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回不去的年Chapter 6 大齡留級生

世間最固執的傷口是不流的傷口,沒有良藥,也無從治愈,即使平復,也如水上月影,看似完整平靜,可每當風吹過,就會皴起細細裂痕,暗暗疼痛。

大齡留級生

期末考試結束,眾人的績沒有太大變,依舊是我們班陳松清第一,林嵐第二,二班葛曉菲第一,五班關荷第一,張駿和我在全班二十幾名晃

漫長的暑假,我的最。我躲在K歌廳的沙發上,邊看書邊吃零食,逍遙得象神仙。小波今非昔比,再不需要等著打贏臺球才能請我喝飲料,現在不管什麼時候去,沙發邊都會擺滿飲料和零食,隨我吃。

我從不和他客氣,偶爾想起經濟問題,也會良心不安地問:“要不要我出點錢?我媽給我漲零花錢了。”

小波笑:“你能吃多?這點東西我還請得起。”

里嚼著果脯,沒有顧忌地問:“你媽媽還在手套嗎?”

他坦然地回答:“是啊,對而言,手頭有事忙碌就能忘記生活中其它不開心的事。”

烏賊聽到我們的對話,完全不能理解,嚷著說:“可你現在能養活自己,干嘛還要讓你媽賺那辛苦錢?你媽踩一天紉機還不夠唱一次歌。”

小波和我都看著烏賊笑,這人活得多簡單幸福!

一個周末的晚上,我窩在歌廳的房間里看書看累了,準備出去走走。一出去,發現燈迷離、人語鼎沸、烏煙瘴氣,連樓梯上都站著人,我納悶,今天晚上的生意怎麼好得反常?

抓住一個送酒的小姐姐:“今天晚上有活?”

點頭,“有人過生日。”

我從人群中過,想去拿點飲料,突然,在迷離閃爍的燈中,我看到一個長發烏黑、潔白的子坐在張駿旁,拿著麥克風唱《像霧像雨又像風》。

“我對你的心你永遠不明了

我給你的卻總是在煎熬

寂寞夜里我無助地尋找

想要找一個不變的依靠

再給我一次最深的擁抱

讓我覺你最熱烈的心跳

我并不在乎你知道不知道

你的心卻永遠不會老

呵……呵……

你對我像霧像雨又像風

來來去去只留下一場空

你對我像霧像雨又像風

任憑我的心跟著你翻

呵……呵……”

彼時,這首歌正伴隨著秀麗的梁雁翎紅遍大江南北,幾乎是K歌廳的必唱曲目,我早已經聽麻木,可此時此地,我如被雷擊。

邊的人推來搡去,我被撞得時而向前、時而向后,可我覺不出任何疼痛,只覺得整個人如被離了靈魂,麻木卻悲傷地看著自己。

張駿邊的人大聲鼓掌,打口哨,笑:“聽到沒有?要你給一個最熱烈的擁抱!”

張駿喝著酒笑,子卻沒有

張駿的哥們起哄:“張駿,你這樣子可真沒意思,人家孩子都主了!”

不知道是不是孩子的小姐妹率先地喊,“張駿,親!”所有人都有節奏地邊鼓掌,邊跟著喊起來,“親!親!親!親……”聲越來越大,掌聲越來越響,似乎整個歌廳的溫度都升高了,而我的靈魂看見自己在人群中,臉煞白,呆呆地盯著張駿,雙手地握了拳頭。

張駿不住大家的喊,終于放下了酒杯,握著孩子的手,在的手背上吻了一下。

大家不滿意地“噓”他,噓聲越來越大,大有把屋頂噓穿的趨勢。

孩子突然半勾住張駿脖子,斜睨著前方,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好像示威,不過總算替張駿解了圍。

大家又是打口哨,又是哄笑,一邊笑著往前涌,我的個子不夠高,被人不由己地向前,不知道誰的胳膊撞了一下,眼鏡就被掉了,我趕地去撿,里還著:“不要踩我的眼鏡。”

可人實在太多,大家又都不由己地往前涌。我不但沒有撿到眼鏡,反而差點被人群踩傷,眼鏡被踢到了一個人的腳邊,我正要去撿,卻被一只高跟鞋踏到,碎了一地,高跟鞋的主人驚一聲,“哎呀,這是什麼?”大家聞聲紛紛將視線放低,看見了狼狽地爬在地上的我。

原來不知不覺中,我竟然追著眼鏡到了張駿他們坐的沙發旁。剛才一直盯著張駿看,沒發現小波也在座。他把我從地上揪了起來,強忍著,才沒有破口大罵,“你知道不知道剛才多危險?這麼多人,音樂聲又大,一旦你被踩倒,沒有人會注意到你。”

我委屈地說:“我要撿眼鏡。”

張駿的朋友抱歉地說:“不好意思,小妹妹,我沒看到,回頭我重新給你買一副。”

小六:“小波,你的馬子?”香港黑片的影響,流行把朋友馬子,我卻頂討厭這個稱法。

小波忙說:“不是,普通朋友。”

“讓過來,大家一起喝幾杯,個朋友。“

小波陪著笑說:“還小,不會喝酒。”

小六笑著不說話,他旁自然有人替他說,“小波現在做老板了,脾氣比以前可大了不,六哥都請不。”

怕小波為難,我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他沒事,主坐在了小波邊。

小六遞給我一小杯紅酒,“哪個學校?”

“一中。”

“好學校,和我弟弟張駿一個學校,是吧?張駿?”

張駿只冷漠地點了點頭。

我正要先干為盡,小波從我手里拿過了酒杯,陪著笑說:“六哥,真不會喝酒,禮數由行,酒我來喝。”

六哥不笑了,盯著小波,小波沒有退,迎著他的視線。周圍的人全都不自地屏住呼吸,好一會后,六哥笑著點點頭,“好!既然你這麼說,我也不能勉強,你想代喝就代喝吧!”

小波立即一飲而盡,“謝六哥。”

六哥旁邊的男子把一瓶未開封的白酒擺在小波面前,“不是那一杯,是這一瓶。”

我氣得子都在抖,但是我知道,這就是這個圈子的規矩,你要替人出頭,就要接對方劃下的道道,若沒那個本事,趁早夾起尾做人。

小波拿起酒瓶,連開酒都沒用,直接用牙咬開瓶蓋,將瓶蓋一口吐出去,對著酒瓶子仰脖就灌。

“咕咚”“咕咚”聲中,整整一斤的白酒全部喝完,小波把空酒瓶放在桌上,笑著說:“謝六哥。”

六哥不理小波,笑瞇瞇地問別人,“咦,你們怎麼都不唱了?唱歌呀!”

旁的子立即拿起歌本,點歌,點了一首《萍聚》,六哥摟著合唱起來。

小波向六哥告退,六哥像揮蒼蠅一樣,不耐煩地揮揮手,我趕陪著小波去洗手間,他用手捅自己嚨眼,自己開始吐,我很抱歉疚,卻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只能一直輕拍著他的背。

他吐完后,漱完口,了把臉,笑著說:“沒事,比這再多的酒也喝過。”

我輕聲問:“為什麼要代我擋酒?那一小杯紅酒,喝下去也沒關系,過年的時候,我爸媽也會讓我喝點紅酒的。”

他微笑著解釋,“這個圈子里,男人們想要灌醉孩都是從無關要的第一杯開始,如果有了第一杯,就沒有辦法拒絕第二杯,他們總有各種各樣的方法給你敬酒,要拒絕,就要從第一杯開始。我剛才只喝了一瓶,卻替你擋掉了以后所有的酒,今天在場的人都已明白,任何況下,你都不會喝酒,絕不會有人再讓你喝酒。”

我這才真正明白了小六背后的惡意,小波的語氣漸漸嚴肅起來,“琦琦,對孩子而言,第一是毒品,不管是不是所謂的毒品,不管別人說得再好聽,其實沒有毒,其實不會上癮,都不能沾,第二是酒,一滴都不能喝。”

“我知道了,可以在家里陪父母喝,不可以和這些人喝。”

小波拍拍我腦袋,像拍小狗。

小波吐完之后,雖然不舒服,可還要繼續做生意,我去找烏賊,讓他督促小波空吃點東西,烏賊一副理不理的樣子,我想了想,猜測他是因為小波幫我擋酒不高興,不過,誰在乎他高興不高興?我說完該說的話,轉就走人。

拿著書,從擁的人群中往外,和上一次完全不一樣,所有人看到我,竟然主讓了一條路,大廳里,又響起了《像霧像雨又像風》的歌聲。

“呵……呵……

你對我像霧像雨又像風

來來去去只留下一場空

你對我像霧像雨又像風

任憑我的心跟著你翻

……”

我快速地沖出了歌廳,站在車來人往的街頭,有很迷茫的悲傷,突然,我開始跑步,沿著街道一直跑,二十多分鐘后,我氣吁吁地到了河邊。

我站在河邊,聽著河水嘩啦啦地流著,月灑在起伏的水面上,跳躍著銀

我站了很久,腦子里似乎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麼都沒有想。直到一個騎著自行車的人從橋上經過時,我才突然驚覺,該回家了,否則就是采取寬松教育的爸爸媽媽也要怒了。

一路跑回家,已經十一點,媽媽的臉很難看,我沒等問,主道歉,“我和曉菲在同學家里看機貓看晚了,沒注意時間。”真慶幸那個年代,沒有幾家安裝電話。

媽媽和爸爸的臉緩和下來:“趕去睡覺吧,下次注意時間。”

我點點頭,立即去刷牙洗臉。

之后,我在歌廳經常看到張駿和那個子在一起,人人都說是張駿的朋友,約間,我知道已經參加工作,是兒園的老師,可更多的,我一點都不想知道,甚至的名字,我都拒絕聽,即使聽到了,也拒絕記住,似乎,只要我不知道的名字,就可以當不存在。

我本來快活賽神仙的暑假浮出影,我第一次知道,凝著一個人的時候,口竟會漲痛,聽到一首歌的時候,會想落淚,其實,我從來沒對張駿抱有任何希,可是也許我心底深有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幻念,所以當親眼看到時會異常傷心。甚至我會很惡毒地想,為什麼這個的不像關荷一樣,瞧不上張駿呢?最好能甩掉張駿。

那個的非常喜歡唱《像霧像雨又像風》,每到K歌廳,必唱這首歌。

每次聽到這首歌,我就干什麼的心都沒了,《像霧像雨又像風》被我列為最討厭的歌曲,我稚地把K歌廳里有這首歌的帶子都藏起來,別的客人不能唱,也就算了,可那個孩很固執,非要唱這首歌。小波焦頭爛額地四尋找,還要一遍遍對孩子說“對不起”,我看不過去,只能從沙發底下翻出帶子,裝作剛找到,若無其事地拿給他們。

孩子欣喜地接過帶子,連聲說“謝謝”,友善地邀請我和他們一塊玩,我冷冰冰、極其不給面子地說:“我不喜歡唱歌。”

孩尷尬地笑,“我看你整天在歌廳玩,竟然不喜歡唱歌?”

小波趕在我狗里再吐刺語前,把我推出包廂。張駿自始至終冷漠地坐在沙發上,一種看別人故事的置事外。

包廂的門被關上,我酸溜溜地想,難道關上門之后,你仍這幅表嗎?

幫他們送飲料的小姐姐問我和小波,“那個張駿真和琦琦同年級?”

我不理,小波和善地回答:“是一個年級。”

小姐姐無比驚訝地說:“他看著可真不像孩子,比大人還大人。”

我立即說:“他雖然和我同年級,但是他留過級,比我大兩歲,是個大齡留級生。”

小波大概從沒見過我如此刻薄,瞅了我一眼,微笑著對小姐姐說:“人的年齡在心上,不在臉上。你今年十五歲,和你一樣大的很多人才剛上初二,還坐在教室里打打鬧鬧,你卻已經在外面打工賺錢,不但養自己,還要寄錢給家里供哥哥讀書,他們如果看到你,也一定不能相信你和他們是同齡人。”

小姐姐端著盤子離去,“各人的命不同,他們是城里的娃,我是農村娃,沒得比。”

~~~~~~~~~~~~

王征的中考

每年暑假,都有兩個績,抓撓人心,一個是中考績,另一個是高考績。

中考績出來后,一中會在校門口張榜公布績。一中很逗,右邊自己初中部學生的績,左邊被高中部錄取的學生的名字,所以校門前擁著無數焦急的家長和考生,有一中的,更有其他中學的考生和家長。

因為今年有王征參加考試,所以曉菲無比關注,大清早就拖著我去看一中放榜。我和曉菲兩個雖然比同齡人而言,個子都算高的,可和大人們站在一起,畢竟還是矮,所以,典型地起了個大早,趕了個晚集,等人家都看得差不多時,我們才終于到前面,看清楚榜單。

曉菲從第一個開始看,我沒吭聲,悄悄地從最后一個開始看,王征的績早有耳聞,從第一個開始看,是浪費時間和力,不過,這話自然不能對曉菲說。

很快,我就看到王征的名字,據名字后的績,很顯然,他不僅和重點高中無緣,就是普通高中也別想了,應該只能去報考技校。

曉菲仍然專注地一個個往下看,我待著也是待著,于是陪著一塊從前面看,看過四五十個名字后,發現一個悉的名字,陳勁。我盯著發了幾秒鐘呆,這個名字竟然就這麼平淡無奇地夾在一堆名字中。

一中的考生將近四百名,等一個個看到后面,我已經眼睛都看花了,終于,曉菲看到王征的名字。

默默地站著,看了一遍又一遍,似乎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我向來不擅長安人,只能沉默地站著。

忽然之間,就開始嚎啕大哭,哭得驚天地、聲嘶力竭。

天哪!所有落榜的學生都沒有哭的,卻哭得好像是落榜了。校門口的家長和學生都看向我們,曉菲哭得淚雨滂沱,不管別人如何,我面上鎮靜,心里只恨不得用服把臉包起來。

有的家長本來就因為孩子沒考上在生悶氣,看到曉菲哭得這麼傷心,指著孩子就罵:“你看你,沒考上一點反應都沒有,人家沒考上還至知道哭,知道后悔以前沒好好學習。”

他的孩子郁悶,我更郁悶!

我不會勸人,只能沉默地看著曉菲哭,曉菲真像水做的人兒,哭了足足半個小時,仍然眼淚不見一點。我看得心疼起來,悶著聲音說:

“別哭了!”

曉菲一邊掉眼淚,一邊凄惶地問:“怎麼辦呀?他沒考上高中,我將來要上大學的,我們不是不能在一起了?”

“你不嫌棄他,不就行了!”

“那他嫌棄我呢?”

我真的很懷疑曉菲的腦袋構造和人類不一樣,無奈地說:“他怎麼可能嫌棄你呢?將來你是大學生哎!”

曉菲將信將疑,眼淚終是慢慢收了,我本來想請去吃雪糕、吃涼皮,好好替補一下剛才損失的元氣,沒想到這家伙眼中只有、沒有友,“琦琦,我不能陪你玩了,我想去找王征,他現在肯定很傷心,我想去看看他。”

王征又不是考試失手,而是績一貫很差,他心里對自己的結果,應該早有預料,要傷心早傷心了,何須等到今日傷心?不過,對著曉菲只能說:“好啊,那你就去找他吧。”

曉菲騎著的自行車風風火火地走了,我閑著沒事,索走到左邊的紅榜,去看看都有誰考上一中的高中部。一中一共錄取了四百人,陳勁的名字夾在兩百到三百之間,實在不容易找。旁邊有兩個和我一樣看熱鬧的子,低聲議論,“這個陳勁是不是就是咱們副臺長的兒子?”

“就是吧!”

“不是聽說兒子特聰明嗎?”

“以前好像是,副臺還曾和省作協聯系,想把兒子編纂什麼新中華百名優秀年,后來孩子自己不爭氣,心再高也只能作罷。”

我盯著陳勁的名字,想著傷仲永,不知道他媽媽有沒有后悔讓他跳級,可陳勁……想著他的樣子,又總覺得他不像仲永,仲永只是個書呆子,遠沒陳勁狡詐猾。

    人正在閲讀<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時光>
      關閉消息
        猜你喜歡
        通過以下任何一個您已經安裝的APP,都可訪問<歡享小說>
        首登送5800,日簽580書幣
        及時更新最火小說!訂閱推送一鍵閱讀!海量書庫精準推薦!
        2 然後輕點【添加到主屏幕】
        1請點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