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維坐在回酒店的短途旅行車上接到乙乙的手機短信：“我后悔沒聽你的勸。結婚真是太無聊太討厭了。”

周圍旅客都在睡覺。曉維一字字地回復：“婚姻需要互相包容諒……”輸完之后就刪掉，改“婚姻需要適應期。”短信未發出，再次修改：“想開些，別讓自己到太委屈。”

每句話都是正確的，但是每句話曉維看著都刺眼。一刪再刪，糾結了一路，最后只回復了乙乙一個字：“唉。”

林曉維的單旅行其實很乏味。平素喜靜，不運，不愿冒險，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只去了幾地方就已經萌生退意。后來宅在江南小城的一家旅館里，外面連日細雨綿綿，躲在屋里看網絡小說，傍晚時分到商業街上逛一逛，逛累了找一家飯店吃點東西，然后回旅館繼續上網，就這樣也能熬上一周。

旅途中不乏有同樣單旅行的男人向示好，在腦中編織著報復周然的種種畫面，實際上卻避若蛇蝎。

周然對的行蹤一直很了解。雖然在連番遭拒接電話后他就不再主地釘子了，但他還是時不時地會給送去一點驚喜，有時是一束花，有時是一盒點心，有時是訂不到合適房間時的雪中送炭。

這麼多年來，曉維在周然眼中突然有了存在，可不覺得激。這只是周然表達“我知道你在哪兒，你在我的掌握之中”的一種方式，而且這世上只要有錢就能辦任何事，并不需要過多的費心。

兩周之后，早就厭倦了漂泊生活的曉維趁了好友生子的契機，結束了這次“漫長”的流浪生涯。

好友曾是的另一位伴娘，與他們的另一位伴郎結婚、離婚又復婚，如今也算修正果了。

曉維抱著剛出生的漂亮小嬰兒不釋手：“你那麼恐嬰，居然也愿意做媽媽了，真難得。”

“我現在也恐嬰，經常看著他不知所措。但是我明白了一件事，生活中的很多東西我們必須面對，不能回避。”

曉維輕輕放下孩子。短暫的沉默后，說：“是的，要面對，不能回避。所以，我打算跟周然離婚。”

朋友沉默了很久，慢慢地說：“這麼多年一起走過，總有值得留的東西。”

“我是認真的，考慮了很久。”曉維說，“你記得吧，當初我也這樣勸過你，可你離開的很堅決。”

“所以現在我有些后悔了。如果當初我能夠預知我們最終還是會在一起，我會做點更有建設的事，而不是平白浪費許多的和力氣。”

曉維輕嘆一聲：“我的婚姻一定到過老天的詛咒，我和周然搞現在這樣也就罷了，卻連你和乙乙都到了牽連。”

“其實兩個人的事大多是自己搞出來的，與別人無關，與老天更沒關系。”朋友說。

曉維竟在這里遇見了許久不見的周然。一出房門便見到他正與男主人一同進屋，他們是曾經的同事，多年的好友。男主人說：“這麼巧，不如留下一起吃飯。”

林曉維皮笑不笑地應承了下來。這局面在的意料之外卻也在理之中。個淡泊孤僻，近年來更缺與人的流，朋友圈范圍很小，算起來恰好是周然的朋友圈中的一個子集。并沒有一個真正的完全屬于自己的朋友，即使是丁乙乙。

席間看似融洽，其實氣氛微妙，每個人都小心翼翼，避免雷區。他們的話題轉了幾轉，最后一本正經地鎖定于世界局勢與國計民生。

飯后，周然與朋友在院子里氣。

周然了口袋，煙盒已經空了。他問：“有煙嗎？”

“方圓二十米都是煙區。”男主人邊說邊遞過去一盒，打開一看卻是形狀和味道都像香煙的口香糖。

“切，當爹很了不起嗎？”周然把口香糖咬在口中，“你已經知道了吧？林曉維要離婚，看起來態度堅決。”

“剛知道。”

沉寂半天后，周然問：“過來人，分一下你的經驗。離婚沒什麼大不了的吧？”

男主人又沉默了很久：“是沒什麼大不了，像截掉一只潰爛多日的胳膊，有點疼，但很解。等傷口養好了后會很迷，本來屬于你的的那一部分，怎麼會突然不見了。”

周然哧地笑了一聲：“你自從復婚以后就越來越有文藝范兒了。”他抬腕看看時間，“不耽擱你做二十四孝產夫爸，我該回去了。”

男主人陪他走到門口時說：“我倒是有個建議。”

周然止步，作一個側耳傾聽的作。

“如果你本來不打算離婚，那就堅持住，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一時腦去全。”

“經驗之談？”

“教訓。”

因為周然與曉維都喝了一點酒，的主人請自家司機把他們送回去。曉維不愿在人前失禮，只能跟周然一起回家。

一回家就換下服去主臥之外的另一間浴室洗澡。周然坐在客廳等，但抱著外套出了浴室轉就進書房，關門落鎖。

說是書房，其實那基本上只是一個人的空間，堆滿的東西，還有一張兩用的沙發。周然很來這里。

周然敲門。曉維隔著房門說：“我中午才下飛機，很累。我不想跟你說話。”

“好。但是我有一份文件放在電腦旁。”

曉維果然找到那份文件。“你退后五米。”然后從只開了一線的門里把那份文件丟了出去，又迅速關門，生怕周然闖進來。

曉維睡覺前想，的行為真是稚無聊了。其實，周然打發助理搞那些假浪漫也就罷了，他又哪里會親自陪玩這樣稚的過家家的游戲。

曉維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床，結果周然也沒上班。當推開房門時，聽到周然正對著電話態度僵地說：“再給你三周時間，還搞不定，就請收拾東西走人。”

曉維很見他如此嚴肅，在原地呆了片刻才去洗漱。待出來，周然換了謙遜又誠摯的口氣講另一通電話，：“江局長，哪里哪里，是我們自己沒做好，當然得改。到時候還需要您幫忙言幾句……”

周然掛掉手機，了太和眉心，仿佛很累。曉維猜他有三分在演戲給看，但仍停了腳步：“公司有麻煩嗎？”

“沒事的，很快就能解決。”他看著，“你有時間嗎？我們談一談。”

曉維將早已準備充分的拒絕之詞在心中篩選了一下，卻在周然那鎮靜但掩不住疲倦的神下心了幾分。

“好吧，我們先不離婚。但是，我要求分居。我們先分開一段時間吧。”曉維說。

周末的傍晚，曉維與乙乙約好一起吃飯買服。

“你怎麼剛結婚就搞這樣子了？乙乙，兩個人在一起是需要互相妥協的，你不可能還像以前一樣任呀。”

曉維罕見的直率讓乙乙不太舒坦：“你啊你，你還是把自己的事搞好了再來教訓我吧。怎麼，你們分居啦？這算是周然妥協還是你妥協？”

曉維無視的轉移話題，繼續替沈沉張正義：“我覺得沈沉冤的，他不知道你跟你爸的事。在那種況下換作誰都會生氣的吧，這種事很傷男人自尊心的。”

“喲，他不道歉，卻玩惡人先告狀這一套。”

“他沒告狀，他只是找不到你，讓我幫忙轉告你，他出差出遠門了。你把他的電話列拒聽，他哪里有辦法道歉。”

“算啦，曉維，我們難得一起吃頓飯，為什麼要讓這麼無聊的話題占據我們的寶貴時間。說說你在外面上的新鮮事吧。”

“我覺得沈沉是個不錯的人，現在像他這樣的男人真的不太多了，你應該對他好一點的。”

“我還覺得周然是個不錯的人呢，比絕大多數的男人都出，你也應該好好抓住他的。”

“丁乙乙。”

“噯，換話題。”

曉維站在窗邊向外看。已近深夜，街上仍然車水馬龍，霓虹閃爍。這是這座城市最熱鬧擁的地段。站在二十幾層的高向下俯瞰蕓蕓眾生，不聞喧囂聲，只見影搖晃。越繁華越寂寞。

曉維與周然終于達暫時分居的協議，并從家里搬了出來，住進這幢高層單公寓。

房間不太大，只隔寬敞的一室一廳再加一個廚房，但在這寸土寸金的黃金商業地段，一個人住很奢侈。

幾天前，周然親自送林曉維來這里。

他們達一些共識。比如：不對外公開兩人分居的消息；需要以夫妻份出席的場合不得推拒；曉維住的地方周然止步；不得拒聽對方來電；等等。條件大多是周然提的，除了“周然止步”那一條。

周然送曉維來時，站在門口擋著門，一點也不打算邀請周然進去。承認自己狹隘得像小人。

周然當然明白的意思，客氣了幾句廢話，諸如好好照顧自己，如果有事及時聯系他之類的，然后就離開了。

無論如何，林曉維覺得自己已經向勝利邁進了一小步。

這套記在曉維名下的房子是周然當作生日禮送給的。

婚前曉維曾有一套自己的房子。與周然結婚后，那套房子被列拆遷計劃，拆遷款拿到了不。周然說：“這本是爸媽的房子，錢你自己留著吧。”當周然開始新事業，曉維就把這筆拆遷款全給了周然。起初周然不要，但曉維心意堅決。后來，周然的事業越來越順利，那些錢也被他轉讓出資份額記在曉維名下。曉維舊時的住已經新建了商業區，周然在原地購買了這間單公寓送給，讓隨時都可以擁有一個自己的空間。

當時他把鑰匙掛在一串珍珠項鏈上，在曉維做飯時套到的脖子上。

幾年過去，房價漲了又漲，翻了幾番，曉維始終任它空著閑著，從沒想過要出租或者賣掉，而今終于派上用場了。

曉維回想這件事時有一點迷。無論當初那房子拆遷時，還是周然送這套房子時，都是他倆的關系很惡化的時候。怎會有這樣互相扶攜支持的時刻？莫非是的記憶出了問題？

漸漸記起，其實那段時間，包括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他們倆也曾努力地嘗試著修補關系。可他們總是一再地走了岔路。周然想送曉維去看心理醫生，曉維歇斯底里地反抗，認為周然把當瘋子；曉維百般糾纏周然希再有一個孩子時，周然總是不冷不熱地以不好為由拒絕。曉維無數次將兩人婚后難得的約會搞得不歡而散，周然總是一次次在曉維心準備了晚餐之后以工作為由放了的鴿子。

周然令曉維在面對他時越來越漠然，曉維也親手把周然越推越遠。就這樣到了今天這種局面，很多東西已經彌補不了，也沒必要去挽回了。

電臺里丁乙乙的節目又到了觀眾互環節。曉維是乙乙的忠實聽眾，幾乎每期都沒落下。

熱線上的男聽眾正追問乙乙：“為一個人，你認為男人的出軌和神出軌，哪一樣更可惡？”

“都可惡。”

“你一定要二者選其一。如果必須得出軌一樣的話，哪一種更容易被人原諒呢？”

“先生，‘出軌’怎麼能是必須的？”

“哎呀，這只是個比喻。我換個問法你就能有所會了吧，如果有一天你老公出軌了，你希他是神出軌還是出軌？”

“如果有一天你老婆出軌了，你希是神出軌還是出軌？”乙乙毫不客氣地反擊。

“乙乙，男與是不同的，不同的！我想知道的是觀點，觀點！而且我還沒有老婆！沒有老婆！……”辱的男聽眾提高了音量，每說一個詞都重重地再強調一遍。

正在喝水的曉維忍俊不，結果被嗆到了，劇咳到耳生疼，杯中的水還灑了一。這就是所謂的樂極生悲。

跑到洗手間，弄了半天才平息了咳嗽，干了水。客廳里直播的節目在這里聽得依然清楚，乙乙已經搞定了那名聽眾，正在為大家播一支老歌。乙乙說：這首老歌名字作《為什麼你背著我別人》，呃，就送給剛才那位聽眾未來的妻子吧，祝好運。

這就是典型的丁乙乙式刻薄，曉維又笑了。默默看著鏡中的自己，突然深無趣，笑容漸漸斂起，又似消未消地僵在邊，就像一抹帶著嘲諷的冷笑。這樣的表，幾乎不可能在人前流。

“你沒有潔癖癥，也不信仰至上……所以，無論哪一樣出軌，都可以把它當對方喜歡的一種游戲去容忍。”對著鏡中的自己喃喃地說，就像在對一位朋友傾訴心事，“可是，如果神與都出軌……就真是沒有再在一起的必要了。你說是吧？”

曉維回到窗前。乙乙的節目結束了，還在那里發著呆，直到路上車流漸，燈漸暗，時間已過凌晨。洗了澡，坐在梳妝臺前往臉上上一樣樣地抹護品。

手機響了兩聲，又斷掉。曉維以前常常會接到這樣的欺詐電話，所以不理會。抹上最后一層霜，看了幾頁小說，上床前把手機拿到邊，卻發現剛才那個來電號碼是周然的。周然的來電鈴音，自從兩年前換了新手機，就沒再單獨設特殊鈴音，與其他人的沒什麼區別了。

曉維遲疑了一下，把電話撥回去。周然很會這麼晚給打電話，以前也不會，除非他喝醉了。

電話響了很久之后被接起，周然在電話那頭聲音朦朧，有些睡意未醒的樣子。

“是我。找我有事嗎？”曉維問。

“哦。”周然想了很久才想起來自己為什麼打電話，他似乎真的喝得有點多了，“我回家時經過你住的那座樓，看見燈還亮著，就是想問問你，為什麼那麼晚了還不睡。”

“我現在要睡了。”

“晚安。”

曉維掛掉電話，關燈前低聲說：“神經病。”

周然一年里總有一半以上的時間是出差在外的。他再次回來，在機場給林曉維打電話：“有時間嗎？我們晚上一起吃個飯？”

林曉維猶豫了幾秒鐘后說“好”。

這是他倆的分居協議容之一。為了不把分居狀態表現得太過明顯，他們每周一起吃一次飯。上星期恰在約定的時間之前周然出差，算起來他們十幾天沒見面了。

地點是曉維選的，新開業的意式餐廳。周然遞上盒子：“送你的。”

一款華麗的寶石針靜靜躺在盒子里。他的禮一向昂貴致無創意。

曉維表安靜地說：“謝謝。但是太貴了，其實用不著。”

“只是為了照顧一下朋友的生意。”周然淡淡地解釋。

曉維也有禮送他：“前天你生日。你出差在外沒辦法準時送出。”

周然拆開包裝紙，里面是一款限量版的打火機。他嘭地打出火苗，突然有想支煙的，下意識地了口袋，想起這是煙餐廳。“謝了。”周然說。

保持著合適的距離，他們倒可以像朋友一樣地聊天，如同多年前當他們還不的時候。

周然有些憔悴疲憊，大概工作辛苦，旅途勞累。曉維順口關心了一下他的工作。

“前陣子市場惡化留下了一些后癥。不過沒關系，只是暫時的。”周然輕描淡寫。

“別太辛苦。錢永遠賺不完，只有一副。”曉維的表與口氣讓人看不出是真心還是敷衍。

“聽說你正在找工作？”過了一會兒，周然狀似無心地問。

“對，還沒有特別合適的。”

“其實你沒必要……”

“我想把生活過得規律一點。”曉維說，兩周前就開始在網絡上投簡介了，“你怎麼會知道？”

“你的一份簡介投到我朋友新開的公司。”

“哦。”

“那份工作不太適合你。需要我做什麼嗎？”

“不需要。我不著急，只是隨便找找。”

他們的對話又告一段落。晚餐過半，周然又開口：“我不知道……這些年你考了那麼多證。你在家里很悶嗎？也許你該早點出來工作。”

“我覺得好玩，順便打發時間。”曉維在家里的這些年，每天逛逛街上上網，剩下的時間用來考證。以函授方式學習了與自己曾經的專業完全不搭邊的碩士課程，以半年為周期參加各種考試，這幾年拿到了七八張含金量不太高但也能為自己金不的從業資格證書。

“你若把考這些證書的時間集合起來，也許博士都讀下來了。”

“新東西只有在剛開始學的時候才有意思，一學到深階段就了負擔。我一向沒什麼大志向，你知道的。”曉維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把目投向餐廳的裝飾，“這家店的菜品口味很正宗，你覺得呢？”

“我對所有西餐都沒什麼覺。”

周然出去接電話，收線后坐在餐廳特設的吸煙區里了一支煙。他用了曉維送他的新火機，把舊火機順手丟進垃圾筒。

他在煙霧中思緒有一點飄游，想起與曉維多年后重逢的那一天，跟他們今天對話的氣氛差不多。

他也曾經問過自己，當時為什麼要娶林曉維，他們明明既不了解，更不相。

其實也不僅僅是那個孩子的問題。那時周然對沒有多大，可是他一直希有一個安靜而溫的家庭。他自認為認人極準。曉維是看起來很順眼但特不分明的子，有弱麗的外表與沉靜斂的個。這樣的子，不適合談，但適合做妻子，尤其適合做他的妻子。他們可以沒有激狂，只是安靜從容地共渡一生。

只是生活總是跟他開玩笑。他自認所求不多，但老天總是給他得更。他沒有得到他所希的，他也沒有給林曉維所希的。

現在，當他們的相終于恢復到他所希的樣子時，卻是林曉維執意要離開的時候。這個結果實在有些黑幽默。

周然再回餐廳，他先前的位子旁邊已經多了一名子，合的套裝，致的發髻與妝容，優雅的舉止，無可挑剔。正與林曉維說話，見他走過來，們抬頭看他。

“路總今天親自視察新餐廳，剛巧走到我們這桌。”曉維解釋。

曉維口中的路總嫣然一笑：“歡迎臨，周先生。難得你肯賞。我們開業時誠邀你，可你只見花籃不見人影。”

周然對曉維說：“給你介紹一下。路倩，是我的大學同學。”

“我記得。”曉維說，“我們倆都參加過路總的婚禮……七年前。”

“這麼說我可能算是兩位的人之一了吧。介不介意一起喝一杯？”不等對方應答，路倩把手一揚，服務生已經端了酒瓶和酒杯過來。

路倩上有微醺的氣息，這位親自巡查產業的老板，今天大概已經敬了不酒。

服務生為他們斟滿酒，周然并不賞臉：“我開車，不喝酒。”

路倩搖著纖纖玉指：“你真的打算永遠不喝我敬的酒，任何場合？”將二兩裝的滿滿一杯白酒仰頭灌下，輕輕地倒置了杯子，笑盈盈地看向曉維。

曉維在這種疑似示威的眼神下大不自在，也端起杯子一口喝。

路倩拍手：“夠豪爽。”示意服務生再斟滿，舉杯朝曉維一揚：“剛才敬二位，這杯單獨敬你。”

曉維也沒示弱，陪把這杯酒又喝下去了。

路倩臨走時風萬種地看了周然一眼：“周總，尊夫人可比你要大氣得多。”

曉維對路倩不陌生。就在昨晚電視臺的談話節目《功》上，這位事業有的嘉賓剛剛用的智慧和麗征服了臺下兩百名即將畢業的學子。最后對同學們說：“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功。當天上突然掉下餡餅時，我們不能預知那究竟是陷阱，還是過了午夜十二點就會消失的水晶鞋。我們只能自己去爭取，去把握。當然，每一步功的背后，都會有不忍但必須舍棄的東西……”

當時邊拖地邊聽電視聲音的曉維不免停下來，對屏幕中的強人多看了幾眼。既然這位強人為周然的前友，那曉維對于剛才那席話的領悟，自然要比尋常觀眾更多了幾分深刻。

節目結束時，電視臺播放了整整一刻鐘幾家食餐廳的廣告。所以當今天周然要曉維選用餐地點時，隨口就點了其中一家。不是故意要為難周然的，本沒意識到那幾家餐廳的廣告正是與路倩作捆綁銷售的，正是那幾家餐廳的老板，更沒想到這麼湊巧今天會遇見。

其實早在曉維還不能將路倩的容貌與名字聯系在一起時，就已經知道了的存在。作為才貌雙全的優秀班草周然對其一往深的神友，路倩一直是曉維高中班級全生的假想敵。

但曉維第一次見到路倩時卻不是因為周然。

曉維當時的男朋友，如今要費點勁才能記起他的名字，于海波，他們從相親開始一步步往到談婚論嫁，已經見過彼此的父母。然后，那本是尋常的一天，曉維出差回來買了菜到于海波那里，想嚇他一跳，再給他一個驚喜。事實證明被驚嚇到的是自己，撞破了他的私，那個人就是路倩。曉維還記得那子鎮定的容與從容的作，仿佛做錯事的人不是他們，而是曉維自己。

然后曉維果斷地與于海波分了手，無論他怎樣懺悔與哀求。別人替惋惜一片，因為這男人對十分細心，家世又好。曉維不想原諒，也沒有憾，只慶幸自己沒有一時腦熱地獻，否則怎能走得如此瀟灑。雖然人們鄙視男人們的結，但實際上，們自己的結常常更厲害。

當然，曉維始終難以解釋，擁有非常值得自我鄙視的結的自己，如何會那麼輕率地與周然爬上床。也許是親眼目睹本該與牽手共度一生的男人此刻笑意盈盈地看著其他人的臉，那些不愿回想起的往事一幕幕襲上心頭。

年時，因為的安靜沉默，總是被老師與爺爺忘的那一個。喜歡男孩子的，不只一次不小心將忘在了公園里。

小學時，第一次參加演出，張得不能呼吸，而的爸爸媽媽終究都沒來。

中學時，的父母各自婚外。他們對待別人的孩子時那種與關，從來不曾給過。

高考時，其他同學的父母焦急地等候在考場外，遞水，遞巾。一個人，一直一個人，自己乘公車去考場。最后一場考試結束，在馬路上沒有目的地走來走去，直到天黑。

上大學后，父母離婚，各自組建新家庭。他們給了一張足夠這幾年學費的存折，把一套面積不大的舊房子轉到名下，讓用租金充當學習期間的生活費。沒人與商量，他們覺得這些足夠補償。

也許那一夜當帶著醉意撲進周然懷里時，的心中只有凄冷孤寂：我沒有做錯過什麼，但為什麼被棄的那一個總是我。而周然的吻與太溫暖，被酒麻痹了大腦與神經末梢的無力拒絕。

此時的曉維又一次被酒麻痹了大腦與神經末梢。不知道路倩倒的是什麼酒，喝的時候無大礙，等周然的車開到半路，就有些天眩地轉了，抓著安全帶和扶手靠著車窗，有太空飄游的覺。

周然遞給一瓶水。曉維擺擺手，沒力氣喝。

“想吐嗎？要我停車嗎？”

“送我回家。”

“哪個家？”

“我一個人的家。”

“喝這樣子，讓我怎麼把你一個人丟在那兒？”

“沒喝多，一會兒就好。”曉維口齒不太清地說，“或者送我去乙乙那里吧。”

車停下，周然扶著曉維下車，到了門口曉維才發現這是與周然兩人的家。掙扎：“我要回家！送我回去！”

周然捂住的：“別讓鄰居看笑話。”他費勁地開了門，把曉維牽進去。

曉維掙周然，趔趄了一下，被周然迅速摟住才幸免摔倒。但因為周然作太急，正撞在的口上，撞得生疼。使勁推他一把：“你做什麼啊？你想做什麼啊？”

周然扯住歪向一邊的，語氣有些無奈：“你醉這樣，我能做什麼？”他把曉維按到沙發上，去洗手間給準備巾時低聲自語，“原來喝醉了是這種樣子。”

周然剛打開洗手間的門，曉維不知何時已到了他后，著他迅速沖進去，對著馬桶吐得稀里嘩啦。

“沒酒量就不要逞能。”曉維記得周然一邊用巾給臉一邊說了這麼一句，后來的事就沒印象了。

林曉維頭痛裂地醒來，臥室的無聲時鐘已經指向十點。一個翻起來，牽了跳的太，疼得又跌回枕頭。

曉維回想起為何又躺在這張床上。昨夜與周然共餐，遇上周然的前任友，也算的前任敵——姑且作敵吧。喝了兩杯酒，醉倒，吐了，再后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四都沒有聲響，似乎屋只一個人。曉維捂著頭又躺了一會兒。其實平時酒量還好，不知為何僅僅兩杯就把自己放倒了。

曉維四面環顧一下。房間與離開前沒什麼顯著變化，只是比在時更整齊得多。

曉維并非很擅長整理東西的人，這一點跟乙乙很像，總把東西隨手一丟，再費勁地收拾，房間里特別整齊的時候不太多。很久以前，周然曾經挖苦說，總把家里搞得糟糟，很難想像能把實驗室弄整齊。近年來他當然不說了，因為他已經不怎麼關注家里的狀況了。

后來家里就整齊多了，因為有鐘點工定時整理，只除了臥室。這還是周然提出的，他說寧可臥室里更一些，也不愿意被陌生人進。因此這里曉維從不假他人之手，而周然出差應酬多整天不在家，所以，臥室仍然經常糟糟。

曉維看著整齊的臥室，心中不確定這里究竟是鐘點工每天在收拾，還是周然將這里保持得這麼好。或者他本不回來睡也說不定。其實周然才是那種很會做家務的人，從從容容地就把一切都弄得很規整，前提是他愿意。而這些年來，即使他看見家里倒掉的油瓶也決計不會彎腰去扶的。

曉維著額頭，對自己的胡思深無聊，然后又發現自己只穿了睡與。印著清雅的水墨蓮花的細肩帶真短睡，在上，就像有只手輕輕著。

記得這件睡是周然在什麼節日或是紀念日時送的，只穿了一次就扔在那兒了。曉維很穿真睡，的睡面料大多是薄薄的棉布。而且曉維也不喜歡過于素雅的東西，喜歡的東西與的個看起來格格不，鐘一切艷麗而和的彩，喜歡熱熱鬧鬧的小碎花大團花一切花團錦簇的圖案。這一點與周然的口味截然不同。

其實以前也素雅也質的覺，不知從何時起就變了。總之，凡是周然喜歡的，就漸漸地開始討厭了。

曉維還發現自己全清清爽爽，是一直使用的沐浴的味道。這意味著昨天有人幫洗過澡。

跳下床，披上外套去書房與客房查看了一下，沒發現周然在那里過夜的跡象。又回到臥室，這一回在床頭柜上發現了自己車鑰匙和一盒抑制頭痛的藥。

這下子，曉維頭疼得比剛才更厲害了。

廚房里，電飯煲調到保溫檔，煲里有粥，桌上有煮好的蛋、切片面包以及花生醬和咸菜。對于常常把早餐和午餐合并起來湊合著吃的而言，相當盛了。

粥熬得又稠又糯，曉維連喝兩碗，吃了一枚煮蛋，把剩下的食整理好。正洗著碗筷時，有人開門，曉維吃驚地回頭，看到一名陌生的中年婦。

那人也吃了一驚，張口便問：“你是誰？”隨即又小心試探：“是周太太？”

這八是周然新換的鐘點工了。在離家前，原來那位鐘點工回老家了。

曉維否認不得，只能點點頭：“你怎麼知道？”

“客廳里有周先生和你的結婚照。我聽說你們結婚有些年了，你的模樣這些年一直沒怎麼變呢，還是那麼年輕又漂亮。”

“是嗎？謝謝。您貴姓？”

“我姓李。你歇著，我來收拾。”

曉維退回房間。李嫂從廚房客廳一直整理到衛生間和臺，單單沒進臥室。

曉維換好了服，離開前向李嫂告別。李嫂停下手中的活，熱心地問：“需要我去市場買些菜回來嗎？”

“不用，謝謝你，李嫂。”曉維走到門口時又回頭，“也謝謝你準備的早餐。”

“早餐？沒有啊。周先生從來不用我準備早餐。”

這一天將近深夜，丁乙乙結束了又一期電臺節目時，接線員說：“丁姐，線上還有你的一位聽眾，很想與你說幾句話。你愿接嗎？”

“請他明天再打吧。”

“我也是這麼跟他講的。可他只想與你私下說幾句，不想讓所有人都聽見，只一分鐘就可以。他已經在線上等了很久了。”

乙乙聳聳肩，把電話接過來。電話那端的聽眾用了磕磕絆絆的方言，聲音也怪怪的，怪不得他不肯接通電臺讓所有人聽見：“我做了一件錯事，惹一位可的士不高興了，很多天都不理我。我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當然要賠禮道歉。態度要誠懇謙卑、低三下四、悔不當初……之類的吧。人需要哄的。”

“這樣就可以？萬一還是不肯原諒我……”

“你都說了是一位可的士了。作為一名可人，怎麼可能不原諒你呢？除非你看走眼了，其實本就不可。”乙乙雖然努力克制，無奈還未從節目狀態里走出來，仍然不改刻薄。

乙乙覺得十分不對勁。究竟哪里不對勁呢？對了，那家伙最后那句話，分明是字正腔圓的普通話，而且那聲音怎麼覺得有點……等乙乙終于想明白，已經走出了大樓。路燈下，沈沉正倚著車門站在那兒，一臉的笑容。

乙乙如此被耍，又又惱，把臉一板，轉就走。沈沉急急攔在前：“我誠懇謙卑地向你道歉。”

“你誰啊？我不認識你。”乙乙走得飛快。

“別這樣啊。你剛才還說，你一定會原諒我的。”

“豬才說過一定會原諒你。”乙乙話一出便知口誤了。

沈沉接得飛快：“對，豬說的。”

乙乙又發作，難聽的話還未想好，自己卻忍不住先笑了，氣勢立減，火氣也就發不出來了。轉瞪一眼沈沉，這才發現他右手包著厚厚的紗布，手捅了捅：“這是干嗎？負荊請罪的現代版本？”

沈沉痛得呲牙：“真的傷了，被一個錯誤作的實習生害的。我真的要向你說對不起，我不知道……”

“好了好了，你已經道過歉了，我接了。別沒完沒了的。”乙乙又輕輕他的繃帶，作一副滿意表，“看，再說你已經遭報應了。我了，陪我去吃點東西。”

乙乙開車同沈沉一道離開，他們誰也沒繼續提那日的不痛快。

回到乙乙家中已是下半夜，沈沉躺在乙乙的浴缸里泡澡，傷的那只手被乙乙用保鮮包得嚴實。乙乙拉不下臉來像沈沉那麼認真地道歉，但是表現在行上。幫沈沉洗頭，干，穿上浴袍。然后，沒有遭遇任何反抗地把沈沉倒。

以不給他的手造二度傷害為名，乙乙用巾把沈沉的胳膊綁到床柱上。再然后，在他上為所為。

沈沉淌著汗，著氣，全繃，從牙里艱難地著字：“我是傷患，你能不能對我客氣一點？”

乙乙趴在他上，掐著他的腰，咬著他的脖子，也著氣，滿意地說：“嗯，傷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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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乙乙的“閑言淡語”——婚姻的相之道

聽眾：我跟我丈夫婚前很相，但婚后總是沒完沒了地吵架，有什麼解決辦法嗎？

丁乙乙：這個嘛……婚姻需要彼此忍讓、相互包容，要經常換位思考，要時時保持耐心，要向對方付出真心，要細心心……

聽眾：天啊，你真的是丁乙乙？你被穿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