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不知心底事》第八十七章 我們可以一起去看日出嗎

葉昀的事理結果遲遲未下,行政分是免不了的,但是不管怎麼樣,他不用去面對牢獄之災。經歷了那件事,葉昀好像一夜之間了不,也安靜了很多,整個人都沉靜下來,再也不是那個曾經懵懂的純白年。有一次,向遠對他說:“如果不想再回到隊里也不要,就到公司來幫我吧。公司有你的一份,這也算是你的分事。”葉昀當時隨口應了一句:“好啊。”

他太過安靜了,也太過聽話。只要向遠說的,他什麼都愿意,什麼都點頭。向遠一時間不知道這樣的改變究竟是好還是壞,也試過把心理醫生請到家里來,嘗試著跟葉昀通,希葉昀能夠擺那一段噩夢,可是他夜里在沒有被夢魘驚醒過。禮貌的送走了心理醫生,他笑著對向遠說:“別擔心,我沒事。”

后來,向遠和葉昀起一把孩子從醫院接回了家。這個被做余生的男孩從剛降臨到世界起就多災多難,還沒睜開眼睛,便永遠地失去了親生父母。他出生的時候沒有足月,先天不足,孱弱多病。醫生說,這孩子也算是幸運的,假如他生在普通人家,只怕逃不過早夭的命運。

幸運?向遠抱著孩子,不住苦笑。孩子總是無辜的,他們降臨到這個并不麗的世界沒有選擇。有時看著那張皺的笑臉,還有他睡著了之后握的小手,向遠總是會想,假如有一天,這孩子長大了,心中會不會有恨?然而他就這麼措手不及的來到了邊,這是向遙給的最后的紀念,如果可以,向遠愿意給孩子整個世界。

向遠依舊要把很多的時間投到工作中去,陪著孩子更多的那個人是葉昀。雖然家里請了專業的育嬰人士,還有自稱帶大了很多個孩子的楊阿姨,但是葉昀在這個孩子上傾注的心比誰都多。他無微不至的守在這個孩子的邊,恨不得什麼事都親歷親為。小小的嬰兒好像也知道誰對他好,所以仿佛跟葉昀特別親。葉昀笨拙而生地把他抱在懷里時,他一雙烏溜溜的眼睛顯得特別安詳,有時還會出稚的小手,朝著葉昀咯咯地笑。只有當葉昀微笑地看著孩子的時候,向遠才覺得他的心是安放著的,他在這個新的生命面前一點點地找到了救贖。

閑下來的時候,向遠甚至會陪著葉昀在黃昏的時候,抱著孩子一起在附近散步。們一家深居簡出,平時車進車出,所以兩人走在舊式的林蔭道上,認得他們的人并不多。

孩子滿月之后比原來好看了一些,本來嘛,向遙和滕俊都是漂亮的年輕人,這樣一對男的后代又能難看到哪里去?向遠抱著他,偶爾也會有不認識的婦和老人走上來逗逗孩子,當別人夸贊著孩子可又漂亮時,向遠和葉昀心底都是油然而生的喜悅。有一次,一個中年大姐著那張紅的小臉,連聲說:“你們夫妻倆真有福氣,孩子長大以后一定像爸爸那樣標致。”

言者無心,聽者心中卻難免有意,向遠和葉昀對視了一眼,彼此目中都難免有些尷尬,他們都以為對方會開口辯解,但是誰都沒有出聲。那位大姐走后,葉昀把孩子從向遠的手里接了過來,單手抱在懷里,另一只手則悄悄地把向遠的手抓在手心。向遠沒有說話,卻看著葉昀笑了。

是啊,何必解釋呢?余生就是他們共同的孩子。

從那刻開始,葉昀的興致就明顯的高了起來。他故意地走到向遠的面前,把臉和孩子近,煞有其事地問:“向遠你說我和孩子哪一個更好看?”

向遠說:“我記得你最恨別人說你好看,我可不想惹麻煩。”

葉昀有些不好意思,“別人不能說,但是我想聽你說。”

這是滕俊那件事之后,葉昀第一次真正地開心了起來。向遠的心也被夕的艷紅映得暖暖的,撲哧一笑,“誰都沒有你好看。”

兩個月后,就是葉騫澤失蹤的五周年,也是一個漲的日子,向遠和葉昀一道驅車到了海邊,懷里抱著的,是從六榕寺取出的葉靈的骨灰。

向遠站在漉漉的礁石上,看著比海更灰的天。白的浪一道一道的撲過來,覺得自己活著就像站在這浪里,總想爬到浪尖,可是就算好風憑借力,打到巖石上,還不是碎無數的水沫。想起來,倒不如石沉大海那般安靜。

抓起起一把葉靈的骨灰,撒向大海。假如這海水永不枯竭,日月永在,那麼落,葉靈和葉騫澤的這一輩子就這樣吧,塵歸塵,土歸土,和恨都隨今天的水走,山月的清輝永遠在記憶里,是再也回不去了。

向遠對著無盡的虛空,在心里默默的說,葉靈,你是對了,沒到死的那一天,誰都不敢說得到。現在你得到了,他活著的時候不敢回答你的那句話,可這一生除了自己,他最的還是你。

葉昀站在不遠,把白的花扯碎了,也拋進海水。他在祭奠逝去的那些人,也祭奠自己死去的昨天,當水漸漸漫到了足下,他小心翼翼的跳到向遠的邊。

“他們都走了,我們回去吧。”

返回的路上,葉昀在副駕駛座不停的玩著自己的手機。向遠無意中看到他的屏保,是余生的一張照片,他是真的這個孩子。

葉昀發現了他的注視,笑著說:“你有沒有覺得這孩子笑起來像我?”

“是嗎?”向遠忍俊不,一丁點大的孩子,誰看得出像不像。

葉昀似乎對這兩個字的敷衍相當不滿意,認真地說:“今天早上楊阿姨抱著孩子在院子里看我打球,有一個人從門口經過,還問這是不是我的小孩。你看,別人都這麼說,證明真的有點像。”

“那你怎麼回答?”向遠拐進回家的路口,漫不經心地問。

葉昀抿一笑,“我當然說是。”他停頓了一會兒,忽然把頭扭向車窗的方向,“向遠,假如……我是說假如啊,我們也有孩子,長得會像你還是像我?”

向遠看了他一眼,他卻怎麼也不愿意轉過臉來。

“這個啊,我沒有想過。”

“哦。”葉昀應了一聲,好像有些失

其實向遠很想告訴他,沒有別的意思,只不過他們有了余生,就已經足夠了。

葉昀很快就把話題轉開了,“不知道孩子睡醒了沒有。看孩子的大姐今天有事,家里就只有楊阿姨,糊涂起來,該不會忘記喂孩子吃的東西吧。”

向遠笑他,“誰你都不放心,待會兒你自己去看。”

葉昀不再說話,擺弄手機的手指卻沒有停過。

向遠放在中控臺上的手機忽然振了起來,騰出一只手去拿,葉昀卻一把按住的手,“別看。”

“怎麼了?”向遠有些莫名地挑眉,接著有幾分明白過來,“你發的嗎,又搞什麼?”

葉昀別扭地不出聲,半晌才說:“算了,我幫你刪了它。”

“這怎麼行,發給我就是我的了,要刪也得我來刪。”笑著撇開葉昀的手,那手機抓在掌心,葉昀詞窮,只得低聲哀求了一句,“現在別看……嗯,等到晚上好嗎?”

“理由?”向遠覺得好奇又好笑。

“反正等我睡著之后你再看。”

神神,不知道你想干什麼。”

說話間,車子離葉家的老宅只有幾十米了,隔著一個彎道,葉昀在座椅上忽然直起了背,“向遠,你看,那是什麼?”

向遠瞇了瞇眼睛,朝葉昀所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碧綠的樹梢,樹梢的上頭濃煙滾滾,直沖天空。而那棵樹多麼悉,每天早晨當拉開窗簾,幾乎可以聞到那樹葉的氣息。

“火?”

向遠下意識地踩了踩油門。然而過了那個彎道,車子便再也沒辦法前行了,圍觀的和四慌張跑的人把車道堵得水泄不通。

葉昀和向遠從車上沖下來,人們圍觀的焦點不是葉家是什麼?濃煙從二樓的窗口滾滾涌出,伴隨著約可見的火舌。

“起火了……葉家的大房子起火了……”

葉昀力撥開人群,到最前端。圍觀的人意識到屋主來了,也紛紛側讓出一條窄道。有熱心的人在一旁說,他們也是剛剛發現這里出了事,火起得非常突然,沒幾分鐘火勢就變得非常猛烈,已經有人撥打了火警電話,但是救火車卻仍沒有出現。

葉昀和向遠還來不及說話,葉家一樓的大門被人打開了,一個人影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葉昀捂著鼻子沖到院子里扶住了那個兩條的人,那人花白的頭發散,別煙嗆得一臉的淚水,不是楊阿姨還能是誰。

“孩子呢?你出來了,怎麼不見孩子?”向遠也跑了過去,一把揪住楊阿姨急聲追問。

楊阿姨咳個不停。

“說啊,孩子在哪里?”

“火……哎喲……我的媽呀……孩子在樓上……我就在一樓的沙發上說了一會兒……咳咳……差點沒了老命……”楊阿姨嚇得舌頭都打了結。

向遠一聽,心神俱裂,瘋了一樣地推開拍著自己口的楊阿姨,“你,你怎麼能只顧自己逃命,把孩子扔在樓上?”

葉昀一言不發地回頭了一眼,越過許多人的頭頂,救火車并沒有如他所愿地在路口出現。也怪不得消防隊誤事,葉家是老房子,又恰逢干燥季節,一旦遇見火便是一發不可收拾,而且這火是從二樓起來的,短時間如此兇猛,其中必有詭異。

“你干什麼?”向遠發覺了葉昀的不對勁,及時扯住了他的袖,厲聲喊道:“你要進去?瘋了嗎?上面燒什麼樣子了你難道不知道!”

“我知道,所以我不能讓孩子留在上面,他等不到消防車出現的。”

“不行,葉昀,不行,你不能去。”向遠哭出聲來。孩子還困在樓上,這已經令,如果葉昀再闖了進去,這就是把往死路里推。不顧一切地拖住葉昀,“你這是去送死你知道嗎?”

葉昀這個時候反而遠比向遠冷靜,“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孩子出事,我會帶著他出來的,你等著我。”

“葉昀!”

向遠的力氣終究不如他。他用力地甩手,向遠趔趄著退了幾步,葉昀的影便消失在楊阿姨逃出來時開的大門

一陣陣熱浪撲面而來,向遠分不清臉上的究竟是汗水還是淚水。葉昀聽不到的聲音,甚至也不記得自己當時究竟有沒有發出聲音,只記得二樓的窗口上,喧囂的濃煙里,一張慘白的人的臉一閃而過,那張臉上甚至還帶著奇異的笑容。

這是定格在向遠那一天記憶里的最后一個畫面。

認得出那張臉--袁繡!

盡管消防人員趕來后極力搶救,那一天,葉家的老宅還是在一場烈火中幾乎化廢墟。這場火來勢洶洶,公安人員在一片狼藉里找到了據說是汽油罐燃燒殘留的證據,而與這棟老宅同歸于盡的,還有一人炭黑的尸

向遠沒有過這棟老房子,這老房子和生活在這里的記憶一樣冷清,但是當它終于在面前以最決絕的方式毀于一旦時,的心卻空了,里面好像除了劫后的灰燼,再也沒有留下什麼……

坐在燒傷科隔離病房的簾子,看著全被紗布包裹著的葉昀。葉昀沒有食言,最終還是在消防人員的協助下,和孩子一起回到了向遠的邊,可是他同時帶回來的,還有全超過65%面積的二度以上燒傷。醫生說,與他表面的燒傷相比,更令人擔憂的是呼吸道、肺部的灼傷和吸過量一氧化碳的中毒癥狀,稍有不慎,就會因為窒息和染而亡。從他被送醫院氣,燒傷科全醫護人員就免假地調了起來,醫院組織了最好的專家進行會診,整整二十三個小時的手搶救,才把他的一條命從死神那里拉了回來,但是他一直沒有醒過來,也沒有度過危險期和染期,隨時有可能死于一場微小的并發癥。

向遠怪過葉昀,他明知沖進去是不智的,還是把一個人扔在了外面,可他究竟為了什麼連命都不要,向遠也心知肚明。葉昀始終覺得自己欠了向遙一條人命,如果他眼睜睜地看著孩子被燒焦炭,后半生的他或許不會比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更好

報應是什麼?向遠沒有害怕過,但是沒有想到這報應會應驗在葉昀上,這才是所謂報應最狠毒之。是毀了袁繡的孩子,從神病院跑出來的袁繡還給了一場熊熊燃燒的烈火。袁繡一定是誤以為那孩子是向遠的骨,因此才舍了命地瘋狂報復。一眼還一眼,因果循環,可是所有的孽都是種下的,為什麼不能自己還?

夜深了,病房里的儀滴答滴答的運作聲機械而冷酷。風打落了玻璃窗外的樹葉,掌大的葉子,枯黃的,拍打在玻璃上,啪的一聲輕響,瞬間又不知被卷向了哪里。

葉昀以前說過,落葉是可憐的,時間到了,它再留枝頭,也不得不走。

可是向遠當時說,最可憐的不是落葉,是被迫留在來的樹干。葉子走了,它自有它的歸宿,而那棵樹干看著曾經屬于自己的那部分一點一點地離開,最后什麼都不剩,可是它還得矗立在那里,一直在那里。

消防隊員發現葉昀的時候,他已經昏迷,但是仍然把孩子抱在懷里。向遠寧愿他永遠都不知道,早在救護人員到來之前,脆弱無比的孩子就已窒息亡。孩子,可憐的孩子,的余生就這麼葬送了。

向遠無意中看到自己的袖,為了能夠靠近葉昀,上穿著防止細菌染的隔離服。服是白的,墻壁是白的,天花板是白的,病床上的葉昀是白的……開始覺得這一幕驚人的眼,這多麼像反反復復經常做的那個夢啊。夢中面目模糊的人一,坐在四周都是白茫茫的所在,除了白,什麼都沒有。每次從這個夢中醒來,向遠的心里都悵然無比,然而竟一直沒有想到,這個人,原來就是自己。

那個江湖騙子滿口謊言,但唯有一句話沒有說錯,這一生,富貴如云,但是過的人,卻注定一個一個地離開。

向遠這個時候才記起自己的手機,上面還有一條葉昀發過來的沒有來得及查看的短信。

葉昀說,你知不知道,大哥向你求婚的那個晚上,我一個人去看日出。天亮了,下了一場雨,太沒有出來,我坐在車上大哭了一場。向遠,我想知道你究竟有沒有過我。

向遠合上手機,慢慢地雙膝跪在冰涼的地板上,跪在從不相信的滿天神魔面前,握著從葉昀外套口袋里找到的那半個斷頸觀音,平生第一次如信徒般虔誠祈求上蒼的悲憫。

不知道自己究竟保持這個姿勢過了多久,直到葉昀床邊的監護儀上出現了異樣的波。值班的醫生那邊得到了訊號,匆忙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在他們到來之前,向遠跪坐在床邊,用最輕快的聲音對床上的人說:“看啊,天要亮了,我們一起去看日出。”

(完)

    人正在閲讀<山月不知心底事>
      關閉消息
        猜你喜歡
        通過以下任何一個您已經安裝的APP,都可訪問<歡享小說>
        首登送5800,日簽580書幣
        及時更新最火小說!訂閱推送一鍵閱讀!海量書庫精準推薦!
        2 然後輕點【添加到主屏幕】
        1請點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