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回不去的年Chapter 4 我變了一個四眼熊貓

討厭那個老師,所以不學他的課,績差了,究竟報復到了誰?

孩子的反抗在大人眼中也許是可笑而稚的,可那是我們唯一知道的方法,悲壯地義無反顧。

我變了一個四眼熊貓

雖然媽媽叮囑了我要去給趙老師道歉,可是我沒有去,我對這個惡毒的老巫婆沒有任何歉意。

經歷了抄作業的正面反抗事件,我對的極度畏懼全部轉化為了極度討厭,上的課我開始公然趴在桌子上睡覺,或者看小說。如果用筆頭丟我,我就高高抬起頭,惡狠狠地瞪著,你不是要我聽課嗎?那我現在就“全神貫注”地聽。作業也不再自己做了,既然認為我抄襲,那我也不能白擔了虛名,索再不做數學作業,所有的作業都是抄的。

也許這世上的事就是這樣,的怕的,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我當時人雖小,可對趙老師的恨絕不小,又是一副豁出去不要命的樣子,漸漸地,開始不再管我。

說來可笑又可悲的是,我第一次真地想抄作業時,竟然借不到作業去抄,在這個班級里,我沒有一個朋友,我所能借作業的人就是我的前后左右,可他們全都不肯給我看,正當我在心里冷笑趙老師高看了我時,張駿大搖大擺地走過來,一聲不吭地把他的作業扔到我的桌上。

我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盯著他的作業發呆,他看我沒作,以為我不想抄他的作業,沒好氣地說:“我抄的是陳勁的作業。”陳勁是我們班的天才兒,數學從來都是滿分,閉著眼睛考試,都能甩開第二名老遠。

我立即翻開作業抄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麼,心里很激,可就是說不出來一聲“謝謝”,只是頭埋在作業本上,小聲說:“你做的,我也會抄。”

他哼地一聲冷笑,也不知道究竟在冷嘲什麼。

我以為他已經走遠了,可很久后,他的聲音突然在我的腦袋頂上響起,“有你這麼抄作業的嗎?拜托!你能不能稍微改加工一下?”我立即手忙腳地涂涂改改,等我改好后,抬起頭想問他可不可以時,邊卻早已經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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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鄧小平的市場經濟改革,中國的南大門打開,神州大地開始經歷一場前所未有的變革。香港與臺灣的流行文化,先于他們的資金和技影響著大陸。

我們這個年紀的人都曾迷過《楚留香》,鄭秋演繹的楚香帥為倜儻瀟灑的代名詞;萬人空巷地看《雕英雄傳》,翁玲幾乎為所有八十年代人的蓉兒;因為《上海灘》,很多生對黑道的定義是周潤發。

我們都曾為了追看這些電視,和父母討價還價、斗智斗勇。我就為了看《雕英雄傳》,先裝睡,等父母都睡了,又爬起來,溜到客廳看電視,聲音開得很小,耳朵著電視看。

那時候看電視,覺不是個人的事,是集的行為,每天晚上看,第二天和同學熱切地流,所有電視劇的主題歌,竟然只靠著聽,就能把歌詞全都記錄下來,然后傳唱,班級里如果誰能第一個擁有電視劇歌曲的歌詞,那絕對是值得驕傲的事,全班同學都會圍著你,向你討要歌詞。很多生都有歌本,用鋼筆一字字抄錄好歌詞,旁邊著港臺明星的畫,把它裝飾得奐。

在港臺歌手中,小虎隊絕對是其中最歡迎的組合。隨著他們的圖和海報在班級里流傳開來,同學們都在談論小虎隊,三只小虎各有擁壘者,到底哪只小虎更好看是生們爭論不休的話題。小虎隊的磁帶在班里傳聽,男生和生都哼唱著《青蘋果樂園》、《星星的約會》、《》。

我的生活沒有朋友,所有的這些樂趣,我都是隔著一段距離在欣賞。

我唯一的朋友是書籍,各種各樣的書,只要能拿到手的,不管能不能看懂,我都會從頭翻到尾。天氣溫暖的時候,我可以在學校里隨便找一個地方看書,可天氣寒冷時,我沒有地方能去。

我有了一個奇怪的嗜好,常去那個游戲機房看小說。花兩錢買一杯桔子晶沖出的果味坐在屋子一角看書,隔一會喝一小口,保證離開前恰好喝完最后一口。其實,我一點都不喜歡那個桔子,不過在我小小的心里,有著奇怪的換標準。我買一杯果,就覺得不是白占你的地方,我是花了錢的,那我就可以理直氣壯地坐在那里看小說了。

時間長了,漸漸地,我認識了上次打臺球的三個人,看球的那個就是這家店的老板,姓李,周圍的人都他李哥,我小朋友的那個許小波,在我們市最好的重點中學讀初中,大家他小波,另一個年紀比他大的姓翟,他們都他烏賊,在讀技校。中國的技校從某種意義上可以做“差生集中營”,就是考不上高中,或者讀不進去書的學生去的地方。

剛開始,我去店里看書時,小波差點笑破肚皮,烏賊看著我,滿臉匪夷所思,一副“你腦袋銹逗了”的表,對我進行了瘋狂地嘲諷和打擊。可不管他們說什麼,我全當沒聽見,對于一個既不想回家,又不想待在學校的人,這個有暖氣的屋子無疑是個好去,雖然有很多人,可這些人不會用看差生和看壞學生的目看我,一切都讓我安心。

李哥倒是一副見慣風云的樣子,并不介意我借用他的暖氣和燈,只微笑著和小波說:“你的這位小朋友很有點意思。”

有了老板的默許,我更是心安理得地待在了游戲機房。

在游戲機房里,我幾乎看完了家里所有的書,《今古傳奇》、《紅樓夢》、《書劍恩仇錄》、《八仙過海》、《薛仁貴征東》、《薛丁山征西》、《薛剛反唐》、《楊家將》、《呼家將》……所有的書籍里,最喜歡一本已經殘缺了的古龍的小說,所以牢牢地記住了這個作者的名字。

我看書的時候,常常廢寢忘食,有的書實在放不下,會打著手電筒躲在被子里熬夜看。隨著讀過的書越來越多,黑板上的字越來越模糊,等父親發現我看電視,要搬著個小板凳、恨不得到電視機上時,才察覺我近視了,他帶著我去醫院配了一副眼鏡。

當我戴著眼鏡走進游戲機房時,正幫忙看店的小波愣了一下,繼續若無其事地忙碌,卻忙著忙著,再沒忍住,趴在柜臺上笑起來,笑了一會后,又直起子,繼續若無其事地忙碌。

烏賊看到我時,卻沒客氣,直接大笑起來,對小波說:“這位四眼妹妹這下不會嘲笑你近視了。”

他們這群人里沒近視眼,我是稀有,用烏賊嘲笑我的話,“知識分子呀!國寶!國寶!”從國寶引申到熊貓,烏賊后來直接喊我“四眼熊貓”,直到我長一個二八時,他仍然能當著一堆人我“四眼熊貓”。

在小學,覺戴眼鏡的學生都是刻苦用功的孩子,諷刺的是,我這個倒數第一,卻是班里最早幾個戴上眼鏡的“四眼”之一。有一次調了座位后,我和神陳勁同桌,他那時剛戴上眼鏡,沒忍住地問我:“你是怎麼近視的?”

我打了個哈哈,“看電視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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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一拿起書,就渾然忘記外面的世界,我在小波和烏賊眼中就是一個傻看書的呆子。

游戲房里常常會放一些流行歌曲,有一次,放到小虎隊的《青蘋果樂園》時,我突然從書里抬起頭,側著腦袋很專注地聽,小波問我:“你喜歡小虎隊?”

我搖搖頭,又點點頭,再搖搖頭,我連他們的磁帶都沒真正聽過,哪里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歡他們?

烏賊笑:“四眼熊貓看書看傻了,連喜歡不喜歡都不知道。”

我瞪他一眼,不吭聲。

我要走的時候,小波把一盤半舊的磁帶遞給我,“送你了。”

磁帶封皮是三只小虎,我一把拿過來,欣喜地看了一會,又放下,沉默地看著他,他笑著說:“這是給小學生聽的,我們不怎麼聽。已經舊了,即使你不要,過幾天也不知道會被我們扔到哪里去了。”

我把磁帶收到手里,沒有說“謝謝”,就跑出了游戲機房,那個晚上,我一直抱著我們家的小錄音機聽小虎隊,把同學們哼唱的歌聽了無數遍,把我一直沒聽清楚過的歌詞全都聽得清楚明白。在小虎隊的歌聲中,我有種恍惚的覺,似乎我并不是被同學排斥的差生。

妹妹聽到小虎隊的歌聲,第一次主湊到我邊,羨慕地問我哪里來的。

我帶著微笑,驕傲地告訴,朋友送我的。當我說出“朋友”二字時,心中有一種很莫名的溫暖,當年,我不懂那是什麼,卻潛意識地就知道,那是很珍貴、很珍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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