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羨星星之麗，手摘星，努力多時，卻不可得。人朝笑：自不量力。

他答日：手摘星，雖未得星，卻心納景、手不染污。

演講比賽

晃晃悠悠、凄凄涼涼的暑假結束，新的學年開始，我們從一樓搬進二樓，開始做初二的學生。

剛開學，曾紅老師就通知我要參加這個學期市里組織的中學生演講比賽，讓我準備演講稿，題材不限，只要主題健康積極向上。說主題要健康積極向上的時候，忍不住地笑，我也笑。很奇怪，自從小學的趙老師之后，我對老師如對惡鬼，避之唯恐不及，可和曾紅老師有一種奇怪的投緣。

我說：“為什麼是我？得不了獎怎麼辦？"不耐煩，“你怎麼老是這麼多問號？讓你做你就做。

“我覺得我不行，其實上次我在臺上肚子都在發抖，就是傻笑都笑不出來。

曾老師彈了彈煙灰，笑著說：“你連兵乓球臺都站了，我看你笑得好，還怕去站大講堂的臺子？"我一想也是，如今我一長城城墻拐彎的厚臉皮，還有什麼好怕的？

稿子寫完，曾老師改過后，讓我再寫，我寫完，再改，兩個人磨在一起，連改了五遍稿子后，才定下演講稿。同時，開始手把手訓練我演講，剛開始，只語文早讀課上，讓我站在自己座位上朗讀課文，等我適應后，讓我站到講臺上背誦詩詞，容不限，只要是古代詩詞就好。

這個實在很容易，拜神陳勁所賜，從詩經到唐詩宋詞元曲，我還都有涉獵。可沒想到，第一天就被曾紅訓斥，“你知不知道中國的詩被稱做詩歌？

背誦這樣，真是辱了‘詩歌，二字。

我板著臉走下講臺，腦子里索著如何才能理解詩被做詩歌。

放學回家后，打開收音機，找到文藝臺，細心收聽詩歌朗誦。從詩歌朗誦到評書、彈詞、散文鑒賞，每天中午的午休時間我都守在收音機前渡過，每天下午的課間活，我會找一個僻靜角落，一個人對著樹林、或者白云練習。曾老師不理會我做什麼，只每天依舊我上臺背誦詩歌，時而會罵我兩句，時而一聲不吭，反正我背誦完，就讓我下去。時間長了，不管講臺下的同學怎麼看我，我都有一種視他人如無的覺。

李哥的歌舞廳籌備好，準備開張，但是名字還役起好，什麼“麗麗歌舞廳”、“夜玫瑰歌舞廳”、“銀河歌舞廳”,李哥都嫌俗，對小波說：“你幫我想個名字。”小波笑著起了幾個，李哥還役發表意見，他自己先否定了，他把手邊的紙團，砸向窩在沙發上的我，“琦琦，給我個名字。

我正滿腦袋的詩詞，隨口說：“在水一方。子一塊長了，幾年前還聲氣地我‘李哥哥，，如果役有我，你小丫頭早鬧出人命了，現在竟然敢瞪我。

我跳著去夠，卻怎麼都夠不著，李哥說：“我聲大哥，我就饒了你。

大廳里的人都看著我們笑，烏賊也跟著起哄，“四眼熊貓大哥。

小波抱著雙臂，倚在門口笑。

我繞著李哥左跳、右跳，卻總是無法拿到自己的眼鏡，雖然我邊笑邊跳，可就是不肯他大哥，他也就是不肯給我，我有些急了，揪著他的西服，想強奪。

烏賊大，“四眼熊貓又要發潑了，李哥，你可別提防的手，的比手毒。

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疤！烏賊這貨卻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我氣得顧不上搶眼鏡，順手拿起樓道里做裝飾用的一盤子塑料蘋果，砸烏賊。我居高臨下，砸得他全無還手之力。

李哥和小波都趴在樓梯上看，邊看邊說風涼話，烏賊氣得破口大罵，邊罵邊逃。

我們幾個，以前常在一塊笑鬧，打撲克講笑話，可隨著李哥生意越做越大，大家都行匆匆，即使見面，也總是有正事談，很久役有這麼放開鬧了，所以，我們又笑又，半瘋半癲，一半為著開心，一半只是貪這時。

烏賊抱著腦袋左跳右躲，沒想到幾個人正好進來，我的蘋果滴溜溜地飛向他們，眼看著要砸到走在最前面的一個人，他們中的一個人橫地里跑出來，跳起，接住了蘋果。

雖然模糊，但我近視度數還不深，他的影又很悉，立即認出接蘋果的是張駿，也想到了剛才砸的是誰，不呆住。

李哥一掌拍到我背上，用得是空掌，就是五指合攏，掌心盡力后，落下去時，因為有空氣在掌中，所以啪的一聲大響，聽著重，實際不疼。

“闖禍了吧？還不給六哥道歉，再多謝小駿哥。

李哥里說著，人己經走下樓，熱地給六哥遞煙敬酒，拉著他坐。

小波把我拉進房間，把眼鏡架回我的鼻梁，“呆在屋里別出去，想回家了，如果他們還沒走，就從臺上翻下去。他要走，我拽住他胳膊，“你別出去，小六肯定又要人灌你酒。

他笑，“役事的，我酒量好。

我只得放開他，在屋子里坐了會，想看書卻看不進去，決定離開，從臺上往下翻，手勾在欄桿底下，子懸空，晃來晃去，琢磨著是豁出去直接跳下去，還是努力抓住墻邊的排水管，下去。

旁邊的街上有人不停地按自行車鈴，我扭頭看，竟是神陳勁，他騎在自行車上，一腳墊在地上，一腳仍在腳踏板上，瞪大眼睛看著我。我一失神，手上的力氣役了，摔下來，一坐在地上，差點把摔八瓣，疼得毗牙咧，頻頻吸氣。

陳勁樂得大笑，險些連著自行車一塊栽倒。我冷冷看了他一眼，裝作不認識，站起來就走。

他推著自行車來追我，“羅琦琦，你還記得我嗎？"我裝糊徐，迷茫地看他，他泄氣，“我是陳勁，小學和你坐過同桌。

我仍然不理他，他不甘心，似乎有點不相信他竟然會被人忘掉，想要提醒我，可難免一不小心淪落自我吹噓，那更是他不屑為之的，所以他只能悶悶地推著自行車，不說話，卻又不離去。

我夾然問他，“為什麼？"他反問：“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你不是陳勁了？"他會過意來，邊隆漫地沁出笑意，“做陳勁太役勁，我爸允許我幾年懶，要不然，誰知道我媽還會有什麼花招？保不準讓我去當年大學生，制造轟新聞，倒是風了，我卻要和一堆老頭老太做同學，別說籃球足球，就連打乒乓球的朋友恐怕都役有了。

我明白了，“那你又要是陳勁了。

他嘆氣，“是啊，上高中了，要努力考大學，再不好好表現，我爸都要不滿了。

我微笑，“那祝你旗開得勝！

他也笑：“你呢？你打算什麼時候全力習赴？"我問：“什麼意思？"他笑著說：“我聽說你在小學生數學競賽中拿獎了，班里的同學應該都驚訝，我可一點役覺得奇怪，我和你坐同桌的時候，就發現你其實很聰明。

我不以為然地說：“我和你不是一路人，再見！神！”說完，就飛快地跑出去。

期中考試績下來，陳勁從學時的年級兩百多名，一躍而年級第一名，創造了一中建校習未績提升最大的奇跡，所有老師目瞪口呆，高中老師忙著向初中老師打聽，他是否本來績很好，只是中考失誤，初中老師當然搖頭否認，他的績提升太匪夷所思，嘆至于初中部和高中部本來消息不相往來，可我們竟然也聽說了他的大名，再加上他比同級人小了四歲，一個瞬間，神的封號就又回到他上，就連我們班的李萃、林嵐們都會談起高中部的這個神人。曉菲卻很是不以為然，生怕我因為神的環，又了心思，一再警告我，不要喜歡陳勁。教訓我的口頭禪是：“你是找男朋友，不是找圖書館。

我聽得哈哈大笑，曉菲永遠都有一套自己的歪理。也許因為從小到大都是第一，擁有的理所當然，所以一點不稀罕。

期中考試后，我在曾紅的督促下，繼續準備我的演講比賽，揣了電臺上無數名家的朗誦演講后，我漸漸開始有自己的心得。

一日，我選擇了劉希夷的《代悲白頭翁》。“城東桃李花，飛來飛去落誰家？

兒惜，行逢落花長嘆息。

今年落花改，明年花開復誰在？

己見松柏摧為薪，更聞桑田變侮。

古人無復城東，今人還對落花風。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寄言全盛紅子，應憐半死白頭翁。

此翁白頭真可憐，伊昔紅年。

公子王孫芳樹下，清歌妙舞落花前。

祿池臺文錦繡，將軍樓閣畫神仙。

一朝臥病無相識，三春行樂在誰邊？

宛轉蛾眉能幾時？須臾鶴發如。

但看古來歌舞地，惟有黃昏鳥雀悲。

雖在朗誦前就多有揣，知道這是首嘆時無的悲詩，但真正朗誦時，不知為何，誦到“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忽就有了悲切。

今日，我們都坐在一個教室里，明日，我們會在哪里？我在哪里？曉菲在哪里？張駿在哪里？小波又在哪里？古人也提出了我今日的問題，所以質問“宛轉蛾眉能幾時”？給的答案卻是“伊昔紅年，須臾鶴發如。我們這麼急不可耐地想擺老師家長的束縛長大，可長大后，我們是否才明白今日的時有多麼寶貴？我朗誦完，曾紅用力鼓掌，同學們都傻傻地看著我們，他們并不明白我剛才短短一瞬想過的東西，但曾紅應該明白了。

曾紅讓我下去，告訴我，可以不用再朗誦古詩了，從明天開始，課間活去辦公室找。

帶我去大講堂，讓我站到大講堂的臺子上，居高臨下地看底下空的座椅。

“從今天開始，我們正式練習演講，演講不同于詩歌朗誦，它還要依靠肢語言打聽者，我們要學會善用自己的眼神、微笑、手勢去激發聽者的。

我在曾紅的指導下，開始枯燥地一遍遍練習演講，糾正我的每一個小作，讓我學會什麼落落大方、什麼慷慨激昂、什麼哀而不傷，甚至請來高中部的舞蹈隊老師，訓練我如何從臺下走到麥克風前，又如何在演講完后，優雅得地鞠躬離去。

我跟著舞蹈老師學優雅，在臺上走來走去，曾紅著煙，叉著腰，在底下扮俗。

舞蹈老師和是高中同學，大學又畢業于同一所師范大學，深厚，常一邊教我，一邊罵，“曾紅，你再這個樣子，真嫁不出去了。

曾紅吐著煙圈不理，然后冷不丁地指著我罵：“羅琦琦，你怎麼蠢笨如豬？剛教你的，你就又忘記了．笑l笑l你就是心里再不樂意，你臉上得給我笑！

拜聚寶盆所賜，我在老師中頗有些小名氣，舞蹈老師留意我的神，卻看我全不在意，反倒有些詫異，覺得我和傳聞中的萊鶩不遜、目無尊長完全不是一個人，休息的時候和曾紅說：“這小姑娘是有點意思，難怪你這條懶蟲肯費，合。

我如今又不是三歲小兒，早知道罵和罵之間，好話和好話之間有千奇百怪的差異，有人可以將惡意藏在夸贊下，也有人會將苦心掩在罵聲中。對你好的不見得是真好，對你壞的也不見得是真壞。

整個年級并不是我一個人參加演講比賽，別的語文老師都是挑班級最好的人，讓他練習幾遍，糾正一下錯誤也就完事了，曾紅卻偏偏挑中我這麼個差人，又偏偏不辭幸苦地麻煩自己、麻煩別人來訓練我，就是再罵我一百句豬頭，我也照樣聽得進去。

全市五所重點初中，齊聚一中的大講堂，分年級進行演講比賽，電視臺還來錄像，在本市新聞中播出片段。我總算未辜負曾紅的訓練，奪得了二等獎，舞蹈老師有些憾，說第一名勝在小姑娘聲音甜、形象，很青春朝氣，其實我的臺風更老。但我和曾紅己經對績很滿意，對于我而言，在臺上表現得從容不迫，將所學到的全部發揮出來，我己經功。而曾紅親手把一個在臺上講話打哆嗦，眼睛都不敢抬的人培養得笑容大方、言談有致，己經看到自己的功。

我發現我和曾老師有點像，我們兩個屬于過程中愿意拼盡全力的人，但是結果一旦出來，只要基本達到要求，我們就會滿意，我們都不是鉆牛角尖，非拿第一不可的人我去臺上領獎時，眼角突然掃到一個悉的影，張駿正往外走。我有剎那的失神。禮堂只能容納兩千人，學校并未要求所有的學生參加，來的學生多是老師眼中的好學生，樂于參加班級活、關心集榮譽。差生早借著這個不上課的機會，當是學校放假，去外面逍遙了。張駿雖然績不算差，可我不相信張駿會為了老師和同學怎麼想，來聽這冗長無聊的演講。

他為什麼會來呢？

思緒剛打開，卻又立即對自己喊停，他為什麼會來，閡又有什麼關系？

自從演講比賽得獎后，劃后不管大大小小的詩歌朗誦賽、演講比賽，老師們都會讓我去，我也來者不拒，從學校到市里，所有的活都參加。一方面是為了得獎，一方面也是為了多多練習，提高技藝。

因為演講比賽，老師們認為我口齒伶俐，辯論賽也讓我參加。

其實，當克服了怯和張后，演講比賽并不刺激，辯論賽卻很刺激，對知識面和反應速度的要求更高，真正合了我的心意。我喜歡尋找對方言語中的邏輯，或者用設計過的語言導對方掉我布置的陷阱，方式多樣，變化無常，只要能釘死對方。

我十分對方被我諾問住的那一刻。

我在辯論賽中也開始頻頻得獎，甚至和高年級的師兄、師姐們代表一中組隊前往省里參加比賽。

隨著我的“拋頭面”，我在老師、家長、同學中也算有了一點薄名，連爸爸的同事都聽聞了我的“能言善道”。我表面上裝得滿不在乎，心里卻為自己的“就”暗暗得意。每一次去領獎時，只要想到坐在臺下看我的同學里有關荷和張駿，我就覺得格外激，似乎我打敗的不是對手，而是關荷，似乎我的勝利不是為了班級學校，而是為了張駿。

距離依舊遙遠我暗自得意于自己的進步，卻忘記了，當我在往前走的時候，關荷也沒有原地踏步。

關荷寫給校報的一篇文章被五班的語文老師投給＜年文藝》。＜年文藝》不僅錄用了，還放在那一期的重點位置發表，初二的幾個語文老師都在語文課上提起這篇文章，曾紅讓我給全班朗誦，一起腎關荷的出文筆。也許現在己經很人訂閱《年文藝》了，但是，在九＋年代，幾乎所有學校的閱覽室都會定這本雜志，在當年報刊雜志還不多的祝下，它在中國的發行范圍之廣、影響力之大勝過如今的任何一本青春類雜志。相較而言，我那個演講二等獎，在市電視臺三秒鐘的新聞實在不值一提。

看到關荷的文字變了鉛字，印刷在的書頁上。我說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麼，反正除了甜，酸、苦、辣都有了，邊讀還得邊微笑，要不真是辜負了聚寶盆和曾紅一魔鬼一天使的訓練，而我如今微笑的功夫也真練得出神化，至連我的師傅曾紅都看不出來我的微笑是假的。

我以為自己己經在用力跑了，役想到關荷跑得更快。我剛以為自己有一點點追近關荷時，又把我遠遠甩到了后面，我心里的那點小驕傲還投來得及膨脹就被擊打得碎。

想著八班的語文老師肯定也會在課堂上夸贊關荷的才華，說不定也了一個同學朗讀的文章，讓全班集欣賞，我忍不住地想張駿會是什麼覺，估計滋味也十分復雜，但肯定不會像我一樣滿肚子苦的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