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妲回到廚房，見陶沙已經把黃瓜切好了，裝在盤子里，放了醬油等作料，頂上還堆著一小堆切得很細的姜末蒜末。連忙拿了一雙筷子，準備來攪拌。

他問：“有沒有個大點的碗，可以蓋住這個盤子的？”

“有啊，怎麼了？”

“幫我找出來一下。”

把大碗找出來遞給他，他洗干凈了，蓋在盤子上，然后連盤帶碗一起端起來，合了，上下搖起來。

搖了一會，停下，揭開上面蓋的碗。

發現各種作料都和黃瓜均勻地扮在了一起，盤子周邊干干凈凈，不像平時扮黃瓜那樣，總把盤子邊緣弄得臟乎乎的，還總有幾給拌到盤子外面去了，不由得稱贊說：“哇，你這個辦法比我用筷子拌強多了。”

“不過你不適宜用這個辦法，因為你手太小了，這又是盤子又是碗的，你可能抓不住，可別把盤子打了，把手劃傷了。”

一向都覺得自己的手長得不好看，手指不夠修長，指甲殼比較短，不像詹濛濛，十指修長，指甲殼的形狀長得像店子里賣的甲，不管涂什麼的甲油都很好看，而涂什麼甲油都不好看，像頂著十個小小的方形瓷磚。

他顯然是注意到的手了，不然不會說手小。

什麼手小啊，意思就是說我手指短！這個人真是的，怎麼總是注意到人家的短呢？難道就不能多注意一下人家的長嗎？

不過有點沮喪地想，我有什麼長？長都被詹濛濛占了，活該我給做陪襯。

他問：“你們一般在哪兒吃飯啊？”

“一般就在客廳吃。”

“客廳吃飯不熱嗎？”

“還好。”沒說們是只穿三點式吃飯的，所以不熱。

“那我們把飯菜端到客廳去吧。”

“不了，你怕熱，我們今天轉移到我媽臥室里去吃吧。”

“我已經吃過飯了的。”

“再吃點，嘗嘗你自己炒的青椒。”

“我吃了你們夠不夠？”

“你干嘛要吃我們呀？”

他一愣，隨即紅了臉。

趕快解釋：“開玩笑的，開玩笑的，你別介意。這麼大兩盤菜，肯定夠我們三個人吃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

兩人把小飯桌和小凳子都搬到林媽媽的臥室里，再把飯菜端來放在小飯桌上，林妲跑去詹濛濛：“濛濛，飯好了，出來吃飯吧。”

“我還沒好，你吃吧，我不在家吃，和他出去吃。”

只好回到媽媽臥室里，對陶沙說：“說不在家吃，和你出去吃。”

“你去告訴，今晚不看電影了，出來吃飯吧。”

“不看電影了？”

“我剛才出了一的汗，怎麼能到電影院去污染空氣？”

“可惜我家沒——你能穿的服。”跑到詹濛濛臥室前，敲了敲門，小聲說，“不用打扮了，他說今天不看電影了。”

詹濛濛“呼”一下把門打開，張地問：“怎麼回事？為什麼突然不看電影了？”

把他說的理由轉達了，催促說：“走吧，去吃飯吧，跟他一起吃飯不是比看電影還好？”

“好什麼呀！暗箱作業也搞不了。”詹濛濛跑回去對著鏡子收拾了幾下，說，“走，我去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兩個生來到林媽媽的臥室里，三個人寒暄了幾句，詹濛濛就單刀直地問：“怎麼突然決定今晚不看電影了？”

“我一汗氣，今天沒法去了。”

“你可以回去沖涼換服啊。”

“那多麻煩。”

“那有什麼麻煩的？”

“我住在很遠的地方，路況又不好，開來開去得老半天。”

“那就到商場買件服換上——”

“算了，明天再去看電影吧。”

詹濛濛聽說明天還有戲，就不再堅持了：“好，那就明天。明天你直接到公司去接我吧。”

“好的。”

“是Shirley那間公司，你知道吧？”

“知道。”

“你五點半來接我吧。”

“好的。”

詹濛濛想了想，改口說：“你六點來接吧。”

“好的。”

“然后我們先去吃晚飯，吃了晚飯再去看電影。”

“好的。”

三個人開始吃飯，林妲覺自己有點多余，便囫圇吞棗地吃掉一碗，站起說：“我飽了，你們慢吃。”

他問：“吃這麼？是不是我菜炒得不好？”

“不是不是，我已經吃了很多了。”

他沒再說什麼。

詹濛濛更是一聲不吭，好像生怕一說話就會留下來再吃幾碗一樣。

拿著自己的碗筷，離開那屋，隨手把門帶上，然后來到廚房，把碗筷放到水池里，想收拾一下戰場，但發現沒什麼可收拾的，陶沙都收拾過了。

悶坐了一會，不知道干什麼好，心里老想著媽媽的臥室現在變了“暗箱”，不知道那兩人在里面怎麼樣的“作業”。

可能是因為剛吃了飯，特別是吃了辣椒，覺有點燥熱，決定去沖涼。這麼多年了，洗澡都是穿著服進去，裹著浴巾出來，回到臥室才換上干凈服。但今天不行了，得把換洗的服拿到洗澡間去，還不能穿睡，得穿能見客的服。

唉，家里有個男人真是麻煩！

等沖了涼出來，看見詹濛濛正穿著三點式在往客廳冰箱搬運剩飯剩菜，問：“他走了？”

“嗯。”

“這麼快就走了？”

“嗯。”

“你沒留他多坐會？”

“家里這麼熱，我怎麼好意思留他多坐會？”詹濛濛有點沮喪地說，“這下可好，肯定把他嚇壞了。他家里肯定都是中央空調，哪里吃過這樣的苦？”

林妲安說：“沒事，他不會嫌棄你的，因為他知道這不是你的家。”

“但他肯定能猜出我家也很窮，不然我怎麼住得慣這樣的地方？唉，都怪你，你怎麼能讓他進屋來呢？”

“外面那麼熱，難道你忍心讓他在外面等？”

“你可以讓他到公司去接我啊。”

“但是你那時已經離開公司了。”

詹濛濛咕嚕說：“反正我以后是不會讓他再到這里來接我了。”

“其實你正好應該讓他到這里來接你，可以考驗他一下，看他能不能為了你吃苦。”

“我干嘛要考驗他？我要的是跟他一起福，而不是要他跟我一起苦。”

“萬一哪天你們必須一起苦呢？”

“怎麼會呢？如果他的家不能保證我以后不苦，我還要他干嘛？”

“世事變幻，你能保證一輩子都順風順水？”

“以后的事以后再說。你現在就讓他苦，他就嚇跑了，還談什麼以后？”

“如果他會嚇跑，那還是現在就嚇跑的好。”

“你太拽了，這樣會當‘齊天大剩’的。你捫心自問，你愿意苦嗎？難道你不愿意住在有中央空調的房子里？”

“我當然愿意住在有中央空調的房子里，但既然我只有這種破房子住，我也沒什麼好埋怨的。”

“可是人家都說‘兒子要窮養，兒要富養’，窮養出來的生就很賤，沒有大家閨秀的品行，特別容易被一點小恩小惠勾引出軌，哪個富家子弟愿意娶這樣的生？”

覺得這話有問題，應該算是窮養出來的生，但覺得自己一點也不賤。

這一代人大多是獨生子，但人家有父母兩個掙錢，而只有媽媽一個人掙錢，所以總是比別人窮。想起小時候，每次想媽媽買什麼東西，而媽媽買不起的時候，就會對說：“我把你送給王阿姨吧，有很多錢，可以給你買這個。”

而每次總是揪住媽媽的袖子：“我再不要東西了，你不要把我送給王阿姨！”

“為什麼你不愿意跟著王阿姨呢？那麼有錢，可以給你買好多好多東西。”

“但不是我的媽媽。”

“你媽媽是個窮媽媽，你跟著干什麼？”

“我就是要跟著。”

后來聽到一首歌曲，有一句歌詞特別：“一路上有你，苦一點也愿意。”

覺得這就是的心，只不過沒能力用這麼簡單的詞語總結得這麼通。

把這一句唱給媽媽聽，媽媽也，但故意裝作不在意地說：“人家這是唱給人的，不是唱給媽媽的。”

“我沒人嘛，當然要唱給媽媽，等我有了人，我再唱給他。”

“就怕你今后的人不能這樣對你——”

“那我就不這樣對他！”

有段時間，爸爸想把接到邊去，媽媽來征求的意見：“你爸爸說想趁你現在還不到21歲，給你辦探親移民，到國去跟他生活。他現在過得還不錯，你跟著他肯定比跟著我強。”

“我不去。”

“為什麼？”

“我要跟著你。”

“跟著我——會窮啊。你看人家都買了私家車，買了商品房，你媽沒能力，車也買不起，房也買不起。如果你去你爸那邊，車呀房呀都有——”

“我不去。”

“為什麼？”

“不是說了嗎？一路上有你，苦一點也愿意。”

“但是你今后總要離開我的呀，等你上大學了——”

“我就在這里上大學。”

“大學畢業了呢？”

“就在這里工作。”

“你結婚了呢？”

“結婚了也跟著你，他上我們家來住。”

“我們家這樣的條件，別把人家嚇跑了。”

“那就說明他不我，嚇跑了算了。”安媽媽說，“我們家條件不差了，說不定他家條件還不如我們家呢。”

“唉，如果他家條件還不如我們家，我又不忍心你跟他結婚了。兩邊條件都不好，你們的日子會過得很慘。”

“我不怕。”

“你不怕，他還怕呢。”

“他怕就他滾蛋。”

“但是你總不忍心自己的孩子也跟著苦吧？我這一輩子，過什麼樣的生活都無所謂，但是不能給你很好的生活，心里總是很疚——”

“干嘛疚啊？你給我的生活還不好嗎？大學教授的兒，吃得好，穿得好，誰不羨慕啊？”

媽媽地說：“我這兒，從小就會寬我的心，真不知我上輩子積了什麼德，修到這麼好的兒。”

“是我上輩子積了大德，修到這麼好的媽媽。”

“媽媽好什麼呀，連個完整的家庭都沒能給你。”

“誰說不完整？我們兩個人是世界上最完整最完整的家庭！其他任何人都是多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