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騫澤教書育人的夢想最終也沒能順利實現，他拗不過父親的固執，也拗不過自己心中為長子的責任，盡管對經商從無興趣，葉靈病稍穩定一點之后，他還是回江源上了班，作為葉秉林的助理，開始學習著打理父親闖下來的事業。

向遠在畢業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為向遙轉學，新的學校選在G市的一所全日制寄宿中學，向遙沒有城市戶口，轉學頗費一些周章，向遠大學幾年的小小積蓄幾乎耗盡，其中葉秉林也沒幫忙。

向遠深知這幾年得益于葉家甚多，沒有葉秉林，這一路必然沒能走得如此順利。臨近畢業之即，不是沒有想過今后進江源，為葉叔叔的事業出把力，葉秉林也不止一次提過讓離開學校后直接到江源財務部報到。可是隨著畢業的時間越來越近，葉秉林眉頭越來越深鎖，原本以為順理章的事卻一拖再拖，好幾次他看著向遠，似乎都是心里有事難以訴諸于口。終于有一天他把向遠到家里吃飯，單獨跟談了談今后就業的問題。

他說：“向遠，葉叔叔一直看好你，你學的是財會，但是以你的機靈，何必去做一個小小的財務，要不這樣，你學校的手續辦清楚了，直接到江源來，葉叔叔給你安排一個好崗位，正好人事部需要一個勞資統計，你先做著，慢慢悉一下企業的環境，以后一定會有發展的……要不，就到董事長辦公室做我的助理，和騫澤一樣幫幫我的忙？”

葉秉林的話說得很謹慎，向遠心里頓時明鏡似的，不用費心思去猜，一定是葉叔叔在把往財務部安排的時候遇到了阻力，而這阻力來自于什麼，大家心知肚明。即使公司是屬于葉秉林的，他在江源有完全的話事權，但很多時候，他不得不從全局出發去均衡考慮，不說別的，財務總監葉秉文是他的親弟弟，而向遠只是個值得欣賞的小朋友，再看重，也是外人，他會不余力為考慮就業的安排，卻不至于因為而跟弟弟葉秉文過不去。

說實話，向遠選擇財會專業完全出于對數字及賬目天生的好，至于畢業后是否一定要去做一名會計師，并不執著，所以原本去哪個部門對于來說都不是個大問題，然而葉秉林此時的猶豫卻提醒了一件事，原以為自己進江源是報答葉家，可從現在看來，也許是在給別人添麻煩，葉叔叔越是想盡辦法給一個好的安置，就越會到這一點。做個勞資統計員，憑著葉家的關系進江源，想必是輕松又順利的一份工作，做葉叔叔的助理，也許更是威風，不過江源雖不錯，向遠要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也并不是一件難事，明知道江源有人不歡迎，又不是不能自食其力，何苦給別人添麻煩？

所以向遠對葉秉林說：“對不起，葉叔叔，我打算在外邊找工作。”

“胡鬧。”葉秉林說，“放著現的工作不干，你去外邊找工作，是看不上江源還是跟葉叔叔見外。”

向遠笑道：“說實話，有葉叔叔您在，我進到江源就是大樹底下好乘涼，求之不得的事，不過我就是怕太安逸了，想趁年紀不大，在外面見見世面，今后要是壁了，說不定還得灰頭土臉地求您給我安排個地方呢。”

葉秉林也不糊涂，他知道向遠的意思，雖年輕，卻是個再明白不過的人，既然說出了這番話，心里想必已有了決定，這樣的人，就算出去闖，又能吃虧到哪里去，他沒有什麼不放心的，只不過憾罷了。他嘆了口氣：“你說的也對，趁年輕多闖闖是好的，葉叔叔要是攔住你的話就是不近人了，不過我老了，騫澤也不知道是不是個做生意的料……”

向遠會意，“葉叔叔您年輕著呢，三個葉騫澤都比不上您，不過要是那一天有用得上的地方，就算是給您桌子掃地，只要一句話，我沒有不回來的道理。”

“你這孩子就是會說話。”葉秉林笑了起來，隨即又和藹地拍了拍向遠的肩，“既然想好了，就去吧，需不需要我給你介紹幾個老朋友的公司。”

“需要的時候我一定會跟您開口的。”

向遠從葉秉林的書法走出來，葉昀就等在走道一旁，看見就跟上去問：“向遠姐，你什麼時候搬過來？”

這還是向遠從老鄉回來之后第一次單獨跟葉昀打照面，克制住翻涌而上的異樣覺，淡淡說道：“搬？誰說我要搬？”

“你到我爸公司上班，他不給你提供宿舍？阿姨都說你會搬過來。”

“你代我謝謝阿姨。”向遠說，“我大概不會到江源上班。”

“為什麼？”葉昀頓時又驚訝又失。

向遠朝樓下走：“沒有為什麼。”

的轉很及時，所以葉昀察覺不到眼里一閃而過的恨意，回來的路上向遠已經反復跟自己說，葉昀是個好孩子，即使向遙那天說的話都是真的，當時他畢竟年紀太，――然而無法說服自己，若不是他們的一場惡作劇，也許今天在邊歡笑的應該是向迤，的親弟弟。

葉昀不依不饒地追著下樓，“別以為我不知道，是因為我哥，你生他的氣，所以連帶著生我們全家的氣。”

“沒有的事。”依舊頭也不回。

“向遠姐，你去哪，向遠姐，你先別走啊……”

他得向遠心煩意，不得不在最后一級階梯剎住了腳步，“煩不煩，啊？煩不煩！”

葉昀沒料到的忽然駐足，差點撞到的上，臉一陣紅一陣白的，忽然聽到向遠低聲說了句：“我不是你姐。”

他愣了愣，慌張地笑了一下，似乎想證明像以前那樣逗自己開心，然而連的眼神都陌生了，他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一只手扶住墻，茫然地摳著墻紙的紋路，眼神如迷路的小花狗。

“又要掉眼淚了吧，哭吧哭吧，沒出息的家伙，多大都不會長進。”向遠避免跟他目流，嘲笑道。

沒想到他偏是忍住了，梗著脖子，“誰說我會掉眼淚，我跟你說過不會再哭的。”

“我跟你說過的話有那麼重要嗎？葉昀，其實我不是你的什麼人，你不用這麼……”

“你不是別人。”

向遠在他斬釘截鐵的一句話中詞窮，苦笑了一下。

葉昀不知怎麼的，似乎又找到了說服了自己的理由，“向遠姐，我知道你心不好，你沖我發火，發完了心里就舒服了，沒有關系。”

忽然有些害怕他那點小小的振，無意識間手抓住了扶梯盡頭那的大理石球，心的沁涼。想沖著這個男孩吼：“你為什麼要這樣在我面前委曲求全，不就是因為你的過失嗎，不就是因為你和向遙一樣，變相地害死了向迤嗎？”

當然，不會那麼問，這里是葉家，不想驚任何人，也不愿意自己的緒失控，更重要的是，就算得到了一個答案，那有意義嗎？即使他說“是”，的心里就會好過一點？沒有什麼可以讓向迤活過來了，沒有。即使葉昀愿意拿命來抵，的阿迤，已經死在幾年前的那個秋天，盡管多麼不愿意承認，然而，一切都是命，是向迤的命，和他姐弟的福分就只有那幾年，現在活著的，心的人是葉昀。何必去管他對的好是出于贖罪還是習慣，也許他自己本就沒有答案，活的太明白并不會讓日子變得更輕松。這些年，在對向迤溺水的細節并不知的況下，和葉昀不是也有過親姐弟一般歲月嗎。

向遠匆匆離開向家，甚至沒有跟葉秉林夫婦打聲招呼，任憑葉昀追出去很遠，也沒有搭理。也許在下一次見面，也許在下下次見面，就會心無芥朝他微笑，然而現在還不可以，需要時間，哪怕只是一點點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