見他蒼白清俊的容，語調不自覺緩了下來，問：“C小姐的名字Ai？你昏迷的時候，喊了很多次。”

安靜。

席拉癟：“可惜你喊的那個名字是假的呢。Cheryl，不是屬于你的人。你為了，真傻。”

覺得憐惜，湊上去，“世上那麼多人，何必呢？這麼為死了，不見得記住你，或許轉頭就和別的男人好上了。不過誰要和好上，要倒大霉。像你，現在落這個樣子。”

安靜。

席拉看他俊臉蒼白汗，那樣沉默冷清，覺得，手去，尚未及，他掀了毯子給打開，冷著臉從床上起來，把自己關進洗手間去清洗。

席拉落了個沒趣，坐在一旁等，手一，床單上全是熨燙的汗漬。

長時間的酷刑，還沒見人能到現在。也清楚，即使他馬上被救出去，他的也垮了。況且，劑量太多，毒早就種進去。

頭一次，替人難過。一下一下用力揪著床單，悶不吭聲。

言溯潔癖太重，上有一點兒不干凈清爽便會覺得不舒服不自在，每次去刑前都要強撐著虛弱發的把自己收拾一遍。

只是，有些事遠超出能力范圍。上的各類傷痕與灼傷，暫時消除不去了。

清洗后看向鏡子，眼睛下淡淡的黑眼圈掩不住，下上也冒出青青的胡茬，一下，還很扎手。

驀地想起，甄有次問：“S.A.你為什麼不留胡子？我想看是什麼手。”

他認真道：“我習慣起床就刮胡子，你要想，最好是趁早睡去我床上。”

又又氣，狠狠瞪他。他不明所以。

那天在漢普頓，早上醒來，甄窩在他懷里，小手在他下上來去，一個勁兒地傻笑：“好，哈哈，好，哈哈。”傻呵呵的，無限循環。

想起不算舊的舊事，他不淡淡笑了一下。

這些天水嚴重，他捧著龍頭的水往里送，嗓子干燥太久，普通的吞咽作都會在嚨里留下灼燒的痛楚。

他緩慢又一不茍地把自己清理完畢。走出洗手間，席拉還在那里，表不太開心。他也不理，坐到椅子上，彎腰去穿鞋。

平日很簡單的作到了現在，是最艱難的折磨。

他僵地折下脊背，臉又發白了。席拉見了，下意識湊過去：“我幫你。”

“別！”他冷冷斥開，手不控制地抖，很緩很慢地把鞋穿好。

“你不喜歡接啊。那C小姐呢？”

沒回應。

漸漸，他雖然虛弱，卻整整齊齊，干干凈凈。那麼井然利落，一點兒不像是去刑的。

席拉驀然有種錯覺，他的神和意志遠沒有被打垮，或許，本就不可能被打垮。

席拉心里說不出的緒：“邏輯學家先生，你真讓人費解。你那麼聰明，應該一眼就看得出來C小姐是個危險分子。那你一開始干嘛去？你還為做了那麼多危險的事，不知道危險嗎？你怎麼不惜自己的生命？我以為聰明的人都珍視生命。”

絮絮叨叨說了一堆，以為他會像往常一樣置之不理，沒想他沉默半刻，緩緩開口了：

“我比大部分人都惜自己的生命。但有些事，不會因為危險而不去做；有個人，不會因為危險而不去。”言溯說完，劇烈咳嗽起來。

席拉被震撼住，愣了足足三四秒，愈發為他覺得不值：“可你要是殘了死了，你為做的一切，或許都不知道。”

“不需要知道。”他竭力止住咳嗽，艱難起，“如果是負擔，不需要知道。”

而且，他一定會回去邊。

“你有沒有問過，被你上，是什麼覺？”

席拉才問，有人進來了，要帶言溯去接新一的拷打。席拉沒跟過去，不想看了。

言溯很快被再度綁上十字架，而伯特的臉較之前再沒了輕松。

兩個星期過去了，還沒有甄的影子，就像憑空蒸發。發給CIA的視頻并沒換回任何信息，他諷刺言溯被CIA拋棄了，言溯也只是寡淡地笑笑。

言溯一直不肯屈服，但伯特并不信他能死撐下去，一天又一天，每天的拷問都會加大時長。他認為，他就快崩潰了。

可這人總能一句話把他惹。

就像今天，伯特刺激他：“S.A.，即使你不說，我也會把翻出來。”

“哦。”他嗓音虛緩而黯啞，“你抓到我的當天晚上，就已經，離開這塊大陸了。”

伯特沒說話，只是笑笑。然后，新的折磨從上午一直持續到次日拂曉。

上的陳疾新傷最終堆砌發，言溯一次次暈過去，又一次次被針劑刺激醒來。

清晨，他發了高燒。

始終慘白的臉漸漸泛上大片詭異的紅，眼眸也渾濁起來。不知是因為的藥，還是因為灼熱的高溫，他的神智終于了影響，混沌不清，開始說起胡話。

在第幾百次聽到“S.A.請懺悔，我讓你解”之后，

十字架上的男人頹廢地低著頭，最終氣若游地吐出兩個字：“I confess.”

我懺悔。

早上的VIP候機室里寥寥幾人，甄他們特地沒有坐私人飛機，此刻特工們三三兩兩扮商人學者，散落在各個角落。

甄著黑黑的電視屏幕，來服務員：“我想看電視。”

服務員很抱歉：“剛好壞了。”

甄不言，心里奇怪的覺更明晰。

坐立不安，起去洗手間。特工跟著，見長久立在洗手池邊發呆，猜心不好，也就退出來了。

甄的心不知為何總是忐忑，砰砰跳。

很想去找言溯，可不知道Holy Gold俱樂部在哪兒，又覺里德說的對，只要伯特沒找到，就不會殺了言溯。

這是理智。

卻瘋狂蔓延：我想見他，我想見他，我想見他……

可還是很聽話的。要是他，一定會告訴聽理智的話。低頭拿冷水撲撲發燙的臉，努力鎮定下來。

他會好好的，不要去打擾他。

他答應過，他會好好的，要相信他。

默念好幾遍，轉要出洗手間，隔間卻走出一個趕飛機的孩，捧著手機驚嘆：“我的天，他真是個惡魔。”

甄沒理會，但手機里男人的聲音傳來，突然就定住。孩把手機放在洗手臺上，甄的目漸漸挪過去。

看到了那張讓魂牽夢縈的臉。只一眼，眼眶就了。

半月不見，他消瘦得可怕，眼窩和臉頰深深凹陷下去，清瘦的下上，胡須落拓。眼睛卻清亮澄凈，看上去神智清醒。穿戴也整齊，坐在白的背景布前。

若是不認識的人，本看不出他有什麼不對。他如此淡靜從容又清瘦矍然，或許正符合大家對聰明變態的印象，正符合他緩慢而娓娓道來的姿態：

“是的，我厭惡人，極度。

像那個虛榮又淺的我的繼母，像那個酗酒又脆弱的我的母親。們那樣的人總是虛偽又弱，總以為可以用強制或眼淚改變男人，們的丈夫，們的兒子。愚蠢。們不知道男人最擅長奉違。

以為我認真在聽牧師讀經，我卻在看不正經的修小姐用腳勾有婦之夫的；以為我不說話，長大了不會有作為，可現在全世界都認識我了。

這樣聰明的頭腦能做什麼？

Alex La Chance，他是犯罪者心中的傳說。Hi，是我殺了你們的傳說。不僅殺了他，還讓FBI那群蠢蛋們認為他是自殺的。他死的地方風景很，炸的瞬間太刺激了。

我不凡人生的起點，Alex，thank you！

另一件值得稱頌的作品在silverland，12個小時殺死12個人，這樣的幅度，你們驚嘆嗎？

真正讓你們認識我的，是最近的幻想案。又是人，令人厭惡的人，們都有罪，我是替天行道。所以，不用謝。

你們如果生氣，怪FBI那群蠢貨吧。在我家外蹲守那麼久，拿到了搜查令，卻還是沒有發現我家的施的基地，我罪惡的中心。

放心，我不會永遠殺人下去。好的作品，以稀為貴。今晚，送給你們我最后的禮。再加上56個人的生命，最后一刻。

誰想要來救們，請先找到我。可是，你們能逆轉時間嗎？

我在此恭候。

最后的別離辭送給。

請，節哀。”

甄深深低著頭，

白皙的手撐在洗手臺，緩緩握拳，溫熱的眼淚奪眶而出。

甄相信，伯特的興點不在殺人，而在待；也相信，比起殺死言溯，伯特更喜歡看他屈辱地活著。

可不相信，當FBI特工帶著SWAT特警隊沖進Holy Gold俱樂部摧毀他的收藏（即使只是復制品）時，心高氣傲的他還會耐心地慢慢把玩言溯。

他要是知道那麼久的待沒有打垮言溯，反而被言溯耍了欺騙了，他非得親手把言溯筋皮。

甄很確定，他會真的把言溯的皮揭下來，讓他活生生疼死，當戰利品帶回去風干。

而言溯會為這次Holy Gold營救行的“附帶型傷害”，“不可避免的犧牲”，一人挽救56位（和以后更多未知）的英雄。

國家會給他一個輝煌的葬禮。然后，墓前的鮮花枯萎，他被忘，大家各自幸福生活。

只有記著他；

只剩，用一輩子的時間記著他。

他不會在乎，但不肯。

本就不高尚，的言溯，用全世界的人命，都不換。

正義于來說，原本就是奢侈品。

不管的出現會讓計劃行變什麼樣子，不管那56個被囚的人會不會死，都不管。只知道，絕對不準他死。

看到言溯視頻的第一刻，就看出他在哪里，里德的解都不會有快。

此刻立在紐約州郊區的一座教堂門口。

正午的太和煦溫暖，推門進去，一片冷。

教堂空空的，初秋的從高高的彩繪玻璃窗落下來，穿過十字的耶穌難，灑落在一排排長椅上。

束里，微塵飛揚。

一位牧師在禱告。甄隨手關門，“吱呀”一聲悠揚。

牧師回頭，問需要什麼幫助。

“B在哪兒？”

環形走廊上，甄的出現引發了不小的。籠子里的人把當做了謝麗，諷刺咒罵不斷，譏笑說也有今天。

甄恍若未聞，到了盡頭，看見白籠子里衫殘破滿傷痕蜷在床的人，見了和自己一樣的臉龐，才明白。

謝麗也看見了甄，仿佛終于看到的原版，悲運的源。渾濁呆滯的眼珠瞬間閃出兇，撲上來朝甄嘶吼，像野。

隨從揚起槍托狠砸欄桿，作輕蔑，像教訓一只狗，謝麗尖著回去。

衫殘破，出紅痕斑斑的房。甄別過頭去，快步走開。

老遠看見伯特凝眉低頭，大長在廳里邁步，走來走去。沒了一貫的鬼畜邪，罕見的忐忑焦急。見第一秒，他大步上來就把扯進懷里摟住，摁著的頭發，又急切又慶幸：“God， Little C，我和他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他力氣太大，甄脖子被痛，想掙卻又忍住，閉了閉眼：“B，你把我弄疼了。”

“噢，抱歉。”他趕松開，想給。

甄這次沒忍住，躲避地退后一步。

伯特的手抓到空氣，臉上的溫在不聲間凝住。他緩緩收回手，居然別的沒說，也沒問是怎麼找來這兒的，溫和道：“沒吃午飯吧。”

席拉以前只聽說兩位boss對C小姐極好，安珀一直認為伯特仇視并待世上所有人。現在一見，分明是全世界他只把當同類。安珀對甄的恨早已超越殺兄之仇。以前有哥哥寵著，拿這個世界當游戲，現在才知和哥哥都是棋子。真正有資格玩轉世界的，是獨寵的甄。

席拉心里不舒服，替言溯不值。他快死了，卻安之若素地吃午餐。

幾十道盛佳肴擺在面前，甄與伯特分坐長桌兩端。仆從彬彬有禮，菜盤端來擺去，甄似乎胃口不錯，每樣都吃一點。

伯特倒不急不忙，慢悠悠看嫻靜無聲的樣子，恍惚回到從前，忽而笑了：“C，今天的晚餐，應該會在家里。”語氣中不無懷念。

半天的時間，足夠越大西洋。

甄淡淡“嗯”一聲，專心喝湯。

伯特似乎心不錯，深邃的眼睛里眸閃閃，忽然試探：“我挖了S.A.一肋骨。”

甄垂眸看著碗里的骨頭湯，勺子輕輕攪了一下，道：“他活該。”

伯特聽言微微笑，目依舊研判，晃晃手中的東西：“放心，不在你碗里，在這里。”

甄抬眼，他手中把玩著一森森的肋骨，慘白，還有幾縷干枯的經絡。手指幾不可察地著桌沿，表面卻毫無興趣地低頭繼續喝骨頭湯。

每一口都變得惡心，語調卻漠不關心：“那個謝麗是怎麼回事？”

伯特嫌棄地把那截骨頭扔桌上：“你不在，我需要人陪伴。可讓我不滿意。”語氣似乎怪，“Little C，都是你不好。”閑適溫和，略帶慵懶的語調讓從未見識過的旁人頭皮發麻。

甄角微揚，輕蔑道：“別再制造我的復制品了，也別把們的死活扣在我頭上。B，我要是不想回到你邊，你殺了全世界的人，都沒用。”

一旁的席拉看見測的笑，脊背發冷，為什麼言溯喜歡的人，像是從地獄最深來的魔鬼。

但伯特喜歡的笑，也笑了：“殺了他呢？”

“以前有用，現在沒用了。”看似坦然，“他殺了Chace，還玩弄了我。你就算拆掉他24肋骨，也都是他活該。”

伯特幽幽一彎角，不太相信，也不予置評。

甄漫不經心：“飛機到了吧，什麼時候回去？”

“等計劃完。”

“哦。”甄緩緩思考著，目一挪，端起紅酒杯，“不要慶祝一下？”

伯特面前只有水杯。他和L.J.一樣吃過能的藥，平日斯文風雅，真起手可以一拳把人打死，見過他拆人跟卸槍一樣，三下兩下變碎片。他雖然答應過不會再殺人。可今天，他會被急的。短暫消除藥效的方法就是酒。

伯特怎會猜不出的心思，漆黑泛金的眼瞳里浮起一玩味的探尋：“中午不喝酒。今晚到家了，你想要我喝多，我都遵命。”

“遵命”一詞讓席拉和安珀懷疑耳朵出了問題，又覺骨悚然。

“晚上當然還要喝，可現在我心不好，要你陪我喝。”頤指氣使的，歪頭靠在白皙的手背上，臉頰著瀲滟的酒杯，眸清澈又安靜地盯著他。

越過一桌的晶瑩杯盤與燭，說不出的綺麗。

伯特微微瞇眼，不說話了，眸很深，不知在想什麼，最終微微一笑：“C，等晚……”

甄拉開椅子，端著酒杯走過去，他目追著，漸漸拉近。

一轉，坐在他上，近他的耳朵，嗓音里不無哄：“怎麼？我要跟你回去了，這不是值得慶祝的事？”

他明不減：“我想準備更隆重的慶祝。”

話這麼說，他手臂卻不由自主攀上的腰肢，不自一收，把纖細的狠狠束進懷里。

像是較量。

紅酒微微漾，他呼吸紊，長長呼出一口氣。

“Little C，你知道，我你；但此刻，我不相信你。”

甄聳聳肩，笑著含了滿滿一口酒，薄湊過去。黑瞳挑釁地盯著他，淺淺的呼吸噴在他臉上。

伯特眼瞳微暗，靜默半晌，在旁人驚異的眼中，無比馴服又順從地緩緩張了口。

甄歪頭把酒送進去，卻突然被他箍住頭，狠狠吮吸起來。

掙一下，紅酒一滴沒灑被他吸。

甄帶著滿腔的怒氣惡狠狠咬他一口，憤然推開，從他懷里跳起來。他痛得要死，卻一臉得逞的笑，好似開心極了。

恨不得拿鞭子死他，他眼眸一轉，故意用力揩了一下上的漬，目里不無挑釁。

甄見他看著別，一轉頭便驚得魂飛魄散，不知什麼時候，言溯出現在餐廳另一端。

原來，座位后的屏風撤掉，另一邊便是他刑的地方。

只消一眼，甄便疼得有如撕心裂肺。

十字架上的言溯，形銷骨立，不人形。

記憶里極度干凈的他，那麼臟，那麼狼狽。

黑發長了，漉漉著蒼白消瘦的臉，臉頰一側有約鞭子留下的傷疤。他瘦得太厲害，襯衫空落落的，上邊全是被刑撕裂的口子。

不敢想象破敗的服下邊，他的軀是怎樣的慘烈。

可即使如此，他依舊沒有任何頹敗的姿態，混卻不邋遢，落魄卻不可憐，反像一棵蒼老的樹，那樣永恒，沒有悲歡。一如過往的他，非常沉默，非常孤傲。

言溯頭往后靠在十字架上，仿佛自無力支撐，目微落，凝在臉龐，很長時間都沒表，只是隔著長長的時空著，著。

不知不覺，他疲憊的眼中漸漸漾起燦燦的水，又寂靜無聲地消融下去。

甄的心霎時疼得千瘡百孔。他在想什麼，再明白不過。

他毫沒有氣剛才和伯特的“親”，他也知道不會相信那些懺悔，不會誤會他。

他是心疼了。心疼的偽裝，心疼不該來涉險。

那份懺悔供罪錄，最后兩句其實是給的書。巧和他設計的碼和留給里德的鑰撞一。看懂了，便一眼看出他的所在地。

他前所未有的后悔，那些天瘋狂又神志不清的思念抑太深，而一步步靠近死亡，讓他想想得發瘋，才留下那一句話。

他和那樣直直著，同樣的面無表，同樣的痛徹心扉。

甄死死掐著玻璃杯，背脊僵一不。

覺得自己面臨著前所未有的神折磨與較量，拼命克制，可全上下都囂著，只想飛撲過去和他死死摟在一起。

什麼都不管，就一起死了吧！

可舍得自己，卻舍不得他。

伯特起到甄背后，俯湊到耳旁，眼睛卻盯著言溯：“我們Little C喜歡強大的男人，可現在他垮了，神塌了。C，你說，他還配得上你嗎？”

“當然不配。”冷淡地放下杯子，轉離開大廳。

言溯的目寂靜又沉默，一直追著，直到消失。

甄飛快閃進走廊，安珀追過來，遞給一只錄音筆：“B先生說，有人給你的留言。”

甄一手扯過來，見安珀還窺視著自己，又往前跑了幾步。再次轉過一道彎，頓住，手心止不住發抖。

伯特今天要離開俱樂部，在那之前，他會殺了所有被囚的人。他以為言溯被毀了，殺這些人是最后一步栽贓。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些人死了，言溯反而就安全。

唯一的變數在于，FBI和特警隊隨時會來。一旦伯特發現言溯其實向外傳遞了信息，他就完了。所以……

甄握拳，狠了狠心，要催促伯特立刻殺了那56個人離開，一定要在FBI來之前。

“你沒事吧？”席拉跟過來，虛假的關心里帶著試探。

甄別過臉去，不看，也不搭理。

這人脾氣還真是……席拉真不想和說話，可忍了忍，還是問：“C小姐，你覺得他會死嗎？”

甄一警惕，冷梆梆的：“不知道。”

席拉連撞幾個釘子，轉要走，才一步就退回來，忽的緩緩問甄：

“我很好奇，被言溯上，是什麼覺？”

甄心頭一震，眼眶驀地就紅了。背著，聲音極小：“很好……”

好到寧愿毀滅全世界，也不愿放開他。

所以，這里的人命都記在頭上；下地獄，也讓去吧。

席拉還要問，伯特過來了。

甄回頭，換了淡漠的表：“什麼時候可以離開？我一刻都不想待在這里。”

“我以后不回來這里了，人都要理掉。”伯特說。

“那你快點。我不想等了。”有些不耐，“現在馬上殺了那56個人。”

伯特似笑非笑，忽然欠，湊近：“Little C，不要裝了。我太了解你心里想的……”

“A先生。”K遞來手機，只有A的電話才敢打斷。

伯特直起子，意味深長覷著甄微白又死撐著的臉頰，拿起電話走去旁邊：“A？”

“馬上帶回來。”亞瑟聲音很淡。

伯特低了聲音：“他呢？”

那頭，亞瑟沉默了一會兒：“我擔心會反彈。”

“OK，讓他活著……我把這邊的事理完就立刻帶回……”

“B，我說了，現在！立刻！”亞瑟命令，沉默一下，“B，你被S.A.耍了。”

幾乎是同一時刻，K急匆匆打斷：“B先生，SWAT特警隊包圍了山腳。”

伯特愣住，隨即淡淡笑了，搖搖頭，眉心：“呵，嗯，S.A.YAN，呵。”笑著笑著，眼睛里閃過一道兇，重新抓起電話：“A，我想看C拋棄他，或者親手殺了他。”

亞瑟明白了他的意思，冷冷制止，“那段錄音暫時不能給聽到，我不希我不在邊的時候，緒失控。”

伯特哼了一下。

“B，我要你立刻帶回來，其余的都放下。”

“好。”伯特咬牙切齒地忍下一口氣，轉眼卻見甄戴著耳機，目呆滯，臉慘白。

伯特從沒見過如此空的神，驀然心慌：“A，已經聽到了。”

甄靜靜的，靜靜的。耳邊只有悉的聲音，言溯和安妮。

“Chace留給Ai的7個ipod，看上去很完整，其實了silver銀。如果是組織的人，他們忌恨Chace，會拿走全部。只有CIA，會拿走唯一對你們有用的東西。碼不難，你們早就解出來了，卻騙了，所以才注銷那13個索書號。蓋彌彰。”

“哦？我們為什麼要拿走甄小姐的銀ipod？”

“要挾。”

“要挾？我們沒做過。”

“你們一直在做，一直在用道德良知和所謂的贖罪在要挾。”一貫風淡云輕的男人，嗓音里著陌生而忍的憤怒，“你們為什麼藏起Chace給的錄音？Chace為什麼費盡心機把音頻設計在碼里？除非是個大。比如，甄的父母并不是你們說的那樣。他們早已經不是什麼最邪惡的科學家；比如，的父母并非違背了組織的忌，而是因為想離開想帶甄出來而被殺死；再比如，的父母早已經想離組織，甚至有可能一開始就和你們聯系做易，想把手中的機給你們，以此達到與S.P.A.的平衡對抗。可沒來得及，就死了。

而甄很消極，你們擔心知道真相后，沒有了心理負擔，就不會再繼續為你們服務。

是你們在綁架。”

“不。的父輩的確是S.P.A.邪惡組織的創始人之一，他們的確研制了無數罪惡的毒藥和殺人工。只不過……”

“只不過他們研制藥后，配置了相應的解藥。你們想擁有這些技，他們也曾經想和你們合作，可最好的時機過去，他們慘死。現在他們的兒落到了你們手里，你們為了留住，便不余力地混淆視線。說他們之前邪惡的事實，卻對他們后來向善的想法和行為只字不提。”

“所謂后來向善的想法和行為，只是一個意圖。他們意外死了，如果沒死，會不會中途又改變主意，繼續為S.P.A.賣命呢？很難相信，以為他們本就是邪惡的。”

“可甄的，配置解藥的任務本就不在上！”

“那你告訴真相啊。”

“……”

“讓離開我們，不再為我們服務。OK，我無所謂，讓這些危險得像原子彈一樣的生炸藥只存在于S.P.A.手里，沒有機構沒有政府能和他們對抗。讓恐怖組織用去大規模殺人吧。反正死的都是貧困國家的悲慘平民。和我沒有半點關系。”

“……”

甄靜靜的，靜靜的。

他從沒向提起過。

位于半島懸崖上的這座教堂是附近郊區唯一的一座，星期天下午，附近居民陸陸續續過來禱告。

FBI和特警隊嚴陣以待，靠近教堂時，鐘聲在敲，唱詩班歌聲悠揚。

當地警察很快找到教堂管理人說明來意，管理人與牧師驚愕萬分，趕疏散人群。中年夫婦們攙著老人抱著小孩，急匆匆卻有條不紊地往教堂外散。

海風呼嘯，從懸崖吹上來。直升機到位，戴著頭盔全副武裝的特警隊員們恪守崗位，一不茍等待教堂里的平民撤離。

他們不知道的是，這座古老建筑的地底下，早已是一片火海。

伯特為毀掉藏在教堂底下的俱樂部，特地安裝了一條汽油管道。隨從得了伯特的命令，要把汽油灌到整個弧形旋轉走廊。

但甄突然出現了，不等隨從一間間倒汽油，直接擰開了閘門，明的嘩啦啦洪水一樣順著臺階一級級流淌，空氣里瞬間充斥著刺鼻的汽油味。

甄面無表，和嘩嘩流淌的汽油一起從走廊下去，籠子里的人們尖著躲避，呼天搶地。

地宮走廊的盡頭，立著言溯和伯特。

言溯雙臂張開，深深垂著頭，破敗的綿無力地懸在十字架上。瀕臨死亡，只怕都覺不到疼痛了。就連伯特看他嶙峋的模樣，都失去了待的興趣。

K小聲稟告：“FBI已經包圍了地面。”

伯特不知聽也沒聽，毫不著急，目意味深長凝在言溯上：“S.A.，你果然不錯。”

他蹲下，拍一張地圖在地上，拿出一枚圓規。

他復述著言溯懺悔詞里的容：“拿到了搜查令，卻還是沒有發現我家的施中心。”圓規的中心腳釘在地圖上的山區，言溯家城堡的所在地。

他單手用手指撥開圓規的另一只腳：“我不凡人生的起點，Chace， thank you！”指針落在地圖的海岸線上，Chace當年的自殺地。

“12個小時殺死12個人，這樣的幅度，你們驚嘆嗎？”

“你們能逆轉時間嗎？”

伯特兩指著圓規頭，逆時針輕輕旋轉，144度；

“加上56個人的生命，最后一刻。”

圓規再走56度。

指針走到紐約附近的海岸線，落在他們所在的這座教堂上。“你說你小時候看到修和牧師。”

“S.A.，你很有創意。”他在地圖上畫圈圈，“是我疏忽了，你們在silverland并非待了12個小時，死的也只有5個人。我以為你懺悔時糊涂了，沒想你很清醒。”

伯特拿起圓規：“這是你給的書？很，真的。看來你喜歡和在神層面流，很有趣。所以，就算我殺了你，也沒什麼用。”

他嘆一口氣，“只可惜，你的人現在……”

K突然打斷，聲音很急：“C小姐放火了。”伯特愕了半秒，倏爾得意地笑開。

言溯垂著頭，沒有回應。地下的溫度不知不覺升高了，他呼吸困難。

伯特扔下圓規，站起：“蘇琪曾竊取過一段音頻，是你和CIA某個執行的對話，關于Chace留下的銀ipod，記得吧？”

言溯虛弱得沒了力氣，聽到這話，眼波了一下，卻沒有任何表。

“S.A.，即使是我，都對你失。”伯特輕輕搖頭，“對你來說，是一件可以放棄的附屬品？”

言溯抬眸看他。

“嗯，你想說不是。”伯特替他回答。

“但在你的世界里，在你的正義面前，絕對是可以犧牲掉的那一個。”伯特奇怪地笑一聲。

汽油的刺鼻味道由遠及近，越來越濃，他回頭，走廊的白墻壁上閃著紅。最近的幾個籠子里，孩們尖著去開水龍頭，卻什麼也沒有。

“我的Little C回來了。”他心很好，轉眼斜睨言溯，“聽說FBI要過來圍剿Holy Gold的時候，我一瞬間明白了你的懺悔視頻，當時真恨不得剝下你的皮。可Cheryl意外聽到那段音頻，現在比我更恨你，我反而不在乎你的死活了。”

十字架上的男人依舊不作答，沉默得像失去了聲音。

伯特雙手兜，微蹲下，歪頭正視他低垂的頭顱：“讓你活著。即使FBI幫你洗刷了冤屈，今天這里的56個人還是會被活活燒死，你注定救不了們。我留你在這兒，讓你親眼看著，親耳聽著，什麼地獄。高尚的高貴的言溯先生，今天會為你一生的噩夢嗎？”

他挑釁地盯著他寂靜的眼眸：“在這里，S.A.，你將永遠失去那個‘甄’的孩，你的真。呵，正直的善良的言溯先生，你的良心會折磨嗎？你傷害了對你的信任，你把從天使變惡魔。接下來的纏綿病榻的一輩子，你會不會后悔，和CIA的人一道用那些道貌岸然的正義，欺騙，辜負？”

“他當然不會后悔。”甄的聲音冷冷淡淡，在后響起，“沒了我，他也可以過得很好。”

伯特回頭，驚得魂飛魄散。

明的追著的腳步流淌進來，后的環形走廊里火大閃，仿佛有一頭紅的猛嘶著狂奔而來。

火驟然變呼嘯的火球。

“小心。”伯特風一般沖過去把從汽油邊拉開，火舌飛速順著明的“河流”流竄，“噗”地拍打著空氣，跳躍到人高。

伯特護著，額前的碎發被跳得老高的火苗燎過，差點兒沒掠過他的面頰。他臉上發燙，怒了：“誰把汽油潑過來的？”

“我，怎麼了？”心非常不好，挑釁又霸道盯著他，發力甩開他的手，自己一個站不穩差點跌到火海里。

伯特趕上前拉住，他從沒見過此刻不顧一切的表，仿佛帶著要毀滅全世界的恨。

他驀然無措，想起亞瑟說的“失控”，他什麼也不管了：“C，我們回去。現在！馬上！”

“我還有事沒做完。”甄臉冷，再度掀開他的手。

熊熊的火苗順著不斷流的汽油在大廳里奔走，桌椅帷帳地毯，全部點燃。空氣瞬間沸騰，熱氣流灼得人睜不開眼。

腳步踉蹌，走向言溯。

言溯被高度的空氣捂得呼吸困難，聽見的聲音，極度吃力地抬頭。

晃的紅熱氣里，他心心念念的孩從滔天的火和人們凄慘的尖聲中走來。陌生而冰冷，漆黑的眼里沒有一緒。

甄一言不發，在他面前站定。

迎著他落魄卻溫的眼睛，的臉上空空，半晌，輕輕靠近，木偶一樣緩緩摟住他消瘦的腰，一點一點靠進他懷里。

漠漠盯著虛空，淚霧就上來了：“S.A.啊。”

只一聲，言溯白皙的臉上便閃過一無法言說的劇痛。

的手繞到他后，眼底冷清，手指狠狠掐進他的傷口：“你疼嗎？”

他痛得渾一抖，眉心狠狠搐，紅火映得他臉慘白。

“Ai……”他悶哼一聲，嗓音黯啞得像砂礫。

甄偎在他懷里，歪頭蹭蹭他下頜上落拓又扎人的胡茬：“好，呵呵。”

黑黑的眼睛里水燦爛，映著漫天的紅火，像吸鬼：“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你？我有多信你？”

言溯竭力低頭，住微涼的臉頰，的每一都著想抱，手臂卻無力掙十字架上的繩索。

單手摟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攀上他的口，一下兩下拿手指輕輕敲：“這麼傷我，你會心疼嗎？”

言溯本就水嚴重，被高溫烤著都流不出汗。可這麼一心口，他驟然疼得眼睛酸了，視線變得模糊：“Ai，不是……”

“你知道嗎？你是我的全世界。”不聽他的，只管喃喃自語，“我的世界只有你一個，只有你是彩的。你為什麼那麼好？世上那麼多人，只有你懂我；世上那麼多地方，只有你這一束。S.A.，你是我的整個……整個世界啊。”

微弱地深吸一口氣，聲音在發，“所以，你要是拋棄我，你要是不在，我就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火舌飛舞，高溫蒸騰著彼此的每一寸。

言溯淚閃爍，嗓音干啞：“Ai，我不會。你不要這麼說，你知道不是這樣的。”

“是。”狠心抓著他跡斑斑的口，固執地搖頭，“你不一樣。沒有我，你也可以過得很好。你的生活與世界本來就干凈又彩。而我，死氣沉沉，那麼黑暗。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你在想什麼，是不是在想，啊，那個孩好可憐，甄好可憐，我去拯救吧。你是這麼想的嗎？”

“Ai，不是，你不一樣。”他艱難發聲，想說更多，被疼痛折磨得嘶啞的嗓子本不允許。

仍是沒聽，執拗地睜著眼睛，晶瑩的淚水珠子一樣落下，很快烤蒸氣：

“你了我的救贖，現在又為了救別人把我扔下。你真好，知道我是惡魔之子，所以幫助正義的CIA把我關起來，拯救全世界。你怎麼能這麼好？”

一扭頭，埋進他的心窩，淚水滾滾流進他口：

“我以為，被你著那麼好，那麼好。只要能得到你的，我愿意毀滅一切。可你愿意為了一切，毀滅我。

你那麼了解我，應該知道哥哥還有媽媽的事，對我是多麼巨大而沉重的負擔。你明明知道，卻為了別人瞞著我，和他們一起把這些重擔在我上。

言溯啊，你怎麼能……”

哭腔掩飾不住，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言溯眼中劃過蝕骨的痛，漸漸沉淀下來，在某一刻，變得死寂。

停了哭泣，冷卻下去：“我的心，你比誰都清楚……所以，你比誰都可恨。”

松開他，退后一步。空茫無神的小臉已被火焰的高溫熏得通紅，全是淚水。

火越燒越大，滿世界都是人凄慘的尖。大廳的屋頂陡然晃了一下，塵土碎落，這座建筑要垮塌了。

伯特早已無心去管，見甄發泄完，立刻過來拉。K也急匆匆來匯報：“特警隊和我們的人在上面火拼，管道快到極限了。先生，快點撤退吧！”

甄犟著不，只直直看著言溯，一瞬不眨盯著，像要把他刻進骨子里。

言溯預到要做什麼，眼底閃過野火般的恐懼，猛地掙了一下，十字架晃著，繩索牢牢栓著，他消耗了所有的力氣卻紋不能。

他慌了，悲慟了，眼眶全紅了，幾乎是用魂魄在盯，一字一句地警告，極盡悲愴與無可奈何：“Ai，我知道你想干什麼。你不要這樣。請你不要！你要是敢，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那刻，甄突然掙伯特的手，飛蛾般撲過去，死死摟住他的脖子，滿是淚水的堵住了他未完的話。

大廳劇烈地晃，火沖天。

言溯虛弱卻赤誠，臉上已全是淚水。雖是不能擁抱，卻想把悉的氣息全部吞噬。

他干燥而枯裂的很快被潤，可這樣激烈又仿佛此生再無的親，怎麼都不能解，怎麼都不夠。

言溯用了僅剩的力氣吮吸住，全的力量和依附都集中到雙之間，可最終還是用力一推，松開了他。

滾燙的火海里，他的心驟然冰涼。

甄紅紅，臉頰紅紅，眼睛都是紅的：“言溯，這是給你的goodbye kiss。”

一言不發，簡單又暴地解掉他上的繩子。

言溯松開便要摟，卻被狠狠一推。他子太虛弱，無法支撐，陡然撞到十字架上順著架子落在地，背靠桃木坐著，連氣都艱難。

熱空氣飛旋，的黑發和白在火焰里翻飛，黑漆漆的眼睛也染著紅：“你想救的這56個人，要被我燒死了。我了名副其實的惡魔。”

笑了一下，宛如破釜沉舟，

“這下好了，你是明之子，我卻永遠得不到救贖。我們一個天堂，一個地獄，永遠不可能在一起了。言溯，你就好好活著，記恨我一輩子吧。”

說完，轉看伯特：“可以走了。”

剛要邁步，言溯不知哪里來的力量猛地站起撲到背后，將箍住，絕的氣息縈繞在耳邊：“Ai，不要……”

“你住口！”臉清冷又堅，狠狠掰他的手臂。

分明被折磨得不人形的男人，此刻卻像變了鋼箍，用某種可怕的意志力死死撐著，死都不放手。

甄一摳著他的手指，眼淚噼里啪啦往下砸。他還是不松，狠狠把他踢開。

言溯終究是虛弱，摔倒在地，蜷一團，無法控制地劇烈咳嗽。漾的熱空氣里，他的臉慘白慘白。甄轉離開。

“Ai……”后，言溯艱難喚，“Ai……”一聲一聲，起初低沉而掙扎，漸漸摧心而渾濁，每一都著剜心挫骨的劇痛：“Ai！”

他哪里不知道的心思，剛才的一切都是偽裝，是在伯特面前的偽裝。只有越恨他，他才越安全。

他不需要這樣的安全。

可他的甄面無表，頭也不回。

言溯倒在地上，竭盡全力，嗓子里溢出一苦痛而模糊的音節：“要自殺！”

大廳旁有好幾個拱門，其中一條籠罩著火濃煙，是囚那些可憐子的地方。

K在某道門前索一下，撕開壁上一層墻紙，赫然出現一道黑的門和碼。伯特松開始終牽著的甄的手，剛要輸碼，余卻應到有什麼不對。

他心一沉，轉就去拉。

可速度極快，瞬間閃進環形走廊盡頭的牢籠里。那里地勢最低，滲的汽油早漫過柵欄底基，緩緩流了進去。

面無表，嘩啦一下拉上鐵欄。

“不要！”伯特瘋了一般撲過去，地上的火苗竄起來燒到他了也不顧，可撞上柵欄的瞬間，鐵欄上落了一把金的鎖。

伯特在同一時間察覺到不對，飛奔過去阻攔，可鐵欄上落了鎖，鑰匙環套在甄的手指上。他手臂過柵欄，猛地去抓。甄飛速退后一步。

他的指尖掠過那把金的小鑰匙，金屬片帶了火場的高溫，卻讓他的心一度度發涼。

“C，把鑰匙給我！”

甄幽靜看他，不予回應。

伯特氣得差點發狂，雙手抓住白鐵欄，狠狠一推。欄桿極輕地晃了一下，巍然不，并沒像往常那樣被他輕而易舉地推倒。

他心一震，驀然想起甄喂他喝酒的畫面。他超凡的能量被抑制，此刻的力量相當于普通人。

他也不能近距離用槍，一丁點火星就會引起大燃燒。難怪自自發去倒汽油，原來是早不想活了。

螺旋走廊變了火海，由于鐵柵欄有底座，兩邊的牢籠倒沒進多，全緩緩流到最后這件房里。虧得隨從及時撲火，挖了砂石攔住。

躲在牢籠里的人們著外面的火凄厲尖，而最危險地帶的甄卻安安靜靜。

伯特全然沒料到來這麼一出，一時間恨得腔如刀剜般發疼，猛地發力，狠狠搖晃欄桿：“把鑰匙給我！”

甄靜靜的，淡淡笑了：“B，你不是很喜歡聽我尖嗎？等火燒到我上，我就慘給你聽，送你最后的禮。”

“不！”伯特兇狠打斷，不敢想象被火燒死的畫面。這輩子他頭一次發慌，心在止不住地，竭力克制下來，沖微笑，

“C，你乖，聽話好不好？你出來。有什麼不開心，我們出去再說。”他說得極緩極重，誠懇得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看，“你不開心，就過來打我罵我，像小時候一樣，你發泄出來。你出來，出來再說！”

甄不語，空空茫茫。伯特被的眼神看得發涼，火把的臉頰染得緋紅，可他只看到一種蒼白的緒：萬念俱灰。

滿世界的汽油味熏得甄頭暈，熱風氣流卷著的子像白蝴蝶般飛舞，瘦弱的子輕輕晃了一下。伯特心驚膽戰，手去撈，還是抓空：“你站穩了，別倒下。”

地上都是汽油，他生怕粘上。

甄漠漠的，不作聲。早就料到，不走，伯特也不會離開。他不肯走，就會被抓。

屋頂上方傳來一聲響，是彈藥轟擊。地底空間猛烈晃，塵土木屑簌簌下墜，弄臟了所有人的頭發衫。

火越燒越大，K不用伯特指令，早已分流堵住汽油，又安排人在欄桿邊用碎布把牢籠里的汽油吸出來。

砂石不夠，K喊人挖開墻面，用泥土攔了個小型堡壘。

眾人匆匆忙碌，K過來提醒伯特：“先生，必須快點救C小姐出來。空氣溫度過閃點了，稍微一點火花，那里會瞬間變燃燒球！而且FBI下來了，再不走就要……”

他不敢說“被抓”這個詞。

伯特恍若未聞，后滔天的火灼得他渾汗，皮被熱氣燙得通紅，他一貫潔凈，這輩子都沒像此刻這般臟過。

頭發漉漉著臉頰，他也不顧，徒手一下一下猛烈擊打著鐵欄，連踢帶踹，不一會兒手掌手臂膝蓋就跡斑斑。他不知道痛，一刻都不停止，聲音很低，很絕：“C，你出來！我什麼都答應你，你出來！！”

甄不做聲，蒼茫地看著他。末了，緩緩往下蹲。

伯特驚愕了一秒，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驚慌而恐懼：“不不不……不！不！！不！！！”

面無表，坐進汽油里。他的心像被千萬只尖爪在抓，又急又痛，剜心肺，抓著頭發天，茫然轉了一圈，突然轉狠狠一腳踢向鐵欄，再沒了平日的淡定從容。

他徹底被瘋了，吼：

“CHERYL LANCELOT！”

他惡狠狠盯著，漆黑的眼睛里是不顧一切的瘋狂與仇恨。

一瞬間，K都不敢過來催促。可火焰的另一端，螺旋走廊盡頭傳來激戰的槍聲，FBI侵了俱樂部地道的門。雖然有阻攔的火海和等待營救的害者，但FBI很快會過來。

況危急，可伯特喊甄名字一瞬間發的戾氣讓所有人都不敢上前，或許誰都明白，他這次是非帶甄走不可的。

只有甄，依舊毫不懼怕他，漠漠地說：“B，我把自己關起來，是想死，其實，也是想拖累你。你不肯走，這樣，FBI和CIA的人就可以把你抓起來。你很壞很壞，太壞了。這麼壞的人，活該被控制，罰。”

聽到如此殘酷的話，伯特角一彎，冷冷笑了：“我知道。”

怔愣。

他問：“為什麼要說出來？”

別過頭去，很是寂寥：“很奇怪，到了這種關頭，我卻不想看到你死。我知道，你是寧死不會投降。所以，你走吧。再不走，真要被俘虜了。”

只是如此稀薄的溫暖，卻伯特紅了眼眶：“你居然還擔心我的死活？”苦笑說完，眼中的水汽便蒸騰了：“你以為我會扔下你，讓你被燒死？”

“B，你放過我吧。”毫不容，木木的臉上沒有任何緒，“我的世界已經塌了。這世上，再沒了任何我想做的事，沒了任何我想見的人，也沒了任何我想去的地方。

這56個可憐的孩，是我遷怒了們。我雖然沒有把汽油潑進去，但肯定有幾個被濃煙窒息死了。很好，惡有惡報，我本就不想活，就陪們一起死。”

即使是不久前倒汽油的那一刻，也刻意避開了牢籠。可能們會被濃煙窒息，但總比隨從們把們一腦全活活燒死好。或許潛意識不想看們用那麼慘的方法死去，但更確定，需要有人幸存，證明才是那個兇手。

看輕描淡寫給的人生畫句號，伯特幾近崩潰。

“你想死！你竟然想死！”他咬著牙，在冷笑，眼里卻涌出晶亮的淚，清俊的面容已扭曲，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從里蹦出來，低沉而狠烈，“Cheryl！Bella！Lancelot！你對得起我嗎？你對得起亞瑟嗎？”

他忍不下滔天的怒氣與絕，吼一聲：“你以為你的命只屬于你一個人？”他獅子一樣撲上去狠命晃著欄桿，憤怒而癲狂，仿佛他才是籠子里的困：

“就算是你，也沒有資格殺掉你自己！”

“可我已經這麼做了。”淡淡看他，挑釁而不懼。

見他臉上前所未有的疼痛與挫敗，垂下眼簾，低聲道，“B，你放過我，讓我離開吧。”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眼淚在他臉上河一般流淌，與他強的姿態形鮮明對比，他霸道又強勢地威脅：“C，你這一生都別想讓我放過你！”

終究是逃不掉嗎？連死都逃不掉？

低著頭，震了一下，仿佛有什麼東西從上消失，漸漸消下去，再也不了。

是的，本就逃不掉。既然如此，用一命，換言溯一命，很好。

不管從錄音里聽到了什麼，都相信言溯有他的理由，會給解釋。剛才的表演，無非是為了讓伯特看著，看著言溯被拋棄，讓他不至于在臨走前直接一槍殺了言溯。

同時，也為此刻的“自殺式”的留下提供最恰當的理由。

現在，必須留下，不能走，不能被伯特帶走。走了，這里的人全部會撤退，汽油會涌下來，遲早燒死言溯。

強烈的熱風夾著火舌，如浪濤涌過來，吹起甄的長發，凌地飛旋。烏黑的眼睛沉靜又潤，白皙的臉頰早被燙得紅，像烈火里盛開的花兒，得驚心魄。

仿佛真要被涌的熱氣流帶走。

熱浪和汽油毒氣番侵襲，已經很虛弱，卻執拗地死撐著。

不吃，世上怎會有如此倔強的人！

伯特再無他法，低了聲音，一句一句：“C，我求你了！出來！”

他抓著欄桿，低下又卑微：“Little C，他傷害了你，我帶你回家。總有一天，你會忘記；總有一天，你會好起來的。”

甄目空，恍若未聞：可是伯特，我不想忘記，我也不想好起來了。

不想回S.P.A.，也不想回CIA，死也不要回去。可夾中，已沒有的生存之地。

的世界塌了，唯一一亮也熄滅，活著，就像重新回到黑屋子，漆黑，冰涼，一個人，一輩子。

那樣絕的生活，已經沒勇氣走下去。

走廊盡頭傳來人期盼而發泄的求救與哭嚎，FBI靠近了。

木制頂板起了火，接二連三地開始坍塌，尖聲呼救聲愈發刺耳。

K忍不住了：“B先生，您先走吧。我留下勸C小姐。”

伯特沒聽，卻安靜了下來，淚止了，臉也恢復了一貫的冷峻沉：“你和Tau離開，我和其余人留下。”說著，從K手中奪過霰彈槍。

K急了，甄滿汽油在一旁，伯特本不可能開槍，他會擔心火星引甄。

“先生！”

“住口！”伯特冷冷斥他，一雙決然而堅定的眼睛冷靜得可怕，“想抓我，呵，他們太高估自己了。”他譏諷而藐視地彎了彎角，冷傲得目空一切：“K，你怕我會死在他們手上？”

K低頭：“您自然可以逃，可……”他看一眼關在籠子里的甄，立刻跪下去求：“C小姐，您出來吧。真要看著先生被抓嗎？他不會甘心被抓，他們會殺了他的。”

“你住口！”伯特冷冷打斷他，默一下，“你和Tau帶著第一第二級別的組員，先撤退。”

K不聽，直接抱了另一把霰彈槍，撲到遠的角落，一發輕型炮彈打出去，走廊里火勢更猛。人的尖聲撕心裂肺。席拉訓練有素地在不遠搭掩，作迅速干練，也不撤退。

他們這邊地勢低，沙石堆砌的掩另一面，了實際意義上的火海，汽油不斷緩緩涌來，堆積潭，熊熊燃燒。

屋頂墻壁的木質結構燒得噼里啪啦作響，世界卻靜得可怕。

伯特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C，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他緩緩搖頭，自嘲似地笑，眼里卻再度閃過一水：“傻啊！”

他看出來了，把自己陷如此危險的境地，除去拉他下水的狠烈，除去燒人償命的倔強，其實還有一念。有在，他們會堅守最后一塊領地。不然，汽油不間斷地奔流而來，原本就著火的大廳會在片刻間被火舌吞噬，而言溯就……

在等外面的警察來滅火，來救言溯。

伯特笑得凄涼：“Little C啊，你做這些，他知道嗎？”

淡淡垂眸，無無求的樣子。

“我當然知道。”沙啞卻堅定的聲音。

言溯不知什麼時候走過來，步履艱難，才靠近便用力抓住發燙的柵欄，極力撐著，目一刻不離，膠在甄上：“心里想什麼，我都知道。”

甄低著頭，一不。

伯特凝眉想了一秒，卻也一言不發，雖然依舊恨言溯，心里卻存著一屈服的僥幸——萬一言溯能勸出來。

言溯吃力地扶著欄桿，看甄靜默而無聲地坐在滿地的明里，分明這麼近，卻仿佛隔著生死的天涯之遠，他眉心全擰到一，說出的話卻輕，只屬于一個人的溫：“小乖，不要生氣。你出來，我有話和你說。”

“小乖，不要生氣。”他以前就是這麼笨笨地哄的。

甄眼中淚閃閃，緩緩抬頭，目從他蒼白而虛弱的臉上劃過，不作停留，到天上。

“不要！”

“不要！”

聽見他們驚恐地大喊，著天空，頭有些暈，張開，小小的金鑰匙放進去，狠狠一咽，嚨劇痛。疼得眼淚出來了，順著眼角流進頭發里。

吞了鑰匙！伯特一副世界坍塌的空茫神，不可置信！為了救他，竟然如此決絕！

FBI狙擊手的微型炮彈過來，不遠，墻壁炸得稀爛，木屑泥土夾著火花滿世界飛。

言溯寂靜的臉上閃過一蝕骨的痛，漸漸沉淀下來，對伯特道：

“用道里你準備逃生的車和船錨，把欄桿拆卸下來。90%的木制結構和泥土，10%的鋼筋。幾輛越野車的馬力足夠了！”

伯特如夢初醒，沒時間佩服言溯的推斷能力，帶著隨從過去，大廳的地板已經展開。寬闊的斜坡通道上，幾輛黑的越野車整裝待發。路的盡頭是外界。

他愣一秒，才意識到剛才他試圖摁碼時，手指過L鍵。

那時言溯就注意到了，然后猜出碼是LITTLE C。

在那種關鍵的時刻……

這個男人真的很可怕……

伯特微微擰眉，心里有了一閃而過的打算，什麼也沒多說，吩咐眾人把纜繩綁在5輛車上，又系在白柵欄上。

隨從們忙碌奔走。

伯特擔心最后一刻，那邊有子彈過來引這里，親自過去掩作掩護。他槍法準，幾枚炮彈先把天花板和墻壁打得稀爛，早被火焰燒得脆弱不堪的走廊瞬間盡數垮塌，摧枯拉朽一般，全部埋進火海。

烈火熊熊，越燒越大。

言溯看著始終不語的甄，為保存力，緩緩順著欄桿坐到地上，竭力掩飾去語氣中的艱難：

“Ai，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麼，我都知道。你一開始裝作和我生氣，怪我害死你哥哥，你認為和我界限分明就能保護我。可你知道你的偽裝沒有瞞過伯特。后來聽到那個錄音，你其實信我，卻把錄音當作從天而降的好機會，在伯特面前表現出傷痛和怨恨，和我決裂，來保護我。Ai，你所有的心我都了解。”

甄低著頭，眼淚下雨一樣往下砸，他那麼了解，值得了。

可伯特還在，不能承認，只能強迫自己繼續演下去：

“你自以為是了。言溯，聽到那些話，我看清你了。你不是我，只是施舍。為什麼喜歡我，同心泛濫？你覺得我世太可憐，被全世界拋棄，哪里都沒有安之所，所以你這樣的明之子產生了憐憫之心，要代表世界拯救我，收留我。我那麼可憐，是你需要救助的對象吧？

喜歡我這樣的惡人是不是讓你很有就和道義心，還是讓你迷茫，讓你無法堅持自己的良心？好了，我全你了。我殺了很多人，我就是喜歡殺人。我們的界限劃清楚了，你也不用再為難。”

“Ai，不要說這些話。”每一句都在他的心，“你知道我不是這麼想的。我也知道你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我。”

“最后一次，還你之前對我的好。”別過頭去，強忍著不看他，驀地又笑了，“你那麼善惡分明，我這樣不分是非的邪惡的付出，會讓你欣賞嗎？不會。言溯，你的道德觀其實是厭惡排斥的！”

言溯狠狠一怔，陡然發覺甄道出了原本的真相，可他竟然沒有意識到，他生平頭一次完全忽略了他一貫的價值觀。

他眼睛了，搖搖頭：“沒有。Ai，我沒有厭惡，也沒有排斥。我只是心疼，心疼你。我知道，你為了我潑出汽油的那一刻，心里有多惶恐多害怕。我也知道，你刻意避開了牢房里，要不是你，更多的人會被活活燒死。我還知道，即使如此，窒息而死的那些人命，也在你心里留下了永遠的負疚。因為你那麼的善良……”

“你不要說了。”甄哽咽著尖，此刻恨死了他執著不肯放手的樣子。

……他其實是那麼好的男人……

“Ai，不要哭，是生是死，我都陪著你。”他努力往的方向挪，調整一下呼吸，“你聽我……”

“先生，請讓一下。”隨從過來提醒。

汽車和繩索準備就緒。

言溯艱難起，站到一邊。

5輛頂級越野車開足馬力，的纜繩宛如五只長手，蓄勢繃起來，繩子越拉越，死死收。

眼看著欄桿出現松，塵土鐵屑撲撲地墜，一粒子彈打過來，擊穿其中一纜繩。

FBI特警近，不長眼的子彈打中了救甄的繩索。那輛韁的車猛地沖下跑道，直接撞破懸崖半路的護欄，掉進湛藍的大海。

繩子斷裂，子彈過的地方起了火星，閃一下，眼看要在高濃度的汽油空氣里蓄勢燃燒起來。

言溯撲過去，毫不遲疑，雙手死死握住“噗”地起火的繩索，竟用掌心生生捂滅。

甄驚呆，疼得鉆心，一下子站起來撲到欄桿邊：“S.A.！”

言溯雙手滲，臉慘白，卻用力拉住繩索，使勁往外扯，命令：“全部過來！”一旁隨從們見了，全涌過來拉繩子。

“1！2！3！”

鋼鐵的柵欄終于不堪重負，劇烈搖晃著，猛地一震，直直坍塌下去，砸出塵土飛揚。汽車奔馳而去，猛地剎車。

言溯和眾人齊齊摔倒在地，他被人撞到口的傷，劇痛之下，眼前一片，耳朵轟鳴陣陣，可他什麼也顧不得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站起來的，什麼也聽不見看不見，只有甄。他預到了什麼，沖過去本能地抱住，往地下通道里跑。

還有幾步，后集的子彈飛過來，空氣中的汽油被引，一瞬間，仿佛有藍的電流一閃而過，狹窄的空間炸開絢爛的花。

強大的沖擊波把他們拋了出去。

墜落之時，他把護在懷里，用自己墊在下。

轟然之后一瞬間的安靜，甄聽見他的后腦砸在水泥地上，“砰”的一聲悶響，令人骨悚然，心灰意冷。

清涼的海風從外吹進來，甄渾冰涼，看見鮮汩汩從言溯腦后流出來，染紅了枯灰的水泥地面。

風吹著他額前的碎發，沾滿了泥土和碎屑，可即使這樣躺著，也一如當初的氣宇軒昂。

他睜著眼睛，靜靜看著，淺茶的眼眸疲憊卻依舊溫，那樣澄澈干凈，正如那個冬天第一次相見。

他張了張口，蒼白干裂，想說什麼，已經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他后腦勺的鮮溫溫熱熱的，燙著的手心。呆呆地睜大眼睛，目筆直，盯著他：“S.A…….”

可他只是沉默地，固執地睜著眼睛，瞳孔里只有的倒影，認真又專注，執拗地不肯閉上，那麼安靜，那麼雋永。

那麼的……沒有了彩。

呆呆地，鮮紅的手過去，覆在他的左，什麼也不到。僵地，固執地，彎下子，耳朵在他的口。

“啊！！！”撕心裂肺地哭喊，“不要！”

“S.A.……”甄淚如雨下，撲過去抱住他的頭，瘋了般不停親吻他的，他的鼻子，他的眼睛，他的臉頰。

“不要！不要！不行，不行，你不能……”大哭，像失去一切的可憐孩子，“不行！”拼命地喊，不斷地搖頭。

心痛，如千瘡百孔。

可他只是靜靜的，似乎在看，卻再沒了回應。

“不行！不，不行！”嗓音嘶啞，淚如雨下，哭著吻他，淚水打了他的，“不！”突然有人把提了起來。

伯特從火場里跑出來，被人掩護著，拉起甄就走。

“不要！”甄尖著掙扎，陡然又了一阻力。言溯的手死死握著的腳踝，他分明瞳孔都渙散了，手卻本能地攥著，一不，像是機，箍著。

甄的眼淚滔滔下落，愈發洶涌。

伯特冷笑：“還沒死嗎？拿來當人質吧。”說著一腳踢開言溯垂落的手，俯抓起他的肩膀把他往外拖，半個多月的折磨，他消瘦得很輕了。

甄死死箍住已沒了呼吸的言溯，大哭：“伯特你不要他，他傷了。你不要他！”

伯特不理的哭喊，鉗住的肩膀往外拖。到了轉彎的懸崖，甄瞥見還有一輛車，沿著懸崖山路蜿蜒而下，不出半分鐘就可以到海上坐船。

如果言溯變人質，不趕快就醫，他必死無疑。

甄眼里空了一秒，突然劃過一狠戾，低頭狠狠咬上伯特的手。

伯特吃痛一松，言溯摔在地上，不了。而甄來不及看他的況，帶著沖力撲到伯特上，倒向一側的懸崖。

在伯特驚愕的眼神里，他們雙雙摔倒在懸崖邊。

甄的力量在伯特面前，太小了……不夠把他撲進海里。

伯特眼里劃過一森，咬牙切齒：“C，你為了他，想殺我？”

甄沒能把伯特推進海里，又疚又痛苦又懊惱，痛得生不如死。

的眼淚嘩嘩地流，全滴落在他臉頰上：“伯特，我和你掉進海里，還有生的可能。要是他被你挾持走，就死定了。你要是敢他，我殺了你！絕對殺了你！”

見落淚，他神稍緩，卻依舊冷清，沉默地對峙著。

可過了半秒，兩人陡然驚住，都一不了。

有一抹紅的點，落在伯特的左。甄瞬間止了哭，驚愕：“頭頂上有什麼？”

把伯特撲倒在懸崖邊，本不知天空的勢。

伯特躺在地上，微微瞇眼，漆黑的眼睛里映著天空的湛藍，很是清澈。了半刻，居然笑一下：“軍用直升機。”

“這下好了，我死了，你就輕松了。沒人欺負你，也沒人你Little C了。”

他淡笑著說完，眼眸稍稍暗淡下去，

“Little C，這世上，也會了一個你的人。”

甄不作聲，緩緩右移，擋住了那抹紅的點。

伯特愣住，斥：“你干什麼？”

甄很認真很警惕，害怕得在抖，卻輕聲沉靜道：

“他們的目標是你，不會殺我。我給你攔一會兒，等過會K出來，用霰彈槍把直升機擊毀，你就可以安……啊！”

甄凄厲慘，在沖力的作用下猛地撲倒在伯特懷里，右肩被子彈擊穿，鮮直涌。

伯特眼中瞬間燒起了毀天滅地的火，手要去抓不遠的槍，卻被甄死死攔住。中了槍，臉慘白如紙，卻仍然遮著他：“你別，他們會殺了你的。”

“他們也會殺了你！”伯特盯著落在甄頭頂的紅，心里發涼，眼里恨得幾乎冒出了，眼見那抹紅停住，他想也不想，抓住甄的腰，猛地翻一轉，推開往外翻滾。

槍聲響徹天際，他為護，墜落海底。

這年冬天，N.Y.T市下了很大的雪。山林里白茫茫一片，像上天灑下的厚厚絨毯。

有風的夜里，幾棵開著雪花的樹長在房子旁。

雪停后，月很好，皎潔地籠著大地。星空墨藍，樹林安靜，白的城堡在天幕下泛著一層灰藍的微。

時隔兩年，仍然有N.Y.T.居民和各地慕名而來的游客送問和鼓勵的禮，樹下的草坪堆滿了氣球心卡片和鮮花。

有的彩鮮艷，多數早已枯萎。

人們送禮表達他們對英雄的敬意與謝意，誰也不會料到那個一夜之間臭名昭著的“變態”，其實做好了犧牲自己生命和名譽的準備，摧毀了holy gold俱樂部，營救出39個孩。

深夜回家的男人顯然對這些東西漠不關心，行李箱風塵仆仆，從癟掉的氣球皮上滾過去，上面寫著“S.A.YAN， A GREAT MAN！”

家里沒有留燈，黑漆漆的。

言溯走上客廳的大臺階，隨手拉開案幾屜，扔了一沓票據進去，和一整屜花花綠綠的機票船票車票混在一起，很快被關進黑暗。

走廊盡頭，月從彩繪玻璃進來，圖書室里半明半暗，仿佛泡在白的牛里，靜謐而滿是書香。

言溯沒開燈，徑自走到鋼琴邊，從架子上拿下厚厚一摞世界各國行政地區圖冊。他翻出中東亞烏茲別克斯坦蒙古等幾國的行政地圖，把去過的城市小鎮村莊一一標注。

這一次他離家5個月，走過的地方用兩個小時才注解完全。

上帶著的屋外的冷氣漸漸褪去，大上的雪花早已融化，滲出斑斑點點的潤痕跡。

言溯坐在椅里，伏在鋼琴上標完最后一筆，腦子里忽然浮現出一個陌生的畫面，仿佛那時天燦燦，有人從鋼琴那邊走來，輕聲細語：“你好，我找言溯先生。”

他似乎第一次聽到這句話，孩的聲音，輕輕緩緩很好聽。

言溯握著筆，心里一，張又略微忐忑，子慢慢往后傾，目從鋼琴架繞過去，可視野里除了月，空空如也。

依舊沒有看到。

他的心一點點墜落，白皙俊秀的臉上仍是淡然從容。有些憾，卻沒多大的傷悲。

細細一想，最近好像總聽到那個孩的聲音，總有新的模糊的幻影在他眼前一晃而過，卻像煙霧般捉不住。

言溯記錄好一切，放下筆上樓休息，經過樓梯間時，小鸚鵡Issac撲騰著翅膀喚：“vulva！ vulva！”

腳步陡然頓住。

一瞬間，有如時空穿梭，很多陌生又分外悉的畫面一腦地擁著，在他眼前呼嘯而過。那個孩又出現了。

這次帶了更多細膩的，他張地細細回想，朦朧間憶起發間的香味，輕輕的笑聲，的小手，溫的。

瑟瑟發抖的弱的軀，擁在他懷里，脖頸白皙，烏發散開，仰著璀璨的星空，哀地喚：“S.A…….”

言溯全僵，屏住呼吸等低頭，想看看這個孩的樣子。可陡然之間，所有畫面像湍急的流水一下奔涌而去，他急切想抓住，卻消失得干干凈凈。

空了。

他抓了抓頭，罕見的急躁而不安。

不對，這個孩一定存在過，一定在他生命里存在過。

可，想不起來，真的想不起來。

第無數次，他雜又毫無章法地把整個城堡翻了一遍，依舊沒有任何和孩有關的東西。消失得干干凈凈，不留一痕跡，仿佛從來沒出現過，仿佛他只是做了一場夢。

唯獨閣樓的房間里關著大熊風箏彩蛋各種，可他對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沒有任何印象，不明白以自己的格怎麼會買這些小玩意。

理智告訴他，或許真的沒有這個人，不然為何消失了，為何這里的東西一樣都沒有帶走。可縈繞心頭揮之不去的畫面是怎麼回事？

半明半暗的樓梯間里，他扶著欄桿，長而立，背影拔而料峭，說不出的孤寂與茫然。

“Ai……”他低頭，碎發下清澈的眼眸里一片荒涼，只是喃喃喚一聲，口便如刀剜般疼痛，仿佛被誰活活挖出一截肋骨。

“Ai……”

究竟是很多年前，還是時隔不久？

腦中虛幻又捉不清的影子究竟是什麼？

記憶雖然模糊，可他認定了，有一個Ai的孩。

大病前一兩年的記憶很不清晰。他記得夏末秋初，他去了大火焚燒的地獄；醒來時，第二年的春天已近尾聲，他躺在植人療養院里。

漫漫冬夜，他始終沉睡，夢里總有一個孩，臉頰淚，在他掌心：“S.A.，如果你死了，我會害怕活下去。”

“S.A.，我媽媽說，人生就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我從來沒想要任何東西，我只想要你。我就是想要你，怎麼辦？”

烏黑長長的睫上全是淚水，歪頭在他手心，他很努力，卻總是看不見的臉。

醒來也沒見到，關于的一切像場夢，模糊而約，無論他怎麼努力，總是記不起來。

他問邊的人，沒有人認識。

他花了好幾個月，終于記起他曾常常喚一個字：“Ai”。

他平淡的心境漸漸被一種“不安”的緒替代。

一邊每日做著枯燥而痛苦的復健治療，一邊想辦法尋找每一個認識的人，媽媽伊娃里德……

“我是不是認識一個Ai的孩？是我的真。”

可每個人都很疑，回答：“Ai？你邊從來沒有這個人。”

他被攔回去，苦苦想了很久，帶著細枝末節來問：“我是不是帶參加過斯賓塞的婚禮？”

媽媽和安妮搖頭：“不對，你是一個人來的。不信，把賓客名單給你，你一個個去問。”

他真的一個個敲門去問，可誰都不知道Ai是誰。駕照卡電話卡也都查不到。

言溯想得很辛苦。

頻繁的腦震和重傷毀掉了他部分的記憶。他記不得他們相的事，記不得的聲音，記不得的相貌，甚至記不得的名字。

唯有一種纏綿卻堅定的：這個模糊的孩是他的真。

直到有一天，他在隔壁房間的床頭發現一行陌生而秀氣的小字“souviens-toi que je t'attends”你要記住我在等你。

言溯不知道那是銀行搶劫案后，甄在他家療養時，漸漸發現對他的，無可說，才忍不住用沒有墨水的鋼筆劃在床頭。

而甄更不會知道，為了這麼一句話，他從此踏上漂泊的旅程，走遍世界，去找尋他心尖的。

記憶模糊了，他卻始終堅定。

世界欺騙了他，于是，他再沒對邊任何人提過那個名字，只是有一天，沉默地拖著箱子離開了，不與任何人告別。

他其實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因為他的生活里，關于的一切都被抹去了。

沒有任何線索。

言溯偶爾停下來，也會笑話自己做了個夢就變得毫無理智。

可他像在遵循他的本能。

他約記得，他對誰承諾過：如果你不見了，我會翻遍世界把你找出來，哪怕漂泊一生。

不會有人知道，他每走一步有多難。

記得說過中文，就走遍全中國，把人口系統里所有名字有AI音節的人的照片都看一遍，雖然他仍記不起的樣貌，可他認為如果見到，他會認識。

那麼多人沒有信息，他于是跋山涉水去找黑戶，比戶口警察還勤勞。

記得在墻壁上刻下了法語，就去法國……

地球上70億人，他只找一個。

漸漸，距離甄消失的那天，兩個冬天過去了。

回來的第一夜幾乎無眠。

第二天早上，言溯坐在椅里閉目養神，伊娃來了。

他模模糊糊聽出了的腳步聲，卻不睜眼。

伊娃心知肚明，他在生的氣。說起來，伊娃也震驚，

即使全世界都言之鑿鑿說沒有一個Ai的孩，即使全世界都找不到留下的痕跡，即使言溯自己都想不起的樣子，他還是那麼堅定那麼純粹地守護著心里那個模糊的孩，無論如何，都不放棄。

以至于，他認為伊娃騙他，所以不理。

伊娃走近看他一眼，本來就不好，又瘦了，一個人默不作聲地常年孤獨地在外漂泊，其中的艱辛和苦楚估計只有他一人知曉。

可即使如此，他閉目養神的樣子依舊淡然安詳，臉龐一如當初的清逸秀，不帶風，不染凡塵。

“S.A.，你好后都沒有按醫囑修養，一直在外面跑，這麼下去會不行的。”伊娃勸他，說完有些唏噓。

言溯重傷被判定為植人，躺了好幾個月快要衰退才醒來。

而醒來才是噩夢的開始，上各的傷全面發，還有深重的毒癮，醫生以為他即使醒來也撐不下去，會被打垮。可他竟然在三個月站起來了，連醫生都吃驚的耐力與毅力。

伊娃知道，他下定了決心要去找甄，所以才那麼努力。

剛才說的話，言溯沒搭理，依舊閉目。

伊娃知道他固執，也不勸了，從包里拿出玻璃管和試紙：“你媽媽讓我來的，檢查一下你最近有沒有吸毒。”

言溯睜開眼，一聲不吭從手里撈過東西，把試紙放進里含一下，很快塞回玻璃管還給。

伊娃看著明的小玻璃管：“嗯，沒有。”

再度恍惚，想起他戒毒的那段時間有多慘，那時上還有別的病痛，簡直是個慘不忍睹的廢人，每天都活在煉獄。

起初醫生考慮到他上別的重傷和劇痛，提議用嗎啡，等病好了再戒毒。

言溯不肯，沒日沒夜地被捆綁著，那麼高大的男人，蜷一團，抖，嘔吐，甚至暈厥。

誰會想到，他沉默而倔強地熬過去了。現在，他好好地活在所有人面前。

有毒癮的人大部分會復發，因為意志力不夠。伊娃把玻璃管塞回包里，驀地一笑，差點忘了他是言溯。

“沒事我先走了。”伊娃轉離開，沒幾步又回頭，“你下次去哪兒？不會又只待兩三天就走吧？”

沒人回應。

伊娃忍了忍，快步返回：“喂，S.A.YAN！你……”看到他的右耳，愣了一下。

言溯睜開眼睛，眼眸依舊清澈，不帶：“有事嗎？”

伊娃的火氣一下子撲滅，問：“你又忘戴助聽了？”

“不是忘記。”而是故意不戴。

“為什麼？”

“沒有想聽的話。”他休息夠了，起去書架上拿書看。

伊娃著他的背影，有些難過：“S.A.，你好好過自己的生活，不要去找那個不存在的人了。”

“即使全世界說沒有這個人，我也知道存在。我只是，”他了額頭，似乎疲憊了，出些許力不從心，“只是很想知道，究竟長什麼樣。”

“如果你一輩子都找不到呢？”

“對于我一生唯一過的人，我當然要給一個男人對人最高的禮遇。”

“什麼禮遇？”

言溯沒回頭，語調淡然：“活著，我用一生尋找；死了，我用一生銘記。”

伊娃震撼了，眼眶有些，抬頭天，努力眨去霧氣：“一生那麼長，你總會遇到……”

言溯猜出要說什麼，不客氣地打斷：“我的，和時間沒有關系。”

“你連毒都可以戒掉，一個人……”

“我的不是習慣出來的，戒不掉，也不想戒。它也不是日子久了適應妥協出來的。”他垂下眼眸，微笑，卻有說不出的傷，“我不記得，可我記得我很。好像，比全世界還。”

“我記得那種心，那種珍視的心，那種為了而心痛的心，還記得我想為了放棄一切。”他輕揚角，心里卻疼得撕心裂肺，很輕很緩，像在述說他珍藏的夢，

“我不記得，可我記得很特別很好；記得一開始，我懂，懂我；記得是世上唯一能讓我心疼的孩，就那麼安靜著，我也會心疼。我此生的人，已經遇到，不想再遇。”

伊娃啞口無言，忽然很想知道，如果世界某個角落的甄，知道刻下的一句玩笑話，讓言溯終其一生，都在漂泊，都在尋找，讓他給一個男人能給人的最高禮遇，會不會又心痛得落淚？

悲哀的是，甄不會知道。

言溯也不在乎，他不記得甄的容貌，甚至不記得的名字。

伊娃陡然發覺，言溯像得了阿爾茨海默病的老人，憔悴的手握著他模糊不清卻不肯割舍的人，到死拖進墳墓都不松手。

明明關于甄的一切都記不清了，卻執拗地，純粹地，固執地，驕傲地，沉默地，倔強地堅守著他心里模糊的孩和清晰的。

伊娃深吸一口氣，平復了緒：“你慢慢找吧，我先走了。”

言溯不搭理，過了幾秒回頭看伊娃的背影，腦子里忽的又浮現出那個畫面。

那個畫面他想過無數遍，所以漸漸悉。

似乎是在初春，有一條樹木出新芽的林蔭街道，名Ai的孩穿著小靴子走在前面，干細細的，小手背在白外套后。輕輕搖晃著頭，聲音閑適快樂像風中的鈴：“啦啦啦，我沒聽；啦啦啦，我沒有聽。”

那時的天空很高，很藍，很舒展，心很好，卻不回頭。

同樣的場景還有，更加茂的林蔭道，側頭著路邊的花兒，小聲地不好意思地問：“那你了解我嗎？”

“不了解……但，想了解。”他低頭看，好像要看到了，卻只瞥見得通紅的側臉。風吹起的長發，開心地快步小跑到前邊去了。

依舊是背著手，大踏步地走，驕傲又自信的樣子。

言溯回想了很多次，可始終沒有回頭。

而他，一直記不起長什麼樣。

他驀地慌張而急躁，好像他珍貴的記憶盒子被誰走了，他卻搶不回來。

好像他盒子里原本有無數張好的照片，可龍卷風來襲，他的記憶漫天飛舞，他惶恐又急切地去抓，滿是汗，心中大駭，卻無法挽回照片被風吹散的結局。

都被風吹走了，剩下的寥寥幾張被雨水打，全模糊了影像。

可即使是殘存的記憶“照片”，他也小心翼翼把它們收到“Ai”的盒子里，珍惜地抱在懷里。

言溯立在書架前，閉了閉眼，漸漸平靜下來，轉去廚房拿水喝。

端著水杯一回頭，目無意掠過自己空空落落的肩膀，思緒晃了一下，驀地想起是不是夏天的晚上？他背過一個醉酒的孩？

那天，路上影曖昧，夜風沉醉，他看見手腕上深深的傷痕。

言溯握著水杯，微微蹙眉，怎麼會那麼重的傷？

靠在他肩膀上，歪著頭喃喃自語，的鼻息又熱又。

他很小心地回頭看，兩年來，記憶中的臉第一次變得如此之近。他心跳如鼓，看見額頭的很白，散著玉一般的澤，還帶著醉酒的緋紅。

想再往下，角度擋住了，還是看不清。

他的心失控地跳，著急地轉頭想要看清，竟握著空杯子原地轉圈圈，可后什麼也沒有。

言溯的臉漸漸平靜而平淡，心仿佛從高空墜落。

他記得從城堡出去，背著手在他前面走，但不轉，背影很模糊；

他記得穿著雪地靴陪他散步，可雪地白得刺眼，白皙的臉融進幻化的里，看不清；

他記得背過喝醉酒的，記憶里他看到了的手，轉頭看歪頭靠在自己肩膀上，還是沒看到正臉；

他還記得在不知哪里的浴缸里，渾冰冷地僵在他懷里，他死死摟著泡在熱水中。醒來了，他狠狠去冰冷的臉頰，依舊沒有看到……

言溯深深凝眉，竭力去想，可所有的畫面撞在一起，破碎開了。

他握著空空的杯子，寂靜地立在大理石桌子旁，沉默而又安靜。

半晌，放下杯子走了。

出發的前一晚，言溯習慣失眠，他獨自走到圖書館里，坐在鋼琴邊的椅里，不知為何，忽然想彈一首曲子。

他不記得是哪里來的曲調，可彈著彈著，約想起，這首曲子做致……致什麼？

言溯手指摁著黑白的琴鍵，坐在彩繪的月下，清凌而安靜的面容忽然間極盡痛苦。

仿佛，有一首鋼琴曲是寫給的，是他此生的摯。

可究竟是誰，在哪里？為什麼還是想不起來。

漸漸，他手指抖，曲調卻還在悠揚地飄著。音樂中，他想起。似乎在地下的里，他抱住火里的孩墜落在地，當時，他的心里只有一個信念：

“Ai，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他把的頭摁在懷里，擁抱的還那麼清晰，可抬起頭時，他的瞳孔和意識卻渙散了。他的世界變得黑暗，他還是沒有看到。

鋼琴曲戛然而止。

言溯的手劇烈抖起來，兩年來漫無目的的找尋與執著，如此接近卻還是沒有結果。

他的心里，一片荒蕪，像秋天長滿了野草的原野，一時間涌上無盡的蝕骨般的悲哀與荒涼。心痛得千瘡百孔，在思念。

可他連自己究竟在思念誰都不知道。

他像是無依附，猛地抓了一下鋼琴上的樂譜，紙張飄飛，忽而飄出一張白紙片，落在潔白的鋼琴上。

拾起來，是沖印紙的質地，的紙面寫了幾行字：

“Ai，我很喜歡，你那種追求太溫暖的努力；我很喜歡，你那種明的向往；我很喜歡，你那種用力活下去的心。

我很喜歡你整個人，整顆心。”

他緩緩把沖印紙翻轉。

皎潔的月披著彩繪的紗，溫地灑落在那張照片上——

夏天燦爛的下，他彎著，角的笑意溫暖而肆意；懷里的孩戴著碩士帽，捧著花束，霏霏紅的臉頰親地住他的下頜。天使一樣麗，笑靨如花。

笑靨如花啊……

在那個月微的夜里，面清俊的言溯形單影只，滿目悲傷。

我記得，我認識一個甄的孩，是我的真。

我記得，我答應過，一定會找到；翻遍全世界，也會找到。

冬末春初，天空綴滿繁星，璀璨得像灑滿鉆石的天鵝絨。月稀薄，氣溫還很低。前幾天下過大雪，雪夜的山林銀裝素裹，一片靜謐。

風從車窗的隙里吹進來，涼沁沁地起甄鬢角的碎發。

安全帶空空地掛在一旁，甄扭頭，白的歐式城堡在白雪與月的襯托下，干凈又典雅，像話故事里王子和公主住的地方。

緩步下車，冷氣撲面而來。

天地間一片安靜，只有漫天呼嘯的風。

上了臺階，掏出那把帶在邊好幾年的鑰匙。進去，輕輕一擰，開了。

3年了，他還沒有換鎖。

城堡里安安靜靜的，沒有人。門廊里也沒有可以換的鞋子。看上去沒人常住，可室的一切仍舊干凈整潔，不曾積染灰塵。

裝飾仍是悉的中世紀風格。

世界很靜，只有外邊的風聲。

沒開燈，走上長長的臺階，穿過走廊，圖書館還是老樣子，亙古般的寧靜。

并不黑，因為今晚月很好。

忽然就想起初見那天，也是雪后，繞過鋼琴，看見后邊年輕人清俊而深邃的眉眼。

這一次，鋼琴和椅都在，他卻不在。

3年前，伯特掉進海里；言溯止了呼吸，而瞬間被特工們帶走，甚至來不及看言溯被送上救護車。

被假死，然后藏了起來，這幾年，接過見過的人，是個位數。

組織的人找到的“尸”，但或許并不信，還在繼續找。可這3年，躲藏得很好，他們找不到任何訊息。

甚至從言溯這里也找不到。

因為……

據說，他了植人；很久之后，醒了，卻失憶了。

聽說，他忘了。

現在世界各地走，做他的研究。連組織都放棄了從他這里找甄的可能。

所以，這次才有機會出來看看。

坐在鋼琴前，輕輕著鋼琴鍵，彈出不調的音符。

聽說，他忘了。

這樣很好。他可以像沒認識之前一樣，過得單純，至，平安。

而，一點兒也不難過。得到過他那樣純粹的，即使是回憶，也足夠紀念一生。

分別的這些日子里，沒有盡頭的實驗，何其枯燥。可每一天，都會把他的書想很多遍，包括他在那段懺悔視頻里給的書。

別離辭：節哀。

一看就懂。

那個夏夜，月皎潔，他們了鞋，赤足在圖書室慢舞。一舞完畢，言溯輕輕給念起詩人鄧恩最經典的詩。

他說他喜歡鄧恩把一對人比作圓規的兩只腳，喜歡那首詩里純粹凈化了的，即使別離，即使不見，人的神與靈魂也永遠凝在一起。

所以，那日，在機場的洗手間里聽他說“最后的別離辭給，請節哀”，瞬間淚滿眼眶。

而此刻，雪天的夜里十分靜謐，天地間沒有一聲響。繁星閃閃，月如水銀般灑在彩繪的玻璃窗上，得驚心魄。

抬頭天，星空之高遠，過玻璃窗，那麼深邃，像記憶里清晰的言溯的眼睛，澄澈，明凈。

他，是此生的摯。

甄仰著頭，立在白紗般的月里，微微笑，喃喃地念起了那首別離詩。聽說，靈魂相的人就像圓規的兩只腳：

“你在心中，我走天涯；

我漂泊的一生，為你側耳傾聽；

相聚之時，才能彼此相擁直立；

你堅定，我的軌跡才會圓滿；

你不移，我才能走回最開始相遇的地點。”

曾擁有這世上最的，了無憾。

月，山林，雪地，這樣麗的景，一個人欣賞，也不可惜。

此刻戛然而止，短暫地回到他住的地方，再告別，也不可惜。

玻璃窗外星空如洗，念念不舍地低下頭。

看看手表，已經過去十分鐘，該走了。

走之前，想從他的書架里帶一本書走。記憶突然回轉，想起上次分別，他告訴有一封信。藏在最喜歡的話書里。

甄一驚，立刻從書架上找出那本不算厚的阿基米德傳，因為激，手竟然發抖，書一下摔在地上，書頁里掉出白的信封。

或許時間太久，封緘的紅印泥褪了，沒開啟過。

信封上寫著“Ai”，印泥上著“S.A.YAN”。

甄愣愣的，飛快拆了信，是他的字跡啊！

月映在的眼里，一片水。

“Ai，原打算等幻想案件結束了，再懷著認真而誠懇的心意向你道歉，并告訴你關于我瞞事件的原委，可事突發變化，我知道歐文把你藏在哪里，我馬上會去見你，但彼此說話的時間已然不及，只能用信件向你懺悔。希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不要驚慌，我雖然是去危險的地方，但我一定會回來你邊。

寫這封信并不代表我沒有信心回來，而是信中的容太重要，你必須知道真相，不論我生死，都無法阻攔。

Ai，Chace留給你的ipod其實有8個，除了看似完的7彩，還有銀。我認為被CIA拿走了，種種跡象（你有興趣以后再和你討論）讓我懷疑Chace留下了關于你母親的信息。很有可能你的母親并不是你想象中完全邪惡是非不分的科學家，很可能比你想象的有良知。

Ai，以后不要因為母親而哭泣而自卑，你的母親是你的。

以上幾點我在和安妮的對峙中得到了肯定。這也是我要向你懺悔的地方。對不起，我從silverland回來后就找安妮談了，可我沒有及時告訴你。

說起來，和安妮的談話中，有一點讓我意外。

安妮很有理地說如果甄不為CIA服務了，沒有解藥會讓恐怖組織更猖狂，世界會很危險。

我當時不知怎麼想的，回了一句‘screw the whole world去他的全世界’！

安妮驚訝了，我自己更震驚。我以為我為你顛覆了自己一貫的價值觀，我深迷茫。可很快，我發現，并沒有。因為純粹的正義不容許欺騙和虛假，不容許強制與脅迫。我認為我的行為很正確。

有人犧牲自己為了大眾，這值得稱頌；可為了大眾犧牲別人，即使是億萬個‘大眾’面對一個‘別人’，那也是強取的偽正義。

所以，我堅決不允許他們這麼做。

當然，我很愧說了不文明的話，我保證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我說，‘甄很善良，也比你們想象中的更有責任。即使你們不用道德制，也會做應該做的事。但如果不愿意，我也支持。’

安妮很快說，‘你可以告訴真相，如果愿意繼續，很好；可如果想離開我們，不再為我們服務，對這麼一個不為我們所用，卻擁有那麼多尖端技的人，你說的下場是什麼？你能從政府和國家手里挽救？你認為自由比生命重要，所以S.A.，你要替選擇自由放棄生命嗎？’

那一刻，我啞口無言。我一貫藐視勢力，可那時我無比痛恨自己，不能把你好好保護起來。理智讓我很清楚，我一個人本無法和政府與S.P.A.的雙重勢力作戰。

我其實想說，如果你愿意留下，我陪你過再不見的日子；如果你不愿意，我也陪你浪跡天涯。可我不知如果你不愿意的況出現時，我們該如何安全地離開。

Ai，我的生命，你的自由，我會選擇后者，義無反顧；

可如果是，你的生命，你的自由，我只能讓你活著。你的生命，比一切都重要。

從安妮那里回來之后，我并不輕松。我知道你母親的事在你心里是多大的負擔和愧疚，我知道它把你得頭都抬不起來。

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所以沒有人比我更心疼你。

這件事一直在折磨我，我漸漸認識清楚，

雖然我你，但不是理由。我不能以之名擅自為你做決定。

是我太霸道，只因我不能承擔失去你的風險，就欺瞞你。我認為你的生命比一切都重要，可是你呢，你會說‘不自由，毋寧死。’

我知道，從你的心考慮，你是寧愿死，也不愿背負這些與道德負擔的。而我，必須給你自由。

即使這份自由可能以你的生命為代價，我也必須把選擇權給你自己。

我意識到了錯誤，一面想告訴你，一面又想解決方法。

某一天終于豁然開朗，記不記得那天我對你說，姓埋名，毀掉現在的臉也不錯？

那時，我就做決定了。

正因為放下了心里最大的負擔，我才能夠心無雜念，純粹而真誠地向你求婚。

Ai，以上就是我對你的懺悔，我非常慚愧，向你表達十萬分歉意。請你原諒。

在此，立字據保證：一生對你再無瞞。

S.A.YAN”

中英文雙份，簽字印鑒。

癡癡地微笑，淚水盈滿眼眶。

雖然一早就相信他，雖然心早已平靜如水，可如今看到這封信，依然震撼。

言溯，你怎能如此我。

值得了啊，即使這一輩子只能躲起來，過著單調的機人一般的生活，也值得了。

飛快去眼淚，把信箋和書本抱好，轉要離開，可安靜而昏暗的古堡里，傳來一聲清脆的開門聲。

甄的心狠狠一磕，停了跳。

抱著書，著書架，一不。

幽靜的城堡里，有一瞬悄無聲息；漸漸，有腳步聲，不徐不疾，走過大廳，上了臺階，敲在走廊的地板上，一步一步靠進，甚至開始在圖書室里回響。

甄的心已提到嗓子眼。

這個腳步聲，雖然變了一些，卻正是悉的那個人。不會有錯。

死死摟著書，聽著那聲音越來越近，猛地上前一步，期盼卻惶恐，腳步又陡然止住。隔了半秒，心仿佛要從嗓子里蹦出來，腦子里已然沒了想法。又拔腳走了一步，

于是，剛好，

他也走進圖書館。仿佛還是那年站在路邊玩anagram時的樣子，墨風，灰圍巾，個子高高的，拔清秀。

他風塵仆仆，手里拿著一摞紙張，像是忙著什麼，甚至沒在進門后下風和圍巾。

這一點兒都不像那個行事古板的他。

死死盯著他，張了張口，卻發不出一聲音。

他亦覺到家里有人，清瘦的形頓了一下，緩緩從紙張里抬起頭來。

這夜，月如此皎潔，更顯他眼眸深邃，白皙，棱角分明仿佛上帝親手雕刻。尤其一雙淺茶的眼眸，澄澈明凈，像此刻雪夜里高遠的星空。

古堡外，一片靜謐。

雪地，山林，星空，月；得驚心魄，悄無聲息。

城堡里，天昏暗；城堡外，白雪皚皚。

雪早已停了，門口臺階的雪地上，一行小小的字，寫在雪里，風一吹，淡了：

For you， a thousand mil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