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不知心底事》第二十三章

從決定自謀出路那天開始,向遠便正式地開始了找工作的歷程,投簡歷的第一個地方是永凱集團,這個以競爭殘酷而著名的地方。如果說江源是一個功的地方企業,那麼永凱就是一方巨擎,它的擁有者章氏數代豪商,新中國立之后與政府關系切,十年浩劫雖然蒙難不,但八十年代初以房地產重新起家,時至今日企業版圖已拓展集房地產開發、生化、電子業為一的上市集團公司,全省著名的納稅大戶,現任永凱的掌門人章晉萌也同為全國人大代表和省商會執牛耳者。

永凱大廈第十七層的會客廳,零落有致地坐了好幾十號人,在人口度如此高,而又沒有任何強制約束的況下,這是向遠印象中安靜程度僅次于圖書館的地方。永凱年度招聘會的第二次面試現場,向遠經歷了初試時年末搶購一般的擁,還有設在星級酒店的初試那人頭攢的場面,向遠覺得自己今天得以坐在這里,不管最后被錄取與否,都算長了見識。

會客廳里安靜地詭異,唯有紙頁翻的細碎響聲,還有人事部前臺小姐甜的嗓音:“下一位,×××”。那些進出小會客室的腳步或沉重或輕松,有些三分鐘不到就去而復返,有些在里邊一待就是一刻鐘,出來的時候角自然有約得。大概能夠幸存到這一步的都是個或大或小的“英”,向遠想,莫非“英”都是世獨立的?否則邊的這些冠楚楚的人為何一個個正襟危坐、眼神淡漠、面容矜持,明明等待是如此枯燥而漫長,竟然沒有誰和誰互相談討論,不是專注地看著手里的材料,就是獨自作思考狀。向遠自知走出校門時雖算得上履歷輝煌,但坐在這海扎堆、才俊云集的地方著實不起眼,但不認為這個時候張對待會的面試有任何幫助,可又無其它事可干,只得隨手翻開著永凱的宣傳刊,直到覺自己邊的空位被人填補了。

向遠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剛坐在邊的人,眼睛來不及防備,被晃得一花。怪不得見多怪,在主調非黑即白的面試現場,忽然多了這麼一個人,就像肅殺的水墨畫被潑上一小片朱砂。

邊的這個子一鮮艷至極的橙,烏眉紅,面容明。向遠不知道這個子是什麼時候進會客廳的,至起初沒有見到――這樣醒目的長相和打扮,走在云集的商業購區或者夜店,都應該是人矚目的,可是出現在這個地方,未免有幾分奇怪。

“嗨。”橙與向遠視線相,大大方方地打了個招呼。向遠眼睛的余已經看到周圍的不人故作不經意地朝們這邊張

確定了一下對方打招呼的對象是自己而不是別人,這才笑了笑,不與陌生人惡是世的準則之一。

對方也朝出一個燦爛的笑臉,展之下,更顯明眸皓齒。要是這打扮出現在另外的人上,向遠大概會覺得像極了一瓶會走路的鮮橙多,可眼前這子卻讓到無比妥,這也許是穿這打扮的人皮白皙,眉目清朗的緣故,至決不招人討厭。

“好安靜啊,太靜了,像追悼會。”低了聲音對向遠說。

向遠心有戚戚然,笑著點頭。

得到了響應,繼而又朝湊近了一些,認真說道:“你笑起來的樣子有點像陸明君。”

向遠其實并不知道陸明君是誰,也不知道對方這句話是褒是貶,于是順口也給了對方一句,“多謝,你不笑的時候像英格麗?葆曼。”

“英格麗?葆曼”頓時笑得天花墜,“有意思有意思。我就知道這里的人里你最有意思,你穿得都比他們有個得多。”

向遠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萬能的白襯,明智地選擇對的評價不作回答。那子好像這才發現自己的套近乎有些突兀,于是笑著自我介紹:“你好,我章粵。”

后來,向遠有一次問章粵,“我第一次見到你那天,你為什麼穿一那麼奇怪的?”

章粵回答:“我那天出現在永凱之前,已經有一個半月沒有在白天外出行,所以想挑個一點的。我還以為我穿得很好看。”

也回問過向遠,“那天面試的時候,四周靜得要命,誰都不吭聲,你為什麼要跟我說話。”

向遠說,“通常像你這種打扮出現在公司里的,不是老板的兒就是領導的小,這兩種我都不想得罪。”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當時相鄰而坐的向遠和章粵并不知道后來會為朋友,們打過招呼,相互自我介紹,話題依舊得可憐。

章粵百無聊賴,低聲問向遠,“這里坐著那麼多男人,你覺得哪個最有型。”

向遠環視會客廳一周,最后選擇了用手在面前的宣傳冊首頁一指,那里是永凱大老板章晉萌在辦公室的工作照。其實當時向遠并無百分百的把握確定章粵就是章晉萌的兒,指著章晉萌的照片回答章粵的問題沒有討好之意。本來,章晉萌年過半百,但面容材保養得宜,看上去甚至要比跟他年紀相仿的葉秉林要年輕十歲,他面目端正,眼神從容,想必年輕的時候可以迷倒不子,即使作為知名的功商人,他眉宇神間也并無銳氣和疲于奔忙之,濃重的書卷氣使得他看上去更像一個商人。當然,向遠認為的“有型”更多的是出于對章晉萌傳說中眼準,善于抓住政策契機,投資鮮失利的推崇。

章粵當下拍了拍向遠的,“眼不錯,你指的這個到現在都還是個風流倜儻的老帥哥,不過他不算,我是問在場的男人。”

這個問題向遠并不太興趣,不過枯坐著也是坐著,配合地再次四看了看,然后虛指了一下小會客廳的落地玻璃窗那頭,端坐在主面試位置上的年輕男人。即使隔著這麼遠距離看過去,用“謙謙君子,溫潤如玉”來形容他似乎也并不過分。

“誰?”章粵好奇地挑高了眉。

“那個艷尸。”

章粵撲哧一笑,是對向遠說這里像開追悼會,那麼人人必須瞻仰的面試自然是就像是追悼會上那個惟一的主角――尸

不知道是心靈應還是什麼,“艷尸”似乎意識到外面有人對他不尋常的關注,過玻璃朝們的方向了一眼,然后抿一笑。

“他是對你笑嗎?”向遠問。

章粵說:“是啊,我就是那個來找‘艷尸’吃午餐的寡婦。我跟你真有共同語言,你覺得有型的兩個人,一個是我老爸,一個是我老公。”

那一次面試,向遠最終被“艷尸”――永凱的行政副總,也就是章粵的夫君、章晉萌的乘龍快婿沈居安錄取,不知道是因為表現過于優異力挫群雄,還是章粵的枕頭風最終起了作用。了永凱財務公司的一名本核算會計,七個月后,調職為沈副總的助理的助理,也就是副總邊的二級助理。

沈居安在永凱主管市場開發,他和他邊的工作人員構了永凱最前線的參謀部,和他謙和儒雅的外在截然不同的是雷厲風行的工作作風,用永凱總部的人的話說,十八樓章董邊的人個個帶眼鏡,十七樓副總的小兵走路像是沖鋒。

沈居安就是這樣一個充滿了矛盾的人,據說他出生貧寒,沒有任何背景,僅靠一付好皮相娶得章家公主,一躍為東床駙馬,可這個靠人起家的男人在非議中一路高升,背后閑言碎語的人不,但當面能找到理由撼他的人卻一個也沒有。永凱的男人,誰都在心里鄙薄過沈居安,可誰都想為沈居安――當然,也沒有人可以代替沈居安,他坐擁如花眷,卻平均每天工作十五個小時以上;他就平時連對待大廈清潔工都彬彬有禮,笑容令人如沐春風,裁減冗員、打擊商場競爭對手時卻著名的“心狠手辣”;他從不否認自己靠一場婚姻謀得了如今的名利,卻能讓永凱的投資增長額短短三年在他手中翻了一番……到了最后,所有的人能夠挑剔他的最后武也只剩下他“攀龍附”的婚姻,可他的婚姻偏偏是幸福的,在任何人眼里,他和章家大小姐都是神仙眷一般的恩夫妻。他邊的員工,往往是整個永凱最能干的、熬夜最多的、老得最快的、升得最早的。向遠雖然只是二級助理中的一個,不過欣賞沈居安的辦事方式,也很適應這樣鼓的工作節奏,在永凱的日子后來竟記憶中最快樂愜意的工作生涯。

章粵和向遠的友莫名其妙地持續著,向遠雖然人前都是一付笑臉,但其實并不是個容易混的,何況是跟背景、好大相庭徑的章粵,但是跟章粵打道的時候,章粵很容易讓人忘記是永凱的千金,向遠老板的老板的夫人,就是,左岸的老板娘,際如云,可偏跟還是小兵一個的向遠做了朋友。

向遠跟章粵悉之后不得不為左岸的常客,按章粵的話說,爸爸和丈夫的事業算什麼,都比不上的左岸有意義。

向遠在左岸見過好幾次沈居安,有時是來接妻子,有時是帶客戶來捧場,他在這里見到向遠,并不擺領導的架子,笑著跟打招呼,完全就像不是他的員工,而是他妻子的朋友,倒是向遠自跟他保持距離,甚套近乎,回到公司,各司其職,決口不談私事,章粵從來不問,向遠也不怎麼提夫君工作中的細節,這大概也是厭惡拉扯帶關系的沈居安并不排斥向遠的原因。

沈居安在的時候,凰一般的章粵就像只小麻雀一樣圍繞在他邊,歡快地嘰嘰喳喳,他總是溫溺寵地看著他的妻,畫一般的一對璧人,天造地設,誰都稱羨,可是,向遠打賭沈居安并不一定知道章粵酗酒,至不知道程度之嚴重。

向遠去左岸大多數是在章粵留給自己和人的貴賓廂里,人的時候,章粵就開始一杯杯地喝,50多度的烈酒,飲涼白開一樣,向遠不喝酒,也不喝飲料,通常只是一杯水,跟章粵各喝各的,偶爾杯,互不妨礙。經常和章粵在一起的還有的表弟程錚,不過按照章粵的說法,以前沒結婚的時候跟程錚喝酒才一個爽快,后來他家里有了人,收斂得居家婦男一樣,不到十點就頻頻看表,還不如跟向遠用白開水杯有意思。

向遠不是沒有勸過章粵,喝酒傷喝點。章粵總是笑著問,不喝干什麼。就連程錚也對向遠說,能勸得住的話他早勸了,章粵不糊涂,高興,就由去吧。

有時喝得爛醉,如果向遠次日休假,章粵就會央求向遠送回去,向遠大學時候考的駕照,如今才派上用場。章粵婚后跟單獨沈居安同住,自家的樓盤,當然挑最好的地段最好的一棟,然而不管怎麼醉,都會捱到早晨才肯回家,沈居安很早就開車出門,他想必很見到妻子的醉容。

章粵的酒醒得快,獨自在家昏睡半日,清醒后又是一個玉人,告訴向遠,因為彼此的作息時間不同,害怕互相打擾,和沈居安分別睡在不同的房間,彼此有時間有興致才“約”在一起。章粵自己打趣自己,說一輩子都在約會,到老都新鮮。

“人人都說我最幸福,向遠,你為什麼不問我幸不幸福?”章粵說。

向遠冷眼看:“好吧,你幸不幸福?”

章粵點頭,“我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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