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離開的999天》第十章 最初的,最后的

序郝仁日記

假如時倒流我能做什麼?

找你沒說的卻想要的。

想假如,

是最空虛的痛。

阿信問:為什麼幸福都是幻夢?一靠近天堂也就快醒了。

阿信唱:或許更像落葉,看似飛翔卻在墜落。

我想那是因為幸福,總離不開短暫的命運。

因為短暫,所以麗,所以舍不得,所以無法忘記。

注定沉湎。

——by郝仁日記

第1節

我的生活又復于規律。

寶寶出生后,親好像重新注進了我的生命。

我媽和Peter簡直像兩塊揭不開的狗皮膏藥,牢牢了上來。他們以爬樓不方便為理由,強行將我接到了新房,24小時照顧我和寶寶。

有孩子前,我連想都沒想過原來照顧寶寶是一件這麼忙碌的事,我比以前截稿期的時候更加忙碌,忙得連遐想的時間都沒有。

莫怪人家都說:母親是世界上最偉大的人。

為此,我對我媽的態度好了許多,好到常常忍不住就紅了眼眶。

有些什麼時候都不晚,有些卻永遠都補救不了。

易笙去世后,總冠楚楚毫無瑕疵的Peter好像一夜老了許多,常常話說了一半就紅了眼眶。直到最后,一直想要拯救父子關系的他都沒能和易笙和好,沒有從易笙口中得到一句原諒。

我想,這會是他心口上永遠無法愈合的傷,時不時地刺他的心。

或許,也因為這樣,Peter特別珍視寶寶,連看著他的目里都帶著可以融化一切的溫

平安很幸運,一生下來就有了世間所有,只除了父

我替他高興,也替他難過。

但這是現實,沒辦法改變,無力改變。

至于易笙的媽媽,我沒有再去關注,不值得我浪費時間。縱然,也是一個應該偉大的媽媽,但到底不是,所以不值得我施舍同

我只要照顧好寶寶就好,那是易笙在這個世界上生存過的,唯一的證據。

何況,每當我這麼說的時候,每個人都會出寬的笑容。這樣很好,生活已有許多苦悶,他們不必再為我繼續煩心,徒增困擾。

他們相信終有一天,我也可以直面易笙的死亡,然后好好地生活下去。

我媽常常替我梳頭,仿佛我還是個孩子,總是著我漸漸變長的發,輕聲地說:“郝郝,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會好好的,生活也是。”

我還年輕,我的人生還很長所以我可以好起來。

《火影忍者》中五代日火影綱手說:“死亡就伴在忍者邊,有時也會看到無法接的死亡,但如果不突破那障礙,就沒有未來。”

每個被留下的生命都必須面對死亡,會遇見無法接卻不能不接的死亡,至親,至,區別只是早晚而已。

所有人里,只有依然風雨無阻每天來看我的秦云沒有這麼覺得。

我不知道他又想了些什麼,我不關心。我沒有反駁任何人,卻也沒有告訴他們——我好像已失去了睡眠機能。

打從住進新家后,我幾乎睡不著覺,常常整夜、整夜著沒有星星的夜空,回憶著我絕算不上漫長的二十八年,我和易笙的點點滴滴,各種喜悅,各種悲傷。

然后,我發現:原來這二十八年可以這麼長,長到我日日夜夜地想,也讀不盡、看不完。

原來,我的生命,已經足。

我還能記得,小時候,易笙牽著搖搖擺擺的我去掏鳥蛋,卻捅到了馬蜂窩。他嚇得丟下我就跑,一邊跑一邊,我卻呆呆地連跑都不會了。

眼見馬蜂片地朝我撲來,他竟跑回來揮舞著短短的手臂,吸引馬蜂的注意力。

結果,我只有幾個小包包,他卻被蟄得住了院……

我還能記得,小時候,只要我和其他小男孩玩過家家,易笙就會生氣地去打人家,把人家打得哭不休。

別的孩子被打了當然不會甘心,結果人家父母一狀告到家里,他還拉著我的手,一臉不服氣:“郝郝是我一個人的新娘子,我憑什麼給他道歉!”

他堅定的模樣弄得大人們哭笑不得,罵也不是,打也不是,最后連跑來告狀的家長都開起了玩笑:“郝郝,厲害啊,小小年紀就有忠心的小騎士了!不過以后別和別的男孩玩過家家了,你們家易笙啊,可暴力著呢!你要替我們大胖著想,他一,經不起打!”

我還能記得,我們的初吻其實不是發生在小河塘邊。

他五歲的時候,踮著腳尖,吻了四歲的應該在午睡中卻因為想吃蛋糕而沒能睡著的我……

我還能記得,他第一次跟我求婚其實是在小學四年級。

那時候績很好長得很乖的我還有人氣,有別的小朋友非常時尚地給我寫了不過百余字的所謂書。

易笙非常生氣,把好看的信紙撕得碎,還一把抓著我的手腕,相當認真地問:“郝郝,你長大以后嫁給我,好不好?”

我們拉鉤上吊,說了一百年不變……

可是,我還沒能嫁給他,沒能為他披上世界上最的那件婚紗,他為什麼就離開了?

眼淚一點點潤開襟,我仍固執地著深深的夜空,等待著傳說中由死去的人變化的星星,給我一個答案。

哥,告訴我啊,這是為什麼?

然后,天亮了。

我沉默著,看著日出。

又是一天。

時間明明沒過去多,卻恍如隔世。

第2節

我每天都會帶著寶寶飯后散步。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因為睡眠嚴重不足的關系,我的力極速下降,而與之反比的是,寶寶直線飆升的重。平安打出生起就很能吃,實效很高地吃了就長,很快就胖得沒了腳后跟,鞋子總是穿上就掉,最后只能打個包,裹兩了小粽。

我抱得越來越吃力,不得不發現:原來,散步是個力活兒!

寶寶嘟嘟的小臉蛋,看著他可的模樣,也忍不住淡淡的笑意:“讓你吃,讓你吃,小胖豬!”

寶寶對“小胖豬”這個詞似乎很不喜歡,抗議地揮舞著小小的拳頭,憤怒地掙扎著的小,卻因為人小力微,終不能得逞!

抗戰許久,終于以失敗告終,都悶中還要對視勝利者得意的表,寶寶氣惱了,小一撅,腮給鼓鼓,頗有要給我氣吞山河來一下的架勢。

眼見況不對,小家伙要制造水災了,我忙討好地調整了抱姿,盡可能讓他舒服,這才換他大爺一個滿足的笑容。

看著著我打盹的寶寶,我終于松了口氣,寶寶在哭這方面異常彪悍,也不知道像誰,每次都哭得一家大人捂著耳朵四下逃竄,他還一個人High得很起勁。

我和易笙……都不是哭的人。

或許,我是。但我總喜歡找一個角落,地哭,除了易笙,誰也不給看。

而易笙,他幾乎是不哭的,倔強,頑強,卻也曾在我面前,為我的委屈為我承的痛苦為他對我的愧疚,哭得不能自已……

因為他我。

他是世界上,最的我那個人。

著寶寶的臉,輕輕地說:“平安啊,縱然你出世就沒了爸爸,但你是因為生下的孩子。”

而這份,不會變質,永遠不會。

所以,平安,你是幸福的,比我和易笙都要幸福。

我抱著寶寶一路走回自家大院,輕輕搖了搖懷中打瞌睡的寶寶:“平安,這里是‘家’哦。”

“……”寶寶只回給我一個火星人才能聽懂的呢喃,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在我懷中找了個比較舒服的地方,繼續倒頭大睡。

能吃能睡,難怪一!我有些不甘心,去搔寶寶的胳肢窩,結果只得到憤怒威武的一拳頭——正中下

不愧是打籃球的易笙的兒子……我委屈地創的下,寶寶卻已經抓住了珍貴的時機,睡得昏天暗地了,小小的還直噴泡泡。

我只好干干地抱著他,坐在花壇邊,看著夕逐漸染紅天空,一片,兩片……

我看著泛黃的墻壁、青石的地板、展開軀的老桑樹,一切的一切,悉至極。

只有回到這里,我才有一種安心的——這里所有的角落,任何地方,都泛濫著我和易笙的回憶,好的,悲傷的。

小小的我和小小的他,相著的我們,歡笑著的我們,哭泣著的我們,躲在老槐樹下親吻的青的我們,還有手牽著手一邊散步一邊爭執誰該洗碗的我們……

我和易笙在這里長大,在這里相,在這里分手,然后回到彼此邊,許了一個過早結束的永遠。

這是我的起點,我的開始,我的一切。

我們說過要在這里住上一輩子,如果要被強迫拆遷,那還可以嘗試當一回威武的釘子戶!

想到易笙理所當然地說著不厚道的行為,我不由輕輕笑了起來。

然后,凍結——“爸……”

我很意外地看到了一個多年不見的人——我的父親,那個因為母親的背叛憤而離并再也沒有回過頭的男人。

十多年不見,他看上去老了很多,面容滄桑,背也有些微駝,但是干干凈凈的,服也是名牌貨,似乎過得還不錯。我聽說他又結婚了,對象長得普通,但是個實在人,怎麼實在,我不清楚,也不關心。

我只是意外,意外他會出現在這里。他在離婚后就沒有再出現過,即便遇見,也只是在這個城市的某條街上,隔著幾個車道的馬路,相互冷冷地一瞥。

從來沒有一次,我們這樣直直地撞上,面對面地,不得不正視對方。

何況,還是在這里。

我相信自己的表必然驚訝,因為當他看清楚我的時候,亦從愕然變了尷尬,似乎還帶著些許愧疚。

只是,已沒有必要了。我不再是需要父的孩子,我現在已經是個媽媽了,我默默垂下眼瞼,并沒有太在意他有些微微發抖的聲音:“……郝郝,好久不見……”

“嗯。”我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為皺眉的寶寶調整了一個姿勢。

“這是……”我爸看著我懷中的寶寶,微微一笑,有些生,有些尷尬,但很真誠,“你的孩子?”

“嗯,我和易笙的孩子。”我將寶寶抱過去給他看,像所有的母親那樣炫耀著自己的孩子,“您看,是不是很漂亮?”

“易……笙的?你們……在一起了?”我爸一怔,表說不出的復雜。

“是啊,不好嗎?”我淡然地笑著,輕輕拍著懷里的寶寶。

“不,只是沒想到。”他恍恍惚惚地看著我,“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我知道自己不是一個好父親,最初是遷怒,后來是后悔,沒有臉面對你,不知道怎麼面對你,所以一直都不敢……”

“那些都不重要了!”我打斷了他,抬起頭看著他微紅的眼眶,對于早就不奢求的,有的只是厭倦和疲憊,“那些都不重要了,我并沒有因為你不在而不幸,所以沒有必要說抱歉。”

抱歉又有什麼用?我已經不幸福了,如果他當初能帶我走,易笙的媽媽還會如此地仇視我嗎?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就算知道,也沒有用了……

“……是,你說得沒錯。”父親因我的一席話很是難堪,側過臉輕聲喃喃,“也罷,只要你過得好就可以了,易笙他還好嗎?”

易笙?我停住了作,看著懷中外貌個完全是易笙翻版的寶寶,許久才輕輕吐出一句,“他走了。”

“走了?”

“是啊,他走了。”我驀然抬起頭,看著這個我曾深深過的長者,突然笑了,“他和你一樣,都不要自己的孩子了……”

不出所料,我看到我爸倏然睜大的眼睛。

“郝郝……”他不敢置信地看著我,我看到他眼中的自己,正綻放著璀璨的笑,笑容如花一般爛漫好,可是眼里的水珠卻大滴、大滴地往下掉,一刻不停地往下墜著。

流不盡的淚,停不下的笑:易笙終于甩了我一次,并且連報復的機會也沒留給我。

瞧,他永遠都比我聰明。

在我們的戰場上,他永遠都是贏家。

直到最后一刻。

我歪著頭,笑著,哭著,問父親:“怎麼辦?爸,你告訴我好不好,怎麼才能讓他改變主意?到底要怎麼做,他才可以回來?”

聞言,我爸的眼里一下迸出了淚,他的眼里映著我的笑,以及他的恐懼。

糙的手指上我的眼,試圖去那些幾乎要弄瞎我的水:“郝郝,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別嚇我啊……”

嚇?這就嚇到他了嗎?我笑出聲來,抱著寶寶更湊近了他,仿佛要說出什麼驚人的一般,地、小心翼翼地說道:“爸,知道嗎?易笙他死了,被他媽媽殺了,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哐當”一聲,本抱在我爸懷中的不知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發出很大一聲巨響,仿佛敲碎了世界。

“怎麼……會?”我想我爸一生就算是被我媽背叛,也沒有這樣的驚嚇過,他嚇得幾乎站不住,緩緩地抱著腦袋,蹲了下去。

他再也看不到我了,他知道這一生我已經沒有辦法原諒他了。

最后留在我眼里的,是他驚訝中難掩的濃濃的痛,仿佛一下被人揭開了藏的傷疤。

,頓時淋漓。

仇恨就像一把無的利刃,刺傷了所有人。

正因為疼得忍不了,才恨不得所有的人,都沉溺在這痛苦中。

我終于還是瘋了。

第3節

我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抱著寶寶回到家的,我的狼狽應該嚇到了我媽,一臉惶恐的表,讓我笑得愈發厲害。

我把寶寶塞進我媽的懷里,一直很乖的平安仿佛知道了什麼,莫名就大哭起來。

我媽手忙腳地哄著,我在邊上無比溫、無比深地深深看了他一眼。

然后轉回房。

我用拆信刀割了腕。

一刀,又一刀,用力地,錯地,割著手腕。

順著細細的刀痕,或多或地滲出。

很是麗。

我看著那些撲進眼簾的紅,笑得幸福:“哥,我來找你,好不好?”

我抱著易笙的照片,安靜地坐在床邊,著窗外。

我想知道他會不會來接我,會不會再像過去那樣魯地抱著我,然后抖地說他想我,好想、好想我……

這一次,我們應該能夠天長地久了吧?

我真的被抱住了,然而抱住我的,卻不是我期待的那個人。

秦云破門而了,伴隨著我媽的一聲尖,他一把上前拉起了我。

我恍惚地看著眼前的這個人:不是他,不是哥,不是……

我不知道他對我做了什麼,我只知道自己被騰空抱起,飛快地被轉移著。

我茫然地看著一切,不知道什麼,陷了黑暗。

寧靜的、安詳的、無盡的、沉寂的黑暗。

好冷啊……

哥,你在哪兒……

為什麼還不來找我?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跳眼簾的是蒼白的天花板。

我很失,我知道自己被救回來了。

我很失,我知道自己笨得連脈都找不到。

我很失,我本沒有等到我的那個人,他沒有來找我。

我好失,好失

我失得不想醒來。

世界變得蒼白一片。

從易笙死去的那一刻開始,世界便再沒有過任何,只有刺目的鮮,才能浸染我的視線。

我變得很喜歡睡,整天昏昏沉沉的。

這樣很好,因為恍恍惚惚時我總能看到他——易笙會勾著角,微微笑著,有些壞心,卻又無比溫。他總遠遠地著我,低低地、無奈地嘆息:“郝郝,郝郝,你這個傻瓜……”

這樣也沒關系,我至看到了他。

我多幸福,笑眼里滿是喜悅的淚水。

我總是流淚,沒日沒夜,沒有理由。

我開始變得恍惚,聽不清別人的話,也慢慢看不清眼前的東西。

我分不清落在手背上的,是自己的淚,還是別人的。

我不會說話,只偶爾喃喃:“哥……”

我以為自己會一直這樣下去,直到生命最后一天。

我知道這樣不好,我不應該這樣,但是我走不出來。

世界好像只剩迷障。

在這里,我至不會痛苦,不需要強歡笑,不需要假裝自己已經沒有事,不需要假裝自己可以好好地活下去,有沒有易笙都無所謂。

堅強總是說得容易,做得很難。

我很累,可是沒有人知道。

我睡不著,沒有人可以幫我。

不到痛,我好彷徨,我很害怕,但所有人都只是跟我說:“會好的,會過去的。”

無限重復。

可是,到底要怎麼好,要怎麼過去?

又有誰能教我?

我不好,一點也不好。

我盡了力,很辛苦,可還是過不去。

易笙死了。

死了。

我一天天虛弱下去。

我不知道自己離死亡的距離還有多遠,只能依稀聽到耳畔越來越久的哭聲,很多人的哭聲。

我常常被人抱著,用力的,魯的,溫的,分不清楚。

偶爾,我能聽到我媽聲嘶力竭地喊:“郝郝,你怎麼能殘忍,你怎麼能丟下媽媽!”

是嗎?這次終于到我了嗎,到永遠被丟下的我,丟下別人了嗎?

我笑了,有點小小的滿足。

或許,這樣也好。

我終于還是醒了一次,沒想到面對的,卻是一臉憔悴的秦云。

他看上去很不好,但是墨黑的眸子,灼灼的目,很是燙人,“郝郝,你很高興?折磨了所有人,你滿足了嗎?”

我木然地看著他,不言不語。

但是,我想,我笑了,誠實地笑了。

下一刻,我看到秦云抿,及倏然舉起的手掌。

我以為他會打我,狠狠地打偏我的臉,像易笙的媽媽曾經做過的那樣,狠狠地揍著對他們何其殘忍的我。

他似乎也真的很想打我,很大力地張開臂。但終究,落不下來。

最后,他刮過來掌只是輕輕地上我的臉。

然后,這個在我面前幾乎從未失過態的男人,第一次流了淚。

他沒有求我,沒有罵我,只是問我,流著眼淚,抖地捧著我的臉,無比悲傷地對視著我的眼睛,一遍遍地問我:“郝郝,你這樣做,和易笙的母親有什麼不同?”

他指著什麼都不知道睡在我媽懷中的平安,不停地問我:“你看看平安,看他啊!他已經沒有父親了,你還要讓他失去母親嗎?”

他一臉失地對表木然的我說道:“郝郝,你和易笙的媽媽完全一樣,本沒什麼不一樣!你們都可以為了自己的,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孩子!”

……

好狠,他真的好狠!

這比打我一千、一萬個掌還要疼上數十倍!

我抬頭看著秦云,忽然覺得他是那樣陌生。

原來在他眼里,我和那個毀了我所有的人,一模一樣。

原來只要他想,他真的可以比易笙更加毒辣。

我想要說話,想要拉扯角,卻怎麼也使不上力。

我只能緩緩地慢慢地低下頭抱住自己的膝蓋,將自己很小很小的一團。

好冷……

原來,我連死也不可以……

對不起,我并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第4節

我決定離開,帶著寶寶。

當然,還有不曾離開過我的易笙的骨灰。

我鄭重地發誓:我不會再做傻事,絕對不會。

我不想變易笙的媽媽,死也不想。

那是這個世界上我最厭惡的人,我怎麼可以

我才不要!

何況,我可以面對易笙的怒火,可以面對易笙的別扭,卻不能面對他的失

我不想死了之后看到的,只有他對我的無盡的失

我沒有一個很好的媽媽,他也沒有,可是我不能讓平安也沒有。

人活著,總要有個念想。

有了這個念想,我想自己可以很好地活下去,未必是幸福的,但會好好地生活。

我的人生中并不是沒有易笙缺席的日子,事實上還是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我可以把這當做另一段等待,綿長的等待。

但,終會有盡頭。

我可以做到。

我打算給自己999天,來沉淀這份幾近絕的心

我必須走下去,必須面對曾無法面對的死亡。

不然,我不可能有未來。

我有很好的朋友,宋依初二話不說給我搞定了所有手續。

嫁了一個方便的男人,連帶著我也跟著方便起來。

如果這就是當拖油瓶的覺,那除去卓奇殺人般恐怖的目,一切還算不錯。

他兇狠地對我:“快給我滾,別老待在這里礙眼!”

他對我讓他老婆掉了一地淚非常憤怒,但是末了,他還是說了:“記得活著回來!別讓我老婆太擔心!”

他到底是個好人,雖然爛了點。

我對著他深深一鞠躬,二鞠躬,三……

最后一鞠躬沒能完,因為那個沒品的男人對我扔了拖鞋:“老子還沒死!”

我吐了吐舌頭,溜得飛快。

我聽到后傳來的,是宋依初暢快的大笑。

聽著悉的笑聲,我也忍不住泛起了笑意。我已經給帶去太多悲傷,至在我離開前,能給帶去一些些開心。

現在這樣,很好。比較不好的是……我無奈地低頭看著手中的兩本簽證,一本當然是我的,可還有一本,卻是秦云的。

我頭疼地,想起宋依初一臉無奈還帶點狡黠的解釋:“前段時間,他突然跑到我家,比老板還老板地跟我老公說:我替你工作!那丫的態度太強,才華太驚人,卓奇雖然臭著張臉,還是妥協了。所以他現在應該算是你的同事,你們同時公派!”

我大概知道秦云的想法,可我不想再拖著他,我已經是一個快30的有孩子的未婚媽媽了,我配不上他。

何況,我心里只有易笙。

我的沉默改變了宋依初的表終于放下偽裝,嘆了口氣,說了實話:“郝郝,原本,我也不贊他這樣跟著你!你知道嗎,他為了跟你一起還匆匆辭了職,他做了很多委曲求全的事,就為了求原來公司的諒解,他承了很大的力……”

“這些日子,他為你做的,我都看在眼里。我知道他是個好人,可是,郝郝,我很了解你,我知道你不可能接他。”

“我很自私,不想你在承悲傷的時候,還要為他到愧疚,可是……郝郝,那家伙本不是人類能說服的!”

回想起宋依初搐的模樣,我的頭疼得更厲害了,我不難想象秦云板著臉一聲不吭可怎麼也說不通的模樣。

我們到底也認識多年,我對秦云這牛脾氣也不是完全不了解。

可我找到秦云后,還來不及說些什麼,他已經先發了話:“郝郝,我只是去工作,與你無關。”

拜托!我無奈地笑:“秦云,我發誓不會再做傻事,我發誓會讓自己好起來,你不要跟來了。”

“我只是替自己謀福利罷了,我也想看看這個世界,看看你說的那些麗的地方。我只是去工作去旅游,怎麼是……”

“秦云!”我打斷他,抬起眼睛看著那張悉的臉,無比真摯地說道,“秦云,我們不可能的。你這樣做只會讓我覺得自己欠你太多,多到我只要一看到你,都會覺得力非常的大。”

秦云沒有說話,撇過頭去不再看我。

我知道自己把話說得太過,傷了他的自尊,傷了他的,更傷了他的心。

可是長痛不如短痛,我不想白白拖著他,不想再浪費他的青春。

他值得更好的。

以前的郝郝配不上他,現在的,更是。

我抱著寶寶,提著行禮,重新踏上旅途。

沒想到臨行時,我媽卻怎麼也不肯松手,還一個勁兒掉淚。

我回抱了抱,這麼多年來,第一次主抱了:“媽,別擔心,我會回來的。”

哽咽地厲害,終于點了頭:“嗯,我等你,郝郝,你一定要回來!”

我笑了笑,環視了下來送行的朋友,沒有秦云。

然而,我怎麼也沒想到的是,我居然在飛機上遇見了他。

秦云不知道通過什麼關系,提前等在頭等艙。他不顧我一臉愕然的表,一屁坐到我的邊。他從僵的我的懷里抱過已讓我胳膊酸疼的小平安,一邊逗弄著他,一邊頭也不抬地丟下一句話:“我的人生要怎麼過,由我自己決定,值不值得由我自己判斷。至于你,郝郝,你若是覺得力過大就自己想辦法調節吧,我幫不上忙!”

我……我好想吐!這個牛一樣頑固不化的家伙!

我覺得自己此刻無比能會宋依初當初的郁悶心,明白一向安分的角為何能搐得那般厲害……

罷了,罷了,要跟就跟吧,反正你大爺是牛,拖也拖不走!我癟癟,惱怒地戴上眼罩,偏過頭大睡特睡:你要帶孩子是吧?盡管帶個夠!累死你!

平安,咱就讓他見識見識——啥般的哭功、八戒般的食量、皇帝老子般難伺候的段吧!

第5節

我沿著同樣的足跡,幾乎走遍了世界每一個角落:

我再次去了之城維羅納,吃著冰激凌,在午后的下散步,在朱麗葉之家端端正正地寫上我和易笙的名字;

我又去了寧靜的芬蘭島,坐在孤寂的炮臺邊,安靜地聽它隨風唱著那些逐漸淹沒在人類記憶中的古舊歷史;

我繼續在威尼斯迷路一百次啊一百次,不管走過多次,依然會迷失在糾結的各種小道上,永遠為找不到賓館而愁苦!

我甚至還去逛了塔林老城,那里依然俊男泛濫災,走過的每個人拉出去都可以考慮選,街邊的小賣鋪價依然仿若打劫,出租車司機還在明目張膽地繞圈子敲詐……

在這些曾經走過的地方,我曾經笑過,摔過,恣意的,縱過的地方,我再次做了很多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親眼見證了那些得近乎神話的地方。

沉淀了千年的文化,抖散著醉人的。無比好的行程中,所有的煩惱都顯得那樣渺小,那樣不值一提。

只是,我依然還在思念易笙,每天每天,思念他的點點滴滴。

可這些想念,已漸漸變得不那麼悲傷。

我已能帶著微笑在博客里寫日記,寫自己走過的旅程,所有有趣的小細節。

我希將來再見到易笙的那一天,能好好地告訴他所有——他沒去過的那些地方,他沒看過的那些風景,他沒嘗過的那些食,我和寶寶都會幫他驗。

只要一想到這些,我就覺得生命一下變得有意義起來。

是啊,我不能不開心,不能不快樂。因為當我再遇見易笙的那一天,我一定要把世界上最麗、最有趣的事統統攤在他的面前,讓他驚艷讓他后悔。

我要他后悔自己的離開,后悔自己的錯過,后悔丟下我和寶寶,一個人走。

我漸漸離了失眠的困擾,又要旅游又要工作還要照看孩子,加倍的忙碌解決了我的失眠問題。

事實上,我睡得非常好,作息很正常——每天晚上八點半就和寶寶一起睡,然后在早上五點半在寶寶拍打爬等各種手段中被狠狠弄醒,無一日例外。

我很愉快,因為我又可以夢見易笙了,常常都夢見他。

謝周公,真心地謝。

我過得還不錯,漸漸開始長,氣也好了許多。

我留在博客上的照片讓宋依初們很放心,們甚至開玩笑說,再這樣下去,我的噸位定會向寶寶那個小胖豬靠近——雖然有的時候,連我也這麼覺得——

寶寶八個月大就會媽媽了,囂張地用胖胖的小短手指著我的臉,紅艷艷的門撅著,“媽媽,媽媽”歡個不停。他看著我這樣,看著秦云也這樣,看著路人甲乙丙丁還是這樣……

我已經可以暢快地和周邊的人開玩笑,雖然還會刻意地避開易笙不談,但一切的一切,真的好多了。

我甚至覺得曾快要將我瘋的那999天,并不是那麼糟糕。

因為那個時候,我至有一個人可以恨,可以怨,可以等待……

現在,我卻只能面對,面對再面對——他死了,不會回來。

我覺得心在逐漸地麻木,不會疼,不會痛,不會流

但,也在慢慢枯萎。

我漸漸開始相信,世界上真的沒有過不去的坎。

易笙的離開甚至算不上是一個坎,那只是另一個等待的開始,且是一個漫無止盡的等待。

這樣,已是足夠。

秦云一直在我邊,從未離開。

他還是老樣子,話不多,多是靜靜地看著我們。

他從未提過任何要求,沒有說過往,甚至沒有要求過我的付出。

他只是靜靜地守在我和寶寶后,無微不至地照顧著我們,推拒不得。

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要怎麼對他才好,只覺得欠他的好像有天那麼高,幾輩子都還不清楚。

這些日子,秦云真的幫上很多忙,甚至可以說沒有他,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和寶寶是不是還能像這樣好好的。

我太過焦急,太過天真,以為帶著寶寶也不過多一個孩子罷了。

事實上,這遠比我想象的艱辛——寶寶第一次生病的時候,我們才剛出國半個月,他小得連路都還不會走。

眼看著一向健康跋扈的小家伙滿臉通紅,難得哭都哭不出來,我真的嚇壞了。

我怕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陪著寶寶一起掉眼淚:“寶寶,寶寶,你怎麼了?別嚇媽媽啊!”

是秦云,當機立斷地將寶寶送醫院,照顧小的同時,還不忘安大的:“郝郝,別擔心,現在寶寶需要你,你必須冷靜下來,把寶寶的狀況告訴醫生,我的口語沒你好……”

在寶寶生病期間,他一直利落地照顧著寶寶,還幫我們辦理好各種麻煩的手續。

他就像一棵大樹,一聲不吭撐起了我和寶寶的世界,為我們遮風擋雨,讓我們乘涼避。他真的將我和寶寶照顧得很好,一日日,一月月,一年年,未曾改變。

他釋放的善意,我可以假裝不懂,但寶寶不會。平安對秦云簡直喜歡到骨子里,黏他比我更甚,一天都不能看不見。

他們總是玩在一起,親熱得不得了。寶寶甚至在人前喊他爸爸,秦云還強調說干爹也是爹。

我無法反駁,只能不斷地退讓。在親無間的他們面前,我總是無奈點頭。

我偶爾還會為此吃點小醋,著寶寶的臉問:“說,喜歡秦云,還是媽媽?”

寶寶非常為難,可憐兮兮地皺著小眉頭,大腦袋晃著,思考得非常辛苦,讓我異常焦急,“快決定,選媽媽的話,晚上有布丁哦!”

“喜歡媽媽!”寶寶完全不猶豫了,非常堅定地做出了正確選擇。

于是,我歡喜地牽著同樣歡喜的寶寶,手拉手往超市走去:“寶寶,你是男孩子,男孩子要專一,你說了喜歡媽媽的,不可以變心哦!”

寶寶歪著胖胖的小腦袋想了一會兒,才下定決心一般點了點頭,氣地說:“嗯,寶寶是男子漢,那媽媽也要做男子漢,不可以變心,要每天買布丁給寶寶吃哦!”

……

雖然和秦云爭寵有點兒郁悶,但我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為此了口氣。因為有秦云幫忙帶寶寶,我才有了一些私人空間,可以想念,可以工作,可以回憶。

秦云不是寶寶的爸爸,我比任何人都明白這一點,秦云自己也不可能不明白,但寶寶不會明白,更不愿明白。

曾經有一段時間,在寶寶還不是很清楚爸爸含義的時候,就已經很討厭別人提到他的爸爸。走路還搖搖擺擺的他惱怒起來會壞脾氣地摔東西,而且還很明地從來只摔別人的東西……

雖然年紀很小,但寶寶非常纖細,對別人的眼很敏。他連這一點都像極了易笙!

正因為這樣,我很容易了解寶寶的想法,也很容易討好到他,更知道如何才不會傷害他。

雖然平常常被壞脾氣的寶寶欺負,但如果真的讓我生氣,都不用刻意做些什麼,寶寶就能敏地察覺到。

往往還氣不到五分鐘,寶寶就抱著最喜歡的食,灰溜溜地垂著腦袋,跑過來扯我的:“媽媽,不氣,不氣,寶寶壞,寶寶壞,糖糖給媽媽,壞寶寶沒得吃!”

我回頭看看,寶寶的臉上又擔心又害怕,怕我真的不理他,把他扔回“撿到”他的那個垃圾桶。可胖胖的小手還把那包應該貢獻出來的糖拽得死……

我又好氣又好笑,在他的“賄賂”下,再大的氣也消了大半,誰讓寶寶是我和易笙最珍貴的寶貝呢!

我想給平安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所以才沒有阻止他把秦云當爸爸,反正秦云為他做的也真就不比真正的爸爸。何況等寶寶長大之后,他自然會明白。

我不想為了自己的執念,為了一些無謂的堅持,讓年的寶寶面對別人同或憐憫的目

有時候,同也會是犀利的刀劍,這樣的傷口我獨自承便可以,不必帶上寶寶,他還太小。

至于秦云,因為寶寶喊他爸爸而高興不已。見我沒有反對,更是一臉欣喜,他一把抱起寶寶在他的小臉上用力香了一口,逗得寶寶開心不已,又是又是笑,鬧騰不已。

我看著這樣的他們,本以為已經麻木的心竟微微滲出一些痛。

如果是易笙,若是易笙,是不是也會這樣……

可是,他是秦云。

因為他是秦云,所以除了謝,我不知道自己還回報什麼。秦云想要的,我本給不起。我更相信自己的謝,他不會想要,會很生氣。

我還記得秦云生氣時的模樣,倏起畏懼,我不敢說,不能說,不可以說。

因此,我什麼也沒說。

我們就這樣一直拖著,誰也沒有多言。

兩年半后,我又回到了塔斯馬尼正,那個只要出手就仿佛能到天空的不可思議的地方。

我牽著臉紅潤的寶寶,抱著易笙的骨灰盒步出機場,一眼就見了那天空,清淺純凈,和記憶中的分毫不差。

我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全舒暢。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落在耳邊,滿是懷念,又帶著點兒難以言喻的悲傷:“我回來了。”

第6節

我抱著寶寶坐著秦云租來的車,重復著當年的路線:酒杯灣、亞瑟港、皇家植園、里奇蒙德、啤酒廠、葡萄酒莊、生蠔養廠,以及可以遠眺南極大陸的威靈頓山。

我還是住在那棟雪白的小洋樓里,但是,不再按時作息。

我常常會在寶寶睡后,獨自倒一杯紅酒,沉默地走到臺上,看著被夜覆蓋的濃郁澤,順著搖的手腕,慢慢漾出圈圈漣漪。

我總是屈膝臥在躺椅上,凝著漫天的星辰,聽海浪混著夜風,低沉地唱遠古的詩歌,一曲又一曲。

在無需奔波景點的日子里,我會牽著寶寶沿著海岸線散步。

我教他釣魚,陪他看海,跟他一起可憐的沙灘,踩大大小小的腳印,畫很多很丑很傻的圖,畫我、易笙和他。

寶寶天真,指著地上的畫,笑著:“媽媽,寶寶,爸爸!”

藏多時的眼淚刷地流了下來,我用力地抱住寶寶,哽咽地不停應著:“是啊,寶寶,他是爸爸,是你的爸爸……”

你的爸爸,易笙,是一個跟你一樣別扭難伺候的臭小子,不是秦云,不是。

我又遇見了,那個給了我很多,很多震撼的孩,Vivian。

了許多,還一樣漂亮,清瘦白皙,黑亮的長發,掌大的小臉。那雙曾經明的大眼里仍殘有一些淡淡的憂郁,但是無礙,看上去很神很健康,依然充滿活力。

我們都很意外這樣的遇見,只是,不是不欣喜的。

我綻開了真誠的笑容,迎上記憶中那個浪漫可:“Hi,Vivian,好久不見!”我想,已經功走出了Jason的死,這樣很好。

“郝郝!真的是你!”Vivian一臉驚喜,幾乎是撲上來般給了我大大的擁抱,將我抱得的,“你回來了!”

“是啊,我回來了!”我笑眼里卻不知道為什麼有些潤,“還是這里最好。不管走過世界上多地方,總還是想要回到這里。”

“哈……哈哈,當然了!”Vivian驕傲地仰頭,仿佛這是的故鄉。

我們坐在了白沙灘上,快樂地聊天,多是說,我聽,和過去一樣。

現在定居在這里,這里,這里有最珍貴的記憶:

Jason在這里跟求婚,屈膝半跪,撒了一地的玫瑰;在這里答應嫁給他,抱著他的臉在眾目睽睽下給了他一個無比深的長吻;他們說好了來年要到這里度月,以后每過五年、十年都要來這里二度月、三度月、N度月……

他們一直都那麼浪漫麻,笨拙卻真誠地相著。

Vivian遙著遠的天空,微笑,聲音卻有些恍惚:“我們在一起那麼久,但仿佛所有的回憶都在這里。最后,那個笨蛋為了保護我而蠢得死掉的地方,還是在這里。”

轉過臉看著我,猶帶著些孩子般的迷茫,“郝郝,你說,我怎麼可能離得開這片土地?”

“那就不要離開。現在,你留下了,不是嗎?”我倏然握的手,仿佛看到了那年的

那時的才剛戴上閃耀的訂婚戒指,笑得無比甜,如何能接人如此突兀的死訊?

“郝郝,讓我抱一下,再一下就好!”Vivian摟著我的脖子,將臉埋在我的頸窩,輕輕呢喃,“我沒事的,沒事的……”

“嗯,你沒事的,都已經過去了。”我任由抱著我,仰起臉看著天空,雪白的云沉甸甸地墜在半空住,要掉不掉,就像人的心……

我和Vivian是如此的相似,相似得讓我心驚。戴在我無名指上的戒指,仿佛還殘留著易笙的溫度。

我還能清晰地記得,易笙為我戴上戒指時的表,那麼莊重,那麼謹慎,還帶著小小的幸福,那小心翼翼的幸福笑容幾乎要將我的心都融化了去……

終究,我和Vivian,我們誰也沒能和那個為我們戴上戒指的人走進禮堂。

最后,他們還殘忍地死在了我們的面前……

我閉上眼睛,忍著吞下快要滾上嚨的味,不能再想,不能……

Vivian放開我的時候,眼睛還有些紅,但已能撐起燦爛的笑容。

不好意思地做了個鬼臉,尷尬地說:“看我,搞什麼呢!放心吧,我早沒事了,我始終相信Jason會在天上看著我,相信他期待我能過上平安幸福的一生,相信等到我閉上雙眼的那一刻,他會來我床邊接我離開……”

說到這里,的眼神變得有些夢幻,然后抬起自己的左手,無名指上有一枚巧的鉆戒,和Jason給的那個很不一樣。

“去年年底,我結婚了,他對我很好,我們之間雖沒有和Jason那樣氣回腸的,可是亦有種相濡以沫的溫馨。”

像想到了什麼似的,Vivian突然吐了吐舌頭,又補充道:“事實上,如果Jason那家伙沒用那樣的方式離開這個世界,我們之間的也應該是平安而平靜的,談不上什麼驚天地吧?”

說這些的時候,表相當自然,有一些懷念,但更多的卻是釋懷。

能這樣平靜地談論Jason,我很羨慕,也很高興。

我輕輕的發,像自己的小妹妹,雖然我覺得遠比我,也比我更有擔當。

走在了我前面。

而我呢?又走到了哪里?

我真的不知道。

第7節

我和Vivian不可避免地談到Wang。

Vivian笑著說就算天崩了、地裂了,Wang也不會變,還會是一粒標準的圓土豆!

的話音還未落地,可憐的后腦勺就迎來一記掌擊。

然后,我的眼前就驀然跳出一粒土豆,會咒罵“誰是土豆,你才是土豆,你全上下前世來生都是土豆”的大顆圓土豆。

“……Wang?”

“郝郝?!”

果然是他,他真的沒變,一點兒也沒有!我忍不住笑出了聲,張開雙臂迎了上去,“怎麼,不歡迎嗎?”

“怎麼可能!該死的你!”Wang快步上前,熱地用力擁抱了我一下,然后屈指彈向Vivian潔的額頭,“死丫頭,怎麼都不通知我?”

“哎呦!”Vivian抬著創的額頭,一臉委屈。

“你們……”我左看看耀武揚威的土豆,右看看扁著的Vivian,實在不能騙自己說看不出他們間的親昵和悉,角忍不住一陣搐,“Vivian,你嫁的那個人該不會就是……”

Wang啊,雖然追求人是沒有錯的,但你這是犯罪啊,犯罪!

我相信我的臉一定無比誠實,Vivian才會立刻笑出聲:“郝郝,你想到哪兒去了!Wang是我的老板啦!我怎麼可能嫁給一個大叔,還是疑似外星移民的大叔……”

Wang更是異常悲摧:“郝郝,在你心里,我就是那麼禽的一個人嗎……”

我點點頭,沒有否認:“是啊。”

Wang徹底淚奔。

在Vivian的笑聲中,Wang悲憤地揚起下,45度含淚天,扯著嗓子仰天咆哮:“天理啊,公道啊,你們何在!”

可惜回應他的,只有順著海風而來的三層浪頭——“啪,啪,啪”,徹底打了他的鞋子……

在我們無比同的目中,Wang將自己蕭瑟的背影刻風中。

無限郁悶中,他邪笑地看著我無名指上的戒指,問:“郝郝,我家易笙兄弟呢?”

我倏然一怔,僵在了原地。待反應過來,已被秦云摟在了懷里。他青著臉瞪著Wang,表甚是駭人。

“秦云?”我輕輕拉了拉他的服,這才緩和了他的表。他無比溫去我臉頰上的潤,低問:“你沒事吧?”

我才發現,自己竟流了一臉的淚。

“我沒事。”我搖了搖頭,輕輕推開他,躬抱起住我的小平安。

不出所料,他可的大眼睛水汪汪的,隨時都有掉淚的危險。每次見我難過,他都會陪著我哭,哭得比我還兇,讓我不得不停住眼淚。

這小家伙不愧是易笙的翻版,生來就是克我的。

我輕輕哄著懷中的平安,然后拉起角,將平安抱給驚在原地的Wang,“寶寶,叔叔。”

我告訴Wang:“他平安,是我和易笙的孩子,三歲半了。”

我垂下眼眸,不去看他們的表,只是怔忡地盯著腳下雪白的沙。

許久之后,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幽幽的,遙遠的,仿佛來自另一個時空,“Wang,知道嗎?易笙他死了……”

我看到落在腳邊的水珠,大顆,大顆,連一串,不停掉著,瞬間模糊了視線;我聽到懷中的寶寶發出響亮的哭聲,驚天地;我聽到秦云落在耳畔的低沉的輕哄聲,帶著骨的疼痛……

原來,我才走到這里。

一回頭,就能看到原點。

我離開,已有947天,兩年又217日。

如此漫長的時間,我會笑會鬧,會折騰會扯淡,卻還是學不會前進。

我用類似永恒的麗數字,苦苦守候等待著的奇跡,終究只是一個幻影。

947日,又快是一個999天。

我終究忘不了那疼痛。

那天晚上,秦云第一次開了口。

他說:“郝郝,嫁給我吧,我會對你好,一輩子。”

他說:“郝郝,還記得嗎?你不止一次承諾過——你會好好的,一直好好的。”

我沒有答應。

第8節

秦云走了,意料之中。

他到底是男人,有他的自尊,遲早會不住。

這個世界上沒有誰真會等誰一生一世。

面對這個意料之中的結果,我以為自己會很平靜。

我沒想到看到空的房間時,自己的心里竟會有一些說不出的空虛,瞬間就蔓延了全……

我怎麼可以?

的人只有易笙,只能是易笙,永遠都是他。

我不會變,就算這四年來,日日夜夜陪著我的人都是秦云。

我把問題產生的原因歸結為預料之外的無措——寶寶總吵著要爸爸。

一天兩天,平安都為找不到爸爸皺了整張笑的小臉。他明明還不到四歲,卻已經懂得了等待。

每天夕西下,寶寶就會放下手中的玩,抱起秦云送的玩偶,屁顛屁顛地跑到門口等“爸爸”回家。那個時候,任何東西都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

等不到他想要等的那個人,寶寶會飛快地跑到廚房抱住我的許久都不肯放。

他用自己的方式難過著,雖然他或許連難過是種什麼東西,究竟為什麼而難過都不知道。

我很心酸,盡管,不應該。

Wang來看過我兩次,帶來了許多我喜歡的葡萄酒。

他并不知道我已經戒酒,因為我一旦喝了酒,就會恍惚得不想醒來。

他告訴我,他一直在等我,因為易笙給他發了郵件,說會等我生下寶寶后帶我到這里度月。

他一直在等,一直,一直,等得心都發了謊。

他說他想看到最幸福的我們,手牽著手,出現在他的面前。

他說他不想再看到另一個Vivian,那個孩在Jason死后半年出現在他的公司門口,落魄得像個游魂。

他說他那時候真的以為會這樣死掉,的眼里連一生氣都沒有。

他幾乎用盡了所有的辦法,卻只能讓像個行尸走般活著,沒有一點笑容。

他很害怕會就這樣死掉,最后還是的丈夫,漸漸暖了干涸的心。

開始信仰基督,相信轉世,然后慢慢有了笑容。

的丈夫接的所有,包括的過去,他們過得很好。

我笑著說:Wang,你錯了,Vivian是先信仰了基督,相信了轉世,才能接現在的丈夫。

我告訴他說:Wang啊,我知道你希我好。雖然我們的況非常相似,但我和Vivian到底不一樣,不可能一樣。

我想他知道了秦云的離開,才會出現。

寶寶很討厭Wang,他任地決定因為Wang的出現,秦云才會離開。

他并不知道,那罪魁禍首,其實是我。

我默默看著寶寶甜的睡,一遍遍輕聲地呢喃著:“對不起……”

我竟又開始失眠。

Vivian來看我的時候,秦云已離開十日。

我們一起去海邊散步,帶著寶寶。

最近,我常到海邊散步,常常在白的沙灘上,一坐就是一整天。

寶寶對沙灘似乎永遠不會厭倦,滾來滾去,用貝殼畫出一個又一個ET,然后指著他們甜甜笑著:“爸爸!是爸爸!”

我瞅著那些恐怖的ET,沉痛地點了點頭:“嗯,是秦云……”

我真對不起他!

Vivian亦是一臉忍的表,捂著自己的臉,努力讓自己不笑出來,還故作親切地對寶寶說:“你畫得好捧,爸爸真帥!”

寶寶很得意,趴下小小的力在沙灘上塑造更多ET!

我靜默地看著他,Vivian則意有所指地說:“他們很好?我是說寶寶和那個……”

“他秦云。”我淡淡地笑,遙遙著藍天,“Vivian,你也是來勸我的嗎?”

“勸你什麼?郝郝,我并不認識他。”Vivian笑,帶著讓我心驚的徹,“希有人來勸的人是你,郝郝,你有罪惡嗎?”

“我……”我反地想要反駁,卻在見Vivian如泉水般清澈的眸子時,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郝郝,你很害怕吧?”Vivian輕輕環住我的肩膀,那樣溫又那樣殘酷地穿了所有,“所以要用一次次的拒絕來警告自己,來提醒自己——你不會背叛易笙哥。”

我的眼睛一下就了,啜泣迸出嚨:是的,說得沒錯,說得都對。

我好恨自己,恨自己居然會想念,想念一個不是易笙的人。

我怎麼可以!

我明明還在想著易笙,明明還深深著他,怎麼能去思念另一個男人!

我怎麼可以!

我從來不知道,自己是這樣差勁的人,差勁得讓我恨不得狠狠割自己幾刀。

Vivian拉著哽咽的我,任我低聲地發泄著,只是輕輕拍著我的背,安著我的緒。

許久之后,才輕輕放開我說:“郝郝,你把自己當什麼了?你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你沒有那麼偉大,你會寂寞,也會脆弱,你不可能守著一個等待這樣過一生,那樣消極地活著,你會讓邊所有的人都不好。”

“那個秦云的男人……一直陪在你的邊,是嗎?他對你和寶寶都很好吧?”

“你在自己都沒發現的時候,已經被他了,不是嗎?”

“放棄你的人是易笙哥,他自己沒有努力活下來,所以他活該失去你的這一世……”

“你何必覺得罪惡,說白了,你只是想讓自己好過一點,你想證明自己足夠偉大,但是這又有什麼意義?”

“郝郝,你這麼聰明,怎麼就摔在這個坎上?就算你真的了偉大的人,除了孤寂的一生外,你還得到什麼?”

“你這樣和古代抱著貞節牌坊不放的蠢人又有什麼區別?人家還是環境所致,你呢?”

“我不是勸你接那個男的,我也不知道你們是否合適,我只是希你明白,想要喜歡另一個人的心,并不可恥。”

……

Vivian說了很多,每一句都中了我的心,我知道是希我好過,是希我過得好一些。

沒有錯,放不下的人,是我自己。

我怎麼也沒有辦法忘記最后說的那句話:“郝郝,Jason是為了救我而死的,所以你現在所有的罪惡,我曾經都有過,甚至現在依然還會有……但是,我們總要向前看,我們要為還活在這個世界上的關心我們的人,好好活著,試著幸福生活。”

的微笑綻放在夕中,是那麼麗,麗得晃痛了我的眼,“郝郝,我相信自己仍然著Jason,但是我現在過得很幸福,和一個值得我付出一生的男人,過得很幸福。”

問我:“郝郝,你真的就不想要幸福嗎?”

我流了一夜的淚,看到我眼淚的寶寶,也哭了了把小時,最后泣著陷睡夢。

我一直抱著他,直到手臂麻痹,都舍不得放下。

躺在桌上的手機閃著淡淡的銀,上面是宋依初發來的短信——

“郝郝,假如這個世界上還有一份真,我相信那或許就存在于你和易笙之間。

但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所謂麗的,我想那必然是秦云對你的

郝郝,你是幸福的,你很幸運。

郝郝,你要好好的。”

三天后,我接到了秦云的短信,上面只有簡簡單單一句話:“對不起。”

心,驟然一窒。

我本以為它早已麻木,再覺不到痛,卻被這久違的痛意深深穿刺著。

我強迫自己對上那三個疏離的字眼,一遍遍在心中對自己說:“這樣也好,就這樣吧……”

這才是最好的結局。

第9節

塔斯馬尼亞很麗,很寧靜,仿佛黃泉河邊。

我在這里過得很安心,有一種枯竭后的安寧。

我像患上毒癮一般迷著信樂團并不特別出名的一首歌——《假如》。

每天、每天,不嫌厭倦地聽著:

一份能承的誤解,熬過飄雪的冬天;

一句話能撕裂多深的牽連,變得比陌生人還遙遠;

最初的越像火焰,最后越會被風熄滅;

有時候真話太尖銳,有人只好說著謊言;

假如時倒流我能做什麼,找你沒說的卻想要的;

假如我不放手,你多年以后會怪我眼我或

想假如,是最空虛的痛!

唱得多好:想假如,是最空虛的痛。

倘若所有的如果都會帶來相同的結果,那麼我便不想。

逃避,有時候也是一種生存之道。

我什麼都不想,全心全意地照顧著寶寶,空閑時就重舊業畫圖,將塔斯馬尼亞所有的麗,變張張漂亮的水彩畫。

婉婉對我近期的作品都很滿意,雖然我又開始了無限拖稿的生涯,氣得常常在網上圍追堵截我甚至痛下狠手,過國際漫游來演繹越見湛的獅子吼:“郝、慢!你現在、立刻、馬上給我把稿子了!!”

寶寶對婉婉的聲音很敏,每次聽到都會興地拍地,和那廂的咆哮相輝映,震得我的太疼了。

這個時候,我總是特別想念秦云,想念得不得了——因為只有他,才能制服這個多的小子。

最近寶寶因為運過度,從小胖胖變了小壯壯,這倒是件好事,雖然小孩子胖點可,但是太胖了也不健康。

不過,寶寶還是每天都去等秦云,我想那是因為時間過得還不夠久吧。電腦上標注的日期清清楚楚地告訴我這看上去格外漫長的日子,才不過一個多月罷了……

我不該想他。

我離開,已998天,我該為自己定一個歸期。

我媽還在等我,寶寶也該上兒園了,不該再跟著我四漂泊。

最重要的是我的簽證也即將到期,我并沒有當黑戶的打算。

我開始大肆收拾行李,將東西一樣樣打包。寶寶卻全然不肯配合,不停給我搗,把整好的東西又拿出來,或者把秦云丟在這里的東西塞進行李箱里。

面對我生氣的面孔,寶寶第一次沒有妥協。他死死拽著自己的小包包,漂亮的大眼睛里含著兩泡淚水,又委屈又憤怒:“寶寶要等爸爸!”

末了,不等我發話,他又強地說:“媽媽也要等爸爸!”

我蹲下,對視著寶寶堅定的眸子,卻突然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和他解釋——秦云并不是他的爸爸,那個轉離去的男人或許永遠也不會再回來了……

我徹底傷了他的心,他用了四年時間,四年的陪伴,四年的守候,最終只換來一個心碎的結局。

秦云今年已經32歲了,卻還孑然一,跟著我東奔西跑,居無定所,還要拼了命地為卓奇開拓海外業務。他已經付出了所有他可以付出的,卻沒有得到他唯一想得到的。

我看著寶寶固執的小臉,看著他臉上明明白白的想念,那些所有想說的借口便哽在了嚨,最后變了一聲聲的嗚咽:“對不起,平安,對不起……”

我將秦云帶進你的世界,在你習慣了他的陪伴之后,又將他從你的生命中生生剝離開去……

我好殘忍。

寶寶抱著我的脖子,不停著我的眼睛:“不哭,媽媽,不哭,我們一起等爸爸……”

第10節

我以為我和秦云就到此為止。

可是,他卻回來了,風塵仆仆,在我離開的第999天,他出現在了門口。

寶寶歡呼地撲沖上去,不停喊著“爸爸,爸爸,爸爸”,歡喜得不能自已。

秦云一把抱住他,將他攬在懷里,流出的思念竟不遜于寶寶。

我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應該作何反應,只能那樣傻傻地看著他們。

秦云一抬起頭,就看到了這樣傻傻站著的我。

四目相對,難以形容的尷尬,難以形容的僵

我別開了視線,卻還是能清晰地覺到秦云依然灼熱的目,始終落在我的上。

半晌后,我終于聽到了他的聲音,有些干,有些苦楚:“我一直等你的電話,但始終,都沒能等到……”

他自嘲地一笑,“你從一開始就和我說得很清楚,我也很傲然地說過,值不值得我自己會判斷,我覺得值得……事實上,我真的沒有后悔過,變了的是我,是我變得太過貪心了……”

他說:“對不起,郝郝。”

他說:“那些話,我不會再說了,讓我回來吧……”

眼淚,不停地涌出眼眶,不管我怎麼用力去捂、去,都停不下的淚。

恍恍惚惚中,仿佛聽見了自己的聲音,正反反復復地說著:“為什麼?你本沒必要做到這個地步……”

秦云輕輕摟著我的肩膀,非常朋友的距離:“我也不知道,我也試著去放手了,可是我發現自己做不到,不管是你還是寶寶,我都割舍不下……”

他近乎哀求地說:“郝郝,讓我待在你邊吧,直到你再也不需要我的那一天……”

他說:“我不是為了你才待在你邊的,我是為了我自己,因為離開比被你拒絕更加不快樂,所以我選擇留下……”

我知道,秦云真的我,非常、非常的我。

他當初沒有為丹做的,不愿為丹做的,現在已全都為我做盡。

我仰起頭,天頂麗而致。這里多麼漂亮,仿佛是從話里搬出來的小別墅,白墻紅頂,依海而立。我和易笙曾約定月要在這里,可現在住在這里長達半年的,卻是我和秦云。

時間不知道過去幾何,是下一刻或是許久之后,我聽到自己不很確定的聲音,還帶著一意,輕輕響起在沉默的空氣中:“秦云,你的求婚還有效嗎?”

摟著我的手臂倏然一僵。我抬起眼瞼,不意外地看到秦云一臉的不可思議表:不敢置信,驚喜萬分,還有一難以形容的小小期待。

他期待的神是那樣虔誠,仿佛已將自己的心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我怎麼忍心踐踏?

如果說易笙是這個世界上我最的那個人,那麼我想眼前的這個男人,就是這個世界上最我的那一個。

我曾經無數次想過,如果當初我先遇見的那一個是他,會不會一直幸福著?

我曾經無數次想過,如果我能聰明一點點,我是不是就會牽住他的手,走向幸福?

我曾經無數次想過,如果我沒有放開他的手,是不是我早就幸福得想不起易笙是誰?

可是,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

我先遇見的那一個是易笙,我注定要當一個傻瓜,所以縱然他已經走到我的面前,我依然狠心將他推離。

我以配不上他為理由,滿足著自己的心,為自己的堅貞洋洋得意。

我真可恥。

上那張憔悴疲憊的臉,他繃的讓我的心一陣陣地疼,“秦云,我不知道還要用多時間,但如果你愿意再等我一下,再等我一下下的話,我……”

“我會等你,一直等你!”秦云覆住我的手,將我的手在他的臉上,眼眶微微發紅,“郝郝,只要你愿意嘗試著回頭看看我,我就會一直站在這里等你。”

“如果你等不下去也沒關系,你有選擇……”

“不,我一定會等,一定!”秦云毫不猶豫地打斷我,雖然并未得到我承諾,依然咧開笑得像個孩子,“郝郝,你知道嗎,我從沒有像現在這一刻那樣希這個世界上真有神存在,我不知道和誰嘮叨我的激……”

看著他興滿足的模樣,聽著他卑微得一點兒也不適合的話語,我只覺口一痛,才止住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原來,我沒有變,一直都是那個哭的郝郝。而秦云也沒有變,一直都是那個沉默卻的男孩。

在所有人都抨擊我不相信我的時候,只有他笨拙地寫了一張沒有署名的紙條,真誠地希我能“好好的”。

他并不是第一個為我打架的男孩,可他這一生卻只為我一個人打過架。

他明明知道我和易笙之間的一切,所有的所有,卻還是毫無怨言地走到了我的邊,甚至像疼親生兒子一般疼著平安。

他已為我舍棄了所有,易笙都再三猶豫舍不得為我放下的,他連思考都沒有統統為我放下。

莫怪宋依初說我很幸運,我很幸福。

我誠然同意:此生遇見秦云,夫復何求?

老天到底還是厚待了我一回。

三年后。

我又回到了塔斯馬尼亞,帶著剛出生的兒小八。

當我牽著已經變小小紳士的平安步出機場時,不難發現今天的塔斯馬尼亞,又是個好天氣,朗朗的天空,清淺麗,和記憶中的分毫不差。

當然,不遠那位宛如一粒圓土豆的男人也是如此!

搐地看著Wang,這家伙好像永遠不會老,更是完全不會變。

我突然覺得Vivian當年說得或許沒錯,這家伙該不會真是從哪個特殊的星球移民過來的吧……

我笑開了,快步上前用力地擁抱了一下又試圖擺酷但依然以失敗告終的Wang,然后在他十年如一日的熱問候中,了眼眶。

我聽見自己清脆的聲音落在耳邊,帶著些笑意,又有點兒懷念。

我聽見我說:“是的,我很好,非常好。”

我們又開始重復著同樣的路線。

這一次一家四口,坐著Wang的旅行士,心暢快地舊地重游著:酒杯灣、亞瑟港、皇家植園、里奇蒙德、啤酒廠、葡萄酒莊、生蠔養廠,以及可以遠眺南極大陸的威靈頓山。

我指著車窗外那些個有牛花紋但長得很像馬的,頗為認真地給兒子介紹:“那些黑白紋的就是牛和馬雜出來的!”

誰知道平安鄙夷地看著我,說:“別傻了,這怎麼可能!你怎麼會相信這麼鬼扯的東西!媽,你真是笨死了!”

我……

我郁悶得想吐,我可以吐出一升來!

Wang捶著方向盤,笑得死去活來。

我又到了神奇的亞瑟港。

我在這里撒了一半易笙的骨灰,看著它們飛在風中,然后徐徐飄落在海面上,心也跟著沉淀。

這是易笙生前最想念的地方,他說要帶我私奔到這里。

我對著飄散在空中的他的骨灰,微笑:“哥,我現在很幸福,可是給了我幸福的那個人,卻不是你。

你后悔嗎?后悔沒有拼了命地活下來嗎?

哥,如果你不甘心的話,那麼……下輩子,下輩子一定要來找我,好不好?”

人究竟有沒有下一世,我真的不知道,但我無比虔誠地希:它能存在。

“這樣好嗎?”秦云抱著流著口水睡得很香的兒,靜靜走到我邊,站定。

“我想,這會是他想要的。”我抬起頭,給了他一個燦爛的笑容,“平安呢?”

“在那里。”我順著秦云的視線看去,發現小帥哥正和Wang一陣海聊,他悉的皺眉我很清楚地知道,這孩子顯然是在進行他的第一萬零一次的抱怨——對他可的名字。

“看來,他真的很討厭他的名字。”秦云也立刻猜到了,可見平安平日里的疲勞轟炸做得多麼到位!

“這是他的命!”我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笑意十足,“我小時候也沒為我的名字郁悶過,我只是讓他會他娘的心,這對他以后追老婆是很有好的。”

“是嗎?”秦云的角微微,顯然沒辦法相信,但他還是非常厚道地強迫自己相信了,“希他能找一個不輸給媽媽的好孩。”

“我這樣的?那他也太不幸了吧!”我拍拍秦云,“我們家不幸的人已經有一個了,不需要更多!”

“我很幸福。”秦云綻開微笑,俊朗如

半晌后,他又突兀地迸出一句:“郝郝,我只要有你的今世,已是滿足。”

我微微一怔,隨即,是難以抑制的不停上翹的角:“是嗎?”

“嗯!”

哥,看,我真的很幸福,對吧?

你真笨,居然笨得去死掉!

所以現在,哥,我們只能說:再見了。

但,下一世,天涯海角,滄海桑田,不管在哪里,我都會等著你!

等你來找我。

風輕輕掠過,夕將天空染得橘紅一片。

恍惚中,我仿佛看到一個小小的男孩,單手袋里,一臉的不耐煩:“郝郝,你還在看什麼呢!回家了!”

“好的,哥!”一個小小的孩,飛快地撲向那個男孩。

“笨蛋!小心一點!”一臉不馴的男孩摟住孩的作,卻是那樣小心。

他將小小的手藏在自己的掌心。

的剪影中,是一高一矮兩道背影。

兩只小小的手,相扣。

我不出滿足的微笑,眼角落一滴晶瑩的水珠。

這樣,就好。

塔斯馬尼亞是座奇跡之島,它躺在南極邊,卻長著遠古時期赤道附近的植

因此,很多學者認為它曾屬于赤道版圖。

我認同這個理論,并毫無理智地認為自己和它很像,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讓我更理直氣壯地生活在大洋彼岸——逃避并非懦弱,有時只是為了讓自己過得更好。

我們都知道生活中有一種東西做時間,它的威力無比巨大,即便面對逃避也能產生驚人的效果。而我一直飄洋渡海昂首期待著的,就是這樣的作用。

終于,我還是等到了我的幸福。

我回頭,看著沐浴在夕中的那個沉默的男人,和圍繞在他邊的兩個孩子,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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