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好》第二十二章
網上新聞——
明星提供旁證
沈旭律師為劉暢的死刑判決在最高人民法院復核時爭取改判、重判而暗中組織輿論支持。據說他聯絡、網絡為劉暢鳴冤。同時他也正廣泛搜集證據,尋找證人,為最高法院對劉暢的復核提供改判的資料。
他找到的證人中,有一個人非常重要:省院的大二學生馬莉。
沈旭律師找到省師范大學育系二年級的學生,榮獲過全國藝第四名的馬莉,希能提供劉暢在作案前給寫的電郵。被藝界評為大晚的帶皇后,馬莉可以用冷艷來形容,一米五六的瘦削材和極好的四肢比例并不顯矮,相反顯得小勻稱。一開始回絕了沈律師的請求,說法律保護個人私權,即便一個被判死刑的犯人也不該例外。在沈律師的勸導下,明星松了口,表示同意口述劉暢那些郵件的大意。告訴沈律師,劉暢在作案的前一周向承認,他在郵件里寫到的那個跟班主任的“好友”就是他自己。他的痛苦那麼強烈,以至于馬莉放下妒忌來安他。在的導下,他告訴馬莉,班里另一個男生跟班主任關系親了近兩年,男生強行和班主任發生了關系。他能夠諒解班主任,甚至更了。但班主任已有兩三天不回他的短信。劉暢的最后一封電郵讓馬莉特別擔心,因為他說沒有了班主任的,即便考上好大學又有什麼意思?活著又有什麼意思?為高考承了那麼長時間的力,了那麼多苦,沒有不就是一場空?與其到時落空,不如現在就結束一切。從那以后,劉暢就沒有再給馬莉寫過任何郵件。當時訓練太張,不能從省里回來,只能給他一封接一封地發郵件,要他等放暑假,一定好好聽他訴說,也勸他千萬別昏頭,為一個三十幾歲的老人尋死覓活,不值得。其實在他作案之后,馬莉還一直在發郵件勸他。馬莉最后承認,劉暢生日那天,確實快遞了一件生日禮,一支孔廟祈福筆。想向他暗示,他的人很多,明面的暗地的都有,不要鉆牛角尖,不要瞅準一棵樹把自己吊死。直到家里人告訴,劉暢由于殺人被捕,才放棄。馬莉會作為劉暢復審的證人之一,證實劉在作案前的心理狀態由于高考和失的高,已經基本失常。
網上新聞——
師生害人的父親患絕癥
四月二十九日是邵天一被害周年忌日。五月一日,也就是邵天一忌日的第二天,一位網絡記者來到新星小區旁邊的棚戶區,想采訪在去年師生中喪生的被害人邵天一的家長,邵樹穩和董素芳。鄰居們親熱地稱呼邵先生為邵老大,或者邵師傅,可見邵樹穩在鄰里是一位有相當親和力的兄長式人。記者走進那個破敗的棚戶區,鄰居們熱地為他帶路,并告訴他,邵老大病得很重,很久不見他出來打牌了。當記者敲開邵家的門,出現在他眼前的景象令他吃驚,因為躺在外屋的塑料躺椅上的病弱男人據介紹就是邵師傅。為記者開門的是邵家的主人董素芳,一屋子人據介紹是邵師傅的徒弟們,以及他們的家屬,除了邵家夫婦,眾人都圍著兩張桌子在打麻將。邵師傅雖然臥病,但他的徒弟們還是把他擺置在一個利于觀看牌局的位置,讓他間接參與娛樂。鄰居們稱董素芳為邵大嫂,因此記者決定沿用這個稱呼。記者注意到邵天一的像下面擺放了一個長條凳,上面放著一個小酒盅,里面裝著土,著幾焚香。條凳的另一邊,放的是一掛香蕉,一小筐蘋果。這就是邵家為他們失去的兒子供擺的忌案。記者來到像前,默立了一會兒,等他轉過,邵大嫂輕聲地說:“天一從小就吃水果,不過他很懂事,知道家里窮,吃不起,就說他最不喜歡吃水果。這都是他爸的徒弟們送的。”
記者問:“最近邵師傅欠佳?”
邵師傅的徒弟說:“不是最近,是從去年天一去了之后,打擊太大,傷心傷肝傷得太狠了,一病不起!”
邵大嫂向記者介紹,剛才說話的是邵師傅的大徒弟,除了他之外,邵樹穩還有四個徒弟。大徒弟顯然是最悲憤、最激的那一個。
此刻二徒弟說:“富二代殺人,殺的是兒子,等于把老子也帶進去了!非把那富二代槍斃兩次不可!”
記者問道:“邵師傅是去年什麼時候查出病來的?”
邵大嫂說:“就是天一走的那天。是我陪老邵去醫院檢查的。那天掛號是掛得靠前,不知怎麼到下午才挨到我們的號。進了醫生診室,給他說了況,才五分鐘,一個人就進來,說是制藥廠的,有什麼藥讓醫生給病人推薦。醫生就跟他談上了,談了十多分鐘,又回來給老邵看病,在老邵肚子上按了按,就看完了,開了一大堆的單子,去這里拍片子,去那里查,一個樓有五六層,一會兒上樓梯,一會兒下樓梯,折騰到五點多。要不然我們早就回到家了。早點回到家就不會出那檔子事了。”
記者說:“那就是說,邵師傅的病其實在那件事之前就發作了?”
大徒弟眼睛一瞪,呵斥他:“你什麼意思?是不是幫殺人犯說話呀?那董事長雇你來的吧?我師傅的確診書是今年一月份才下的!不是為兒子傷心傷出來的?不是給生氣氣出來的?你們這些腐敗記者的良心都讓那些富人收買了吧?”
二徒弟也說:“他們富人的命值錢,我們下崗工人的命不值錢?記者該為勞苦大眾、大多數人說話才對呀!”
記者趕服,道歉,不然他很可能在采訪剛開始就終止,被轟出門去。
記者問:“邵師傅的病有沒有到上海北京的大醫院去找好大夫看看?”
邵師傅此刻自己開了口,聲音非常低弱:“哪兒花得起那錢?湊合吧,只要不疼,我倒恨不得早點找天一去,別讓孩子在那邊做孤兒。”
邵大嫂背過,了把淚。記者也不免心酸,這真是一個在絕境中的家庭。
記者轉開話題問道:“你們兒子的那個班主任,一直沒有過面?”
某徒弟的妻子打斷記者:“敢面!非撕了不可!貨!跟誰搞不行,搞自己學生!我就不明白,警察怎麼還沒把抓起來?”
大徒弟說:“對,判強男罪!”
二徒弟說:“法律不判,咱自己判!這種貨,打死都不為過!”
邵大嫂倒還算冷靜,對記者說:“天一來家總說他老師對他好,兩年里沒幫我家忙,還給孩子到學校申請到特困助學金,常常給天一添置東西,服鞋子都買過,還給他買吃的。我也見過這老師,人看著是不錯的,誰想得到……”
大徒弟說:“妖都表面上看著不錯!現在不知藏到什麼地方去了,要是給我們找到,沒好日子過!”
徒弟媳婦說:“就邵師傅這幫徒弟,加上徒弟的徒弟,一人一掌,都能扇死!”
“不用扇死,”另一個徒弟媳婦說,“打人還犯法呢!就給了服子,死!”
二徒弟說:“那號人能怕?怕就不干那丑事了!下服子,照樣扇!”
記者發現這些人對失蹤了的班主任極其仇恨,可以設想,假如這位曾經的省級優秀教師出現在他們面前,會發生怎樣的不測。原來工人階級并沒有消失,他們雖然下崗多年,但階級意識還是非常強烈的。記者此刻明白,工人階級的階級意識,從很大層面上來說,就是集意識,一人的苦難,一人的利益,都跟這個集相連。
記者說:“邵師傅,社會對您兒子是非常同的,但是社會也同劉暢,因為他犯案的時候畢竟才十八歲零一天。聽說,您夫婦二人拒絕了被告人劉暢父母的講和和經濟賠償。假如你們當時沒有拒絕賠償,”他停頓了一下,看了看這一屋子人的緒風向,“那現在邵師傅可以得到更好的治療。說白了,有錢就能在大醫院找到好大夫,給您做一臺好手,那您的病就會早一點治愈。”
大徒弟說:“我也主張咱們接賠償。怎麼了?天一那麼個好孩子,好孩子里的好孩子,一眨眼,沒了,別說幾百萬,幾千萬也賠不上!所以呢,該賠償賠償,法律該怎麼懲治殺人犯就怎麼懲治他。這才公道,是不是?”
邵師傅看了妻子一眼,嘆了口氣。
邵大嫂好像也為當時拒絕被告人家長的巨額賠償微后悔。
徒弟媳婦之一說:“我說,那個孩子殺人不對,既然人家家長要賠,我們就接。法能饒那孩子一條命,也沒什麼。十八歲是太年輕了,十八歲可不就是犯渾的年歲嗎?所以兩家家長該聯起手來,狀告那老師!全是那貨的罪過,把兩個孩子挑唆仇人了,懲治才大快人心!”
徒弟媳婦之二說:“我也是這意思,就該跟那貨算賬!讓抵命!”
記者剛告辭出來,就聽見麻將牌嘩啦嘩啦地響起來,牌局恢復了。
網上消息——
田董事長再登害人家門
凰廣告公司的董事長田淑華昨天下午再次來到被害人家,陪同的有沈旭律師和他的助理。助理姓于,是個二十多歲的律師,一手拎著購袋,一手拎著一個草編包,鄰居們議論袋子里裝的是珍貴補品補藥,當他們看到包里面盛裝的東西不時彈,有人猜想里面裝的是活鱉。
田董事長此次面跟過去都不一樣,穿普通休閑服飾,曾經的貴氣然無存。也沒有乘坐自己的座駕,而是跟沈律師和助手一同搭乘出租車來到邵家所在的棚戶區。據分析他們是怕棚戶區居民發生報復行為,毀壞他們的名牌轎車。
邵家主人把這一行人讓進門,但不許他們驚擾正在里屋休息的邵師傅,有什麼事請他們直說。沈律師首先發言,說田董事長從網上得知邵師傅患重病,心里很不安,特地買了幾盒蟲草和幾只野生老鱉過來看看,表示問。董素芳沒有請客人坐,也沒有給客人準備茶水,談話氣氛一開始就陷僵局。盡管沈律師善于斡旋,但董素芳近乎麻木的沉默使任何話題都無法展開。田士最后只能告辭,對邵家主人說:“但凡有任何事我能幫忙,一定不要客氣。我們欠你們的太多,請求你們大慈大悲,給我們一個彌補機會。”沈律師拿出一張紙,上面是從網上下載的老鱉的藥用功效和烹制方式,給了董素芳,跟董事長一塊兒辭別了。等屋里只剩下兩個人的時候,小于律師說:“您要想開,現在最關鍵的是要把邵師傅的病治好。我一個朋友母親肺癌都晚期了,讓上海一個中醫治好了。現在都三四年了,沒有轉移擴散,每天早晨都跟一幫老太太到公園里跳舞呢!那個中醫研制出來一種藥,配合食療,很多中期晚期病人都被他治好了!”
董素芳問:“真的?”
于律師拿出自己的筆記本電腦,調出網上信息。這位上海的中醫姓陳,連國外都請他做過學報告,報紙雜志也報道過他的就,介紹了他的抗癌新藥的理論據。但是這位大夫用的藥非常貴……
董士心了,問道:“多貴?”
于律師告訴一個療程需要六萬到十萬。
這個價讓董素芳泄氣了,良久才說:“富人的命比我們值錢,也比我們長。這年頭壽命都能花錢買。”
于律師覺時機到了,順口議題似的說:“要是您收下田董的補償,能夠邵師傅吃多療程的藥啊。”
董素芳不說話了。
于律師加勸說:“人沒病的時候,怎麼較勁都行,可是得病痛苦啊,特別是邵師傅這種病,聽說越往后越痛苦……”
于律師從邵家出來之后,回到律師事務所,田董事長和沈律師都在等。田董事長拿出做大生意的果敢和明,于律師馬上打印經過那位中醫治愈的病人自述,給邵家夫婦連夜送去,然后向陳大夫訂購一個療程的藥,以特快專遞送到本市,最好在明后天就能讓邵樹穩開始服用。
晚上九點多,他們給中醫陳大夫打通了電話,陳大夫說現在不能馬上開藥,必須要先看到病人的所有診斷書,包括B超、核磁共振等,才能決定。并不是所有癌癥病人他都接手,接手的他就不愿意為失敗記錄。當晚于律師趕到邵家,取到各種診斷書,拍下照片,給陳大夫當即發了過去。
第二天陳大夫給沈律師發來電郵,說病人的肝癌已經過了他的藥能奏效的階段,但是病人的另一個選擇就是死亡,并且可能死得很痛苦,不妨死馬當活馬醫,能多活幾天是幾天,假如藥費不是顧慮的話,奇跡也有可能發生。田董事長授意于律師給他回信,告訴他盡管配藥,不要顧忌藥費,讓奇跡發生。陳大夫終于同意接手邵樹穩的病案,讓田董事長這邊將三萬塊錢匯到他診所的賬戶,作為前一半藥費,后一半不必馬上匯,等病人的腹水下去,病有所好轉再匯。
于律師怕這位陳大夫也像舉國上下千上萬的欺詐之徒,收到錢就沉沒人海,或者夠不上欺詐,但也不像炒作的那樣“神醫妙方”,那麼這三萬塊錢就了包子打狗了。田董事長說:“這不相干。”
小于律師奇怪為什麼不相干。但沈旭律師馬上領會了田董的意思,讓于律師當即寫郵件跟陳大夫訂藥。他說:“早一小時是一小時,跟癌癥爭奪生命,一小時都不能拖延。”
筆者當然明白,此時為邵天一的父親爭奪生命,就是為田董事長的兒子爭奪生命,所以網絡認為田士是個既懂輿論效應,又有政治頭腦的商場老手。一旦邵天一的父親有任何好轉,田董就贏下了兒子的生命,就算沒有毫好轉,被告人家長的救助姿態畢竟是拿出來了,姿態將是正面的,高尚的,并且相當漂亮。這個正面姿態的亮相,會導致公眾輿論進一步傾向同劉暢。在最高法院復核時期,公眾的同輿論會作用于審判員們的裁定:改判或發回原地重判。那是事關生死的終極裁定,因此劉暢家長會抓住這機會,爭奪下劉暢十九歲的生命。
昂貴的中藥不是被特快專遞送到本市的,而是陳大夫派專人乘車連夜送達的。因為陳大夫怕郵差出差錯,丟失郵包,或者藥里的貴重藥被竊或調包。
第二天,沈律師和小于律師拎著上海送達的貴重中藥來到邵家,一個鄰居告訴他們,董素芳到新星小區做鐘點工去了,邵師傅好像在十二號串門。兩位律師覺得怪異,病那麼重,他怎麼就串起門來了?在那排簡易房的最后一間找到了邵師傅,他們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邵師傅正熱火朝天地跟鄰居們打麻將。他們走進門,拿出幾包中藥,向邵師傅說明,田淑華董事長有代,要跟疾病爭奪時間,時間就是生命,所以前天晚上跟上海的大夫下了訂單,為他訂購了藥品,藥剛送到他們就給拿過來了。
邵師傅好像有點懵懂地看看那幾包藥,問道:“你們這是給誰送藥?”
沈律師好奇怪,說:“邵師傅忘了?田董給您買的藥啊!今天剛從上海送過來……”
邵師傅更糊涂了,說:“給我買藥?我這不好好的嗎?”
沈律師和小于律師互相看了一眼。圍坐一圈的牌友都在煙喝啤酒,每人跟前的桌面上都放著荷葉包,里面包著眼看要風干的鹵菜,坐在邵師傅旁邊的一個中年男人起哄,要邵師傅出牌。
二十四歲的小于律師湊到邵師傅耳邊說:“您的檢驗報告給上海的陳大夫看了,他覺得用這藥治您的病還是對癥的。陳大夫一般不接手自己治不好的病人,仔細看了您的病例和檢驗報告馬上就同意開藥。邵師傅,要不我先幫您把藥煎上……”
邵師傅說:“這年頭,騙子太多了,假大夫假藥到都是,正經藥房還賣假藥呢,更別說這麼個見都沒見過的大夫!他給我開的藥,雖說是有人大把花錢買單,我就敢吃?錢是的,命是我的,錢給騙了還能掙,命吃沒了誰負責呀?”
沈律師和小于律師都傻了。邵師傅說的也有些道理,不能因為人家花幾萬塊錢請你吃藥,你就得吃,到底是藥,不是宴席。
邵師傅拿起一瓶啤酒,喝了一大口,又說:“你看,我這不好好的嗎?沒事吃藥玩兒啊?你們大家都明白,什麼都能吃,就是藥不能瞎吃。”
煙霧騰騰的屋子里,半醉的牌友們都認同邵師傅,說絕對不敢瞎吃藥,再貴重的藥它也是藥。
沈律師是一個人離開的,把小于律師留下等候董素芳。小于律師等到晚上九點,董素芳還沒有回來,給打手機,也不接。小于律師判斷董素芳是有意躲開的。
網上評論——
草果:支持害人家長!
水立方:害人的父母讓被告人的家長釘子,就是要公眾和執法人明白,他們不領田董事長的,不讓輿論同殺人犯。
魚的海洋:不能僅僅因為小殺人犯家里有錢,他犯的天大罪過就能用錢來彌補,那要是換個沒錢人家的孩子呢?犯了同樣的罪又該用什麼彌補?就只能以命抵命了嗎?
金剛一丈量:慢說那種昂貴的中藥真假還不知道,就是它果然有奇效,害人的父親也不會讓兒子黃金年華的小命減價,來優惠自己這條病殘的老命,同時優惠殺人兇手。
奔頭:害人父母這樣做,就是要法律不輿論縱,不買面,主持最大程度的公道,讓罪犯付出該付的代價,那是誰也不能墊付或代付的代價。
蟲蟲又一春: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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