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結婚時代》第十五章

上午一上班,簡佳就跟主任請好假說是下午有事要早走一會兒,早就跟小航約好下午三點在售樓集合,首付。當時小航說開車來接堅決不讓。在東南,顧小航在西北,售樓亦在西北,何必?小航同意了,但是叮囑不得以任何借口遲到或者不到,因為,購房首付對他們來說,是一件意義遠超過購房本的事。昨晚回到住給小航發過短信,沒什麼特別的事,說說話而已,小航沒回。打電話過去,說是“沒有開機”,想是手機沒有電了,又不敢打顧家座機,只好忍了一晚上。一個晚上都沒能聯系,很不好過。上午開了一上午會,討論顧教授書的封面、印數、宣傳方案以及書的題目,發行部也派人參加了,因為有贊助有劉凱瑞,發行部對這本書表現出了難得的熱,按常規,他們才不會對這樣一本無名作者的學書有興趣。會一直開到中午吃飯。這其間簡佳溜出去給小航打過電話,“無人接聽”,想他正忙,也可能因環境嘈雜沒有聽到。他說過,今天上午去工地。中午吃完飯出去洗碗的工夫,小航打電話來了,打的辦公室的座機,小西接的。洗碗回來后小西告訴,小航來電話了,說是下午他有事,他們約好的事不能去了。簡佳不信,當場給小航撥電話,這次小航接了,聲音禮貌得不正常,如果不是說冷淡的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問他怎麼了,他說沒怎麼;問那什麼時候再去,說是再說吧。接著說他正忙,不容再說什麼就收了電話。簡佳慢慢收了電話,心里覺不妙。看小西,小西也正看。于是,直截了當問了:“小航怎麼了?”

小西簡潔道:“你跟劉凱瑞談贊助的事,他知道了。”

“你跟他說了?”

“劉凱瑞跟他說的。我沒否定而已。”

“你為什麼不否定?”

“首先,我沒想到。其次,你怎麼不想想你們的為什麼這麼脆弱?這麼一點兒事都經不住,這事嗎?……早勸你別,你總認為我是為我弟弟不是為你,現在知道我為誰了吧?為你們倆!小男孩兒的變數太大,對你有覺的時候,怎麼都好;稍不順心,掉頭就走!你們倆呀,遲早得有這出——”

簡佳不等小西說完,拿起電話撥小航電話。小航接了,說“你好”,從前他接電話時從來不說“你好”。但此刻簡佳已顧不上計較這些,話語簡潔直接:“下午三點原地點集合我等你!”說罷收了電話,同時心里也拿定了主意,他如果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那小西就算是說對了,他們倆真的不合適。

下午簡佳本來想早一點兒趕到,不料因為路太遠,對堵車時間估計不足,不僅沒能早到,反而遲到了五分鐘。那一路急得呀,一地冒汗,如果因為遲到他走了而最終導致他倆分手,哭都沒地兒哭去。車行至北三環時,干脆停下不了,據說聯想橋附近發生了通事故。司機拿起份早報看,一版看完了看二版,二版看完了看三版,令簡佳對他這種不同仇敵愾不風雨同舟的態度痛恨不已,殊不知人家這也是修煉出來的職業素質。車隊里還夾了輛救護車,嗚嗚地,有什麼用?一長串車,頭連尾尾連頭親無間,這陣勢,別說車,過個人都難。據說墨西哥城因道路堵塞,有大亨已乘直升機上班,停機坪就是自家公司大樓的樓頂,有錢真好。但是前提是不能所有人都有錢,否則特權優勢就又沒了。你想啊,如果很多人都能乘直升機上班了,就像現在很多人都乘私家車出租車上班了一樣,那麼,空中便也會堵。堵在空中還不如堵在陸地,浪費能源不說,萬一撞下個把飛機來,后果不堪設想。足可見科學無休止、過迅速地發展,對人類真不是什麼好事。……正在簡佳胡思想的當口,車移通事故解除!看了下表,長長出了口氣。倘若剩下的路沒什麼意外,按時趕到還有希

遲到了五分鐘。下了出租就向售樓跑,跑近時,止住,看到小航了,站在售樓門口,頎長的材,俊朗的面孔,正在同什麼人打電話。簡佳癡癡地看他,竟有點兒不想走過去了。小航肯來,肯等,說明他還在意,想聽解釋;但是,萬一聽完了的解釋,他不回頭呢?還不如就這樣,保留著一線希。這時顧小航偶爾向這邊看來——也許不是偶爾,是覺到了的注視——四目相對。他匆匆對電話說幾句什麼,收了電話,走下臺階,迎著他,走過去,二人走近,停下。簡佳想應該先開口,但是還沒容開口,小航先說了。

“你為什麼要騙我?”

“我沒有騙你。”

“你和他談贊助。”

“我沒有說沒和他談。”

“這就等于是騙我。”

“我不這樣認為。我并沒有說假話。”

“假話有兩種,一種是,把黑的說白的;一種是,把黑的瞞起來。”

“小航,你不能不講道理!不提他是不愿意讓你多心,不愿意讓你苦惱。我想我自己明白是怎麼回事就可以了!”

“那好,我可不可以問你,你還有什麼會讓我多心、讓我苦惱的事,沒對我說?”

簡佳憤怒得眼睛放亮,轉就走,小航哼一聲也轉走開,二人相背離去。

…………

六編室電話響了,小西接的電話,劉凱瑞助理打來的,要求出版社在顧教授的作品研討會上,請作者談他們的房地產項目,要求是,談他們房地產項目的人文神,被小西一口回絕,盡管談人文神是爸的強項,但你沒法他談啊!爸要知道這書非贊助而不能出,贊助還得他本人親自出面給人家說好話唱贊歌,肯定不干,寧可書不出也不會干。太知道爸了,典型的舊式知識分子,做事先要對得起自己,“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不由得埋怨簡佳當初怎麼沒把這事說清楚,簡佳說當時跟劉凱瑞說的時候并沒有說這個。于是小西一揮手,“那就不管他。反正贊助合同已經簽了。”“合同是簽了,可是款還沒打過來。”小西一下子傻了。簡佳說:“要不,我給劉凱瑞打個電話問一下?”小西低聲道:“給你添麻煩了。”

弟弟和簡佳吹了的事小西已經知道了,盡管一直以來這是和爸媽期的結果,但一旦為現實,還是不能不為那兩個人憾,還有疚。不管怎麼說,是的不作為導致的他們倆分手。也自我安說外因是變化的據,因才是變化的本,他們倆的本就是,本不是一個筐里的人。想是這樣想,心里的那份疚卻無法完全消弭,尤其當看到簡佳一如既往為爸爸出書的事盡心盡力時,更覺不是滋味,覺著自己像個小人。曾經還懷疑人家簡佳幫助爸爸出書是為了討好爸爸,不是小人又是什麼?這工夫簡佳打完電話,對小西說劉凱瑞沒這個意思,是他手底下的人擅自做主,他讓他們馬上把款打過來。小西邊點頭邊在心里慨:什麼“手底下的人擅自做主”,劉凱瑞不發話,底下人擅自做這主干嗎,吃飽了撐的呀?這不過是因為簡佳找他了,他礙于簡佳的面子,才這麼說。換句話說,他對簡佳,除了結婚這一條外,真的是有求必應。他是的。

“謝謝啦。”小西道,停停,又訕訕道,“簡佳,我反對你和小航,真不全是為了小航。”

“主要是為小航。怕你弟弟吃虧!”

“也是怕你傷心!我說過,小航是男孩子,再吃虧能吃到哪兒去?”停停,又道,“先聲明啊,我這絕不是把你往劉凱瑞那里推——我誠心誠意地說,作為一個男人,劉凱瑞確實不錯。有錢,又你,多孩子撲都撲不著呢……”這時,簡佳臉上出的嫌惡讓閉上了。那嫌惡可能是針對劉凱瑞的,但是,更有可能是針對的,針對的這種行徑。低頭假裝打字,打出來的字是什麼意思自己都不知道,就這樣打了一會兒,抬頭,鼓足勇氣對對面的簡佳道,“簡佳,需要我去跟小航解釋一下嗎?”

簡佳凝神看,反問:“解釋什麼呢?”

小西答不上來了。接著打字。又打了一會兒,停住。“簡佳,問你個事兒吧?”

“說。”

“如果劉凱瑞現在要跟你結婚,你跟不跟他?”

“沒有這個如果。”

“假如!”

“那他就不是他了!”

“明白了。”小西點著頭道,“其實你在意的本問題是他不跟你結婚,跟簡·似的,你在意的是那個正房的名分。”

“你怎麼不說我跟簡·似的,不想當有錢人的寵?”

“當寵好還是當老婆好,這事得看怎麼說。打個比方吧,要是讓你選,做有錢人的寵還是做——”想了想,“何建國他哥他們那種人的老婆,你選哪個?”

“這也太極端了。”

“極端才能說明問題。”

“你想說明什麼問題?”

質和無法截然分開。”而后又推心置腹,“遠的不說,我和何建國,深吧?當初也曾是海可枯石可爛什麼的,怎麼樣現在?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那是好的!下決心在一起的時候,是真的;吵架的時候,也是真的。說明什麼?人不可能完全左右自己,人同時還總要被周圍左右被你自己的變化左右。簡佳,從本質上說你我的況完全相同。不要認為有了就有一切,以為可以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歷經摧殘磨煉不改本,不不不!因為,不僅僅是神的,同時也還是質的……”

簡佳只是一言不發。

北風呼嘯,樹枝在風中搖曳,雨夾雪下了整整一天一夜,化凍的河水又結上了一層薄冰,所謂的倒春寒來了,覺上比冬天還冷,令何建國憂心忡忡。為了他住在工棚里的哥哥,更為了一直對哥哥住那種地方而耿耿于懷的父親。該安排父親早走幾天的,早幾天還春暖花開風和日麗呢!父親拖著沒走,是為他來的幾件事沒一件落實的,總是心有不甘。

這些天,小西一直住在娘家沒有回來,其名曰,不在,他們父子三個團聚起來方便一些。是方便,不止一些,方便得多。不在的日子里,他天天接哥哥建回來吃晚飯。吃了晚飯,洗個澡,裳也讓哥哥拿回來洗,洗機里一轉,拿出來晾在有暖氣的房間里,一夜就干,次日早晨起來,就可以穿了走。小西要是在,他敢這麼做嗎?就是允許,他也不了在這些事面前表現出的忍大度和腹議。腹議是他的揣測,但卻是百分之二百的事實。他也多次留哥哥在家里住,哥哥堅決不肯,哥哥實在是個懂得恤的人。看著外面的天兒,建國爹愁腸百結,大兒子說今晚不回來了,工地上加班。昨天白天下一天雨沒干活兒,今天就得加班補上。雨是停了,天卻沒晴,冷,這樣的天兒還要連軸轉地加班,拿人當人不?這天是周末,午飯何建國給父親做的炸醬面,用五花丁炸的醬。父親對菜好不好吃的評價標準就一個,香不香。炸醬時何建國用了很多油,加上五花浸出的油,一鍋醬得有半鍋油。再洗上幾章丘大蔥,大蔥蘸醬吃面,是父親最好的一口。但就這,父親也沒吃多,想著大兒子在外面苦,想著這就要走了幾件事沒一件辦的,他怎麼吃得下去?父親吃不下何建國也吃不下,下的面剩了一大半,坨在鍋里。父親不吃飯,也不說話,就那麼悶著頭,一口口地煙,是在給他施加力呢。何建國的覺沒有錯,父親對他非常不滿,不明白這個老二為什麼這麼怕老婆!父子倆悶了很久,何建國沉不住氣了,說,爹,我去小西家,接回來,咱跟當面談。爹的臉這才好看了一些,舒展了一些。

小西不在家,帶小夏出去買東西去了。小夏要買東西請建國爹給捎回家去。考慮到北京路不,小西媽讓小西帶著去,并提前預支了一個月的工資給。小西出門前還帶上了相機,說順便帶小夏去天安門看看。小夏聽說帶去天安門,高興壞了,說是沒到過天安門,人家就不覺著到過北京。來前,上小學的閨叨叨最多的,就是天安門,讓娘一定到天安門照幾張相給捎回來。閨的課本上,關于北京天安門的課文有好幾篇,老師還經常讓學生用天安門做題目寫作文。從天安門說起,一路上,小夏跟顧小西說最多的,就是。說得興起,還掏出張二寸小照給顧小西看,照片上是一個八九歲的小孩兒,大眼睛亮亮的,小酒窩淺淺的,非常可,由于還沒有經過農村風雨勞作的洗禮,看上去與城里小孩兒無異。那照片小夏顯然是隨上的,已經有了些折皺。看著那照片小西隨口問了句:“你不在孩子不想你嗎?”沒想到小夏眼圈一下子就紅了:“咋不想哩?上回給打電話,說是俺閨夜里睡著睡著就哭醒了,邊哭邊娘……”小西沒有想到。這是頭一次正視這個在們家干活兒的農村婦心世界世界,有一些意外。總以為農村婦對孩子的糙的,不僅是對孩子,們所有的都是糙的,以至于看著在家里頭里里外外地忙活,從沒有想過要跟說說聊聊。離開天安門后,們去商場買東西,小夏看中了一套一百多元的兒裝,看了好久,終是放下了,舍不得買,后來是小西掏錢給買了下來,沒說什麼,不太善說,但能看得出來。這期間,小西爸媽給們打了無數次電話,每次電話容大同小異,無外乎問小夏這東西或那東西放哪里了。于是當手機再響,小西干脆直接遞給小夏同時笑道:“準又找你。我們家現在,離了你簡直沒法過了。”果然是找小夏,問醋放哪里了。收起電話后,兩個人都笑了。從商場出來,路過園,小西不由得就有些惋惜,應該先帶小夏玩,玩完了再買東西。小夏卻說不礙的,這點兒東西算啥?一個人就提上了!聽意思是很想去。小夏當然想去,就算無所謂,也得替閨去。于是,倆人又決定去園。

園門口,小西去買門票,小夏沒有想到,天安門都不要票的嘛!一張票二十塊,兩個人就是四十塊,四十塊錢夠娃兒一個學期的學費了,不去了不去了要錢就不去了!但是小西本不聽的,嘻嘻哈哈買了票后帶進去,還說,們來的時間不對,趕不上園里海洋館的海豚表演,哪天一定帶來看看。這一次小夏沒敢貿然應承,而是先問一句,看海豚表演多錢?一個人一百!當時眼圈又紅了,這次是因為紅著眼圈說:“小西,你們家對人真好。……咱樓下那家,他們家阿姨是安徽的,跟我說,他們家主人都不讓在家里解大手,嫌味兒,解大手都得去公共廁所。還總嫌吃得多,不直著說不讓吃,整天跟說吃多了不好,胖會引起很多病,說已經有點兒發胖了……”小西聽得哈哈大笑,那一瞬,覺著跟這個農村婦一下子近了很多。

小西不在家,何建國有些憾同時也慶幸。憾是為白跑一趟,慶幸也是為白跑一趟,回去可以跟父親差說小西不在。他對小西爸媽說他來接小西,既然小西不在他就不呆了,因為他爹這幾天要走,他還要回去收拾東西做做準備。不料小西爸媽像看穿了他似的說,既然來了不妨坐一會兒,坐一會兒,他們正好有些事想跟他談談。何建國沒辦法,只好著頭皮坐下。他知道他們要跟他談什麼,所以他才急著走,一如小西知道他爹會跟談什麼,所以才會躲在娘家不頭。

小西爸媽說的全是些說了一百八十遍的車轱轆話,什麼你父親歲數大了,對事有一些難以改變的固有觀念和做法,可以理解,但是你不該啊;什麼你父親沒有文化,但你是過高等教育的,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在你那里就應當有一個分析判斷篩選啊;什麼我們一致認為你是個好孩子,很多方面比小西強,在單位里你干得也很好,上上下下都滿意,這說明你是有思想有能力的,為什麼一到老家的事上,就會變得這麼弱這麼沒有原則了啊;什麼老思想老觀念,可以理解,改變不了,也不能慫恿、縱容,尤其是不應當往他們這兒推,他這樣做的結果,勢必要引起長輩之間的矛盾啊……何建國木著張臉,同時也木著個腦子,聽,不得不聽的時候,只能聽,一耳朵聽一耳朵冒就是了,要不,干脆不聽就是了,想別的事。他開始想他哥的工作,昨天給一個朋友打電話,說起他哥的事,他朋友說可以幫他想想辦法,就在這時,他聽到小西爸他:“建國!”他茫然抬頭,小西爸目犀利:“建國,在理你和你父親你們家的關系這個問題上,你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哪?”

何建國嚇了一跳:“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

他的反應是過于強烈了,小西爸媽都覺到了,相互對視了一下,眼睛里都閃過明顯的疑

“建國啊,”片刻后,小西爸斟字酌句地說,“你要是有什麼不好說的事——”

這時小航屋門開了,小航從里面探頭出來,對何建國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而后問他媽是不是從他錢包里拿錢了,說是他錢包里的錢了。小西媽“哼”一聲說你知道你錢包里有多錢嗎!他說這次他記得很清楚,昨天下班回家路上剛從卡里取了一千,然后就回家了,到現在,門都沒出,錢包里只剩下了五百,他銀行取錢的回執都在。小西媽讓他再好好回憶回憶。他就回憶了,回憶說今天早晨小夏洗服時幫他把錢包掏出來過,聽到這里何建國口而出:“不會是小夏!”反應之迅速之強烈略顯失態。

小西媽看他一眼,淡淡地道:“我們并沒有說是小夏。”

“我的意思是說,”何建國有些尷尬,自我解嘲,“,全好了,哪有一半留一半的?”

小航半開玩笑道:“姐夫,這你就不懂了,這張’!也要有藝,細水長流,才能夠常常有。”

小西媽呵斥:“胡說!去,自己回屋找找去!”

小航回自己屋里,但何建國臉已然變得非常難看,明顯對抗地沉默了。一時間,屋里氣氛有些尷尬。小西爸又開始裝沒事兒人,起向電話走去:“我去給小西打個電話,趕快回來。別讓建國等了。”電話撥通,隨著顧小西手機彩鈴的響起,小西和小夏說說笑笑大包小裹地開門回來了。

何建國把小西的房間里,關上了門,嚴肅地跟談了一次。先是說了他爹這次來的三件事:一是他哥的工作,二是他們的關系,三是他和小西的孩子。然后,讓小西權衡。小西凝神看著何建國那張異常嚴肅的臉:“你的意思是不是說,如果這三件事辦不,我們的關系就算到頭了?”

“難道一件都辦不嗎?”

“你覺著呢?”

“我覺著,”何建國一字字道,“這三件事總有一件是在你的掌握之中的。”

小西對他的態度異常反:“何建國,你在威脅我嗎?”

“小西,你最后聽我說一次,如果你還是不能理解,那我們可能真的是緣分盡了。”何建國沒正面回答問題,自顧說自己的,“我爹沒文化,沒見過世面,以他的經驗,他認為你們家只要想,就能夠做到呼風喚雨要什麼有什麼。你替他想想,一天書沒念過,一輩子就在那個小村子里轉轉,前年才剛剛看上電視。他以為,北京人個個手眼通天,跟黨中央國務院住鄰居,有啥難事,打聲招呼就是!……我這樣說,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如果說昨天何建國說這些話,小西還不會往心里頭去的話,此刻卻是聽進去了,因為小夏。想到小夏在天安門、園時的欣喜,想到小夏對兒的,想到保姆在別人家干活兒的不易,對何建國家突然間有了一些的理解。從前不理解是因為彼此所環境相差太大,使想設地替對方想都沒有可能。何建國雖然不知道此刻小西想的是什麼,但是覺到對他的話聽進去了。說實在的他沒敢希小西能把父親的事都辦了,首先生孩子一事,就不是他們說了能算的事。他希的只是,這次,小西能夠作為一個兒媳,客客氣氣周周到到地把父親送了走,就是說,大面上過得去就行。這時,小西說話了。

“行。除了生孩子,你哥的工作和住,你讓你爹放心。我盡全力。”

何建國的同時心頭的憂郁仍是揮之不去。這次是行了。下次再有什麼事,怎麼辦?還有,他們的孩子,不,他爹的孫子,怎麼辦?

何建國帶小西走后,小西爸媽就打發小夏去收拾要捎走的東西,而后就去了小航屋,并注意地關上了門,都惦著小航丟錢的事呢。小航錢沒找著,三個人心里頭都很別扭。五百塊錢不算什麼,但這事要真是小夏——這麼一想,就讓人心無比沉重。小夏現在是他們家不可缺的一員,可要是有這麼一個病的話,往后還怎麼相

“慢藏誨盜啊!”小西爸搖頭。意思是小夏原本沒這病,現在就是真有,也是小航的責任。什麼東西都放在讓人輕易可以拿到的地方,“慢藏”,慢藏的結果就是,教唆人家來,這就是“誨盜”。

小航突然想起來:“給我姐打個電話,問拿了沒有!”

三個人心中同時升起了希

小航電話打來時小西和何建國還在路上,車里。小西對小航說兒就沒看到過他的錢包,收起電話后何建國開口了。

“讓他問問是不是小夏拿了!”

“你什麼意思?”

“就這個意思——問問是不是小夏拿了!”

“莫名其妙嗎這不是!東西找不著了打個電話問問很正常的事,你過什麼敏啊?”

“是我敏啊還是你們對農村人兒就抱有某種見?……誰家過日子沒個東西找不著的時候丟三落四的時候?尤其是你們家,東西找不著簡直是家常便飯!沒保姆的時候什麼事沒有,丟就丟了,有了保姆就不行了,就保姆的事了。想想真是后怕,幸虧當初我在你們家伺候你爸那會兒家里沒丟什麼,要不,我就小夏了,我也是從農村來的!”

小西真生氣了,除了生孩子說了不算,什麼什麼都答應了他還來勁兒,他到底想干什麼?是不是因為孩子的事,他父親發了話了,讓他把休了?不由得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就算抱有某種見,也不能說是無中生有空來風,可憐人必有可恨之!”

何建國冷笑:“你這麼討厭農村人,到頭來干嗎嫁給農村人的兒子做媳婦?”

小西也冷笑:“那時我年輕不懂事。”

何建國加倍冷笑:“嚯!你也不想想,我要不是農村的,能得到你嫁?”

“你是不是得健忘癥了啊何建國同學,當初是誰一天給我寫八封信打八百個電話還急嘮嘮地要見我媽?哼,要不是我,要不是我媽,你能不能留在北京工作都是個問題!”

“是是是,我是沾了你和你們家不。顧小西,你念好吧:你幸虧生在北京,有一個做教授的爹當專家的媽,你要是生在農村試試?你做保姆,競爭力都不如小夏!”

小西氣得手開車門就要跳車,被何建國一把給拉回來,同時關車門,鎖車門。顧小西一肚子氣沒發泄,手打何建國。何建國一把推開道:“小心點兒!別傷了自個兒啊!”吉普車畫了一個S形,疾駛而去……

直到走進電梯,二人還是板著臉誰也不看誰。出電梯后,到家門口時,二人不約而同調整了自己板著的面,建國爹明天就走了,他們要鬧,也沒必要當著他的面鬧,都不想多那事。

不料二人進家后,建國爹對小西出乎意料的熱,并表現出出乎意料的通達。先說建的事能辦就辦,不能辦讓建國想辦法也不麻煩家了,又說他們一來就給小西添麻煩實在是不好意思。后來才知,何建國走后,何建就這事跟他爹掰開碎地說了很久,讓爹站在小西和小西家的角度替他們想想。何建有文化,到北京后視野一開闊,對一些事自然就有了與在家鄉時不同的看法。而且,由他跟建國爹說,建國爹就聽得進去。何建份客觀啊,沒有任何“娶了媳婦忘了娘”的嫌疑啊。

建國爹這麼一說,小西立刻,挽起袖子就下廚做飯,建國要去幫忙,都被推了出去,讓他跟爹說說話,畢竟,爹要走了。一時間,家里洋溢著一片難得的互敬互氣氛。

小西一人在廚房炒菜做飯,建國爺兒仨去客廳喝水說話。這期間小夏來了,小西出來同打了個招呼后就又進去忙了。小夏送捎回家的東西,塞滿了整整一個大提包,另外還給建國爹一個信封,說是里頭有五百塊錢,讓給孩子。這時,一直沒有開口的何建國開口了:“小夏,你來的時候沒讓他們看看你這包?”小夏愣愣地搖了搖頭。何建國皺起眉頭:“該讓他們看看的。看看,清楚了,再了啥,就怨不到你的頭上。”

“他們啥了?”小夏聽出了話中的話,警覺地道。

“小航丟了五百塊錢!”何建國不假思索道。小夏臉騰一下子紅了。

“他們說是寶安媳婦拿的了?”建國爹話道,連他都聽出了何建國話里的那層意思。

何建國沒理父親,只盯著小夏變紅了的臉道:“家里就這麼一個外人,他們總不能自己自己吧!”于是小夏臉更紅了。何建國的心隨著小夏臉紅的程度直線下沉,面上卻不,相反,極力和,招呼小夏:“小夏,坐,坐。”小夏機械地坐下。何建國道:“我大致看了看,你買的這些東西,再加上你捎回家的這五百塊錢,超出了你的經濟能力。”

“啥?”小夏一時沒聽明白。

“我的意思是說,就算他們把下月工錢支給你了,你也不會有這麼多錢!”

“你的意思是說,我拿了他們家的錢?”

“拿沒拿呢?”何建國說著不忘朝廚房看看,小西正在里頭忙得熱火朝天,不可能聽到他們的談話,但他還是低了聲音:“小夏,這里沒外人,你跟我說實話。我當然不會去跟他們說,我會想辦法把這事理好。”

“他們咋說?”

“他們沒咋說!”何建國不耐煩了,“可咱自己得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我沒拿。”

“小夏!”

“我沒拿!”

何建國不好再,“沒拿就沒拿吧。我不過就是問問。有則改之無則加勉,提醒你以后多加小心注意。你回吧,他們家休息早。”

小夏不,不響。滿眼是淚,極力忍著。

“寶安媳婦,沒啥。”建國爹道,“建國也就是問問。回去好好干……”

這時,小夏開口了,一開口,震落了眼里的淚:“俺,俺,俺不干了!”何建國和建國爹沒有想到,呆住。這時聽小夏又說,“他大爺,那五百塊錢你給我吧,我買火車票得使。”

何建國急了:“你不想讓你閨上大學了?”

小夏態度堅決:“我可以找別的活兒干。”

“那你也不能說走就走啊!”

“不走賴在人家家里干啥,讓人家當賊防著?”

“他們對你的工作方面還是很肯定的……”這話說得何建國自己都覺蒼白無力。

“建國兄弟,啥都別說了。我這就回去收拾東西,明天跟你們一塊兒走!”說罷轉走了出去,都忘了跟小西打個招呼。

小西覺到了某種異樣,從廚房里探出頭來:“怎麼啦?……小夏呢?”沒有人回答

    人正在閲讀<新結婚時代>
      關閉消息
        猜你喜歡
        通過以下任何一個您已經安裝的APP,都可訪問<歡享小說>
        首登送5800,日簽580書幣
        及時更新最火小說!訂閱推送一鍵閱讀!海量書庫精準推薦!
        2 然後輕點【添加到主屏幕】
        1請點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