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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告人的父母派律師跟害人父母談判

本省收費最高的刑事訴訟律師沈旭接了劉暢父母的聘用，接替原先的被告方律師作為劉暢的死刑上訴律師，正式接手了劉暢殺人案。劉暢的母親田淑華和父親劉敬文本周五下午跟邵天一的父母邵樹穩先生、董素芳士見了面，據說是向害人全家當面道歉。沈旭律師是省里勝訴率最高的刑事訴訟律師，外號“神律師”，有張把死人說活活人說死的鐵，打贏司的比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談判的主要容是圍繞劉暢在獄中的道歉錄音和劉家對邵家的經濟補償。沈律師先把錄音為邵家夫婦播放了一遍，聽到劉暢在錄音中泣不聲的道歉，董素芳士和田淑華士都不唏噓。劉暢在道歉中說自己愿意以命抵命來補償自己給邵家夫婦帶來的痛苦和損失，表示了他對同學邵天一的深深疚，也表示只要能活著走出監獄，一定替邵天一盡孝道，孝敬兩位老人直到最后。道歉最終被過于猛烈的泣打斷。劉暢的父母劉敬文先生和田淑華士向邵家夫婦表示，一定以最大限度的經濟補償來彌補邵家夫婦痛失子的損失。沈律師此刻提醒道：“讓劉暢執行死刑，邵天一能回來嗎？要是能讓他回來，可以做這樣的換，一命抵一命，但是回不來呀！那才是真正的兩敗俱傷。一個年輕人走了，再送走一個，前面走的那個也回不來，不如接一筆賠償金，讓那筆錢代你們的兒子照應一下你們的晚年，就算劉暢跟天一一塊兒在你們晚年孝敬你們，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嗎？”此刻沈律師提出賠償金額：一百八十萬。聽到這個數字，邵家夫婦驚呆了。沈律師說，田董事長打算把自家的豪華公寓出售，換一套小一半的商住房，只要二位愿意接道歉和經濟補償。接下去的談判，邵家夫婦一直心神不寧地沉默著。劉家夫婦告辭之后，沈律師單獨留下來，請邵家夫婦認真考慮劉家的誠意和積極的提案。董素芳士突然問丈夫：“一百八十萬是多錢？”邵先生想了一下回答道：“隔壁新星小區的兩居室，可以買兩套，就看朝向和樓層。”董士顯得更加震驚：“兩套房子？！”然后自言自語：“要那麼多房子干什麼？”沈律師說：“有那麼多錢，我建議你們搬到市中心去，買一套高層樓盤的豪華房。”董士馬上說：“我不喜歡住那麼高！我給人家做鐘點工的時候，一上那麼高的樓就頭暈！心慌！”邵先生說：“那就不買高樓，買別墅。再往西一點，那個別墅區剛開盤……”董士垂下頭，好像仍然在消化那個大數字，又好像進了設想和盤算。

沈律師說：“這就是用積極態度來對待悲劇事件。悲劇已經發生了，你們兩家都在惡果的折磨。從惡果里爭取積極的因素，從惡果里爭取利益，才是聰明的。意氣用事是年輕人干的傻事。就是意氣用事導致了這個悲劇啊！”

沈律師離開后，到了第三天還沒聽到回音，便又一次跟田董事長來到邵家。沈律師替田董事長開了口，說上次提出的經濟補償錢數不是一口價，還有還價商量余地，假如邵大哥和大嫂同意這個補償方案，不妨出一個價錢，供雙方進一步談判。

邵先生說：“我們沒有這方面的經驗，錢數說多說都不合適。”

沈律師給了個建議，干脆湊整數，兩百萬。董士停止了哭泣，又一次被如此之大的錢數震了。沈律師告訴他們，上訴期一天天在過去，時間對雙方都很迫，所以今天一定要把補償方案定下來。

沈律師看看田士，大概看到指令，從腳下的皮包里拿出一個報紙包，剝開報紙，出里面一萬一沓的鈔票，十沓捆一捆。鈔票那特有的氣味散發出來，有一點金屬腥氣，還有一點類似人的腦油氣味。他進一步低嗓音，像是在跟對立的一方合謀：“這二十萬，先解決二位的燃眉之急，比如付買房首付什麼的……”

董士和邵先生都是一陣頭暈眼花的樣子。他們一生花費了的和將要花費的加在一起，也堆不起這麼一座鈔票的小山。常說的“不見棺材不落淚”，口中討論天大數字沒用，對于董士來說那些數字大得太象，產生不了概念，而這一堆的、有積的、帶金屬和人油味的現鈔震懾力太大了。慌出現在董士和邵先生的眼睛里。二十萬就堆起這麼一座錢山，那麼二百萬呢？那真的就是一座夠他們吃一輩子的金山，坐吃也吃不空的山……一個的兒子化作了灰燼，一座的有積有分量的錢山堆積起來。董士伺候過隔壁小區里有錢人家的老人，他們兒的錢買了的盡心和孝順。有了錢位置可以顛倒過來，便在被伺候被孝順的地位上了。

“聽說你們旁邊的小區還要再擴建，房價年年上漲，別錯過購房時機。”沈律師提醒道。

董士說：“我們不買房。”

沈律師問：“那大嫂您要什麼呢？”

董士慢慢地搖搖頭。這一搖就停不下來了，一直是慢慢地搖，搖，眼淚被搖得橫飛。

董士喑啞地說：“什麼都不要，只要一樣東西……”

田士和沈律師都看著，樣子似乎在說，你看，來了吧，總算要獅子大開口了，田董事長出割的時候到了。

就連邵先生都朝老伴眨著眼，終于開竅了，要吐口一個大價錢了。

“我要你兒子償命。”把償命兩個字咬碎了，再吐出來。

就像聽見巫婆一句最惡毒的咒語似的，所有人都給咒到了，全呆了。

“我們日子好過得很，除了缺兒子什麼都不缺。你兒子是十月懷胎娘養的，我兒子也是十月懷胎娘養的。你兒子過有錢日子長到十八歲，我兒子生到這個窮家破舍，也是一口一口粥喂大，也長到堂堂十八歲，為什麼天瞎眼就讓我沒了兒子？天瞎了眼，法法場不瞎眼，我就要你兒子去頂我兒子，一頭發頂一頭發，一對眼珠子頂一對眼珠子，一顆牙都不能頂。”

從窗窺的鄰居告訴筆者以下景：田董事長看著面前的窮人，撐著桌角站起來，走到墻壁上掛著的放大照片前。像中年的眼睛是彩的，取之于父親，但父親是沒有那份睿智的。田董事長在像前站了很久，似乎在想，不久就要兒子那雙更彩的眼睛去頂。像中的年略向里收攏，語又止，一個寡言的年，而自己兒子的里不是口哨就是流行歌，笑起來兩個小虎牙，人家剛才說了，一顆牙都不能頂。田董事長扶了扶沉重的大墨鏡，但墨鏡還是在流淚的鼻梁上打，只能一再把墨鏡往上扶。到底每天場面出場面進的人，到此刻仍然不失態，向邵家夫婦略微點頭，草草告辭。

沈律師也跟著站起告辭，在門口回頭說：“真憾。一頭發頂一頭發，你這不是便宜了那個老師嗎？這兩個孩子都是讓害了的，該讓抵命才公道啊！”

董士說：“你放心，該誰頂誰頂，法眼睜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