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嫁則已》第三章

1.劉會揚的電話

劉會揚屬當下最標準的白領階層。研究生學歷,現任某房地產公司銷售部經理,年收二十萬,年輕,單高長相中等水準——男人過于漂亮了反而不人想同其結婚的親和力——總之,是目前孩子們最理想的婚目標。但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哪個孩子能像那個護士譚小雨般使劉會揚心。按說,譚小雨的件比劉會揚周圍那些孩子差著許多,比如文憑,比如工作,比如收。當然長得不錯,但追求劉會揚的孩子個個都長得不錯——長相是孩子的基本資本,手里若是沒有這個金剛鉆,誰敢去攬劉會揚那個瓷活兒?曾經,劉會揚以為離開醫院就會漸漸將那個孩兒忘掉——年輕男,誰都有過不止一個甚至是無數個瞬間心的時刻——但是事與愿違,他忘不掉。也曾試圖要求自己冷靜、客觀、認真地思考,居然也做不到。一想起那個孩兒,想起遞給他那個八塊錢盒飯的樣子,那雙彎彎的笑眼,那在傾聽他述說時清澈寧靜的目,他的心就會出現時的那種化學反應。終于,這天,他決定了:隨心所

篤,篤篤,門外響起小小心心的敲門聲。來人是他手下的業務員,一個二十來歲的孩兒。孩兒素著一張臉,口紅都沒搽,顯然緒已低落到了極點。待在對面的椅子上坐下后,劉會揚問

“失敗的原因找到了沒有?”孩兒搖頭。劉會揚道:“六套房子啊,合同簽了,定金了,又退了,堅決退,不要定金也得退,為什麼?”孩兒仍搖頭,沮喪得口都懶得開的樣子。是啊,一天售出六套房子,是一個怎樣驕人的業績?且不說隨這業績而來的厚提了;倏忽之間,莫名其妙,煮的鴨子又飛了,怎能不人心沮喪意志消沉?劉會揚卻不管不顧窮追到底:“仔細想想當時的每一個景,你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

孩兒苦惱地:“都想了,還做了文字的總結——”

“你那個總結我看了,據我了解的況,你忘掉了關鍵的一個細節,”孩兒抬起頭來,劉會揚說:“當一下簽出六套房子時,你很高興是不是?……一高興又說了些什麼?”

孩兒回憶著:“就說他的選擇是對的,說我們的房子確實好,……”

“為證明你的房子確實好,你還對人家說某某著名歌星也選了你的房子,就在他選的其中一套的對門!”

“可這是事實呀!”

“可接下來人家就把房子退了!”孩兒怔怔地看劉會揚,仍是想不出這二者之間的聯系。劉會揚道:“還不明白嗎小姐!……顯然你喜歡那個歌星,我也喜歡,但是,那個客戶是不是喜歡?可能,他也喜歡,但他喜歡的頂多是的歌而不是的人至是不喜歡同這個人做鄰居!售樓除了專業知識,更要懂點心理學。將心比心,你想想你,是否愿意有一個生活規律生活習慣和一般人不一樣,而且很可能是門庭若市車水馬龍引人注目的鄰居!……”

孩兒茅塞頓開后悔莫及慚愧不已,同時敬之心也油然升起,連道:“劉總!劉總……”

這時電話鈴響,劉會揚一手抓起電話另一手對孩兒揮揮:“你先回去,回去好好想想。”將孩兒打發走之后,方對著手中的電話道:“你好。……”臉上、聲音里滿是殷切,期待。

他正在等一個電話。

此前他曾打電話過去,接電話的那人也不知是男是,聽聲音說是中音也可,說是男高音也,總之,別特點不那麼明顯;也許多說幾句就明顯了,偏偏那人言辭又是出奇的簡練,簡練到了不夠禮貌。比如劉會揚說“請找譚小雨”,他()說聲“不在”就要掛,弄得劉會揚急道:“哎哎我有急事能不能請回個電話?”他()道:“說你的電話。”又道:“下班后才能回。”就掛了。

來電話的不是譚小雨,是劉會揚的大學同學,亦即是陶然曾在科里瞻仰過一個背影的那位優雅士。那天的實際況是這樣的:士前來探——士年齡與劉會揚相仿,都屬年輕人,本應稱孩兒或小姐的,但見到的人大半會想到“士”一詞;跟年齡無關,是氣質、儀態、服飾使然,極為優雅——去探時帶的東西也優雅,一個大大的花籃。趙榮桂老太太還在手室手就聞訊去過,在手室門口陪了劉會揚許久,直到他對下了逐客令。此前劉會揚對雖說從未承諾過什麼,但應該說一直是友好的,紳士的,但是那一次,在手室門口,他對的態度相當生甚至是暴。問他需要什麼幫助,他說“需要安靜”。就是說希走。一聲不響地走了,不跟他計較,惟一的親人生死未卜,可以理解,達理善解人意,從不對所的人耍脾氣。

那天士去探時劉會揚的態度仍然不夠紳士:懷里抱著半個西瓜用小匙給他篦西瓜喝一直就沒有撒手,沒有說放下來一會招呼招呼,給拿一瓶水或者一個水果。到后來老太太都過意不去了,指著床頭柜上的東西讓姑娘自己拿著吃,喝。士眼睛看著劉會揚對說不用了,該走了,劉會揚聞之馬上說謝謝前來探沒有一點要挽留的意思。士勉強笑了笑向外走,劉會揚這才放下懷里那個被小匙挖得稀爛的西瓜起,到門口時,大約是良心發現,說了一聲:“那天在手室,對不起。當時我況不好,我心里急,所以態度不大好。”

士聞此眼圈一下子紅了。像所有格堅強的人一樣,得了打擊卻不了委屈。努力睜大眼睛不讓淚水流出,笑著說:“好好想想會揚,你什麼時候對我態度好過?”說罷扭頭就走,不讓對方看到奪眶而出的淚水。

劉會揚這才覺察到了自己的過分,愣了一下才追出門去想要送一送,但是士已頭也不回地走了,他只能眼怔怔目送遠去,當時普一科護士陶然看到的就是這一幕景,同一幕景,在陶然的眼睛里便了“民工迷迷盯著優雅士的背影出神”。足可見所謂百聞不如一見的“見”也未見得就那麼可靠。

電話中士聲音如人,優雅悅耳。

“是我,會揚。……你此刻忙嗎?”

劉會揚盡量不讓心中的失由電話中過去。“忙。在醫院呆那麼多天,攢了一大堆的事。”

“耽誤你一分鐘時間——今天一塊吃頓飯,你出院后我們還沒有見過面,算是給你接風,如何?”

“恐怕不行。我得回去陪我馬上要回老家。”

“——午飯!”

“不行!”斬截地。又緩緩口氣,“午飯我約的有事,改天吧,好嗎?”

午飯劉會揚沒事,并不完全是為了搪塞士,更是怕錯過了他等待中的電話。那個聽不出別的人說譚小雨下班后才能回電話,他很怕來電話時他不在。后悔沒告訴那個中人他的手機,概因當時他被那人的簡練和自己心中莫名的惶恐搞得了方寸。

在劉會揚著肚子苦苦等電話時,渾然不覺的譚小雨正和科里的孩兒們在食堂吃飯。陶然也在。陶然永遠是這種場合中的中心,此刻也是,一桌子人都瞪著倆眼兒聽講笑話。

“……有這麼一對老夫妻,同年同月同日生,六十歲生日時他們決定慶祝一下。上帝問他們有什麼愿,老太太說,能得到一筆錢,和的丈夫一塊周游世界。上帝點點頭,又問老頭有什麼愿。老頭說,他希得到一個比他年輕三十歲的妻子。上帝說,好吧。并馬上滿足了他們各自的愿:老太太得到了一大筆錢;老頭呢,胡子白了,背佝僂了,牙全掉了,一下子老了三十歲,九十歲了。”

孩兒們靜了兩秒,“轟”地大笑。惟個子只有一米五四的小胖護士反應不過來,急得向左右連連發問:“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沒有人理,都笑得顧不上了。笑畢,又相互慨:“這男的和的還就是不一樣啊!”

陶然做總結道:“男人,沒勁!”

譚小雨附耳邊小聲說:“——徐亮例外。”

陶然警告:“回避啊!”

譚小雨笑曰:“保證!”

護士長李曉端著飯盒曲曲折折走來,給了譚小雨一張小條:“上午有你電話。這是電話號碼。”李曉的嗓音屬中音,護士們都說,要是去唱歌,賽得過關牧村。當然這里面不無奉承,但李曉嗓門卻是不爭的事實,不,還帶著點磁的沙啞。作為人,要擱從前,這絕對得算生理缺陷,而今卻了時尚時髦。為此,李曉驕傲而且慶幸。慶幸就自己的年紀來說,還算抓住了這個好時代的尾。李曉今年年方三十八。

……

2.一問三不知

劉會揚約譚小雨看話劇,周末,首都人藝劇場。其心意再明顯不過,譚小雨便有點猶豫。就是說,有點想去。對“十七床的那個孫子”——陶然語——很是有一些好。每每想起他蹲在地上水給他洗腳的樣子,心里就會暖融融的。當然沒有當場答應,畢竟這不是小事,至先得跟媽媽商量一下,于是,回答劉會揚說:“周末晚上我還不一定值不值班,等我問問護士長看。”

對此,媽媽的第一個問題一如世界上所有的媽媽。

“他是干什麼的?”

盡管“嫁漢嫁漢穿吃飯”屬應到批判的傳統范疇,可是話說回來,凡能為“傳統”,就必有它形存在的基,社會的,歷史的,文化的,等等等等,就“這一個”傳統而言,甚至可能還有生學方面的因素。所以,僅僅靠批判很難從本上將它摧毀;所以,媽媽們在為兒選擇夫婿的時候,必然會沿襲那個一直在著批判的傳統,將這個問題放在首位。

“在一家房地產方面的什麼公司。干什麼我還沒問。”譚小雨喃喃,不覺的就有了一點心虛。

媽媽不放松地追問:“收,大概?”

小雨答不上來,答不上來就不高興,并且要把這不高興歸罪于媽媽。起來:“怎麼還沒怎麼呢,就問人家的收,不禮貌!”

面對著如此的冠冕堂皇,媽媽也沒了辦法,又不能就此撒手不管,便采取迂回政策。“那,他老家是哪兒的?”

“山東的。現在一個人在北京。”

“住在哪兒?”

“不知道。”

“要不,到家里來,我幫你看看?”

“不行不行!”

這個小雨媽媽也覺著為時早了,停了停,道:“那我就說不出什麼來了。你這邊一問三不知,就是個能聊得來,有些方面一致。……”

于是小雨說了:“陶然看不上他。覺著他,怎麼說呢,那些主要的方面比較一般吧。”

“哪些主要的方面?”

小雨做了個手勢:“就那些方面!”

小雨媽媽卻堅持要說清楚:“才華,地位?”

“差不多吧。”

“這些當然重要,但一味追求這些也不行,我不就是個例子?”

“哎呀媽媽!你不一樣,你們不一樣。爸爸他主要是,太忙!”

“他太忙。工作需要他,病人需要他,學生需要他,同事需要他,但是他不會不知道,作為他的妻子,我也需要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難得在家陪我,就是在家,也不陪,你看到的,天天天天,撂下筷子就進他的屋。要趕上晚上靈芝上課,你值班,我在家想上個廁所都難,不到實在過不去了我不愿意他,因為我知道他不愿意。……”

小雨心里非常難過,懇求媽媽不要再說:“好啦媽媽,好啦!”

媽媽見兒如此,便不再說,故作輕松地道:“當然啦,也不能因此就找個笨蛋丈夫是不是?這事兒啊,有點像買東西,得找一個最合適的價比。”

小雨微微皺起了眉頭:“怎麼才是最合適的呢?”

媽媽道:“難就難在這。婚姻這種事,一千個人會說出一千種,別人合適的,你不一定合適。……還是那句話,先接看。”

小雨:“那,我就跟他一塊去看戲?”

“幾點?”

“七點半開始。”

媽媽在心里算了算時間,七點半開始,就算它兩個小時,九點半也完了。北京的晚上九點半尚屬安全時間段。于是,就同意了。

決定去之后,譚小雨給劉會揚打了電話,告訴他“周末晚上不值班”。打電話時劉會揚正在吃飯,之前家里有客,那個優雅士。士這次來不是為會揚而是為了會揚不日要回山東長島老家,士特地趕來送行,帶著適合老年人的昂貴補品,劉會揚到家時士正要告辭,正在留:“哪有說到了飯點還走的?就在這吃,閨吃啥你吃啥!”

士沒馬上回答,而是看會揚,見會揚沒有表示,立刻說:“不了,我晚上還有事,也是吃飯。”走了。這一次,為了彌補,劉會揚一直把送到了樓下,送上了車。

祖孫二人吃飯。

說:“會揚啊,我看那閨對你有那個意思。”

會揚笑:“是嗎?你都看出來啦?”

不笑:“你要是對人家沒那個意思,就說出來,別讓人家一趟一趟地跑,一趟一趟地帶東西!”

會揚煩惱地:“東西我會用另外的方式還。但是要往這跑我有什麼辦法?我的態度連您都明白了還不明白?還非得說出來?”

“說說就累著你了?”

“您讓我怎麼說?說我不你,對你沒那個意思,請你不要再來了——”

“這麼說我看沒什麼不行。”

“要是的這麼說,行;男的就不行,就是……殘酷。”自嘲地一笑。

依然不笑:“這閨怎麼不好,就這麼瞧不上人家?……模樣俊的,對人大方,子也好,你這麼對人家人家都不急。……”

會揚點頭:“是不錯,做同學做同事做朋友都行,就是不能做夫妻。……我喜歡過。我們班的男生都喜歡,正如您所說,模樣俊,對人大方,子也好,還得加上一條,學習也好,非常好。可以說,上集中了一個現代的全部優點。但最后誰也沒看上。到我,聽說是因為我出農村。在對待婚姻的問題上,非常理智,非常——”一頓,“智慧。大三的時候,跟社會上一個……事業有的人好上了。所謂事業有,就是有錢啦。好了三年,像那什麼話說的,如膠似漆,就在倆人準備結婚的時候,那個倒霉的男人破產了,這樁婚事,”他一笑,“也就吹了。”

關心地:“嘖嘖嘖!那個人現在怎麼樣啦?”

會揚毫不關心:“誰知道。”

“也真是夠倒霉的,哪怕等結了婚呢——”

“就是結了婚也得離。這種的跟你結婚是為什麼,不就是為了你的,啊,‘功’嗎?‘功’沒有了,對不起,拜拜。人家是來跟你同甘的,沒打算跟你共苦。”

搖頭:“現在的社會風氣呵……”

會揚也搖頭:“跟社會風氣無關!我媽那時的社會風氣怎麼樣,起碼跟現在不一樣吧?可是我爸一死,家里窮了,能連親生兒子都不要了,一走了之。現在想,您那時候本就不老嗎,四十多歲,完全不是沒有機會,您就沒有扔下我不管。說到底,還是人和人的不同。”說到這兒,會揚心里一,突然地就明白了那個護士孩兒打他的本之:不勢利,不自私。年的不幸使他對于有著他執著甚至是固執的標準,一定要能夠同甘共苦共度一生。他就這樣對說了:“所以,我要找,就要找一個能跟我同甘共苦的,OK,?”

“不OK!會揚,你也二十七八往三十上奔了,這事該上上心了。挑是要挑一挑,也不能僅著挑,到頭來——”

“放心吧,你孫子不會嫁不出去!”

撇撇:“我看不一定。老話說,有剩男,沒剩。”

“那是在農村。城里正相反,有剩,沒剩男!”

“那你就挑!挑到七十八十,我倒要看看有沒有剩男!”

譚小雨的電話就是在這個時候打來的,告訴他“星期六晚上不值班。”

……

3.在長安街散步

戲散了。劉會揚、譚小雨隨人流走出人藝劇場的大院門,該分手了。戲演了兩個小時,兩個人等于已經在一起坐了兩個小時,但是就兩個人的目的而言,這兩個小時等于虛度。兩個小時里,別人笑,他們就跟著笑,別人鼓掌,他們就跟著鼓掌,別人沉默,他們也沉默,戲里面到底演的什麼一點不知道,全副力都用在如何表現全神貫注、表現被劇深深吸引——用在如何掩飾自己的心上了。待到要分手時,才覺出了方才的愚蠢,心中都有些空落落的,都有些后悔,都想,若是能回到兩小時之前,決不再表演“看戲”。

到底劉會揚是男的,一俟察到孩兒心,立刻抓住了時機。

“你往哪邊走?”他問。孩兒往東指了指。會揚道:“我家在那邊。”那邊是西。孩兒沒有吭聲。這會兒由于沒有話劇及周圍觀眾的干擾,劉會揚頭腦清晰多了,態度也因之果斷多了。“我先送你!”

他先把孩兒送到了距人藝劇場很近的東單小吃一條街的夜市,因為兩人都“沒吃晚飯”。他們在小吃一條街上喝了稠稠的紫米粥,吃了的烤串,再吃一個滾燙的豆腐蔬菜小燉鍋,吃完喝完,自然而然地,沿著長安街向東走去。

正值夏末秋初,正值北京最好的時候,年輕男并肩走在麗的夜的長安街上,正好訴說。

“……他倆一個醫生一個老師,都屬于工作沒有規律的那種,常常顧不上我,最后只好把我送寄宿小學,一星期回家一次。學校伙食不好,小孩子正長,我媽怕我營養不夠,就每個星期三上學校給我送一次飯。于是,每個星期,從星期一進了學校門我就開始盼星期三,到了星期三從早晨起來就開始盼晚上,盼我媽來。我媽說到做到,不管刮風下雨,沒耽誤過。

“有一回,冬天,剛到冬天,那天先是下的雨,后來又變了雪,是那種小雪粒兒,打到臉上都疼,特別的冷,路上到是冰。晚上開飯的時候,老師我去吃飯,說這種天你媽不會來了;我說我媽會來,我媽說只要是星期三準來,今天是星期三。老師我,只好隨我去。我先是在宿舍里等,等到天完全黑了,同學都吃了飯回來了,我就到學校門口等,等到看門的老頭都要鎖大門了,鎖了大門他就走了誰也進不來了,這時候我看到我媽來了,騎著個車子,兩個車把上掛著東西,我就喊:‘媽媽媽媽你快點啊!’我媽答應著,使勁低著頭——頂風!——往這邊騎。到了宿舍,趕給我往外拾掇吃的,保溫桶,保溫飯盒,燉的,燒的排骨,大米飯,都冒著熱氣兒。我吃的時候,就坐邊上看我。我說媽你不吃啊?說我吃過了。到我吃飽了,才把我吃剩的倒一塊和和,稀里呼魯全吃了。本就沒吃過飯,下了班上菜市場,買了東西進家給我做,做得了就往學校趕,怕兒等的時間長了著,忙得唧里骨碌,加上路不敢騎快,哪里就有空吃飯了?……”

說到這兒,小雨的眼睛熱了,就不說了。于是會揚主找話來說。

“你媽媽怎麼得的這種病?”

“類風是一種免疫系統的病。可我老覺著,會不會是因為冬天騎車給我送飯——學校到家十多里路呢——凍的?……”

“既然是免疫系統的病,就不該是因為凍的……”

“剛開始我媽就是關節疼,還能走,手還能拿筷子,還能上班,慢慢地就了現在這樣子了。全關節都變形了,不能走,站都站不了,手指頭不直,吃飯都吃不到里去。……我現在幾乎每天晚上睡覺都要夢到,夢到的好時候,給我送飯,騎著車子。在夢里我就喊,經常自己把自己給喊醒了。……”說到這里,再也忍不住已忍了半天的淚,哭了。

會揚什麼都沒說,自然而然出一只手摟住了孩兒的肩,此時此刻,誰也不覺著這個作有什麼突兀。……

終于還是要分手了,在譚小雨家的樓門口,小雨指點著黑暗一片的窗口告訴劉會揚哪個是家廚房,哪個是的屋,哪個是爸爸的屋,這時會揚順口問了一句:“你爸現在還工作嗎?”

小雨說:“工作呀。跟我一個醫院。哎,就在腦神經外科,你做顱腦手的那個科。”

會揚愣住:“你爸爸是腦神經外科的譚——主任?”

“是呀。”

“你爸給我做的手,是他救了我的命!”

小雨也很意外,“是嗎?……那我爸認識你嗎?”

會揚肯定地點了下頭。

……

4.送不出去的兩萬塊錢

那天,譚教授被手去的那個星期天,就是因為了劉會揚的。當一直守在手室外的劉會揚得知腦神經外科大名鼎鼎的譚文冼教授要來,當即打電話讓下屬送了兩萬塊現金過來,現金趕在譚教授到之前及時送到,但是,教授拒收,劉會揚走投無路,最后一刻,想都沒想,突然,跪在了譚教授腳下。譚教授沉默片刻后收下了他的錢。但就在要轉去普一科那天,他又讓腦神經外科的護士長把錢還了回來。當時對會揚說:“再給他送一趟!……事前送,咱說實話,是收買,是對人的不尊重。他收了錢,就是救了咱的命,咱心里頭也瞧不起他。這個,他肯定清楚。這種人,把名聲看得比錢重。事后送就不一樣了。事后送,送的是心意,是激,是。譚主任應該懂。”

于是劉會揚拿著兩萬塊錢尋尋覓覓地來到了腦神經外科的專家門診室,那天譚教授出專家門診。他堅持送錢除了說的那些個原因,還有他年輕人的實際打算:這個朋友值得一,哪怕僅是為了的病。按照時下的說法就是,這會是個有用的朋友。

譚教授的診室人滿為患。他一周只出這一次門診,一次門診只有十五個號,十五個號在掛號開始后的十幾分鐘里就能夠一掛而空。都是些全國各地的危重病人,不病人來不了,來的只是他們的親屬,無一不帶著好幾紙袋子在許多醫院拍下的CT片,核磁共振片,還有病歷,千里迢迢跑來北京,半夜三更排隊掛號,只能讓權威的專家看一下片子,確一下診,定一下能不能治,怎麼治。可以說,凡到北京來的腦神經外科的病人,基本上都是一些絕中的病人。診室里除了病人,病人親屬,還有好幾個進修醫生,教授看片子,他們就也過頭去看片子,教授做診斷,他們就拿出手里的小本子記。另有一個小警察,仗著那制服、可能也仗著年輕是的,混了進來,兩手展著一張片子,上前傾立正著恭守在教授后,只待教授萬一偶爾回頭看到了馬上見針送上片子請專家看一眼,那是母親的顱腦片子,都說長了瘤,有說是纖維瘤有說是膠質瘤,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瘤,不同到一個是生一個是死。得讓專家看一下,哪怕早一分鐘,否則,那顆兒心難以安寧。人多混比冷清有序要好,對劉會揚來說,所以當他扭開門進診室的時候,居然就沒有人轟他或問他什麼。至于譚教授,這時眼里一向是只有病人別無其他的,非常專注,專注到這種程度:病人走了之后,常常他能記住的只是那人的病卻記不起是男是。劉會揚站在譚教授后的進修醫生的后,拿著兩萬塊錢,像那個小警察一樣,屏息靜氣伺機而

當時的病人是一個四歲的孩子,媽媽抱著,父親在一邊站著。孩子左眼閉著,右眼因眼珠子突出眼眶外而無法閉合,他的依偎在媽媽懷里,沒打采,只在譚教授手過去他眼皮時尖了一聲,大約以為會給他造疼痛,后來見沒什麼威脅,就再也沒吭一聲;坐的累了,就把細細的小手臂橫放在譚教授的診桌上,把頭埋上去趴一會兒。譚教授拿起他的片子看,有時候兩張一起對比著看,在他看時,孩子父親就在一邊說:“先是說左眼看不清東西,后來就一點也看不見了,最近發現這只右眼也不行了;一直發低燒,說鼻子。跑了好多家醫院,后來哈爾濱的大夫說,到底做不做手,還是上北京,上您這來看看再說。”

這期間譚教授不說話,不看他,只專注地看片子,進修醫生也湊過頭去看,年輕人沒事干就也跟著看,那是一張張深淺不一的黑片子,如同照片的底片。譚教授看完片子對母親說:“把孩子抱出去吧。”待母親抱孩子出去后他方對父親道:“顱鼻腔都有,眼眶里也有,做手可以,但肯定拿不干凈。手最好的結果,拿掉一部分腫瘤,但是視力難以恢復。”

孩子的父親沉默了一會,神疲乏消沉——妻子剛抱著孩子離開他就一屁在那張椅子上坐下了——顯見得為孩子的病他已經耗上了全部力,停了一會,他問:“肯定是腫瘤嗎?”

“這得手之后才能確定,看片子是;但也不排除骨纖維異常增。第二種況不會影響生命,但同樣不可能全部切掉。……”

父親不甘心地問:“視力呢?”

“不可能恢復。”譚教授口氣溫和態度斬截,這是外科醫生的特點,行就行,不行就不行,決不會為了安就模棱兩可。聽譚教授如是說那位年輕父親像他的小兒子那樣,把一只手臂橫放在了桌子上,頭趴了上去,像是非常累的樣子,但年輕人覺他是在哭。譚教授繼續說:“手不手,你們考慮。”

這時父親抬起頭來,又問:“如果手,視力也不能恢復嗎?”

“不能。”

父親沉默一會兒,起,“謝謝主任。”出去了。他剛一出去,馬上有一穿白大褂的醫生帶著一個病人進來了,手里掛號單、病歷倒都齊全,大約只是想先一步就診而已。醫生熱地招呼了一聲“主任”就把手中的掛號單病歷遞了過去,譚教授看了看掛號單的號,按順序排在了桌上那一長排診號的里面,讓進修醫生“下一個”,醫生對人做了個“沒辦法”的表,帶著人出去了,看得年輕人心生敬畏,同時也張,下意識手里的兩萬塊錢。

“下一個”還沒進來,那個四歲孩子的父親又轉了回來,向譚教授問:“主任,你說那些片子他們有沒有可能給拍錯了?”

譚教授答:“絕無可能。”

于是,在那父親再次出去時,劉會揚也隨之悄悄退出了,如同那位絕的父親放棄了他的孩子,劉會揚放棄了來之前對譚教授的打算。聽孫子說完了他的所見所聞后也說,“以后也別去了。這個人怕是不會收這個錢。”又安他:“往人不在一時,你給了我針,我馬上就得還你線。”劉會揚點頭,心里卻想,往人,有的時候還就只能是在“一時”,比如他和譚教授,不論份,年齡,行當,這“一時”不了,以后也就別想了。心沮喪的他當時做夢都沒想到,有一天他會與譚教授的兒認識,并且,會能夠這樣親。……

譚小雨輕手輕腳進家,家里所有燈都熄了,包括一向睡覺很晚的爸爸。但小雨進家后還是直奔爸爸房間去了。時間已近半夜,毫無睡意,腦子清醒得像一個明的玻璃魚缸,這個時候上床等于罪。必須找一個人談談,談談劉會揚。爸爸認識劉會揚。

爸爸睡著了,發出睡著時的均勻的呼吸聲。小雨在門口站了許久,最終還是輕輕嘆了口氣,離開了。是夜,譚小雨不知在床上折騰了多久才睡去,醒來時已是上午十點,跳起來穿著睡就去了爸爸屋。爸爸屋被子疊得整整齊齊,人已經不在了。小雨來到媽媽房間。

“媽,我爸呢?”

“他今天有課,醫生進修學院。……你昨晚上幾點回來的?”

小雨個懶腰:“回來的不算太晚,就是夜里睡的不太好。”

覺怎麼樣?”

小雨裝傻:“行吧。話劇我外行。看不大懂。”

“誰問你話劇了!”

“哎呀哎呀行了媽!人家得趕快吃飯,吃完飯還有事!”說完不待媽媽回答就往廚房里走,邊:“靈芝,還有沒有什麼可吃的?”

……

5.最靠不住的是

譚小雨趕到醫生進修學院時正好是一節課下課,爸爸被一群學生圍在了階梯教室講臺的中間。他們向爸爸提問這樣那樣的問題,還有許多人請爸爸簽名。這些人里多半是學生。其中一個漂亮的學生自恃漂亮還提出了額外要求:“譚教授,可不可以請您給我多寫一點?”

爸爸說:“寫什麼呢?”

生說:“……寫首詩吧。”

爸爸說:“對不起,詩我外行。”

生說:“要不然我說,您寫?”

爸爸點頭:“也好。”

生:“紅豆生南國,春來發一枝,勸君多采擷,此豆最相思!”

爸爸就聽話地一句一句寫來,寫完還給對方,臉上掛著始終的微笑,把人圈外的小雨給氣壞了。這邊漂亮生取得了真跡,捧著本子邊走邊無比珍地看,被譚小雨迎面走過去有意上前一撞,本子掉落在地;生彎腰去拾,又被譚小雨似是無意地踢了一腳,爾后揚長而去。漂亮生拾起本子,看著譚小雨遠去的背影,臉上的不解倒比生氣更多一些。……

譚小雨和爸爸走在學院的林蔭路上。

小雨憤憤道:“……讓寫就寫,那是什麼詩,能隨便寫嗎?明擺著是想勾引你,大庭廣眾之下這麼明目張膽,真不要臉!”說“真不要臉”時像一個跟同學吵架時的小孩兒,使譚教授忍不住笑了笑。

“人家沒有勾引我……”

“還沒有!!……爸爸,你是真的沒覺還是裝的?”

譚教授沉默片刻,“裝的。”

“為什麼?”

“這樣最好,免得大家都無趣。”

小雨沉默了,許久,開口了。

“爸爸,這樣的事,你經常遇到,是不是?”

“你想說什麼?”

“連我們科的護士都說您有魅力,說每回您一講課,能迷倒一大片生!”

譚教授只是重復發問:“你到底想說什麼,小雨?”

“我想說,面對著這麼多的……啊,糖炮彈,您過心。”

“你說呢?”

“……過!”譚教授不說話了。小雨擔心地,急急地:“爸爸!您千萬不能被們迷住啊,那些人,能那麼干的人,都不是什麼正經人!……”

譚教授笑笑,“是嗎。不管們是什麼人,小雨,爸爸是什麼人你總該了解。爸爸是有責任心的人,不會來。”

小雨頓時大手挽住了父親的胳膊。“爸爸,怎麼不問問我為什麼到這來找你?”

“正想問呢。說吧。”

“想跟您打聽個人。”

“誰?”

“劉會揚。”

譚教授想了想,沒有印象;看看兒滿含期待的目,再努力地想,還是沒有印象,只好問:“他是什麼人?”

小雨失極了:“他說您認識他的!”

“什麼人嘛?”

“您一個病人的家屬。對了,那個病人趙榮桂。”

譚教授抱歉地:“真的不記得了。……我們一天要接病人啊。”

小雨不滿:“什麼記不得了,您本就沒有想記,您沒興趣。您完全就是選擇記憶!……

譚教授和解地:“好好好。……來,說說那個人,那個劉什麼揚——為什麼要問他,你有什麼事需要他幫忙嗎?”

小雨賭氣地:“不說!您本就不記得他我還說什麼說!”蹬蹬蹬撇下爸爸在前頭走了。

譚小雨來到了科里。不找一個人說一說劉會揚今天簡直就過不去。陶然今天值班。去的時候陶然正準備下班,正在更室換服。因為是星期天,更室里只自己。小雨站一邊看服邊就跟說了昨天晚上的一切。

陶然對著鏡子戴耳環——上班時間是不可以戴的——現在一舉一一言一行都嚴格按照淑標準要求自己,并為此深麻煩,但是麻煩也得去做。士為知己者都能去死,相比之下,為心的人多這點麻煩算得了什麼?陶然邊戴耳環邊問小雨:“他在公司里干什麼?”問題跟小雨媽媽的如出一轍。足可見傳統力量之巨大影響之深廣。

干什麼我還沒問,他也沒說。”

“一個月拿多錢?”

“這個……我也還沒有問。”遂又把應付媽媽的那句話抬了出來:“問別人的收是不禮貌的!”

但陶然不是媽,當即毫不客氣地回道:“是,問‘別人’的收是不禮貌。問題是,他是一般的‘別人’嗎?”譚小雨啞然。陶然:“按說,小雨,我不得你早早的有了主嫁出去好讓徐亮死了那條你的心……”

小雨:“沒有!哪有!徐醫生對我早就不……”

陶然擺手不讓:“可誰讓咱們是朋友呢?我再怎麼急著把你嫁出去也不能對你不負責任。你看你,他家在哪里不知道,他是干什麼的不知道,收不知道,你倒給我說說,關于他你知道些什麼。我敢說,連他所說的那個什麼公司到底存不存在你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的況下居然就敢一個人晚上跟著他出去,看戲,散步,玩——想想都讓人后怕。”做了個夸張的手勢。

小雨:“你說得也太玄了,畢竟他在咱們科住過院,那都是活生生擺在那里的,裝不得假。……”

“現在還有什麼裝不得假?報上關于這類裝假的報道還嗎?輕者劫財劫,重者殺人滅口。一個沒什麼文化的無業游民,就能同時把五個有文化的人騙上手。對了,最近報上就有現的例子,有個燒鍋爐的鍋爐工,說自己是香港巨富,楞能把一個在銀行工作的的給騙了,讓那的為他從銀行里弄出了幾千萬。等到公安局把兩個人都抓進去了,那的還是不相信那男的是假的。那個人名字是假的,年齡是假的,份是假的,不用說,那些甜言語山盟海誓更是假的,總之吧,除了別,全是假的。直到開庭審判,那男的當庭供認,的才相信了他是假的。又能怎麼樣?幾千萬啊,讓你白拿?拿命抵吧,全判了死刑!……都說撒謊,其實,所有行當里的頂級高手都是男人,撒謊也一樣。……”

譚小雨被陶然說的十分沮喪,無力地:“可我跟他接時的覺……”

陶然一擺手:“最靠不住的,還就是這個‘覺’。那些人,與其說是被男人騙了,不如說是被自己的覺騙了。覺是什麼?那就是主觀愿加上主觀想象的一堆混合!所以,小雨,在婚姻這件事上,最可靠的做法是,先把那些非的東西搞清楚了,再談覺。”

譚小雨干地問:“什麼是——非的東西?”

陶然:“就是件。”

譚小雨輕輕嘆了口氣,陶然看一眼。“你也先別灰心,明天我就著手去辦這事,明天我休息。一切等我打聽清楚了再做決定。”

“你打聽?……你怎麼打聽?”

“你有沒有他公司的電話?”

小雨自知理虧地小聲說道:“……只有他的手機。”李曉給的那個紙條早被扔了,就是沒扔,按陶然的邏輯,那也不能說明什麼問題。

陶然搖了搖頭:“唉,你呀。……他那個公司什麼名字,是不是也不知道?”

小雨忙道:“知道這個知道!綠。綠的綠,。”

6.竟然是真的!

第二天,陶然起來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先撥114。有一搭無一搭地撥,因為就沒指什麼,只不過是在履行諾言,好對朋友對自己都有一個代。對“114”里那個說話飛快的小姐報上了“綠公司”的名字,接著聽到小姐在電話里噼里啪啦打著鍵盤,然后鍵盤聲止,接下去,想,小姐該說“對不起沒有登記”了,不料小姐卻清清楚楚報給了一個電話號碼。而此時的手邊連筆都沒有——沒想到會需要筆——急之下,拿口紅記了下來,接著就按照這個號碼打了過去“請問是綠公司嗎?”

“是。請問要哪里?”居然是一個接線員,可見此公司之大。

要哪里?陶然也不知道該要哪里,遲疑一下后說找劉會揚。對方馬上說“請稍等”——又是一個意外。陶然有些張了,也好奇,也急切,一直倚著床頭的都不由直了起來。片刻后,接線員小姐說劉會揚開會去了,讓稍候打來。陶然急道:“等等!……請說一下你們公司的方位,”又補充,“我有業務要聯系。”

按照接線員小姐提供的路線,陶然來到了綠公司,第一眼就被眼前那幢有著藍玻璃幕墻的大廈給鎮住了。小心地推開玻璃大門進去,看到的都是冠整潔的白領男。陶然在大廳中間站住了,不知該再向哪里去,這時過來一位先生,攔住了他。

“請問劉會揚先生在哪里?”語氣、用詞隨著環境變得文雅起來。

先生是南方口音,廣東深圳那個方向的,他問:“事先跟他有約嗎?”

陶然努力不聲地點了下頭,學著先生的用詞習慣:“有,有約。”

先生看一眼,似乎不怎麼相信。陶然對他嫣然一笑。他道:“三層左首第三個門。”

那是一個覺上極為厚重的深紫的門,門上金銅牌子上的三個黑字是:經理室。陶然在門前整理服,整理心,然后手,敲門。先是輕輕敲,沒人;后來重重敲,還是沒人。倒把旁邊屋的門敲開了,一人開門,探頭:“劉總去金潤花園了。”

“什麼花園?”

“金潤。”

金潤是一個正在興建的小區,小區前照例有一個售樓。職員們都到了,一水兒的青年文化男。隔著明的門玻璃,可看到他們正在里面開會。全是站著的,在他們對面站著的,是劉會揚。劉會揚正在講話。

功銷售的前提,首先就是對樓盤各方面況的了如指掌。各種格局,戶型,面積,朝向,使用率,業管理費,建筑質量,施工進度,以及周邊環境、通、學校、醫院、商場等等等等的況,……”

一輛出租車駛來到,車門開,陶然下車,徑向售樓走去,走上臺階,來到大門前,輕輕將大門推開一道,一個為的聲音立即傳出。

“還要知在心的,是客戶住后的日常瑣事:房屋水怎麼辦?這堵墻可不可以打掉?以后會不會增加小區公路線?小孩兒上學哪條路走最近?……”

陶然踮起腳,在人里向前方搜尋,終于看到了說話的人,千真萬確的,一點不差的,正是十七床的孫子;卻又完全不是,此刻的他西裝筆從容瀟灑令陶然如在夢中。

劉會揚自信、沉著的聲音在耳邊回響。

“作為售樓人員,只有能夠坦然應對客戶的各種提問,才能在每一個細微之使客戶增加購買的信心。……”

……

普一科護士陶然蹬蹬蹬蹬大步流星沿病區走廊走來,全然忘掉了應有的淑儀態。

室,護士們正在進行上班前的更,有一個孩兒已了外只著短罩站在門邊,就在這時,門被“砰”的推開,把那孩兒暴了在走廊前。那孩兒尖一聲,“關門!”

進來的人是陶然,本沒理會那人的尖,氣吁吁向里走,里念叨:著:“小雨呢?小雨來了沒有?”

譚小雨從另一排柜那邊了過來:“我在這兒!”

陶然一把抓住了譚小雨的胳膊:“昨晚給你打電話你去哪了!……跟你說,他,他是真的!”

    人正在閲讀<不嫁則已>
      關閉消息
        猜你喜歡
        通過以下任何一個您已經安裝的APP,都可訪問<歡享小說>
        首登送5800,日簽580書幣
        及時更新最火小說!訂閱推送一鍵閱讀!海量書庫精準推薦!
        2 然後輕點【添加到主屏幕】
        1請點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