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有多愚蠢，我是有多，我是有多執迷不悟，我是有多空空。

你是有多善良，你是有多簡單，你是有多形單影只，你是有多踉踉蹌蹌。

大家笑得有多牽強，哭得有多委屈，想念是有多安然無恙。

1.最基本元素

想了解一個人究竟在想什麼，比起他所做的容，其實他所做的方式與途徑更重要。你的，決定著你說話或者做事的方式與途徑。

，就是最基本元素。

1

想了解一個人，比起他說話的容，其實他說話的方式與途徑更重要。

我們常常會聽出一段對話的弦外之音，比如別人請你吃飯，坐下來之后翻翻菜單說，這家也沒什麼好吃的，你就得趕把菜單拿過來說，隨便吃吃，然后點一些便宜的。

就算打招呼，朋友問，最近好嗎？發生在深夜來電，或者好久不見的突然約會，那他就是想找人傾訴，因為他在等你回答：還好，你呢？

醫生朋友告訴我，一個自殺的人，一般會選擇好自殺的方式。投河，上吊，服毒，臥軌，割腕，他會上網查好資料，哪一種更符合他的意圖。這些方式的致死時間和可能，他會比普通人更了解。真正自殺的人，他恐懼的只有一點，死不掉怎麼辦。

所以，買安眠藥的，目的大多不是死亡，而是恐嚇、威脅，甚至是表白。因為安眠藥吃不死人，發現得早，喝礦泉水然后嘔吐。發現得晚，送進醫院去洗胃。

買的是除草劑，那求死的心堅得可怕。除草劑，無法搶救，只能慢慢失去機能，幾天到十幾天后死亡，沒有治療的可能。

想了解一個人究竟在想什麼，比起他所做的容，其實他所做的方式與途徑更重要。

這就是了解一個人的基本元素。

2

我的大學同學王亦凡，大二的事跡廣為流傳。

他猛烈地喜歡低一屆的學妹，為曠課霸王，居然連陪生上通宵自習這種喪心病狂的事都干得出來。

當然，能到達這個地步的男生不在數，讓王亦凡稱雄的是另外一件。

我記憶猶新，2001年12月平安夜，王亦凡在宿舍仔細抹首飾盒。

里面裝著他花三千多元買來的戒指，這里包含了多伙食費和家教費，對于月生活費四百的他來說，應該歷經了千辛萬苦。

然后晚上，他腳步輕快地去獻寶。

直到熄燈后他才回宿舍，臉紅潤。大家憋著勁兒不問他，打呼打得一個比一個響亮。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終于出聲：“小茜說，這是收到的最好的禮。”

媽蛋。像我這樣的窮大學生，當天只送了個水杯給生，四十五塊。他娘的。你送三千多的戒指，能不好嗎？所以大家開始真的打呼。

第二天，王亦凡破天荒一大早地去圖書館復習。

中午回來，他臉蒼白，抖地說：“我找不到小茜。”

室友打趣：“我靠，不會攜款逃跑了吧？”

王亦凡不停打電話，小茜的室友永遠回復，不在宿舍。

最后，我假裝是學校老師，打過去問。室友驚奇地說：“老師，你不知道小茜去國外讀書了嗎？”我大驚失：“什麼時候？”室友說：“今天早上的班機呀！”我說：“不是談了個男朋友嗎？”室友咯咯笑：“哪兒跟哪兒啊，追的不止一個，索飛走才好呢，省心。”

宿舍一陣沉默，大家都在克制跳八字舞的沖。

當然還是要安他的：哈哈哈哈這種賤貨不要也罷哈哈哈哈可惜了三千多塊哈哈哈哈。

3

小茜真的圖那戒指嗎？

說這是收到的最好的禮，有真心的分嗎？

不知道。

因為糾纏在這個問題上的不是我，而是王亦凡。

4

畢業不在同城，但每年我都會和王亦凡喝幾次酒。

2010年初，王亦凡跟我重聚南京新街口的某酒吧。

畢業四年，他的其他輝煌傳奇，已經完全將戒指事件湮沒了。當年的朋友間一直流傳著，他是我們之中，唯一達百人斬的偉男子。

大家曾經籌劃，讓他把四年的經歷寫下來，一定不遜于《西門慶外傳》。

王亦凡坐在我對面，叼著扁盒三五，沉著冷靜地聊他百人斬中的難忘案例。

但他這次似乎和以前不同，數次言又止。

我沒追問。

王亦凡猛灌幾口，說：“我想告訴你一件事。”

我看著他，突然心跳加速。

王亦凡喝完一瓶，眼神閃爍，嘆口氣。

他猶豫半天才敘述。

在一趟列車上，對面下鋪的是位婦，氣質良好，眼神顧盼生姿。

當然，王亦凡沒有告訴我勾搭的過程，因為據說這是江湖籍，傳子不傳友。

列車停靠天津站臺，兩人默契地直接下車，去開了房間。

婦睡著后，王亦凡突然發現自己還得重買車票，上又沒多錢。于是做了一個大膽而夢幻的決定，他去翻婦的包，打算借點兒資金。

然后，他翻到了一本軍證。

空軍校。

王亦凡嚇壞了，胡穿了服直接溜走。

聽到這里，我也打了個寒戰，這種事和軍隊一有聯系，總覺會被槍斃。

然后王亦凡說，他從此換了手機號碼。直到一個月后出于好奇心，把以前的SIM卡裝進手機，發現有的幾十個電話。

我一哆嗦，說：“趕忘記，徹底別用以前的號碼了。”

王亦凡沉默一會兒，說：“嗯，但我好像有些問題。”

我張地問：“別啊，難道……”

王亦凡說：“我檢查過了，沒問題。”

我松口氣：“那可能是你的心理暗示。”

王亦凡點點頭：“算了，你別跟其他人講。”

我同意，但是看著他略帶蒼白的臉，忍不住也講了個故事。

5

我曾在電視臺工作，帶了實習生。實習生每天開車，但進臺要有出證，實習生照道理辦出證非常麻煩。可是不到一周，他的車窗后就擺好了一張。

要麼他是臺領導的親戚，要麼他跟綜合部混得很好。這兩個原因無論是哪一種，都讓我極不舒服。

實習生大概看出了我的不自在，悄悄告訴我：“張老師，你知道嗎，在一切需要出證的單位附近，離它最近的打印復印店，就能發給你出證。”

我沒聽明白，問，什麼意思。

他說：“哈哈，這個出證是我找家附近的打印店打印的呀，二十一張，塑封加二十。”

我靠！

6

說完這個故事，王亦凡眼睛閃過奇怪的表，他說：“你的意思，軍證是偽造的？”

我遞給他一杯酒，說：“不合理，所以有可能。”

王亦凡喃喃地說：“偽造的，偽造的，靠。”

嗯，偽造的。

7

一個人說話或者做事，為什麼下意識地選擇一種方式與途徑？

因為。

有人煙，有人酗酒，有人吸毒，有人瘋狂購。這統一被稱為癮。

癮的形，永遠來自刺激。

一些輕度刺激來自簡單機械化作。你嗑瓜子沒辦法停下來，不是瓜子香，否則為什麼你不直接買瓜子仁？所以人們常說，自己嗑的香，這個香來自反復的機械化作。

這是淺層的，因為你要擺的話，大腦下命令即可。

但更多的癮，代表著大腦已經被控制，轉而為癮的載。

癮是化學反應，因為你無論哪個部位刺激，都會將輸大腦，大腦收到化學反應后的分泌，然后依賴。

如果我們要徹底了解一個人，那就必須了解他的癮是什麼。

食是癮。如果貪吃，那你的癮只于填充階段，它填充你的就，因為你在事業上滿是失落。接著是饞，那你的癮開始于染階段，它在定型你的格。最后，愿為一頓食做出犧牲，跋山涉水，那你的癮就于最后階段，腐蝕。因為它為你的準則，它徹底腐蝕了大腦。

癮是。無論是填充、染，還是腐蝕，都將呈現為。

打游戲、買高跟鞋、刷微博、熬夜、抑郁、旅行、說風涼話、八卦……都是癮，那麼，你的是什麼？

當到達腐蝕后，產生的后果，你無法想象。

你的，決定著你說話或者做事的方式與途徑。

，就是最基本元素。

稱之為元素，你要明白，一個人背后的真正意圖，并不是藝、哲學、心理學、社會學可以抵達的。要完最基本目標，最終手段是數學和化學。

化學讓你產生，數學得出你采用某種方式的概率。

所以，我說了出證的故事，并不是要解釋軍證的來源。

我的本意，是想婉轉地提醒，王亦凡，偽造份就是你的癮。

偽造人殺手，偽造百人斬，偽造墮落浪子的份。

8

2010年4月24日，王亦凡死亡。

住院兩個月，治療無效。

他的尸目驚心，一米七六的高，瘦到四十公斤以下，發牙齒全部落，肚臍深深腐爛，一直能夠看見臟。

醫院和警方無法查出死因。

小茜參加了他的葬禮，我在角落，看見咬著，一聲不吭，但淚水布滿臉龐。眼神充滿絕和痛苦。

9

2001年12月24日，晴，我去送戒指給小茜。

明天就要飛走了，自己雖然不能跟在一起，可忍不住想：如果在邊，有一樣東西是屬于我的，那麼從此以后，哪怕無法相見，也會永遠記得我。

其實我問過自己，如果徹底忘了我，這樣，是不是會更幸福？

對，我知道，并不我，那，我就不應該在生命中留下一點點困。

記得我，還是忘記我？大家都出去過節了，我獨自一人，捧著戒指，眼淚突然掉下來。

小茜說，王亦凡，我不能收這麼貴的禮。

我說，將來會有人對你更好，送你更貴重的禮。我只是想，至到現在這個時刻為止，這是你收到的最好的禮。我能在你生命的某一階段做到最好，是我活下去的理由。

小茜沉默一會兒，說，王亦凡，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禮。

我淚如雨下。

小茜也哭了，說，王亦凡，我不會忘記你的。就算我并不你，但我會永遠記得你。

2003年7月8日，暴雨，我和張嘉佳在食堂喝酒。

我忘不掉小茜。

張嘉佳說，何必單一枝花，那麼多人，你換一個，一切會好的。

他拉著我去了市區的一條巷子，請我去桑拿。

在完事后，我看著那個穿服的人，胃里一陣搐，差點兒當場嘔吐出來。

但是，我突然有了快。

墮落，是救贖。

2004年12月24日，小雪，一年多，我編了不下十個故事。

每個故事都有個人，被我玩弄的人。每次當我假裝不屑和冷淡，和朋友聊起這些虛幻的人時，是我心里最滿足的時候。

我又滿足又恐慌。

因為我覺得，不需要自己編造，腦海里開始自呈現各種節。各種欺騙人、玩弄人的節。

我的工作，只不過是復述一遍而已。

2004年12月25日，小雪

我翻開小茜的博客。

我驚喜地發現，昨天發的博客，只有一句話：如果這個世界上，有個好人是因為我才變壞人，我該怎麼辦？

我想，一定是通過朋友，或者同學，知道了我的況。

原來讓關心的方法很簡單，就是讓發現，我在墮落。

2009年1月8日，晴，我編了一百八十九個人。

小茜寫過的博客，有十一次跟我有關。

比例是6%。

雖然已經結婚生子，但我能察覺到，有巨大的痛苦埋藏在心深。

我在摧毀自己。

我進了七次醫院。

醫生查不出原因。

2009年11月1日，晴，小茜離婚了。孩子沒有判給。很痛苦。

我鼓足勇氣，用網名在博客上留言。開始依賴我。

2010年2月5日，雨，我越來越克制不住去找小茜的念頭。

我甚至想把這念頭告訴朋友，最后咽了回去，講了夢里的軍故事。

2010年2月7日，我決定去找小茜。可是連起床的力氣都沒有，打字也很艱難。

我是不是快死了？我是不是送不了禮了？

10

在我合上王亦凡的日記本的時候，恐慌充盈心臟。

當癮到達腐蝕的階段，呈現出的如同地獄的火焰，吞噬我的和靈魂。

你呢？

你有什麼癮，到了填充、染還是腐蝕的階段？

你在發胖嗎？你在憤怒嗎？你在淘寶嗎？你在發呆嗎？你在詛咒嗎？你覺得如今的生活模式是理所當然的嗎？會不會在夢里發現已經離原本的自己很遠？

一切像小小的苗，種植在你心里，你施，你澆灌，你下意識地保護它。只要被藥片催化，一棵參天大樹就枝葉繁茂，纏繞住你的大腦。

你的方式與途徑，被控制到了什麼程度？

我不知道你，但是我知道自己。

每年，我將酒杯遞給王亦凡的時候，看著他飄忽的眼神和毫無異樣的酒水，心里都有個聲音在響。

我得不到的人，都將痛苦終生。

和我搶人的男人，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