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維約周然一起午餐，想與他把話講清楚。偌大一間屋只他們二人，滿桌的菜幾乎沒過。

“為了什麼？”周然很冷靜。

“我以為你知道。”曉維的口氣也很冷靜。

周然笑了笑，似乎有所了悟：“這些年，我們一直都是這麼過來的。你默許了我的自由，我也適應了我們相的模式。我還以為這就是你想要的。”

“你這麼聰明，一定知道人都善變，今天這樣，明天那樣，后天又是另一樣。現在我不想要這種生活了。”

“請問，你現在想要什麼樣的生活？”

“你管我想要什麼樣的生活？總之你給不了。”

“莫非你找到能夠給你想要的那種生活的人了？”周然的表就像在看一個小孩正無理取鬧。

林曉維的火氣噌噌地竄上頭頂：“就算有，你又有什麼資格來質問我？”

服務生進屋添茶水，恰撞見這場面，尷尬僵在原地。周然示意出去。他給曉維續茶，口氣溫和：“最近遇上不開心的事了，還是又看了七八糟影響心的小說或者電影了？”

“別轉移話題。”

周然平心靜氣：“曉維，我們是夫妻不是敵人，何必弄得這樣針鋒相對？你有話可以好好講，有問題我們可以一起解決，你說是嗎？”

“我的問題就是，我厭倦了與你一起生活，我要離開，請你全。”

周然看了一眼腕表，微微嘆氣：“我記得以前你曾說，夫妻是婚姻的合伙人。既然我們是合伙人，就意味著凡事都該達一致意見后才能執行。所以，你單方面提出的這個要求，恕我目前不能同意。”

“目前？那就是如果時機合適你就會同意嘍？那就給我一個期限。什麼時候？”

“我不知道。”

林曉維無言以對。面對周然，經常會出現像現在這樣表達障礙的況，雖然語文績不差，口齒也清晰。不說話，周然也不接茬，他們竟在吵架與談判的時候冷了場。

這場面不在林曉維的預料中，一時之間倒先心虛氣短。在兩人共同沉默許久后，再度開口，連口氣都了幾分：“周然，你年輕多金，一旦恢復自由，又是黃金單漢一枚。你就你就當行行好，趁我還沒人老珠黃，給我一個可以重新選擇生活的機會。”

“你若真有了重新選擇的機會，我們再談這個話題也不遲。但是現在，我不愿背負‘拋棄患難發妻’的罪名。”周然又一次看腕表，他的手機也同時響了起來。他向曉維說聲抱歉，到窗邊接起電話。電話里那人說話好像連珠炮，聽不清說什麼，但是很吵，周然偶爾回應他一個語助詞，一句完整的話也沒講。

切斷通話，周然走到曉維邊：“公司出了一點事，我必須馬上趕回去。這件事我們以后再討論。”

“周然，我要離婚，請你同意，就這麼簡單。”

“別的都可以商量，這件事免談。”周然穿上外套，“今天還要下雪，你早些回家，小心開車。”

“你不同意，我也一樣離得婚。”

已經走到門口的周然回頭看一眼，一言不發地出去，順手把門帶上。

林曉維氣得不輕。周然雖沒開口，但讀得懂他剛才那個輕蔑的眼神。他分明在說：“你辦不到。”

從這個二樓房間的窗口出去，周然正匆匆走向停車場。過了片刻，他的車子猛地躥出停車位，轉眼就不見了。

看來他真有急事，曉維本以為他在演戲。

一小時后，林曉維見到了丁乙乙。

“我的口才真的很差嗎？”曉維一見就問。

“那要看拿誰做參照。跟許多語言能力殘缺者比，你的口才是相當不錯的。”

“我跟你說正經的，別拿我開涮。”曉維把事經過大概地對乙乙講了一下，“明明是他理虧在先，可他那麼理直氣壯，倒像我在無理取鬧似的。”

“你家周然最擅長化劣勢為優勢。聽說上回政府有一項優惠政策幾家都在爭，他們完全不占優勢，最后卻勝出了。”

“‘你，家，周，然’？”曉維一字一頓地重復了一遍這四個字。

“咳，你們不是還沒離婚嗎？”乙乙說，“我說，你不會真的因為周然在外面應酬啊逢場作戲什麼的就要跟他離婚吧？拜托，你以前不管不問地縱容他，干嗎現在突然開始介意了？你們都一起生活這麼多年了，多不容易啊。”

他不只是逢場作戲而已……曉維這句話到了邊又咽下。縱然心里抑，但終究沒有在別人面前過分貶損丈夫的習慣，即使對方是自己的好朋友。

乙乙的話讓曉維回想了一下與周然近些年惡劣關系的某個轉折期。三年前？或者四年前？那時與周然的關系漸漸僵持，他不理會的抑郁，也不諒他的煩躁。他倆不說話，分床睡。周然應酬太晚，有時打電話告訴不回去了，冷淡地說“隨便你”，然后徹夜不眠，第二天又只字不提，沒事人一樣。其實周然并不會把某些蛛馬跡帶回家，令也無從去證實，但為人總有一些直覺的敏，所以曉維十分傷，又努力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再后來，就真的麻木了。兩人的心越來越疏遠，相反而平和起來，冷戰了，客氣多了，表面上一團和氣，頗有些回返照的樣子。

曉維打斷自己的沉思，對乙乙佯裝氣憤：“你幫他不幫我，咱倆絕！”

“先給紅包再絕！我要結婚了。”

“你昨天還是單呢。從哪兒變出了一個男人？”

“姐姐啊，三條的蛤蟆不好找，兩條的男人滿地都是。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這個世界瞬息萬變！”乙乙夸張地張開雙臂，一詠三嘆的調調像在朗誦一首主旋律抒詩。

無論曉維多麼不贊丁乙乙這樣輕率地開始一場惡作劇婚姻，乙乙的結婚計劃還是按部就班地進行著。為好友，只能祝福并且幫忙。

那兩人的效率相當高，正式見面才三周不到，結婚手續連同婚禮儀式都辦妥了。

乙乙結婚前一晚，不同于其他準新娘待嫁前的熱鬧嘈雜，的小公寓里只有林曉維和自己。

“今晚你本該多一些朋友來陪你，至也該找個伴娘才像回事。”曉維踩著凳子，邊著鏤空燙金喜字邊說。

“你就算是了啊。”

“別鬧了。我們當地的規矩，已婚人士作不了伴娘和伴郎的。”

“伴什麼娘啊。手續隨便辦辦就是了，非要搞那麼正式，又不是要給誰看，沈沉這家伙真麻煩又搞笑。偏偏你還愿意幫他搗騰。”乙乙不以為然。

按乙乙的打算，他們只需辦好結婚手續。可沈沉固執地認為，中國人要遵循傳統，形式可以簡化，但該有的步驟一定要有。即使他們的相識過程和婚姻機實在算不上傳統。

曉維不上班，有很多空閑，又因為結過一次婚而攢了一些經驗，所以就主地過來幫他倆籌備婚禮。

“我哪有幫他？我明明是在幫你。”曉維從凳子上跳下來，檢查了一下剛才的工作果，“你真的打算就這樣把婚結了？連你阿姨都不告訴一聲？”

“好多年都沒聯系了，聽說在國外過得自在，只怕已經忘了我的模樣吧？”

“丁叔叔呢？”

“林曉維，這可是我大喜的日子，你不要惹我不痛快哦。”

“你真是……好吧，快去休息，明天我們要早起。”

曉維躺在乙乙休閑室里的床上，很久都睡不著。這樣的夜晚，難免讓想起自己出嫁前夜的某些片段。當時的那些期待與不安，越過漫漫歲月，化了現在的心浮氣躁。開燈起床，想從乙乙的碟片架上找一部電影打發失眠。

乙乙的碟片放得雜無章，娛樂的學習的正版的自刻的全堆在一起，曉維邊查找邊幫重新整理。的作突然變得遲頓，因為看見了自己與周然的結婚紀念視頻。已經過了七年，但封面的紅背景依舊鮮艷，團花簇擁下，是與周然當年笑意晏晏的合影。這張碟夾在一堆很經典的花好月圓的婚姻喜劇片之間，顯得格外諷刺。

曉維把這張碟重重地塞回書架，完全失了看碟的興致。

自從向周然提出離婚后，曉維就陷一種張焦慮的狀態。可是直到乙乙結婚，也沒找到機會與周然繼續涉。周然在他們談話的當晚就出差了，臨出發前在電話里請不要沖，有事等他回來談。他一走數日，至今未歸。

曉維失眠的時候，丁乙乙也沒睡。敷著面坐在臥室地板上，照片像雪片一樣散了滿地。

滿地的照片上都是和另一名男子，不照片背面題著某年某月某日到某地一游天長地久永不分離等等老套的酸牙的話。順著照片上標注的日期看過去，那男子的青面容漸漸轉為。有些照片已經泛黃，最新的一張也是七年前的了。

乙乙把每張照片又看過一遍，然后去廚房找來一個不銹鋼盆和一盒火柴，將照片一張張點燃，丟進盆中。

照片不易燃，耗掉半盒火柴也只燒掉了幾張，騰騰升起的黑煙將乙乙嗆得直咳嗽。又找來一把剪刀，將那些照片一點點剪得碎，丟進水馬桶，它們在嘩啦的水聲中打了幾個旋，迅速地消失不見。

乙乙坐在馬桶上流了一會兒眼淚，淚水把的面浸得七八糟。洗凈臉，去敲林曉維的房門：“曉維你睡著沒？陪我說說話。”

“你結婚前夜張嗎？”乙乙問曉維。與曉維并排躺在床上，各蓋一條棉被，關著燈聊天，好像回到學生時代。

“已經過去很久了。”曉維的語氣不太確定，“其實沒什麼張的……只是很茫然。”

“可是我現在非常張。如果我現在逃婚，不知是否來得及？”

“我幫你。”

“拆散別人的好姻緣，你不是好人。”

“你恩將仇報，呂賓的狗，東郭先生的狼。”

乙乙哧哧地笑起來。笑了半晌，語氣漸漸認真：“曉維，我認真跟你說，不是故意逗你玩。離婚這件事，你要慎重考慮。倘若你們真的離了婚，以周然的條件，自然有整條街的妙齡郎自愿過來，七零八零九零后隨他挑。可是你呢，雖然你不丑也不老，但到底不是青春洋溢的年紀了，離過婚，前夫也不是無名無分之輩……你自己想想看，你的選擇余地還有多？不是我故意幫周然說好話，跟那圈子里很多人比，他真的算不錯的了，就算你們的關系再僵，他至也把你當老婆對待。你若想重新開始，倒是能保證找得到一個比他更好的？”

“好的也不見得是合適的。”

“那是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的人的自我安話。我們努力生活當然是為了追求更好，追求不到才不得不湊合。”

“我只要能湊合就很滿足了。算啦，我們說點別的。”

“說說以前吧，比如我們第一次認識的時候，那些場景好像就發生在昨天，實際上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了。”

“是啊，那時候你文靜話，跟現在完全是兩個人。”

“其實我小時候就是現在這樣，很男孩子氣。但是羅依……那個人一直都喜歡安靜的孩子，所以我努力地閉裝淑，久而久之就習慣了。”自羅依這名字一出口，乙乙的聲音立即小了。

“好久沒聽你提他了。”曉維的聲音在黑暗里很輕。

“是啊，我差點忘了他什麼，想了很久才想起來。”

“剛才看到你的眼睛有點腫，我去找個冰袋幫你敷敷，省得明天影響化妝效果。”

“曉維，我剛才沒哭。”

“我知道。你晚上喝多了水，所以眼睛會腫。”

曉維起開燈，推門出去，不多久拿了冰袋回來，輕放到乙乙眼睛上。乙乙閉目，眼角猶有兩滴淚。

乙乙用手捂著眼睛上的冰袋自說自話：“剛才你去幫我找東西時，我睡過去一會兒，居然夢見你結婚，跟當時的形一模一樣，就像在看老電影。那時我們多年輕。”

“別想了。早些睡，明天還要早起。”曉維關上燈。

夜深人靜。乙乙把眼睛上的冰袋移開，思緒飄到林曉維與周然結婚的那一天。

那天天氣不好，迎親路上一路飄雪。可巧到公園拍照的時候，雪卻停了。

乙乙對當時的形記憶猶新。積雪的青松與紅梅微微低垂，建筑裹著一層素裝，倏然穿云層，將四周照得銀閃耀，神殿一樣莊嚴，夢境一樣，連人的周圍都仿佛被鍍上了銀邊。

他們拍風景時，也有游人拍他們。前陣子乙乙搜索網上資料，無意中發現一篇七年前的日志：“今天我在公園遇見一支養眼的迎親隊伍，新郎伴郎英俊瀟灑，新娘伴娘漂亮優雅，和雪景一起構一道麗的風景線，起初還以為是某劇組正在拍偶像劇。”

那張照片里有六個人。林曉維和周然結婚那天有兩對伴娘和伴郎，乙乙是其中之一。七年前，他們都正值未來無限的花樣年華。

乙乙看到這篇日志時慨萬千，覺得世事無常，不可預期。照片中的人們，一對金玉般的新人早就貌合神離關系如肋，另一對當初幾乎算是陌生人的伴郎與伴娘，卻在幾年后奇異地結了婚，莫名離了婚，再后來又神奇地復合了。

而與羅依……他們的從高一時朦朧地開始，經歷了躲躲藏藏遮遮掩掩的整段高中，經歷了變數甚多的大學，經歷了重重的畢業第一年，他們的維持了整整八年。曉維在婚禮上準確地把捧花扔到乙乙懷中，所有認識他們的人都打趣他們：“下一場該參加你倆的了。”

那時乙乙對此深信不疑。如果某天結婚，站在邊的一定是羅依。這一天不會很久。

然而，僅僅在曉維婚禮結束的四小時后，羅依說：“乙乙，我們分手吧。”

曉維也沒睡穩，腦中零零碎碎地回閃著一些片段。

乙乙晚一屆，專業也不同，但因為種種機緣，與住了同一間宿舍的上下鋪，一住就是三年。

乙乙進學校時與羅依已經是公開的一對，一起吃飯，一起自習。羅依打球時，乙乙站在球場邊抱著他的外套拿著他的水；乙乙參加晚間輔導時，羅依買了吃的零食在離最近的教室里等著。他倆總是形影不離，羨煞人。

曉維近距離地看兩人的，看了整整三年。一直以為他們會天長地久。

這樣的回憶不愉快也不應景。曉維輕輕翻了個，試著去想別的事。專注于防守一方，另一隅就容易有。這一回，在恍恍惚惚之間竟然回到自己的高中時代。

曉維第一次見到周然是高中二年級的時候。某天班上來了轉學生，材高瘦筆，眉目清秀俊朗，十分帥氣的一名男生。他同老師一起走進來時，教室里響起一片嗡嗡的低語聲，有同學低頭竊竊地笑。

班主任介紹：“這是周然同學。他的理科績很好，大家有問題可以向他請教。”

那時周然很笑，但他不笑的時候也顯得溫潤和氣，笑的時候則令人如沐春風。現在周然倒是經常地微笑，像戴了一層假面，如果斂起笑容，立即顯得疏離冷峻。

那時曉維很喜歡周然。當時全班生都喜歡周然。

周然長得好，學習好，育也好。雖然不笑，但待人很友善。

數學老師是個頭發花白的老頭子，有一陣子不好，力也不夠，解題時常常先把自己繞暈，然后就拍拍額頭說：“周然，上來給大家講講這道題。”正在走神的孩子們立即變得專心致志。

比起那些穿嘻哈裝、在頭發上做文章的男生們，周然的著很簡潔，但他可以把最普通的白襯與藍牛仔穿出最好看的味道。他的聲音低沉悅耳，講話簡潔明了，他的板書端正清爽。

曉維與周然在校園中的集不算多，細數一下也就那麼幾件。

高二時周然打籃球時失手砸到的頭。周然要送去校醫院，而曉維著急回家不肯去，他陪一起走回家，在路上請吃冰淇淋。

高三時曉維去教導送資料，門半開著，剛走近就聽到激烈的訓話：“周然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你本來可以被保送去T大，你卻要自己考那所大學！你自毀前程！”

“主任，您也是那里畢業的，您一向引以為榮。”

“你跟大家不一樣。你應該去最好的地方。”

曉維在門外進退兩難，周然突然急步走出，將手中東西撞撒了一地，所幸被周然及時扶住沒有跌倒。

周然蹲在地上幫一一撿起散落的資料，整理好后塞進懷里：“你一見我就有麻煩，下回遇見我一定要繞道走。”

后來曉維在私下里聽到一些關于他的八卦。比如說，他的家不在本地，卻遠離父母到這里住校讀書，周末住親戚家。他的形象越發神。比如說，周然有一位友，已經是南方某所大學的大一學生，他決意追隨，為此放棄參加奧賽得來的保送名額。他在生心中的形象越發高大。

上大學時，曉維從同學錄上看到有人說，周然跳了一級，這樣就能與友同一年畢業，一起踏社會找工作。曉維很，因為周然令大家看到“”的希。

曉維再見到周然，時間又過了幾年。

那時候大學畢業已兩年，有一份不錯的工作，談過一個男朋友，剛剛分手。

他們在一場婚禮上偶遇。雖然高中時代接不多，又五六年未見，但很快認出了彼此。

幾個月前，曉維曾經在校友錄上看到他的向。他們說，他為了友，與一起回到這座城市，也許過不了多久就該辦喜事了。

所以當曉維一時沒找到話題時，很自然地問：“你的朋友跟你一起來了嗎？”對那位傳說中的神又幸運的郎好奇已久。

“哪一個？”周然問。

“啊？”曉維大吃一驚。

“哦，你是說我的前任友。”周然收回眼中的探究與戲謔，朝某個方向揚了揚下，“在那兒。”

周然所指的方向只站了一名子，那是今天的新娘。

原來竟是這樣。曉維尷尬萬分，用微笑和自嘲努力掩飾：“真是巧啊。先前站在旁邊的那一位，是我的前任男朋友。”

“真的假的？”

“騙你是小狗。”

兩人一起笑出聲來。

“那你為什麼要來？”周然問。

“他發了請帖給我。為了證明我很大度并且本不在乎，所以我來了。你呢？你又為什麼來？”

“同樣的原因。我們應該好好喝一杯。”

“一杯不夠，我們應該多喝幾杯。”

開宴沒多久，曉維與周然悄然離席，一起去了酒吧。他們回憶了昔日的老師和同學，談了彼此的大學，酒也喝了不。從酒吧出來，周然打車送曉維回家。

曉維住在鬧市里的舊式小區。夜已深，道路幽暗，沒有保安巡邏。周然把曉維送上樓，等開了門才向告別。

這套空間狹小的房子只曉維一個人住，這是離異后各自組建新家庭的父母留給的唯一財產。

可能是酒喝了太多大腦不夠清醒，曉維在周然的背影即將從的視線里消失時突然說：“進來喝杯茶再走吧。”周然聽到這話又折了回來。

曉維去泡茶，給周然看他們的高中相冊與留言簿。留言簿里有他清俊的字跡，相冊中的大合照里也有他頎長的影。

曉維放下茶杯，傾與他一起看。周然恰好轉頭對講話，他們的一不小心便到了一起，溫暖又。

曉維記不得究竟是誰主。他們在那一瞬間突然摟住彼此，輾轉著加深了那個巧合的吻。一切就那樣自然而然地發生了。

那是林曉維的第一次。堅守著要留到新婚夜，不肯支給一度談婚論嫁的前男友的初夜，就這樣輕易地失去了。

周然在這件事上并不像他的外表那樣周正俊雅，他高超的技巧里著玩世不恭以及一點點瘋狂。但事后他溫存，令曉維到自己被小心地呵護著。

非常疼，可曉維有一種報復的快樂。究竟報復誰，前男友、父母或是自己，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在這個男人寬闊的懷中睡得十分安穩，一夜無夢。

次日清晨醒來時，兩人都尷尬。曉維甚至能從周然的眼中看到一閃而過的遲疑與迷。

把這事件當作流行不衰的“一夜”是給彼此留□面的最好的理方式。不等周然開口，曉維便果斷地說：“忘記吧，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他倆一起吃過早餐，干脆利落地分了手。離開前，周然留名片給：“你沒有家人在邊，若有什麼事，可以找我。”

“謝謝你。這里我有朋友和同學。”

“我也是你的朋友和同學。”

曉維本打算將這場意外事件終結于這個早晨。可沒想到沒過多久，便真的不得不去找他。

實在是因為曉維缺乏經驗。一向很準時的生理期遲來了好多天，開始擔心，去看醫生，被告知懷孕。

曉維心里震驚，但是作決定時沒有掙扎。沒有選擇的余地，當然要拿掉。才畢業兩年，二十四周歲生日都還沒過，年華正好，一切剛剛開始。沒做好當單母親的準備，雖然非常喜歡小孩子。

可是曉維又很害怕。記得大學時曾經陪某位室友去做流產手，在那里見到了更多運氣不好的年輕姑娘。醫生與護士的神冷漠又不以為然。但是如果外面有男在等待，們會善意得多。

是否有人為此負責，常常為人們的道德評判標準。手室之外有一個男人在等待，與心靈的傷害也可以減輕許多。

曉維想了又想，打電話給周然，問請是否愿意陪自己一起去醫院。曉維不想要他負責，可是認為他有權知道這件事。

周然有些訝然，但一口答應下來，沒有片刻猶豫。他堅持承擔一切費用，并為提前請了一位看護，將在手后照顧幾天。

起初林曉維約了一家私人專科醫院，擔心在國立大醫院里遇上人。周然認為不安全，堅持要去更好的醫院。后來他們各退一步，周然借來一輛車，開車幾小時帶去了鄰近城市，在那里的中心醫院為做了手預約。

手前一晚，兩人以夫妻名義住在飯店的雙人間。整個晚上，曉維聽到周然輾轉反側。也沒睡好，夢見自己站在審判臺上，罪名是謀殺，醒來時一冷汗。

在手室外等待的時候，周然握著的手，渡給力量，可他自己的手也又又冷，泛著細微的汗。

曉維前面還有五個人，排到至需要一小時。有一名子手不順，慘，哭泣，被男友從手室里背出來，面慘白，滿頭滿臉的汗。

那時候國還不曾引進無痛人流這種技，任何人拋棄一個孩子，都必需忍與心靈的雙重罪罰。林曉維微微發抖，不敢抬頭。最近已經開始有妊娠反應，早晨吃的東西都吐了，此時肚子在輕輕地。

周然問：“你嗎？想吃點什麼？”

“我要巧克力，榛仁的。”巧克力可以給溫暖與勇氣。

“你等我一下。我回來之前，你不要進去。”周然了一下的手，匆匆離開。

曉維一個人坐在那里，更冷更弱。坐了很久，前面那一位剛進去，馬上就到。閉上眼，像死刑犯等待決。

前方響起急促的腳步聲。曉維睜眼，見到周然一路小跑著回來。他的一綹頭發垂下，著額頭，有一點潤。

周然朝微笑了一下，遞給致的盒子，那是在超市里能買到的最貴的巧克力品牌：“醫院商店里沒有榛仁的，所以我出去買。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曉維地著盒子：“謝謝你。”

周然站在原地不。曉維抬頭勉強地笑一下：“這件事很快就會結束，再過幾分鐘就好。”

周然稍稍遲疑了一下，從后拿出一捧花。新鮮的紅玫瑰，襯著盈盈點點的滿天星。

周然在前跪下：“留下我們的孩子。我們結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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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乙乙的“閑言淡語”——結婚的理由

聽眾：乙乙，我們為了什麼而結婚？

丁乙乙：我覺得大家的目的各不相同。有人晚上一個人睡害怕想找人陪，有人錢包張想跟人一起分攤房貸與水電暖氣費，有人喜歡養老媽老爸養兒養兒子或者養高級寵另一些人則愿意被人養，不一而足，諸如此類。

聽眾：你說了這麼多，為什麼單單不提“”這個目的？

丁乙乙：這個嘛……很多人的“”就是上述一點或幾點與分泌失調共同作用的結果，這東西因人而異，能不穩定，容易變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