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余年》第一百零六章 洗手除

范閑很認真地洗著手,一共換了三盆清水,才將手上的鮮洗干凈。仆婦們就將這水拔在了范府正門口石獅旁的樹泥地里,也不知會不會養出什麼樣兇惡的怨靈來。他的衫依然滿是跡,渾不在意地了,換了一件清爽的外袂在初秋的夜風里微微擺

所有的這一幕幕戲劇化的場景,都完于范府正門口,聞訊趕來的京都府尹孫敬修,刑部主還有打宮里趕來的廷太監,都清清楚楚地看清楚了這一切。

范閑在雙袖外的手還有些抖,畢竟連著六七日的損耗太大,本不是睡一覺便能回復的,再加上先前在黑夜的遮護下,他拿著手里的那把劍,像個惡魔一樣地收割了府外那些負責監視的生命,又是一次大的損耗,讓他的面有些微微發白。

英秀微白的面容,配著地上的那柄劍,四周的腥味道,讓此時的范閑顯得格外可怕。

他是現任的監察院院長,是監察院用了二十年的時間才培養出來的黑夜里的殺神,只不過往常人們總是被他的份,他的爵位,他的權位,他的彩所遮蔽了雙眼,而想不到范閑此人,最厲害的地方還是在于他殺人的本事。

當然,宮里派出來監視范府的眼線并沒有被他全部殺死,但凡能夠搶在范閑手之前逃跑,或是亮明份的人。都只是被他迷倒在地,而至于那些距離范府格外近,一個街巷范圍。偽裝各式市民行商模樣地眼線,則是沒有任何談判示弱的機會,便變了他手中劍鋒上帶著的一縷幽魂。

從那個噩夢里醒來,雙眼離了那座大雪山地寒冷刺激,范閑在第一時間了反擊,只是這種反擊未免顯得有些過于腥而毫無道理。

范閑不是一個嗜殺之人,他也清楚范府外面的那些眼線都是皇帝陛下和朝堂上重臣們派過來的人,這些人不清楚范閑此時的心理狀況。自然需要嚴加提防。然而他不得不殺,因為睜開雙眼后第一個準確的判斷就是,皇帝肯定要削自己的權。而且要嚴格地控制自己與那些忠誠于自己的監察院部屬之間的聯系。

雖然言冰云在皇宮地幫助下,在軍方力量的制下,名義上控制了那座方正的森建筑,但誰都知道,在陳萍萍慘死于皇宮之前后,這座森地院子,便只剩下一個主人,那就是范閑,只要范閑能夠與監察院重新構筑起千萬縷的聯系,那麼就算是皇帝陛下。也無法再阻止范閑功地攏聚監察院的力量。

在短時間,皇帝不會允許范閑再次擁有監察院的幫助,葉重率兵“請”范閑回京,府外又埋了那麼多的眼線,很明顯。皇帝是想將范閑暫時在府

范閑不能給皇帝這種逐步安排的時間,一旦范閑與監察院離聯系太久,朝廷自然會逐步分解監察院部的人員構,將忠于陳萍萍和范閑的那些員逐一請出,再往里面拼命地摻沙子。就像前兩年讓都察院往監察院摻沙子一樣。

范閑必須趕在監察院離自己控制之前。主地、有層次的、有準備地讓那些屬于自己的力量重新歸于黑暗之中,歸于平靜之中。等待著自己再次需要他們地時候,而所有的這一切,都基于范閑必須聯系上他們,聯系上最忠誠的……啟年小組。

范府外的眼線必須死,范閑不會冒險在有人跟蹤的況下,進行這項危險地工作。在皇帝陛下的威權制下,唯一能夠讓范府外的監視出缺口的方法,就是腥與死亡的恐怖,除此之外,別無它法。

而先前一位一冒死傳遞范府地消息,更讓范閑冰冷了自己地心,堅定了自己握劍的手。

有四名監察院員已經被絞死于大獄之中,不是八大地頭目,看來言冰云還是在拼命地保存著監察院的有生力量,然而他始終沒有保住那兩名員。

那四名員正是前天夜里陳萍萍被送監察院天牢時,曾經試圖強行出手,救下老院長的人,皇帝陛下肯定不允許敢于違逆自己意旨的員存在,所以他們死了,死的干干凈凈。

對于范閑來說,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一個皇帝陛下開始對監察院進行清洗的危險信號,所以他也手了,沒有利用任何不足道之的權勢,也沒有使用任何自己可以使用的下屬,他只是親自踏出了范府高高的門檻,拔出了后冷冷的長劍,在黑夜里走了一遭,殺了十四人。

范府正門口的燈籠高懸,南城的長街中火把齊集,照耀的有如白晝。幾位員看著被從四街巷里抬出來的淋淋尸首,面面相覷,心生寒意,面慘白,不知該如何言語,他們向來深知這位小范大人不是一個按常理出牌的厲害角,可是他們依然想不明白,為什麼小范大人要冒著陛下震怒,捉拿獄的危險,當著這麼多的人面,殺了這麼多的人。

是的,員們都很清楚,那些被堆在馬車中的死尸都是宮里以及自己這些衙門里派出來的得力探子,所針對的目標就是范府里的這位小公爺,也難怪小公爺會如此憤怒,然而憤怒的后續手段難道便是這樣殘暴的殺戮?

廷,到監察院,到刑部……慶國的朝堂之上各部衙門,只怕都已經習慣了派出探子去打聽自己需要的消息和報,尤其是前兩個可怕的存在,更是不知道在這京都各大王公府。大臣宅里安了多探,監察院更是做這種事的老手,據傳言說。一現如今已經做到了在每一位六品以上京地府里安釘子的水準。

關于釘子的事,在京都地場中并不是一個員們都已經習慣了這點,即便員們某一日因為某些蹊蹺事,發現了府中有宮里或是監察院的細,他們卻依然只有傻傻地裝作分不清楚,若是實在裝不下去了,也只得好好的供著。然后在言語上提醒對方幾聲,好生禮貌地將對方送出府宅,送回對方的衙門。

因為員們清楚。這些探釘子代表的是陛下的眼睛,朝廷的威嚴,他們從來沒有想像過,有員會像今日的小范大人這樣,極為冷酷狂妄地將這些釘子全部殺了。

刑部地副侍郎看了一眼面難堪的孫敬修一眼,低聲音說道:“孫大人,今兒這事到底怎麼回,您得去問問小公爺。”

當街殺人,已是犯了慶律里的死罪條疏,即便范閑如今既尊且貴。了八議地范圍,可免死罪,可是活罪依然難饒,更何況他今日殺的這些人,暗底里都還有朝廷屬員的份。只是范閑就那樣在火的環繞中洗著帶的手。當著眾員的面換著帶衫,面冷漠平靜,誰敢上前去捉他?

此時員之中,唯有京都府尹孫敬修應管此事,而且眾所周知。孫府與小公爺的關系親近。幾個月前,小公爺還為了孫敬修的前程和門下中書的賀大學士大殺一場。殺地賀大學士灰頭土臉,所以所有員的目便落在了孫敬修的臉上。

孫敬修的心里像是吃了黃蓮一般苦,他知道這些同僚在畏懼什麼,只是這些日子他更不好過,先是監察院出了大事,結果陳老院長慘被凌遲,而那日他親眼看著小范大人單騎殺法場,更是嚇的渾冰冷,他不知道小范大人在今后地朝堂里會扮演怎樣的角,是就此沉淪,還是要被陛下嚴懲……

如果范閑垮臺失勢,孫敬修自然也沒有什麼好下場,所以他這一整天一直在京都府里惶恐等著陛下的奪旨意,沒有料到,最后陛下的旨意未到,自己的靠山小范大人,又做出了這樣一件驚世駭俗,大逆不道地事

他佝著子走到了范府地正門口,極鄭重肅然地對范閑深深地行了一禮,然后輕聲問了幾句。

范閑此時疲憊地坐在長凳上,那把大魏天子劍就扔在他的腳下,看到孫敬修上前也不怎麼吃驚,冷著臉應了幾句。

那些員畏懼不敢上前,也不知道這二人究竟說了些什麼,只好耐著子等待,待孫敬修從石階上走下來后,刑部侍郎皺著眉頭說道:“小公爺怎麼說來著?這事兒可不是小事兒,當街殺人,就算鬧到太常寺去,也總得給個代。”

讓刑部十三衙門出人手進范府抓人,這位侍郎大人可沒有這個魄力,然而慶律嚴苛,這些員眼看著這一幕,也不能當作什麼都沒看見。

不知道范閑先前和孫敬修說了些什麼,這位京都府尹已經沒有太多地惶然之,面平靜說道:“小公爺說了,最近京都不太平,監察院查到有些人婆子進京來拐孩子,你也知道,范府里有兩位小祖宗,小范大人自然有些張,所以先前膳后在府外各街巷里走了一圈,看著了一些扎眼的人,一瞧便不是正經人,所以盤問了幾句,沒料著那些人竟是狗膽包天,居然取出兇向小公爺行兇,小公爺當然不會和這些人客氣。”

此話一出,圍在正中的這幾位員倒吸一口冷氣,見過無恥毒辣的權貴,卻未曾見過如此無恥毒辣的權貴,十四條人命啊,說殺就殺了,還栽了對方一個人婆子嫌疑的罪名,此乃自衛,似乎也說得過去,只是說范府里的小公爺單槍匹馬去追問人婆子下落,結果被十四個家伙追殺,這話說破天去,也沒人信。“本自然是不信的,但本也沒有什麼證據,當然,也可以請小公爺回衙去問話錄個供紙什麼的,只是這時候夜已經深了。本沒有這個興趣。”孫敬修地腰板忽然直了起來,邊的幾位同僚冷漠說道:“各位大人衙上也有這等權利,若你們愿意將這案子接過去。盡可自便……不過本要提醒諸位一句,死的基本上都是宮里地人,宮里沒有發話,大家最好不要妄。”

這是天大的一句廢話,誰都知道今天范府外面死的是些什麼人,這本來就是皇帝陛下與小公爺之間的事,給這些員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手,只是范閑今天做的太過分。事馬上就要傳宮中,如果自己這些員不事先做出什麼反應,誰知道宮里對他們是個什麼看法?

孫敬修說完這句話。便帶著京都府的衙役走了,再也懶得理這些的事,先前和范閑簡單的幾句談話,他吃了顆定心丸,雖然這丸子地味道并不怎麼好,但至小公爺說了,只要他不死,孫府也就無事,話已經說到這份兒上,孫敬修別無所怨。一切都隨命吧。

看著京都府的人離開了范府正門,范閑從長凳上站起來,冷冷地看了一眼石階下的員們,從腳邊拾起那柄被世人視若珍寶地大魏天子劍,就像拾起了一把帶水的拖把。隨手在石獅的頭上啪啪拍了兩下。

這做派像極了不要臉不要命的潑三兒,卻偏偏是小范大人做出來的,強烈的反差,讓那些員的臉都變了變。了件厚厚的袍子。范閑這才覺得暖和了些。一面襟,一面向后宅走。隨口問道:“蘆葦的水熬好了沒有?熬好了就趕送去。”

那丫環應了一聲,便去小伙房去盯著了。范閑一個人走到后宅,坐到了床邊,對著桌旁的妻子林婉兒輕聲說道:“殺了十四個,明天或許就要來二十八個。”

“其實那些也只是朝廷地屬員,的是宮里和各部衙的命令,何苦……”林婉兒的臉上現出一不忍,說道:“再說了,即便是你心里不痛快,想替死在獄里的兩名監察院下屬報仇,也不至于把火撒到那些人地上。”

“你不明白,陛下是想把我在這府,但他清楚,除非他親自出宮盯著我,哪怕是葉重來,也不可能阻隔我與外界的聯系。”范閑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覺得依然有些虛弱,沙著聲音說道:“陛下日理萬機,怎麼可能親自盯著我,所以他只有撒下一張大網,網在我們這宅子的外面。”

“我必須把這張網撕開,不然就會變溫水鍋里的青蛙,死地時候還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地。”范閑的眉宇泛起一令人心悸地寒意。

“可是你也說了,今天你殺了十四個人,明天可能就有二十八個人,陛下乃慶國之主,天下間的臣民都是他手中的工,怎樣也是殺之不盡的。”林婉兒面帶憂看著他。

“殺的多了,自然也會令人害怕。”范閑微微低頭說道:“皇權固然深植民心,無可抵擋,但是對于死亡的恐懼,想必也會讓那些拉網的員眼線們,會下意識里出些許口子。”

聽到這番話,林婉兒臉上的憂并沒有消褪,那雙水汪汪的眼睛里,滿是對范閑的關懷與不安,輕聲說道:“可是陛下若要收伏你,還有很多法子。”

范閑的雙手撐在自己的兩側,低著頭思忖片刻后幽幽說道:“他把妹妹留在宮里,這就是著我不敢離京,可是他若要收伏我,則必須把我關進皇宮里,關在他的邊,我想陛下不會冒這個險。”

說到此,他抬起頭來看著妻子面帶憂的臉,溫和說道:“淑寧和良子都已經出了城,這件事你做的極好,不然我們這做父母的在京里,還真是有些放不開手腳。”

“思思他們應該已經到了族莊,可是我想宮里也一定有消息。”林婉兒嘆了口氣,走到他的旁,輕輕將頭靠在他的肩上,“我不理會你要做什麼,只是你得想想,妹妹還在宮里,那兩個小的也還沒有走遠。”

“所以我要聯系上我地人。”范閑憐惜地輕輕著妻子略顯消瘦的臉頰,“思思這丫頭平日里不起眼。其實是個很有主見,能吃苦的人兒,藤子京辦事老。想必不會讓宮里抓住首尾,若我能聯系上啟年小組里地人,自然有辦法把他們送回澹州去。”

“至于妹妹還在宮里……應該無礙。”范閑的聲音忽然冷了起來,“我今日正面挑戰陛下的威嚴,便是想看看他到底想做到哪一步。”

“你就真的不膽心皇帝舅舅會嚴懲你?”林婉兒坐直了子,憂慮地看著他,深深知道坐在龍椅上的那個親人是怎樣的冷,一旦當他發現范閑已經不是那個他可以控制的私生子時。會做出怎樣的應對?林婉兒總認為范閑如今地舉措顯得過于激進,過于冒險了些。

“陛下的任何舉措和親無關,和覺無關。只和利益有關。”范閑閉著眼睛說道:“如果我們認可這個基準的話,就可以試著分析一下,陛下或許會憤怒,但他不會把我到絕境。”

“無論是我準備送到澹州地孩子們,還是宮里的若若,還是……你。”范閑睜開雙眼,看著妻子,緩緩說道:“這都是我的底線,如果陛下打破了這個底線,那就只能著我們提前徹底翻臉。”

林婉兒有些不明白地看著他。

范閑說道:“我從來不會低估我的任何敵人。但我也從來不會低估我自己,無論陛下是得我反了,還是殺了我,都只會給他,給大慶朝帶來他難以承擔的后果。難以收拾的局。”

“我若死了,東夷城那邊怎麼辦?難道四顧劍的徒子徒孫們還會遵守那個不文的協議?大殿下手中一萬兵雖然有朝廷摻的沙子,但三年前軍的靜已經說明了我們這位大哥掌兵地本事,他完全可以在短時間,掌握住這只強軍……陳萍萍死了。我再死了。大哥肯定不會再聽我的話,就算他不領兵打回京都。但至也會留在東夷城冷眼看著京都里的那位父皇……陛下最好不要用寧姨去威脅他,從你的描述中看,書房事變后,寧姨已有死志,以那等強悍熱子,如果陛下用命去威脅大哥返京,只怕馬上就會死在陛下的面前。”

“云之瀾更不是一個傻子,若我死了,大哥的心思他肯定能猜到,平白無故多了這麼一個強援,他絕對會全力輔助,從而保持東夷城的獨立地位。”

“我若死了,此時還在定州的弘會是什麼樣地反應?”

“我若死了,我經營了五年地江南又會是怎樣的下場?就算夏棲飛背叛了我,可是我也有足夠地法子,讓整個江南起來。”

“更不要說監察院,如今監察院保持著沉默,一方面是院外的那些大軍,而更重要的原因是所有的員都在暗中看著我,他們想知道我想做些什麼,如果我也死了,監察院也就散了。”

“你看看,如果陛下真的我反了,或是直接了當地殺了我,會帶來這麼多的。”范閑的角泛起了一古怪的笑意,幽幽說道:“他怎麼舍得?他怎麼……敢?”

其實范閑還有很多后的籌碼沒有說出來,一者沒有那個必要,二者關于北方的籌碼,他自己也沒有太多的信心。然而談論至此,他冷漠說出口的最后四個字,是那樣的堅定和信心十足。

繼承了母親的澤,在無數長輩的關懷,也包括皇帝老子這些年來的恩寵信任,再加上那些老怪們或明或暗的寄扶植,范閑終于不負眾為了如今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夠和慶國強大的皇帝陛下對視,而不需要退讓的大人

或許平時沒有人注意到這一點,然而一旦人們將眼投注于此,才會驚愕地發現,這些年慶國和天下的風雨,竟然造就了范閑這樣一個畸形的存在。下。”林婉兒沉默很久后輕聲說道:“或許為了慶國,為了天下,他會容忍你的大不敬,但是這絕對不僅僅是基于他對你能夠影響的事的忌憚,而包括了很多其它的東西,或許是一些微妙的東西。一旦他發現,你對他真的沒有任何眷顧誼,他一定會很直接地抹掉你。”

“消滅一個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消滅他的。”林婉兒怔怔地看著范閑,“你以為陛下若真舍得殺了你,他還會在乎東夷城的歸而復叛?他會在乎李弘在定州的那點兒力量,他還會在乎江南的百姓會痛苦?”

“他如果真忍心殺你,他又怎會在意天下間別的任何事?皇帝陛下,就算整個天下都背棄了他,可是他依然有勇氣有實力,重新打出一個天下來,更何況你頂多只能讓他的天下多出一些極難修補的瘡疤。”

林婉兒輕輕地著他憔悴蒼白的面容,嘆息說道:“不為了我考慮,不為孩子考慮,無論做什麼事,多想想你自己。”

范閑沉默了,他必須承認,雖然他一直是這個世界上對皇帝老子了解最深刻的人,但是在關于緒思維慣這些方面,自生長于皇帝膝前的妻子,要掌握的更清楚一些。

“不說這些了,呆會兒蘆湯來了,你要趁熱喝。”范閑勉強地笑了笑。這些年婉兒的病一直極穩定,除了費先生和范閑的藥之外,最大的功臣便是這些產自北海的蘆熬出來的湯。

話一出口,范閑忽然想到了北海,想到了那些將人的皮刺的微痛的蘆葦葉,想到了那個很久沒有見,很久沒有想起的子,不知道現在在西胡好不好?之所以此時忽然想到海棠朵朵,是因為先前那一番談話之后,范閑更清晰地判斷出了自己應該做些什麼。

婉兒說的對,要消滅一個人,最好的方法便是消滅他的。范閑閉目沉默,想著怎樣才能融化掉萬年不消的大雪山?怎樣才能擊敗一位大宗師?海棠?還是十三郎?還是……自己?還是說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人能夠做到了?

范閑開始想念五竹叔,卻不是因為想念他邊的那鐵釬,而只是在心神微黯的時節,下意識里想念自己最親的親人。廷派來的眼線,重新布滿了南城這條大街四周的,看來宮里那位皇帝陛下很清楚自己的私生子在想些什麼,在試探著什麼,他只是沉穩地坐在書房,以不變應萬變,消磨著范閑的時,將鍋里的水溫漸漸地提升了一些。

塞到這鍋下面的一大柴,便是今天晨時廷戴公公傳來的陛下旨意。

聽著那悉的余姚口音,范閑一服跪在正廳之中,眼眸里閃著一切皆在預料之中的平靜芒。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除范閑監察院院長一職,令歸府靜思其過,慎之,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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